第2章
陆听澜猛地拍桌,苏煜！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孩子,你话里话外都是顾清欢她要是真让公安抓了,那也是她活该！
听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苏煜失望地摇头转身。
陆听澜一把扯住他洗得发白的衣襟：站住！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顾清欢她可是害死我们孩子的凶手！你为什么还要向着她！
够了！苏煜甩开她的手,我说这可能是意外,清欢不是这样的人。还有,我是苏煜,不是苏城！
陆听澜咬着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恨。
与此同时,公安局这边。
戴着红袖章的民警第三次确认：顾清欢同志,真要销毁这些证件你可要想清楚。
我确定。
钢笔尖在销毁记录本上划出沙沙声。
苏煜,既然你要当苏城,我就成全你。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陆听澜为啥连亲生骨肉都能舍出去诬陷我。
出到公安局门外,小叔斜倚军绿吉普车。
三十岁模样,身板笔挺如松,旧蓝布褂子也掩不住军人骨架。
小麦色脸上,浓眉压着双深眼,带点风沙磨出的沉毅。
他和我没血缘关系。
六九年他当兵时救了我爹,俩人在战壕里拜了把子。
爹妈走后,这个穿着65式军装的男人就成了我唯一的亲人。
想到自己当初写决裂书时说的狠话,我鼻子一酸,布鞋在砂石地上磨出刺啦声。
小叔！声音带着哭腔。
嗬,还认得我这个封建大家长啊他掏出汗巾,粗手粗脚往我脸上抹,哭得跟花猫似的,丢不丢人
这边苏煜气喘吁吁冲到公安局门口。
他拽住正要下班的民警：同志！顾清欢不是故意推听澜的,你们快把她放了！
民警眯眼瞧了瞧他：苏城同志,你说啥胡话呢刚你弟妹来销了你弟弟的证件,看她那架势,怕是早把日子往前看了,你们也宽心些吧。
苏煜脸色唰地白了：什......什么
女民警扶了扶解放帽,就你弟妹啊,把你弟弟苏煜的证件都销了,刚坐上一辆吉普走了。开车的穿个蓝布褂子,像是公社部的人。
苏煜盯着路上的车辙印,喉结上下滚动着,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回到城镇后,我靠着自己的努力,当上了公社财务组的会计。
这天回到家,小叔正围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侧脸上,光影斑驳,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随和。
这半个月,有同事们的支持,还有每天下班回家都能看到小叔忙碌的身影,我慢慢地从过去的感情里走了出来。
小叔从厨房出来,看到我发呆,笑着打趣道：怎么啦,被我这手艺给感动啦
我白了他一眼,调侃道：小叔,你啥时候娶个嫂子啊
小叔的笑容瞬间凝固,沉默了下来。
我突然意识到,早在我没嫁给苏煜之前,他好像就对我有心思了。
当时我总觉得这样不合适,就慢慢地疏远了他。
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给小叔夹了一筷子菜,笑着说：小叔,你这菜真好吃,手艺越来越棒了。
......
晌午吃过饭,我就回公社上班。
才走到公社门口,就瞧见里头闹哄哄的。
好些人围在一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紧走几步凑近一瞧,哟,跪在地上哭嚎的竟是陆听澜。
就听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公社可不能包庇坏人呐！顾清欢她把我孩子害死啦！这种心狠手辣的人留在公社,保不准哪天就捅出啥娄子来！
接着又抽抽搭搭道：顾清欢是我弟妹,她男人走了都半年多了。我跟她大哥回了苏家,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怀上了。我好心去宽慰她,她倒好,一下子把我推到栏杆上,我那没出世的孩儿就这么没啦......
周围人交头接耳,议论声不断。
这陆听澜可真是遭罪哟,摊上这么个弟妹,肚子里的娃说没就没了,作孽哟。
就是说呢,公社招人的时候也不打听打听清楚,这种闯祸胚子咋能招进来。
谁晓得呢,指不定人家上头有人照应着。不过犯了事儿,迟早得按政策办,跑不掉的。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正主来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我。
陆听澜立刻冲到我面前,指着我大声哭诉：顾清欢,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大家可要为我讨回公道啊！
看着这么清白的小姑娘,居然干这种事！有人附和着。
是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周围一片嘈杂声。
我抬起头,质问道：你说我害死了你的孩子,你有什么证据吗
陆听澜哭得梨花带雨：顾清欢,当时就我们两个人在场,难道我会不要自己的孩子,用我的孩子来害你吗
我知道你因为丈夫去世了难过,可你怎么能对未出生的孩子下得去手呢！
我本也想就这样算了,以后还会有的,可你怎么能勾引你的大伯哥,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你辩解,对我冷淡！
突然,一个女人冲上来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把我掀翻在地。
接着还有两个女人也想上来打我。
我受不了了！你这贱女人,居然还勾引人家老公,我必须要为这姑娘讨回公道！那女人骂骂咧咧的。
我忙护住头,余光瞥见陆听澜那恶毒的嘴角。
就在这时,拳头没有落下,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谁允许你们到这里来闹事的！小叔怒喝一声,将那几个女人推倒在地。
他急忙把我扶起来,我抬头看向他,眼眶忍不住红了,低声叫道：小叔。
清欢,有我在！小叔把我护在身后,满眼杀气地看着她们,我问你们,谁允许你们在这闹事的！
那三个女人被吓得不敢出声。
陆听澜看到小叔穿着干部的衣服,觉得他是个有身份的人,还在哭着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她的遭遇。
但她没注意到,小叔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阴沉。
自从我回来后,他从未问过我之前的事,我也没主动提起过。
陆听澜一把抓住小叔的裤脚,带着哭腔哀求道：同志,你要为我做主啊！
小叔低头,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为你做主你算个什么东西
陆听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尴尬得无地自容。
我家清欢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会不知道吗轮得到你这样的人来污蔑
公社里的人都不知道我和小叔的关系。
这话一出,大家看向我们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面露疑惑。
就在这时,几个公安同志匆匆赶来,其中一个高个子公安问道：是谁让人叫的公安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个大娘急忙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公安同志讲了一遍。
公安同志听完后,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你们都跟我们走一趟吧。
陆听澜一听这话,急忙跳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叫道：你们带顾清欢走就行,把我带走干啥！我又没犯事！
我抹了把眼泪走到她的面前,语气平静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这里把事情说清楚。你说是我推的你,那我想问问,我到底是怎么推的你
陆听澜咬着牙,硬着头皮说道：你就是把我推撞到了栏杆上！
你的意思是,我把你推倒,让你的肚子撞上了后面的栏杆,是吗我追问。
陆听澜坚定地点头：对！就是这样！
可栏杆在你后面,我要把你转一圈才能让你撞上,这合理吗而且苏城来的时候,我的手还举着呢,你又怎么解释我继续追问。
对啊,真要推人,也是往前推,哪有专门转半圈推的这明显是自己往后倒的！旁边有人附和道。
陆听澜的脸色越来越白,支支吾吾说：你......我不记得你怎么推的,反正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陷入沉思,现场一片寂静。
我转身让人把准备好将的资料递到公安同志手上,
公安同志,这是陆听澜的孕检记录。医生明确标注,她因多次流产导致子宫壁过薄,这次怀孕本就极不稳定,随时可能流产。她明知如此,却还故意用孩子的命来陷害我。
公安接过报告仔细查看,周围的人群也开始窃窃私语。
陆听澜的脸色瞬间惨白,她尖叫道：你胡说！这报告是假的！
小叔冷笑一声：假的需要现在去医院核对吗
陆听澜慌了神,眼神闪烁,看到苏煜正站在不远处,她向苏煜哭泣道：阿煜,他们联合欺负我,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吗
苏煜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陆听澜,终于开口：听澜,你到底有没有说谎
陆听澜歇斯底里地喊道：连你也不相信我我可是失去了我们的孩子啊！
我直视苏煜,语气冰冷：苏煜,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她为了陷害我,连自己的孩子都能牺牲,这样的女人,值得你抛弃一切去维护吗
苏煜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公安同志,这件事可能另有隐情,请你们调查清楚。
公安点头：我们会彻查此事。陆听澜同志,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陆听澜彻底慌了,她挣扎着喊道：我不去！你们凭什么抓我阿煜,救我。
但公安已经将她带离现场。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我、小叔和苏煜。
苏煜站在原地,神情复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小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拉起我的手：清欢,我们回家。
清欢！苏煜突然叫住我,声音里带着悔意,对不起......是我糊涂了。
我们可不可以聊一聊......
她跟你没什么好说,以后别来烦她。小叔打断道。
......
几天后,真相大白。
陆听澜在公安的审讯下承认了自己故意摔倒陷害我的事实。
她的名声一落千丈,而苏煜也因为这场闹剧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最终,法院判她入狱三年。
陆听澜被判刑那天,我去见了监狱会见室。
走进会见室,她看到我,转身就走,嘴里还嘟囔着：怎么,你来看我笑话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吧
我急忙喊住她：等一下,为什么,明明你也可以过得很好,为什么要诬陷我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怨恨：因为我恨你！凭什么你可以过得那么幸福,而我却过得这么不好
她声音有些颤抖：苏城刚开始对我还不错,可当我生了孩子后,他就嫌弃我,还嫌弃我生的是女儿。我想再生一个,可他嫌弃我,老是出去找别人。
我后面流产的那两三个孩子,都是因为他不闻不问！我躺在医院输液,他却在歌舞厅搂着别的女人跳舞！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尖泛白,医生说我以后很难再怀孕了,可我有什么错错的明明是他！
泪水突然决堤般滚落,在她蜡黄的脸上冲出两道水痕,后来我听见街坊邻居议论,说苏城早就在外面和人说,娶我是瞎了眼,还说你温柔能干,当初就该娶你......
她突然笑起来,笑声却比哭还难听：你知道我每天怎么过的吗我抱着女儿走在路上,总有人指指点点,说我克夫、说我生不出儿子！那些脏水全泼在我身上,可你呢你却得到了苏煜的好,明明我和他们一起长大,凭什么！
本来,我也想着就这样和苏煜过下去,他待我极好的,可他心里总念着你,也从不愿意碰我。好不容易我们有了那一次,我满心以为日子能好起来,可医生却告诉我,孩子保不住了......你知道我有多痛吗
孩子没了,他还怀疑是我故意让人抓了你,对我越来越冷淡。我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却又被现实狠狠打脸,你说,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我叹了口气,你也说了这是苏城的错,你却为此犯错。你想过你的女儿吗她还那么小,需要妈妈。你有会计的本事,完全可以带着孩子过更好的生活,为什么非得把希望全寄托在男人身上呢
你好自为之吧。我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她在我身后喊了一声：谢谢你,清欢。
我停了停,摆了摆手,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某天傍晚,苏煜来到公社门口等我。
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手里捧着一束野花,是我以前最喜欢的。
清欢,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他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的,只是.....
只是你放不下你曾经喜欢过的大嫂是吗
苏煜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清欢。我以前以为自己对陆听澜是喜欢,可现在才知道,那只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过是把她当妹妹看待罢了。
清欢,我错了,你能不能重新给我一个机会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再也不瞒着你了。
我看着他,心中已无波澜：苏煜,有些错误是无法挽回的。我们之间的信任已经碎了,勉强在一起只会让彼此痛苦。
他的眼眶红了：可我爱的始终是你......
爱不是欺骗,更不是伤害。我打断他,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苏煜最终黯然离去。
后来听说,苏煜因为顶替大哥苏城的事,被厂里开除了。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重新干起了农活,还独自抚养起陆听澜留下的孩子。
我转身,便看见不远处的小叔。
他握紧拳头,眉头紧蹙,满眼都是担忧。
我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五指与他紧紧相扣。
小叔,这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夜色下,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而未来的路,却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