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夜,当整栋别墅陷入寂静时,浴缸里的水突然泛起诡异的波纹。
可怜的小人鱼,回来吧,回到大海里......
睁开眼时,身下不再是冰冷的浴缸,而是女巫洞穴里潮湿的礁石。
海水裹挟着药草的苦涩涌入鼻腔,我剧烈咳嗽起来,胸口护心鳞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我抬头对上深海女巫那双充满怜悯的眼睛,她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我胸前的伤。
我在海底听到了你的呼唤。她爱怜地摸着我的头发,可怜的孩子,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我身上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你都拿去。我声音嘶哑,我要......靳言川......。
女巫顿了顿,孩子,你放不下他吗
对,我要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女巫叹了口气：他伤你这么深,你还想回去......这是何苦
想起过往种种,我勾了勾唇。
放不下他,不是因为爱。
他羞辱我、折磨我、拿我当向上爬的垫脚石。
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我要将这池水搅浑,我要让他跌落云端。
女巫枯枝般的手指在海中划了个圈,一面水镜凭空浮现。
镜面泛起涟漪,渐渐浮现出画面——
程家的宴会厅金碧辉煌。
靳言川穿着考究的西装,正微微俯身,在程知意耳边说着什么。靳言川注视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那样的温柔,我曾经很熟悉。
六岁那年,我还不能化作人鱼形态,只是一尾小蓝鱼。
我贪玩追着一群发光水母,不小心搁浅在退潮的沙滩上。烈日灼烤着鳞片,我绝望地拍打尾巴时,一双温暖的手抱起了我。
别怕。少年靳言川托起我,踉跄着奔向大海,我送你回家。
回到海底后,女巫看着惊魂未定的我叹气：这么小就背了恩情债,不知是福是祸。
那时的我不懂。直到成年后化形,我才明白——人鱼受了人类的恩,若不能让其满意,就会化作泡沫。
第一次上岸报恩时,我只想随便完成他几个心愿。可回到海底后,身体却开始透明。
小蠢货。女巫戳着我逐渐消散的指尖,他对你是救命之恩,这种程度的报恩,连利息都不够。
我不得不再次上岸。
靳言川见到化形后的我,眼睛亮得像星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说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女巫曾说过,人鱼报恩最好的结局就是相爱。我想,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起初的日子很美好。他长得好看,性格温柔,会帮我解决人鱼潮汐期的热潮,会熬夜陪我看完无聊的爱情电影,会在雨天抱着我哄着我睡觉......
虽然我并没有多爱他,但至少——不会化作泡沫。
直到他创业失败。
沐绫,那晚他跪在床边,握着我的手贴在他湿润的脸颊,只有你能帮我了。
泣泪成珠很痛,但看他红着眼眶抱住我说对不起时,我觉得至少他真心爱我。
我一直害怕会变成泡沫,可每次我问是否两清,他都会更用力地抱紧我：为什么要两清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于是我们继续保持着报恩的关系,他的要求,我几乎是有求必应。
早些时间,为了帮他创业筹备资金,我几乎天天哭,泪水化为珍珠,成了他的启动资金。
也就是在应酬的时候,他遇见了程知意。
程家独女,掌上明珠。
他需要的钱越来越多,把他整个人都扭曲了。
程知意二十五岁生日前夕,他听闻程父要帮女儿选丈夫了。那天,他带着烟酒气吻我额头：沐绫,再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