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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到了当初为我诊脉的王太医。不是府里那些趋炎附势的医官,而是宫里那位曾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的老太医。
我跟着他,飘进了王太医的府邸。
老人花白的胡子动了动,叹息着,将一个残酷的真相,砸在了顾文翀的面前。
「顾侍郎,尊夫人的病,并非始于孕期。」王太医的声音苍老而沉重,「她嫁入顾家时,为了照顾你,耗损了太多心血,早已伤了根本。这些年全靠珍贵药材吊着,看似无碍,实则早已是外强中干。这次有孕,更是雪上加霜。」
顾文翀的身体微微晃动,脸色愈发苍白。
「她的病,」王太医顿了顿,一字一句,像最后的审判,「是心病,是绝症。心结不解,思虑不除,便是神仙下凡,也难救。」
心病。绝症。神仙难救。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文翀的心上。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椅子上,狼狈地跌坐在地。
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的,不再是我的音容笑貌,而是那一日,我对他说出的那句决绝的诅咒。
——「我祝你,永失我爱。」
他一直以为,那是我一时的气话。
他以为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求我原谅,可以慢慢弥补。他甚至还愚蠢地想过,孩子没了,可以再有......
他反复念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没有时间了......原来,她早就没有时间了......」
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了,我那日的平静与决绝,并非赌气,而是临死前,最后的告别。
当晚,柳氏和那个所谓的「神医」,被秘密地带到了顾家的地牢。
地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血腥味。顾文翀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寒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宛如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那「神医」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将柳氏如何收买他、如何教他话术的经过,抖了个一干二净。
柳氏却还在嘴硬。她被两个家丁死死按在地上,依旧昂着头,冲着顾文翀尖叫:「是我做的又如何是你自己蠢!是你被我说动了心!顾文翀,是你亲手杀了她!关我什么事!」
「啪——!」
顾文翀没有说话,只是反手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力道之大,让她嘴里瞬间涌出了鲜血。
「你说的对,」顾文翀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是我亲手杀了她。」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柳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所以,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死。」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对着身旁的家丁,冷冷地做了个手势。
惨叫声瞬间划破了地牢的死寂。柳氏的四肢被硬生生打断,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她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连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把她,」顾文翀用匕首尖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那双充满怨毒和恐惧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扔到城南的疫区去。」
城南疫区,是连乞丐都绕着走的活地狱。被扔到那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会在无尽的病痛和肮脏中慢慢腐烂。
柳氏被拖了出去,她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顾文追,嘴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诅咒。
我飘在空中,看着这一切。
看着这个曾让我无比厌恶的女人,得到了比死还痛苦的下场。
我的心中,却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