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装傻行不行
过年前,苏洛泽拿着自己的小金库的钱,给自己买了几件衣服。上了初中,班级里的同学大多都是条件不错的孩子,时间长了,耳濡目染,他的那点虚荣心也不容许别人瞧不起他,自然而然地开始打扮自己了。
苏洛泽觉得,他这一辈子不希望做最出色的,也不希望做最不出众的,中庸就行。他爸爸一切都好强,到了最后,却还是柔弱地指望一个女人。没有什么是一定的,而他不想成为他爸爸一样,中庸最好。
过年前,他爸爸又让他去那家里住,但是却被他摇头拒绝了。或许经过那天他的话,薛知夏能放过他,但是他却不想再给她任何机会伤害他了。
现实,他反抗不了,他能做的就是避免一切可能受伤害的机会。
年前,叶雨熙的活动倒是越来越多了。他的小圈子因为林幼彬还有薛平慢慢扩张,而他和苏暖年却依然身在其中。每个叶雨熙的朋友,他们都认识。好像叶雨熙从来都没打算让他们两个落下。任何活动,不管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她都带着他们两个出席,时间长了,苏洛泽倒是和那帮人也混熟了。
这一年过年,苏洛泽依然还是跟着外婆和外公,舅舅阿姨一起过的。只是吃了饭,大人们开始打麻将,他和苏暖年偷偷溜出去和叶雨熙会和。
谁知道,到了他们经常盘踞的大桥下,叶雨熙这个家伙竟然从家里偷了酒出来,苏洛泽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却笑嘻嘻地说：小泽,没预你的份,乖。姐姐我努力练习酒量也是为了你。咱们醉了,谁保护你,你说是不是
说完还笑嘻嘻地拉着苏暖年,气得苏洛泽恨不得上前就给他一脚。
酒杯都没拿,怎么喝苏暖年倒也没有推托,一屁股坐在运河边缘,脚吊儿郎当地垂着,即便这样也透着几分儒雅。
苏洛泽挨着苏暖年身边坐下来,叶雨熙也跟着坐了下来,把他夹在了当中：就这么喝呗,咱们两个男人还在乎这个吗
苏暖年仰头,张嘴就是一口酒,但是酒瓶没碰唇,用行动告诉了叶雨熙,他在乎,惹得苏洛泽轻笑。
你就总拆我的台。叶雨熙接过酒瓶,也喝了一口,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以后我要做什么。暖年,你想做什么
没想好呢,画画不错。
苏洛泽看着苏暖年,她那副样子倒是有几分艺术家的味道：艺术家都养不活自己,苏暖年,你这样的选择,太不照顾阿姨和姨夫了。
嘿嘿,没事,以后我帮你养你爸妈。我支持你。叶雨熙笑嘻嘻地说着,然后看着苏洛泽,洛泽,你呢
我想以后买个岛,然后我就找个女人,在岛上过一辈子。
苏洛泽的话说完,就听到两个女人转过头看着她,一片安静,没一会儿,爆笑声加上轻笑,透着几分欢快的嘲讽。
苏洛泽,你这个变态。叶雨熙最终忍不住笑着骂他。
他抿嘴并没有否认：我只是担心我这辈子恐怕都没能力买一个岛。
叶雨熙说他变态没有说他神经,那说明她相信他说的话。而事实上,那的确是他的一个愿望。一个人,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没事,以后我肯定会有钱的。到时候我送你,你只要负责找女人就行。叶雨熙拍着胸脯告诉苏洛泽,然后淡淡地说,我最想的是变个有钱人。
然后呢苏洛泽问他。
吃喝玩乐呗。什么都是假的,自己舒坦最舒服。叶雨熙的话让苏洛泽微微皱眉,他的眉头还没舒展开,她就说出了原因,我爸搬出去了,和那个女人一起住了。我妈不肯离婚,我听到她哭着求他,怎么都好,别离婚就行。
这一刻苏洛泽特别理解叶雨熙的想法,他是过来人,这方面的事,他懂。他应该是恨他爸爸的无情,又恨他妈妈的软弱。唯一不同的是,他是一个孩子,所有爱恨都是柔软的。叶雨熙不同,他甚至不敢想象,她今天在家里说了些什么。
她一直都是很直接的人,除了爱。
即便她爱她的妈妈,有的时候还是会厉声呵斥她。她对她的妈妈简直不像是一个女儿对妈妈的态度,苏洛泽见过几次,起初还有点惊讶,时间长了倒也习惯了,后来她也明白了——她心疼她,却又气她都这样了,还要这个男人,男孩子毕竟不和女孩子一样。叶雨熙为了她的自尊和面子,用另一种方式去发泄。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幼稚的做法。
你该对你妈好点。最终,苏洛泽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他想,估计没人会跟叶雨熙说这么一句话,他觉得他有义务和资格说这句。
他的话说完,一片安静。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咕噜一声,叶雨熙把酒瓶子又递给了苏暖年。
安静,透着一种压抑的安静,最后终于再炮竹声中打破了那份尴尬。
十二点了,我得回去放炮竹了。
守岁守岁,中国的人习惯。
叶雨熙的家里,只有她一个振作的人,她当然得回去。
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买了几张新碟。
老节目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没事就是看电影。三个人从河堤上站起来,慢慢地朝着叶雨熙的家里走。回到家,他们才推开门,叶雨熙的妈妈就走了出来。
阿姨,新年快乐。苏洛泽和苏暖年同一时间先开的口。
妈,我回来了。你睡吧,我去把这鞭炮放了,我们就看碟。叶雨熙若无其事地拿起放在桌上的鞭炮,准备下楼。
洛泽,暖年,新年快乐。叶雨熙妈妈的眼神透着几分温柔,只是微笑中透着些许酸楚,那眼睛似乎还红着,让他们几个都有些不舍。
叶雨熙拿着鞭炮,赶紧下了楼,他们也只有跟着。
放鞭炮是男孩的事情,自从叶雨熙有了女生的意识之后,就再也不干了。一脚把苏洛泽踢过去,眯着眼睛,看着排成一排的烟火,静静地听着那声音,想的却是自己的爸妈。
那年大年初一,苏洛泽一大早就偷偷地给他爸爸打了一个电话。
他记得他爸爸的反应特别直接,哽咽着说让他注意身体,然后挂了电话。
他想,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大年初三,苏洛泽,还是没逃过,被爸爸接回去吃饭了。在路上,他坚持,晚上要回外婆家的。他爸爸也不逼他,点头同意了。
结果,去了才知道,不是在家吃,是在外面吃。里里外外好多人,并非他们一家。不过显然,她和薛知夏是以一家人的身份出席的。他浑身透着别扭,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
可是才坐下,薛平就过来了：洛泽,怎么是你
苏洛泽这些日子跟薛平也熟了,他跟叶雨熙好,什么都听叶雨熙的,自然把苏洛泽也当做自己人,看到他吃了一惊,赶紧上来打招呼。
苏洛泽笑笑,没有解释,倒是薛知夏说了一句：他是我弟弟。把什么都说清楚了。
薛平尴尬地笑笑,没多问。
入了席,临到最后,他还是挨着薛知夏坐,他一直安静地吃菜,而且都不伸手去夹离自己太远的菜,只希望这饭早点吃完他就闪人。
他知道爸爸是好意,带着他出席这样的家庭聚会想要他融入这个家,可问题是他姓许,他那爸爸再怎么浑蛋,他也不会把姓改做薛的,更何况还有薛皓宇在。
她的思绪被碗里突然多出的一块排骨给打断了。
她愣了一下,握着筷子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最后,头都没有抬头,默默地吃掉了。
薛知夏突然改变的态度,他没心思去猜测。他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接触。要是她能友善点,他也不想去破坏。毕竟,他爸还是要跟她生活的。
身边的人,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默默地给他夹菜,惹得他爸都一直看着。他心里有点不安,却还是不动声色。
晚上,吃完了饭,他悄悄提醒他爸：爸,我要回去的。
他看的出,他爸的开心,他希望他跟薛知夏能建立起关系,可是他爸不明白薛知夏这个人,那天中午她做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是一根刺。
还是那句话,他可以不恨,却没有办法原谅。
最后,他爸还是把他送回家,临走的时候他依然没有看薛知夏,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就离开了。
第二天,他还在睡觉,外婆就喊她听电话。
话筒拿起来,说了一个喂,对方却一片安静。
我为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
早上八点,她睡眼蒙眬,愣了很久才回答一个字：哦。
你......要跟你爸一起住吗
不了,我习惯在外婆家了,自在。他说的都是实话,可是跟着薛知夏说这番话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别扭的。
那......你没事过来看看你爸吧。
好的。苏洛泽想了想,微微皱着眉头,却还是轻声说,谢谢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你......
薛知夏吞吞吐吐的,让苏洛泽的心一紧,只听到静静的呼吸声。
我不打搅你休息了,再见。
再见。
苏洛泽挂了电话,躺回了被窝。
对于感情他还不是懂,可是他却对薛知夏有着一些阴影,打从心眼里的排斥,想要逃得远远的。可是苏洛泽一想到爸爸卑微的表情,心里不由得发酸。
不知道装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