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至少还有你们
六年级的暑假,苏洛泽的爸爸选了一个周末,将他接回了家。
那是一个全新的地方,在市中心的别墅群中,隔着两条街就是步行街,唯美的欧式复古建筑,与外婆家的平房有着天差地别。
他看着光洁的地板,明亮的窗,有一个陌生的女人,还有一个比他小的妹妹,他很自然地低下了头。
小泽,叫人。爸爸推了推苏洛泽,低声提醒他。
他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叫不出来,依然低头不说话,好似一个害羞的小孩,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显然,他的行为让他爸爸丢脸了,拼命地推着他着他,好像他的行为让他很丢脸。而他依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低着头。
他感觉他们两个在这个家庭好似一个丑角,屋内的一对母女正冷冷地看着他们,好似在看这场好戏什么时候结束。他真想转身离开,在外婆家虽然简陋,虽然寂寞,但是至少是自由自在的。
算了......孩子还小。带他回房间吧。低沉的声音,让他松了一口气。他低着头被爸爸牵着往里面走,路过那个女孩的身边他听到冷笑的声音。
苏洛泽听到那声冷笑,也默默地扬起嘴角,只是有点苦涩而已。
他这个爸爸,离婚后还能找到这样的,真的不错。于是为了这个新家庭,他宁愿伺候别人的女儿也不愿意管他,他当初不明白所以恨他,现在他开始懂的一些东西了,于是开始觉得无奈。原谅做不到,但是至少不会再有恨意。
你这个孩子,不小了,懂事点。爸爸把他拉进房间里,然后狠狠地教训他,这次去Y中,要出四万块钱的赞助费,你以为靠你爸爸那些小生意拿得出来吗
对不起,爸爸。他可以为他的态度道歉,但是他没有办法放弃心中的一些执念,我想回外婆家......
你说你个傻小子,外婆那里难道比这里好吗
他明白爸爸的意思,但是在他心里,外婆那里的确比这里好：我在外婆家挺好的。
好什么,你看看你身上穿的,平时用的他的脑袋被他爸爸使劲儿地戳着,七年了,这是他爸爸第一次教育他。
他曾羡慕过叶雨熙被他爸爸狠揍的时候,现在,机会来了,他选择放弃。
最后爸爸还是放弃了与他沟通,把他留在了房间。
他环顾这个房间,跟叶雨熙的差不多大,大大的窗户,明亮温暖,也是他曾羡慕过的。他苦笑着躺在床上,第一次觉得枫桥里那个狭小的弄堂那么亲切。
那一天过得特别安静。
屋内的两个男人都很安静,他一直没有多说话,吃了饭,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到了差不都时间就回到房间睡觉了。第二天,是星期天,他爸爸带着他去商场买了好多衣服。
提着大包小包进屋的时候,他再次听到了那声冷笑,而他又笑了,只是这一次比昨天多了几分轻松,因为他想起妈妈在商场里给这个女孩挑衣服的表情,仔细又谨慎,让他觉得好笑。
他所渴望的,他的爸爸给予了别人。只是被给予的那个人,显然不是很领情,不好笑吗
第三天是星期一,家里两个大人都走了,就剩下他和那个女孩。他早早起来,吃了早饭,就在房间里看书。
这个新家有不少书,他随便抽了一本《雪山飞狐》便躺在床上。一个上午过得很安静,一直到了快要吃午饭的时候,他卧室的那道门被打开了。
他有点惊讶地看着那倚在门边的女孩,愣了好久才问：有事吗
那个女孩淡淡地笑着,然后走到他床边,那从高看下来的高傲让他没办法无视,只能从床上爬起来,只是脚才落地,人还没站起来,那手掌就摁在他的肩膀上：别动。
他皱眉,然后抬起头看着她。
她长得很好看,比叶雨熙要秀气,比苏暖年却要透着一种戾气,他不喜欢她,因为他知道,她也不喜欢他。
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觉肩膀上的手加大了力道,狠狠地一推将他推到在床上,那个女孩透着阴气迅速地将他压在了身下。这是苏洛泽第一次跟女生那么亲密的接触。
羞怯愤怒的情绪夹杂在一起,挣开了她的双手：你想干什么
女孩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却暗藏着危机。
她开始一件一件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撕碎,你要干什么！苏洛泽不解的大喊。女孩对着他灿烂的笑着：如果你爸发现你想强暴我,他会对你怎么样呢
你们在干什么
女孩的脸在听到声音后突然变得惊慌失措,然后带着泪滴扑进了苏洛泽爸爸的怀抱里。叔叔,哥哥他......他把我叫到房间后就开始撕我衣服！
他闭着眼睛,只听到了耳边女孩子的冷笑声,他都能感受到那冰冷讽刺的眼神,然后听到空气里突然的寂静,如同书里说的那样——像死一样的寂静。没过一会儿,他听到了脚步的声音,然后感觉一股巨大的力气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苏洛泽！
你这个混账东西......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随着那尖叫声,怒骂声,雨点般的拳头就落在了身上。手掌触摸到的皮肤,是清脆尖锐的声音。他默默睁开眼睛,看到屋内角落里的女孩,在那里冷漠地笑着。他也笑了,带着眼泪对着她莞尔一笑。
笑得女孩微微一愣。
她选好了时间,只是让他爸爸看到这一幕,这一切早就计算好的。他想,他的爸爸恐怕也都知道这一切,可是能牺牲的只有一个他。因为他的爸爸讨好了他的总裁,做了上门女婿。
那天,午饭都没有吃,他被送回了外婆家。
一路上,他爸爸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红着眼眶。到了外婆家,他轻轻地告诉他：要听外婆的话。
嗯,我知道的。他轻轻地回答,然后跟个没事人一样去找了叶雨熙和苏暖年。
到叶雨熙家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在看泡沫剧。而他如同平时一样静静地坐在地板上,依靠在叶雨熙的床边看着屏幕：你们几点开始看的
中午吧,回来了,怎么样
还行。
他的话说完,两个人同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又回到了电视屏幕上。他的身体在疼,可是看着身前的两个脑袋,专注的眼神,却有一种安全感。
那忍了很久的情绪,那些残酷无奈的事实终于奔溃决堤。他默默地站起来,躲进了叶雨熙家的厕所,终于流下了眼泪。一边哭,一边压抑着,最后扶在洗手台,看着镜子里落魄的自己笑。
笑真的很好,至少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至少看起来不那么没用。泪擦干了,眼睛还有一点点红红的,打开厕所的门,看见叶雨熙站在门口,吓了他一跳,赶紧低着头让开,却被她拉住：没事吧
苏暖年呢
她馋,去买红豆雪糕了。
他笑了,然后吸了吸鼻子：有算上我吗
敢不算吗叶雨熙笑着,然后松开了他,我爸爸在外面有个儿子,你知道,如果有机会我想掐死他,包括那个女人。人的情绪都是这么自私的,只要是自己的,都不想被抢。
嗯。他轻轻回答他,然后低头吸着气。
怎么弄的突然他额头的刘海被叶雨熙拨了起来,他看不到他说的地方,只是感觉手指触碰到那块肌肤有一点疼,又透着几分凉意,多了几分安定。
什么东西他退开几步,回到厕所透着镜子看到脖子的红痕,他看到镜子里的叶雨熙微微苦笑,不叫人,被我爸打的。
那是苏洛泽第一次对叶雨熙撒谎。
别傻行吗如果叫一声能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为什么不叫
他瞪着他,恢复了平时流氓的模样：我又不是你。
所以你永远会吃亏。她轻笑着嘲弄,惹得他举起了拳头。只是拳头还没有落下,就被她推出了厕所,然后隔绝在门后。
他的复杂的情绪,慢慢释然,最后放松地轻笑,还是外婆家好,即便住宅条件简陋,他要和外公外婆挤在一个房间,即便没有人管他,好似被全世界人遗弃一样,即便他寂寞,但是他有叶雨熙和苏暖年。
至少他还有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