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着实被吓了一跳,这地方我从没来过,一堆木头阴沉沉的吓人,如今那阴影里又待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看不清楚,我不怕才怪。
刷的一下我后背就湿了,还没有所动作就听那边传来个略有些沙哑的女声来:我还在想你究竟什么时候能看见我。这声音听起来冰冰凉凉,但似乎没多大的敌意,我直了直背问:你是谁
阴影里的人轻声笑了一下,缓缓直起身子从窗帘那边站起来,走到阳光下——这竟然是个颇为年轻的女人。
这女人梳着简发头,齐刘海刚刚遮住眉毛,阳光从她背后打过来显现出藏在头发里的耳朵轮廓——她头发很薄,两旁最长那一撮也刚刚没过耳垂,这发型看起来就像是个民国时期的女学生。她皮肤很白,眉毛有些淡,单眼皮,一双眼睛亮亮地瞅着我,嘴唇轻轻抿着。她穿着一条素色的裙子,上面有同色的线绣的浅浅的花纹,脚上是一双传统的黑色矮跟鞋。
我几乎要被她清纯无害的外表迷惑了,她拿枪指着我的时候我一时间都没做出应有的反应,只张着嘴愣愣的看着她。这样子大概十分可笑,因为她又抿着嘴笑了一下,与我说:林先生,您好,初次见面。我觉得这打招呼的方式不太对劲,大概是因为平时拿枪指着我的人都不会这样温文尔雅地与我对话,所以我只能继续呆愣愣地看着她。
她又轻轻抿了抿嘴与我道:我是夏依依,您大概有听过我。
卧槽!我脑子里轰得一声各种奇怪的念头闪过去,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夏小姐,其实王铎他人挺好的,又真心对你。
她稍稍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我会这样说,继续拿枪指着我道:我执意不叫他们绑着你,他们又怕我一个女人与你单独谈话不安全,所以才拿了枪,请林先生见谅。
她似乎完全没听到我的话,这女人不好惹。我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遂笑道:不要紧,夏小姐是拿枪指着我的人里最温和的一个。她又短促地笑了一声:是吗
我看着她拿枪的手,那皮肤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惨白的皮肤下现出几根青色的血管来,看着相当瘆人。然而我依旧当做什么也没看到一样问她:夏小姐找我来什么事她抬手拖过来那张矮凳,轻轻坐上去道:其实当初绑你的不是我的人,我的人看到你被带上车了,给我打了电话才把你抢回来。我心道抢用得真好,他妈的原来你们这批王八蛋也在跟着我。
我接着问:那带我走的那批人,不知道夏小姐能不能叫我见一下。她很爽快的答应了,带我出了门,进了一条幽深的走廊,走廊里没有灯,她走路很轻,我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大概走了有三分钟她才停下,轻轻扣了扣房门。
我看了眼房间号码:308。
那边门开了,她冲里面笑了一笑道:林先生想看一下这些人。门里的人将门开得大了一点,侧过身让我俩进去。一进门我就闻到一种近乎恶心的腐臭味,扭头往地上一看发现那几个追我的小伙子躺在地上,浑身都泛着青色,衣服上还沾着点没弄干净的呕吐物,两只眼睛瞪着,看上去颇为骇人——这大概是中了什么毒。我扭头看向夏依依,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嫌恶或者是任何看到这景象该有的神情,我问她道:夏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依旧平缓:如你所见,这几个人服毒自尽了。我学着王铎的样子挑了下眉毛看着她,她轻轻蹙了蹙眉道:’林先生,我现在没必要骗你。
我没说话,依旧看着她,她却也不在意,只叫人把这几个人的尸体拖下去收拾了继而转过身来看我:林先生,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听了以后,你想走想留都可以,我绝不拦你。
我心道这女人还挺有意思,这幅做派和电视剧里的一模一样,就冲她笑了笑说好。
夏依依领我进了一间小厅里,这房子结构极为复杂,我与她兜了这么长时间圈都没走到多少重复的地方。这间小厅也不小,里面是木头沙发,沙发上摆了几个丝绣的软垫,她走过去婷婷袅袅坐下来,一手撩了撩头发,一手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我颇为耐心地看她做完这一套动作,才开口:夏小姐想与我说些什么
她往后缩了缩,拿起一只软垫抱在胸前,轻声道:林先生,我只是想说,令妹那件事,并非偶然。
我心里咯噔一声,问:你这什么意思
她把怀里的垫子抱得紧了一些,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又松开,缓缓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解开衣袖上的扣子,将袖子挽起来让我看她的手腕。
我一看就冒了一头的冷汗——她的手腕上有一块极狰狞的疤,似乎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烙在皮肤上一样——这当然不足以激起我的冷汗,我记起小时候母亲牵着我手的时候,她袖口下总是隐隐透出这样一块疤痕。我曾经数次问她这是怎么来的,她也只抿着嘴笑说是以前烧水时不小心烫伤了。
母亲死后这块疤早就淡出我的脑海了,直到今天见到夏依依手腕上这块一模一样的来。
我抬起头看她,她眼里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只道:令妹手腕上大概也有一块一样的。
我抖了一下,问:这到底是什么
她苦笑着摇了下头,又缓缓在我身边坐下,将手腕递到我眼前说:笼中鸟。
我看那伤疤盘根错节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笼子和鸟,更像是棵歪脖树。把这想法与夏依依说了以后,她捂着嘴轻声笑了一下,将我拉到她身侧,让我从她的角度往过看——那果然是笼子里的小鸟,但其实也不尽然,那鸟大得塞满了笼子,笼子看起来已经快要爆了。
于是我又扭头看她,带了些询问的眼光。
夏依依伸手抚上那块伤疤,轻声道:这其实不是伤疤,是块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