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稀月朗!
季家坐落于明渊县三台街的桂香巷左端。
青石板路蜿蜒其间,两侧灰墙黛瓦的民居错落有致,巷口老桂树每逢秋日便洒落满地金黄。
这里虽然不是闹市中心,但距离人声鼎沸的市井也就两公里左右。
房屋布局由正房和两侧厢房组成,不设倒座房,形成“U”字形院落。
此刻,主屋内。
清淡的饭桌上坐着三人。
一名身穿灰褐色粗布长衫,身材魁梧壮硕,肩宽背厚,方正大脸,面容憨厚的汉子正坐在凳子上。
此人正是季家的一家之主,季子轩的叔叔季天翊。
他神色憔悴,眼底有着淡淡的黑眼圈,望着桌上的饭菜,完全没有任何胃口,反而心事重重。
他声音低沉道:“小婳巳时就去的县衙吧?这都快到戌时了,为何还未回来?”
坐在身旁的妇人秦氏今年虽已三十七岁,却保养得当,眼角细纹较少,给人一种岁月沉淀的温婉气韵。不过她此刻也是神色憔悴,眉眼之间满是焦虑与倦意。
显然这几天都没有睡个好觉。
妇人秦氏紧皱眉头:“你说小婳不会遇见什么事情了吧!唉,都怪那败家侄子,好端端的正路不走,非要走些歪门邪道。现在闹成这样,一家人都替他担惊受怕。”
季天翊沉声道:“你就少说几句吧。子轩自幼便没了爹娘,从小就寄人篱下生活,你以为他就真的那么好过吗?
更何况子轩还是个读书人!
如果不是你常常念叨他,他又怎么会想着去考据举人来帮人看管铺子挣钱?他心里难道就不敏感吗?”
在大周王朝,只要考上了举人,便能免除一定的赋税。因此有许多商人都会把一些经营的铺子挂在举人名下。
所以只要成为了举人,每年靠白嫖便能过上富足的生活。
“我.....”妇人努了努嘴,垮着脸抽了抽鼻子:“我也只是念叨念叨而已,吃穿上又没有亏待他半点。”
季天翊旋即轻叹一声:“再等半个时辰吧,如果小婳还未归来,我便去衙门寻她。”
坐在妇人身边,一个扎丸子头的小女孩扯了扯娘亲的衣袖,说道:“娘亲,我饿....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
二哥怎么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回来啊,他该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去行走江湖了吧?”
妇人秦氏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季楚楚,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旋即从桌上拿了一个白面馒头给她。
“吃吧!你二哥出去办事了,可能....可能要很久很久才会回家了。”
她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已经细若蚊蝇。
季天翊扫了一眼自己的发妻眉眼间的憔悴,喟叹道:“你也先吃饭吧,吃了好好休息一晚。
已经把能求的人都求过了,现在只能祈祷着子轩他福大命大了。”
“老爷别急,再过三天,再过三天我大哥应该就从京城那边回信了,说不定还有转机呢。”妇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握住了季天翊。
此时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门房老孙满脸激动的进屋喊道:“老爷,夫人!二郎,二郎他回来了。还有小姐一起呢。”
“真的?”季天翊猛然站起身,“砰”的一下,桌子被撞了一下。
手拿馒头正啃得津津有味的季楚楚被吓了一跳,馒头脱手而落,她赶紧伸出小手去抓。
结果还是慢了一步,馒头掉到了地上。
妇人秦氏擦了擦眼角,眉眼舒展,也站起身朝着门外跑去。
果真看见了正和欧阳婳一起返回家中的季子轩。
两人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缓缓的放下了。
季子轩和美艳嫂子并肩而行,老远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叔叔和婶婶,当他走近后,看见两人一脸如释重负的神情时,心中一股暖流涌出,明明自己只是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而已。
他神色复杂,带着些许愧疚的出声:“叔叔,婶婶,让你们担心了。”
叔叔方正大脸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摆了摆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他一连说了三遍,发自内心的松了口气。
婶婶也是松下了紧绷的心弦,她板着脸训斥道:“你这败家侄子,知不知道这次为了你的事情,把家里积......”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想起了自家老爷先前的叮嘱,只得把后续的埋怨压在了心里。
顿了顿,她转移话题道:“这三天没少吃苦吧,赶紧进屋吃饭。”
季楚楚此时手拿半块馒头跑了出来,来到季子轩身边,说道:“二哥,娘亲骗人,他说你要很久很久才能回家,结果我饭都还没吃完呢,你就回来了。”
季子轩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望着身边的小丫头。
这是叔叔的幼女,自从长子被山匪害死之后,叔叔和婶婶便又生了一胎,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不能替季家传宗接代。
他捏了捏这个五岁丫头的脸蛋,“走,咱们继续吃饭呢。”
一旁的欧阳婳看见这一幕也终于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季楚楚把手里的馒头递给季子轩,道:“二哥,我给你带了馒头。”
季子轩伸手接过,有些欣慰,这种被亲人簇拥关心的感觉,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嫂子,吃点东西吧,你今天为我奔波了一天,辛苦了。”
欧阳婳接过馒头,微笑点头。
一家人这才进入屋子坐下吃饭。
欧阳婳轻唇微张,小口咀嚼着柔软的白面馒头,旋即皱了皱眉,伸出玉手,从口中吐出了一块小石子。
感受到一股视线瞪来。
季子轩这才发现美艳嫂子手中这馒头底面沾了些许灰尘,显然是掉在地上过的。
卧槽.....
幼妹害我!
他瞪着自顾自吃饭的季楚楚,只见她一脸单纯的眨了眨眼。兴致高昂的啃着从桌上拿的新馒头。
季天翊咳嗽了一声,问道:“小婳,你是怎么把子轩给救出来的?”
欧阳婳收回视线,放下筷子,道:“我在见过子轩之后,便前去鸿儒书院打算找青崖先生帮忙保子轩出狱。”
“原来是青崖先生出手了,”季天翊沉吟道,他顿了顿,继而补充一句:“我前面也去求过两次,不过他当时很直接的便回绝了我。”
“小婳,你到底是如何说服青崖先生的?”
欧阳婳轻轻摇了摇头:“不是青崖先生帮忙的,他今日已经把子轩逐出了书院,我连他面都没见到。”
季子轩补充道:“读书人最重名声,对于鸿儒书院来说,科举舞弊的学子,乃是一大污点。”
季天翊吃了一惊,旋即又觉得是那鸿儒书院能做出来的事情。他又再次问道:“那你是怎么救出的子轩呢?”
欧阳婳神色如常,语气平静的说道:“其实也不是我救出的子轩,是他自己写了一首诗把自己给救了出来。”
“啊!一首诗?一首诗就能从牢房里出来?”一旁在安静听着的婶婶惊呼一声。
一脸难以置信的望向败家侄子。
季天翊也跟着投来我怎么听不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