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摸金符
>祖传摸金符只剩最后一枚,爷爷临终前把它挂在我脖子上。
>去那座千年古墓,找到尸王的陪葬玉蝉。他喘息着说。
>墓中尸蟞如潮水涌来,木乃伊在招魂幡下复活。
>我陷入迷魂阵,看到爷爷的魂魄被困在人瓮里惨叫。
>青铜棺盖滑落,千年尸王青黑的指甲搭上棺沿。
>当那双空洞的眼窝转向我时,我摸向了胸前的摸金符。
>它滚烫得如同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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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我的眼皮上。每一次呼吸,都艰难地汲取着墓道深处那千年不散的腐朽气息,冰冷、刺鼻,混杂着尘土、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这味道钻进肺里,沉甸甸的,带着一种直达骨髓的寒意,提醒着我,这并非人间应有的气息。
手电的光束,是我在这无边死寂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此刻却像垂死者的脉搏般剧烈颤抖着。光圈在刻满诡异符咒的冰冷石壁上疯狂跳跃,那些扭曲的线条和狰狞的兽形图案在光影晃动中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扭动、咆哮。光束扫过前方幽深的甬道拐角,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在那里蛰伏着,深不见底。
沙…沙沙…
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微弱,却足以刺穿紧绷的神经。像是什么极其尖锐的东西,正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执拗地刮擦着坚硬的岩石表面。那声音从拐角后的黑暗深处传来,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质感,每一次响起,都像冰冷的针尖扎在我的后颈上。
我猛地顿住脚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寒意顺着脊柱疯狂地向上攀爬,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在这绝对的死寂里,那沙沙的刮擦声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爷爷……
眼前骤然模糊,不是墓穴的阴冷湿气,而是医院消毒水那刺鼻的气味强行冲入脑海,瞬间取代了墓道的腐朽。惨白的灯光下,爷爷躺在病床上,像一截被岁月和伤痛彻底榨干生机的枯木。他曾经魁梧如山的身躯,此刻在薄薄的被单下只剩嶙峋的轮廓,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仿佛耗尽了生命最后一丝力气。
浑浊发黄的眼珠费力地转动着,最终艰难地聚焦在我脸上。那眼神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把人压垮的执念。他枯枝般的手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从贴身的旧衣深处,扯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古旧的青铜符,形似穿山甲的利爪,表面覆盖着繁复而神秘的云雷纹,边缘被岁月和无数次汗水浸染得光滑油亮,透出一种沉郁内敛的光泽。这就是摸金符,胡家祖祖辈辈穿行于幽冥地府的护身信物,如今,却成了仅存的最后一枚,一个家族千年传承的绝响。
他颤抖的手指,将那枚带着他最后体温的摸金符,笨拙而固执地挂在了我的脖子上。青铜的冰凉,瞬间刺透了我的皮肤,直抵心脏。
天儿……
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痛苦的抽气,去…去那座墓…最深处…尸王…玉蝉…一定要…带回来…
爷爷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脸上,那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刻骨的恐惧,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眼底;无尽的担忧,几乎要溢出眼眶;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的期盼。
记住…摸金符…在…人在…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他干裂的唇缝里挤出来的,耗尽了他残存的最后一点气力。话音未落,那只枯瘦的手颓然落下,重重砸在洁白的床单上,眼睛也随之闭上,只剩下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
冰冷的青铜紧贴着我的锁骨,带着爷爷临终的嘱托和沉甸甸的死亡气息。此刻,在这条通往地狱深处的甬道里,它似乎又隐隐散发出微弱的暖意,像一颗微弱跳动的心脏,提醒着我此行的目的——找到尸王口中的陪葬玉蝉,那也许是唯一能吊住爷爷最后一线生机的东西。
沙…沙沙…
那催命的刮擦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近了一些,仿佛就贴在拐角的另一面。它像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狠狠一勒,将我从痛苦的回忆中猛地拽回这阴森刺骨的地狱。
不能停!
求生的本能和爷爷眼中那抹绝望的期盼瞬间压倒了一切恐惧。我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僵硬。几乎是同时,我身体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双腿猛地蹬地,不再去分辨那声音的来源,也不再犹豫,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甬道深处、那未知的黑暗猛扑过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脚下冰冷的石板在震动。就在我冲过拐角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石壁上一块巨大的、模糊的阴影,像是一块嵌入的石碑,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痕。但恐惧攫取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根本无暇细看。
拐角之后,空间骤然开阔。手电光束在仓惶中扫过,映出一个巨大墓室的轮廓。首先闯入视野的,是墓室中央矗立着的东西——一根粗大、惨白的石柱,非金非玉,表面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骨殖般的色泽。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石柱上端,竟嵌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完全由灰白色、干硬泥土包裹的人形,只有头部露在外面。泥土干裂,布满龟裂的纹路,像一件劣质、破裂的陶俑。那是一个男人的头颅,头发枯槁如乱草,皮肤干瘪紧贴着颅骨,呈现出死灰的颜色。他的眼睛空洞地大睁着,没有瞳孔,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直勾勾地望向前方。嘴巴也大张着,形成一个无声嘶吼的O形,下颌骨几乎要脱臼,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承受了无法想象的巨大痛苦。
人瓮!
这两个冰冷的字眼瞬间砸进我的脑海。一种古老而残忍的殉葬形式,将活人封入泥壳,在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中慢慢窒息、干枯,以其临死的怨毒之气,化为守护墓穴的恶灵。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然而,更大的恐怖才刚刚开始。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那声音并非来自前方,而是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手电光束猛地扫向地面、墙壁、穹顶——
黑!无边无际、涌动翻腾的黑!
无数拳头大小的黑色甲虫,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从每一道石缝、每一寸地面下疯狂地钻涌而出。它们覆盖了地面,像一层迅速蔓延的、厚实而油腻的黑色地毯;它们爬满了墙壁,如同给整个墓室挂上了不断蠕动的黑色壁毯;它们甚至从高高的穹顶簌簌落下,如同下起了一场令人作呕的黑色虫雨!
尸蟞!专食腐肉的尸蟞!
它们坚硬光滑的黑色甲壳在手电光下反射出无数细碎、冰冷的幽光。成千上万细密的节肢摩擦着冰冷的地面和石壁,汇聚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浪,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无数口器开合着,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咔哒声,如同死神的低语,贪婪地嗅探着活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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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禁锢在人瓮中的干枯头颅,深陷的眼窝似乎动了一下,无声的呐喊仿佛穿透了千年的时光,带着无尽的怨毒。
呃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在我身后炸响!那声音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和狂暴,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号叫。
我骇然转身,手电光束剧烈晃动,猛地扫向声音来源。
就在我刚刚冲进来的甬道拐角处,那片刻着符咒的石壁前,一个东西……站了起来!
它包裹在早已朽烂不堪、颜色污浊的亚麻布条之中。布条松垮地垂挂着,露出下面干瘪发黑、紧紧包裹着骨骼的皮肤。它的动作僵硬、扭曲,如同提线木偶被粗暴地拉扯起来,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咔吧的脆响。它正试图完全转过身,那颗同样被肮脏布条缠裹、只露出两个黑洞的头颅,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一点点地……转向我所在的方向!
木乃伊!它活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尸蟞的黑色浪潮正从三面涌来,带着令人窒息的腐臭气息。身后,那复活的木乃伊关节的爆响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心脏在喉咙口疯狂跳动,几乎要挣脱而出。目光在绝望中疯狂扫视,越过那潮水般涌来的尸蟞群,死死钉在巨大墓室的最深处。那里,在惨白手电光束所能抵达的极限边缘,隐约可见一尊庞大、沉重的轮廓——一口巨大的棺椁,静静地蛰伏在阴影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是目标!尸王沉睡之地!玉蝉所在!
没有退路,只有向前!在那木乃伊完全转过来的前一秒,在那尸蟞的黑色潮水彻底合围之前,我爆发出全部的潜能,朝着那口巨大棺椁的方向,亡命狂奔!
脚下不断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噗叽声,每一次落脚,都不可避免地踩爆几只涌来的尸蟞。粘稠冰冷的浆液溅在裤腿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更多的尸蟞顺着靴子疯狂往上爬,坚硬冰冷的节肢刮擦着布料,发出密集的沙沙声。
我不敢低头看,更不敢有丝毫停留,只是将手电光束死死锁定前方那口巨大的棺椁,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身后的木乃伊发出非人的咆哮,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混合着关节的爆响,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而来,每一步都重重踏在我的神经上。
近了!越来越近了!
那棺椁的轮廓在手电光下愈发清晰,通体由一种深沉的青铜铸就,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绿锈,如同凝固的血液。棺身上刻满了繁复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面目狰狞的异兽在云雷纹中翻滚嘶吼,姿态扭曲痛苦的人形在某种祭祀场景中挣扎。整口棺椁散发着一股沉重、压抑、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阴冷气息。
然而,就在我距离棺椁还有不到十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墓室中央,那根禁锢着人瓮的惨白骨柱顶端,那干枯头颅空洞的眼窝深处,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两点惨绿色的幽光!那光芒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邪异,瞬间刺破了周围的黑暗。
与此同时,一股阴冷刺骨的狂风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这风带着浓烈的、令人眩晕的檀香气息,却又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和腐朽,如同打开了尘封千年的香料罐,里面却藏着腐烂的尸体。
风过处,无数白色的布条凭空出现!它们轻薄、残破,如同无数巨大的招魂幡,无声无息地从墓室高耸的穹顶垂落下来。每一根布幡都微微飘荡着,上面用暗红色、早已干涸发黑的液体,描绘着扭曲诡异的符文和鬼脸,在惨白手电光和那骨柱幽绿光芒的交织下,显得格外妖异。
招魂幡!
我的脚步猛地一滞,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模糊、扭曲。沉重的棺椁,涌动的尸蟞,追来的木乃伊,甚至那根惨白的骨柱……所有的一切都在视野中剧烈晃动、重叠,仿佛沉入了浑浊的水底。
檀香和腐朽的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直冲脑髓。耳边响起了无数细碎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又像是亡魂在风中哀嚎,层层叠叠,辨不清来源,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和怨毒。
天儿…救我…天儿啊…
一个熟悉到令我心脏骤停的声音,陡然从那层层叠叠的、飘荡的招魂幡深处传来!
爷爷的声音!
爷爷!我失声惊呼,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视线在迷乱的招魂幡阵中疯狂搜寻。
目光穿透那些飘荡的白色布条,猛地定格在墓室的一个角落。那里,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个东西——一个比墓室中央骨柱上的人瓮小得多,但形态一模一样的灰白色泥瓮!
泥瓮的顶端,赫然露着一个头颅!
花白稀疏的头发,布满深深皱纹、痛苦扭曲的脸庞,浑浊发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绝望的眼睛……那张脸,正是爷爷!和病床上弥留之际一模一样,却更加痛苦绝望!
他深陷的眼窝死死地盯着我,嘴唇无声地开合着,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断断续续、如同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哀嚎:天儿…救我…好痛…火烧…虫咬…救…救我啊…
那声音凄厉绝望,带着灵魂被撕裂的痛苦,每一个音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爷爷!我目眦欲裂,所有的恐惧、理智瞬间被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冲垮!什么尸王玉蝉,什么千年古墓,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眼前只有爷爷在那泥瓮中痛苦挣扎的模样!
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角落,朝着被禁锢在泥瓮中的爷爷,发疯般地冲了过去!
脚下踩爆尸蟞的粘腻感,身后木乃伊沉重的脚步声,周围招魂幡诡异的飘荡……一切都被我抛在脑后。眼中只有爷爷痛苦的脸庞和那绝望的求救。
十步…五步…三步……
就在我即将扑到那灰白色小泥瓮前的瞬间,胸口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
嘶——!
那痛感极其强烈,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突然按在了心口!是那枚挂在脖子上的摸金符!它从未如此滚烫过!
剧痛如同一盆冰水混合着火焰,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我脑中那狂热的、不顾一切的冲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伴随着那灼痛,猛地从符身涌入我的脑海。
眼前的景象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那个禁锢着爷爷的小泥瓮,在视野中开始扭曲、变形。泥瓮的灰白色迅速褪去,显露出下面粗糙冰冷的岩石本色。而爷爷那张痛苦绝望的脸,也在扭曲中飞快地变化——皮肤变得青黑干瘪,头发枯槁如乱草,眼窝深陷成两个漆黑的窟窿,嘴巴大张着,无声地嘶吼着……
这哪里是爷爷!分明是另一个被做成人瓮的殉葬者!一张完全陌生、充满了千年怨毒的死灵面孔!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迷魂阵!招魂幡布下的迷魂幻阵!利用我心中对爷爷最深的担忧和恐惧,幻化出最致命的陷阱!刚才若真的扑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我惊魂未定,被这可怕的幻象和摸金符的灼痛惊醒的刹那——
轰隆!!!
一声沉闷到足以震碎灵魂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墓室的最深处爆发!
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兽被彻底惊醒,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
地面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爆发了猛烈的地震!穹顶的尘土和碎石簌簌落下,砸在头上、肩上。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手电光束在剧烈晃动中,不由自主地扫向那巨响的源头——
那口巨大、沉重的青铜棺椁!
只见那严丝合缝、覆盖着厚厚绿锈的棺盖,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方式,向着一侧……滑开!
没有机械的声响,没有机关的转动,只有青铜摩擦着青铜,发出的那种令人牙酸、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嘎吱……嘎吱……声,缓慢而沉重地碾过人的神经。
棺盖一寸、一寸地挪移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内部缓缓推开。缝隙越来越大,一股比墓室中原有的腐朽气息浓郁百倍、冰冷刺骨、带着浓烈尸臭和某种古老药草混合的阴寒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猛地从缝隙中汹涌而出!
那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威压,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也冻结了我的血液。尸蟞的窸窣声、木乃伊的咆哮声,甚至招魂幡飘荡的轻响,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整个墓室只剩下那令人窒息的嘎吱声,和那从棺椁缝隙中不断溢散出的、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寒气。
手电的光束如同被无形的恐惧冻结,死死钉在那不断扩大的缝隙上。
缝隙越来越大,深不见底的黑暗从中透出。然后,一只……手!
一只覆盖着青黑色皮肤的手,从缝隙中缓缓探了出来!
那皮肤干瘪、紧贴着骨骼,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青黑光泽,仿佛在地下埋藏了千年,吸收了所有的阴冷。五根手指异常细长,指甲弯曲、尖锐,闪烁着乌黑的光泽,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它轻轻地搭在了滑开一截的青铜棺沿上,五根细长、覆盖着青黑色皮肤的指爪,如同五柄淬毒的弯钩,稳稳地扣住了冰冷的青铜边缘。
没有血肉的丰盈,只有皮包骨的嶙峋和一种历经千年不朽的坚硬质感。青黑色的皮肤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金属般冰冷的光泽,更像是某种古老而邪恶的青铜器。那乌黑弯曲的指甲,尖端锐利得仿佛能轻易洞穿金石,此刻正无声地嵌入棺椁表面的绿锈之中。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还在继续,沉重无比。那巨大的青铜棺盖,像被这只手蕴含的恐怖力量推动着,继续向一侧滑开。缝隙越来越大,足以容纳一个头颅探出。
紧接着,是另一只手!
同样覆盖着青黑色皮肤,同样弯曲锐利的乌黑指甲,搭上了另一侧的棺沿。两只手,如同从地狱深渊中伸出的锚爪,稳稳地扣住了阳间的器物,宣告着一个恐怖存在的苏醒。
手电的光束凝固了,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死死钉在那不断扩大的缝隙上。冰冷的汗水沿着我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我却连眨眼都忘记了。
轰!
整个棺盖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推开大半,重重地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震得整个墓室嗡嗡作响,穹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那深沉的棺椁内部,彻底暴露在手电光柱之下。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凝固的墨汁。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冰冷刺骨、带着浓烈尸臭和古老药草混合的腐朽气息,如同爆炸般从棺中汹涌而出!这气息带着绝对的死亡和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然后,那棺中的黑暗……动了。
一个身影,缓缓地、僵硬地,从无边的黑暗中……坐了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早已腐朽不堪、却依旧能看出曾经无比华贵的玄黑色冕服。金线绣制的日月星辰、山川龙纹在残破的布片上若隐若现,但大部分已被尸气和岁月侵蚀得黯淡无光,布满破洞。冕冠早已歪斜,垂下的玉旒断裂散落。
但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冕冠之下那张脸!
或者说,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张活人的脸。皮肤是同样的青黑色,干瘪地紧贴在嶙峋的颅骨之上,如同蒙上了一层青铜锈蚀的皮革。脸上没有任何肌肉的起伏,只有骨骼的棱角在皮肤下狰狞地凸起。颧骨高耸,下颌骨线条锋利。
而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没有眼球,没有血肉,只有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那空洞的眼窝缓缓扫过墓室,仿佛能穿透石壁,直达人心最深的恐惧。
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里面同样青黑、尖锐的牙齿。没有呼吸的起伏,只有一片死寂。
千年尸王!
它就那样坐在巨大的青铜棺椁之中,青黑色的身躯如同从地狱熔炉中直接铸就的雕像,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意。腐朽的冕服碎片挂在嶙峋的骨架上,随着它坐起的动作微微晃动。那张只有两个深邃黑洞的脸,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着。
没有眼珠,但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尖叫——它在看!
空洞的眼窝,如同两个旋转的微型黑洞,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怖吸力,扫过满地因它的苏醒而暂时陷入死寂的尸蟞群,扫过那具僵立在招魂幡下、仿佛也被这恐怖威压震慑住的木乃伊,扫过墓室中央骨柱上那人瓮空洞的眼窝……
最后,那仿佛蕴含着万载寒冰、能冻结时间的目光,穿透了飘荡的白色招魂幡,穿透了手电光束形成的惨白光柱,毫无阻碍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时间在那一刻彻底凝固。血液停止了流动,心脏忘记了跳动,连思维都被那两道深不见底的黑洞抽走、冻结。一种源自生命最底层的、面对绝对上位猎食者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四肢百骸僵硬得如同石雕,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那空洞的眼窝锁定了我。坐在棺中的青黑色身影,开始动了。
它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覆盖着青黑色皮肤、指甲乌黑弯曲的手,扶住了沉重的青铜棺沿。另一只手也同样抬起。然后,那嶙峋的身躯,以一种不符合物理规律的僵硬姿态,开始……向外移动!
没有关节的弯曲,更像是整个躯干被无形的力量托起、平移。它一点点地挪出棺椁,那双穿着同样腐朽、镶嵌着玉片的玄舄(xì,鞋子)的脚,无声地踩在了墓室冰冷的地面上。
站直了!
接近两米高的青黑色身躯,如同一座活动的、由死亡本身铸造的墓碑,瞬间堵塞了前方的空间!那身破败的冕服无风自动,散发出更加强烈的、令人窒息的腐朽与威压。空洞的眼窝,如同两个通往无尽深渊的入口,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贯穿了我的身体!
逃!必须逃!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火星,在绝望的冰原上猛地炸开!求生的本能如同高压电流般击穿了四肢的僵硬!我猛地吸气,那冰冷的、混杂着尸臭的空气灌入肺部,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却也强行唤醒了身体的控制权!
转身!跑!
然而,就在我身体即将做出动作的千分之一秒——
呼!
一股沉重、冰冷、带着浓烈尸臭的阴风,如同无形的巨锤,猛地轰击在我的后背上!是那具被尸王威压短暂震慑的木乃伊!它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扑到了我的身后,腐朽的裹尸布条带着破空之声,缠绕着干枯青黑的手臂,直直抓向我的后心!
前有苏醒的尸王,堵死了唯一的去路;后有复活的木乃伊,致命的利爪已近在咫尺!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计划、技巧、念头在这一刻都被纯粹的死亡恐惧碾得粉碎。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濒临崩溃的思维,在木乃伊那缠绕着腐朽布条、指甲尖利的枯爪即将洞穿我后背的瞬间,我的手,完全不受控制地、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稻草,猛地探向了自己的胸口!
不是去格挡,不是去反击,而是死死地抓住了那枚挂在脖子上、紧贴着皮肤的——祖传摸金符!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青铜符身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磅礴力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毫无征兆地从那小小的青铜符身中猛烈爆发出来!
那力量并非炽热,却带着一种焚烧灵魂般的极致滚烫!如同握住了刚从熔炉中取出的烙铁,又像是握住了一道狂暴的雷霆!滚烫的剧痛瞬间从掌心炸开,沿着手臂的经络疯狂蔓延,直冲脑海!
啊——!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抓住摸金符的手掌下意识地想要松开,但那青铜符却仿佛活了过来,牢牢地吸附在我的掌心!那股滚烫的洪流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汹涌地奔涌进我的身体!
在这难以忍受的灼痛之中,一道古老、苍茫、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低沉嗡鸣,如同洪钟大吕,猛地在我意识的最深处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