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镇的春天来得格外慷慨。融雪的溪水在石板下汩汩奔流,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甜与某种新芽萌动的清冽气息。阳光不再是冬日的吝啬金屑,而是化作了大把大把温热的金币,砸在老比尔油腻皮袄的肩头,烫得他不得不稍稍挪开倚在牲口棚门框上的身子。他眯着浑浊的老眼,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棚屋深处那个被光影勾勒的、专注的侧影。
加百列坐在那张历经沧桑的藤椅里,嘎吱声成了他动作的伴奏。矮木墩上摊开的厚书页泛着浓重的蜡黄,空气中细小的浮尘在那束唯一勇敢投入窗棂的晨光里翩跹。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汇聚在镊子尖端与掌心里那点银光的较量上——那是在那个血色清晨、混乱干草堆中贝丝拼死抓回的玫瑰银徽。污垢板结在细密的藤蔓与花瓣卷曲处,仿佛封存了数十年的遗忘和尘世的辛酸。
左手被纱布裹覆,勉强露出的几根指尖坚定地承托着徽章的重量。右手镊尖稳定而轻柔,每一次挑拨都带着祛除陈疴的谨慎。汗珠挂在他紧锁的眉宇间,每一次动作都牵引出尚未平息的伤口在肌肉深处的微小抗议。阳光仁慈地偏移,终于完全笼罩在他身上。那曾是深紫、诡谲如活物的颈肩纹路,此刻在强光下竟显出疲惫的灰烬般的淡粉底色。曾经狰狞卷曲的边缘渐趋模糊,如同沉入了皮肤的海洋,偶尔有几处倔强的新生皮肉泛着健康的淡粉,顽固地宣告着领地。
在他身后不远,更厚的干草垛蓬松如新,散发出暖烘烘的阳光气息。贝丝像一只疲惫的雀鸟,裹在那床浆洗得发硬却异常洁净的旧被中。恐怖的伤口被雪白的、带着药草清香的绷带妥帖掩盖,只露出的脸庞瘦削得吓人,颧骨下投着淡淡的青影。厚重的绷带缠绕着她的手臂和双腿,宛如一个被精心修复又暂时休憩的圣像。
时间在草药味、草料清甜、老骡子平稳的咀嚼与偶尔喷响的鼻息中流淌,粘稠而缓慢。
每一次镊尖触及徽章表面的细微声响,似乎都在贝丝的长睫上投下涟漪,引起一阵几不可查的轻颤。搭在草堆边缘的手,包裹在纱布里,指尖无意识地捻起一根断裂的草茎。
晨光抚慰,她的呼吸终于沉下,如同风停了的海面。
老比尔沉默地提起空药罐和木盆,脚步声沉沉消失在关门的吱呀声里。更深的寂静流淌进来,带着春日阳光独有的暖融重量。
镊尖的光芒终于在最后一处藤蔓结中收回。银玫瑰在加百列微微汗湿的掌心绽放出沉淀了时光的柔泽,尘封的冰冷被拂去,它像一枚自晨露中苏醒的勋章。他无声地长舒一口气。
咳…咳咳咳——！！！
剧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胸腔的爆裂声猛地炸开在静寂里！贝丝的身体骤然紧绷、反弓,如同一张拉满而瞬间失控的硬弓！整张脸涨成骇人的紫绛色,氧气似乎瞬间被抽干,瘦小的胸膛剧烈起伏,却只能吸入更多绝望的尘埃。汗水混合着因剧痛而失控涌出的泪水,汹涌奔流。她的手绝望地攥紧胸口的旧被,指节捏得惨白。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来自腹腔深处——塞缪尔最后的爪牙巴尔在垂死挣扎时,曾用重靴狠狠踹在她后腰！内脏的旧创被这疯狂的咳呛猛烈地撕开！
贝丝！藤椅发出刺耳的悲鸣！加百列猛地挺身,肋下和大腿的伤处同时撕裂般灼痛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侧旁歪倒！他却借着这倾倒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扑向草垛边缘,忍着！慢慢来！慢一点！
他单膝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面,膝盖被碎石硌得生疼。一只手迅捷地、小心地绕过她裹着厚被颤抖的脊背,隔着薄被,用掌心提供着稳定而轻柔的支撑力,随着她破碎的抽气轻微调整着力道,听我说……吸气……一点点……跟我呼气……
另一只手急切地伸向矮木墩上的水杯,动作因牵动伤处而微不可查地发颤,指尖撞在粗糙的陶面上,生疼。
破碎的空气艰难地挤压着贝丝的肺腔,每一次咳呛都将她的理智推向崩溃的边缘。在又一次几乎窒息的间隙里,她的视线短暂聚焦,猛地撞进那近在咫尺的冰蓝双瞳——盛着毫无遮掩、被痛苦撑到极限的惊涛骇浪！额角青筋微现,汗珠滑过他绷紧的下颌曲线,那里面有比地狱更深沉的东西——一种源于己身的恐惧,一种唯恐她下一秒就此破碎的、撕心裂肺的绝望！
一股混杂着剧痛、委屈和深重歉疚的洪流狠狠击穿了贝丝最后的心防。
对…不…起…
声音撕裂如破帛,从唇边血色的咬痕中渗出,又让你……咳咳……
别说这些！加百列急切而坚决地打断,声音因竭力控制而微微拔高。水杯终于凑到了她唇边,快喝一点水！快！
清水带着粗陶的土腥滑入干涸灼痛的喉咙。她如同搁浅的鱼得到甘霖,竭力小口吞咽着。水流奇迹般稍微平复了那毁灭性的咳呛痉挛。力量彻底流失,她瘫软下去,只剩下身体深层的、惊魂未定的细微抽搐。
加百列维持着半跪守护的姿态,一手仍隔被支撑着她的身体,一手端稳水杯。空气里弥漫着撕心裂肺后的余烬,还有更深的、如同绷紧的琴弦般无声颤动的东西。
混乱的目光终于聚焦,贝丝猛地看到了加百列覆在她背脊上的那只手——用来固定银徽的手掌——缠绕其上的白纱布边缘,竟被一股蛮力崩开了长长一段！
绷带松散垂落,露出其下触目惊心的真实——那是火刑柱上紧握烙铁般锁链的勋章！焦黑的边缘狰狞外翻,紧邻着新生的淡粉色肉芽组织,脆弱得如同透明。方才用力的支撑,让刚刚结痂边缘的数根血管不堪重负地迸裂开来！新鲜的、刺目的血珠,像一串熟透的野莓滚落在纱布与皮肉的交界,沿着他麦色的手腕滑下！
冰冷锐利的恐惧,比伤口更深！瞬间攫住了贝丝的五脏六腑！
你的手！！！声音尖利如同裂帛！
加百列这才低头看去。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动作却异常轻描淡写地试图将那崩开的纱布边缘拢回盖住伤口,声音刻意放得极其平缓：别担心。旧伤而已,不小心用劲罢了。
他的目光未曾离开贝丝惨白脆弱的脸,冰蓝深处是纯粹的忧虑,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所有的关切都指向她。
这刻意的平静,这毫不犹豫地将她置于自身疼痛之上的姿态,像一根点燃的引信,瞬间引爆了贝丝灵魂深处积累已久的、如同巨大冰封火山般的所有情绪！
为什么！
她的每一次剧烈心跳,都意味着撕裂的空间,带来失控的逃亡,招致嫌恶与恐惧的驱逐。她将自己锁进绝对静止与孤独的冰牢,只为这具躯壳不被那诅咒般的悸动撕碎。她习惯了黑暗,独自舔舐着每一次空间撕裂后的灵魂痛楚。不渴望温暖,只求不因自身的存在而将灾难带给她人。
可眼前这个男人……她的唯一,她的宁静……
凭什么！
在埃姆斯伯里的风雪街头,是她利用他的绝缘作为暂时的保护壳。在塞缪尔阴冷的地牢深处,是她能力的失控引发了连锁的灾难,将他直接推向了炼狱的火刑架！而此刻,仅仅是因为靠近她、试图给予她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安慰,就让他尚未愈合的创口再次崩裂,鲜血再次为他自己的存在而涌出！
她的靠近！她的存在！她的每一次需要！都成了刺向他的刀刃！
她是无可辩驳的风暴之眼！
……别碰我…
贝丝猛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试图向后蜷缩避开那只覆在她背上的手！更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沥青瞬间凝固住她身体的每一寸！那声音绝望得像风中呜咽,带着令人心碎的破碎哭腔,离我远点…求你…我这样的人……只会给你带来不幸！我是个……祸害……是……是诅咒！！
最后两个字,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挤出唇齿,如同两颗带着诅咒符文的冰冷铅弹,狠狠射进两人之间紧绷的空气里！
加百列的身体骤然僵凝！
瞬间,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像是遭遇了万顷寒冰的暴击！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出贝丝眼中那片自厌的死寂和分崩离析！震惊和一种被狠狠刺穿的剧痛瞬间冻结了他的所有表情！那只按在贝丝背脊上的手猛地加重了力量！并非移开,而是带着一股不容拒绝、近乎执拗的力道,稳稳地将她试图逃离的身体更紧地固定在他身边那片窄小而温暖的庇护所内！
看着我！他猛地俯下身,声音如同坚冰在撞击,低沉而蕴含着风暴前夜的雷霆！所有的刻意温和被瞬间剥离,他那张线条原本因伤痛而略显苍白的脸因急怒而绷紧,冰蓝的眼眸如同淬火后深蓝的玄冰,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和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啸——那愤怒并非冲她,而是冲那死死缠绕她的诅咒阴影与自我毁灭的冲动！看着我的眼睛！贝丝·怀特！（第一次完整喊出她的姓氏,如同命令的号角）
贝丝被他话语中的巨大力量和那锁定灵魂般的视线震慑,身体一僵。
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告诉我！加百列的声音愈发低沉,却字字带着千钧的力量,狠狠凿向她心底最深的恐惧,在塞缪尔的铁笼里！隔着那冰冷的栅栏,你听到我的痛苦了！是谁在那绝望的地狱震动中,引动了空间之力,用你的心跳声回应了呼救！是谁！
是……是我的……贝丝艰难地张口,声音细若游丝。
回答清楚！用你的心,不是用你的恐惧！加百列打断,声音强硬如铁。
是我的…能力……是我……贝丝的眼中,那份死寂冰面被凿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缝,光透了出来。
在火刑台上！冲天烈焰要把我烧成灰烬！是谁的心跳撕裂了空间是谁在最后一刻扑向那根致命的横梁！
他的声音在回忆的火焰中微微颤抖,目光却灼热如火炬。
是我……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从贝丝眼中涌出。
在雪山！寒风刺骨！那深不见底的黑渊就在你脚下！是什么在你几乎冻僵的意识深处发光是什么指引你拖着这具重伤的身体,像最坚韧的藤蔓一样爬进那个……那个充满了……那蝙蝠……呃…那个山洞的！加百列顿了一下,似乎在搜索更适合的形容词,但语气里的力量丝毫未减。
还有那个洞！黑得像地狱的胃！臭得像……算了！总之是什么让你在那个根本不可能有希望的地方,徒手挖开了粪堆是绝望吗不！是你点着了那堆！那堆用屎和破布点着的救命的火！！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嘶吼的肯定,靠的是什么！贝丝告诉我！靠的是你那颗想要活下去、想要把我拉出来的心！！
贝丝整个人被他气势磅礴的诘问钉在原地。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睁得极大,里面翻涌的是风暴般的挣扎和光芒。
你以为塞缪尔那条毒蛇会大发善心还是那颗死了十年的老树能结出起死回生的果子
他几乎是撑着自己的身体猛地逼近,呼吸拂在贝丝耳畔,血珠从他紧握贝丝下颌（此刻已松了些力道）的指间渗出,沾染在她苍白的肌肤上,刺目而滚烫。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一切的晨曦之光,紧紧锁住她游移不定的灵魂,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燃尽寒冰的温度和重量：
是你！是你的心跳！是你的力量！是你……在粪堆里徒手挖掘,骨头断了也不放弃点燃的那一点火星！
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生命在宣告,它们每一次搏动！每一次撕裂空间！都是你劈开黑暗、撞碎牢笼、把我从灰烬里拉出来的利爪和火焰！那是你燃烧的意志！是你贝丝·怀特存在的证明！是我的命！！
死寂。风暴的中心仿佛凝固。贝丝甚至能听到加百列因激动和伤痛而剧烈的心跳声,擂鼓般敲打在这片沉默的庇护所内。
那盘踞了十七年、比霜雪更坚硬的、名为诅咒的外壳,在那惊雷般的宣告下轰然坍塌！
灰绿色的瞳仁剧烈收缩,又在瞬间被决堤的泪水彻底淹没！那不是被安慰的软弱泪水,而是被点燃的灵魂熔岩！是被看见、被肯定、被宣告存在价值的狂喜洪流！
呜……一声如同受伤的幼兽在暴风雪后终于找到巢穴的、长久压抑被轰然撕开的痛哭,猛地从贝丝胸口爆发出来！那哭声嘶哑、破碎、充满了深沉的痛楚,却又带着破茧重生般撕裂黑暗的磅礴释放和无边委屈！像一个在冰冷囚笼里被遗忘太久的灵魂,终于挣脱了锁链,扑向那道只为她存在的、永不熄灭的晨光！
加百列紧握着她下颌的手,终于缓缓地、带着一种如同对待初融春雪般极致的轻柔松开。看着她如同决堤般汹涌恸哭的样子,看着她整个身体因这场迟到的、酣畅淋漓的灵魂雪崩而剧烈震颤,他那双方才还燃尽所有烈焰的冰蓝色眼眸,渐渐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却包容万物的星海。
所有的语言都已耗尽,只剩下无声的、沉重的守护。
他不再需要言语,只是极其缓慢地、用尽所有的温柔去靠近那具因释放而颤抖的灵魂。那只受伤流血的手臂,以最大的稳定,小心翼翼地越过贝丝因恸哭而耸动的肩膀,隔着薄被,形成一个不会压迫任何伤口、却无比坚实温暖的支撑圈。
另一只手,用指尖沾着粗陶杯缘残留的、最后一点清凉水珠,一遍又一遍,带着无比的耐心和虔诚,轻轻擦过她脸上滚烫炽热、肆意流淌的泪水。滚烫的泪滴在冰冷指尖下迅速冷却,凝结。每一次触碰,都像在拂去一片覆盖在无价珍宝上的灰烬。
贝丝的哭声渐渐低落下去,最终化为深睡时微弱的、因哭泣而残留的抽噎。那层被命运强行加诸的重负仿佛被这场眼泪悉数洗去。她的头颅再无支撑,本能地轻轻垂落,依赖地枕在了他因守护而弯曲的手臂弯里。即使在沉睡中,她脸上那份如冰晶般凝固的长久惊悸也仿佛被融化了不少,苍白中透出一种透支后的脆弱红晕,湿漉漉的长睫覆盖下来,每一次呼气都带着劫后重生的疲惫与……平静。
加百列维持着这个如同礁石守护灯塔的姿态,纹丝不动。手臂上新的伤口,鲜血已然浸透了第三层纱布,在布料边缘勾勒出凝固的深红。尖锐的刺痛清晰地存在,每一次呼吸都在唤醒肋下和大腿深处愈合缓慢的伤处。然而此刻,这些疼痛仿佛被一个强大而温暖的意志力场隔绝。他微微低下头,如同在描摹一件绝世珍宝般安静地凝视着臂弯深处贝丝沉睡的侧颜。那张承载了太多痛苦、总是绷得如同弓弦的小脸,即使在彻底的疲惫后,眉间依旧残留着一丝难以抚平的细微褶皱。只有在绝对的、毫无后顾之忧的安全领域里,那层深藏的、如同幼兽般毫无防备的脆弱底色才得以悄然显露。
时间在春日牲口棚的光与尘中缓慢流淌。阳光悄然挪移脚步,在地面投下越来越宽、越来越亮的光河,最终慷慨地将这角落里小小的奇迹整个儿拥抱其中——一个伤痕累累却挺拔如崖壁般的守护者与他臂弯中那个同样伤痕累累却难得安然沉睡的旅人。光跳跃在他们相互依存的轮廓上,在贝丝浅灰色汗湿的鬓发上,在那些素白绷带的沟壑转折里。空气里浮动的不再仅仅是草药和血腥,更沉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雷雨过后山林深处散发出的、混合着新生绿意和大地根基的气息——那是经历过烈焰与寒冰双重淬炼之后,重生之躯特有的坚韧气息。
加百列的目光穿过这小小的牲口棚,穿透了粗陋的门板,投向了外面沐浴在暖阳里的群山。思绪回溯……被冰封的记忆碎片,塞缪尔手术台上无影灯刺骨的苍白与纹路蔓延时骨髓深处冰冷的刺痛,暴风雪夜孤悬于生死线上的窒息绝望……如同倒放的胶片,飞速闪过。然后,画面渐渐清晰：风雪街头,贝丝灰绿双眸第一次因他没有触发传送而亮起的惊诧光华；残破石屋,她一身狼狈却眼神孤注一掷的定格；地牢震动中嘶吼着锁定的决然；火刑烈焰下她扑向燃烧木桩撕裂空间的背影……无数的瞬间最终在他怀中这张真实、温热的睡颜上聚焦、凝定。
他的胸腔深处,有什么东西缓慢而沉实地落在了原处。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的踏实感如同温热的泉水,悄然浸润了每一寸曾经断裂的缝隙。他想,自己或许永远无法完全追回那些迷失在风雪中的过往。那又如何他真正差点永远失去的,不是那些破碎的记忆拼图,而是怀中这个用尽了生命每一丝意志力、哪怕灰飞烟灭也要抓住他、将他从地狱里拽回人间的存在本身。
心与心的距离,从不是空间丈量。每一次靠近一厘米的瞬间跨越,都是灵魂燃烧着,劈开虚无与绝望,奔向彼此的唯一路径。那些剧跳,那些撕裂,那些深切的恐惧,最终都化为此刻臂弯间温热的微光,点亮了这永无别离的晨光。
那穿越虚无的光痕,归于你眼波深处的渊静。从此心弦震颤,只拨动咫尺不惊的晨昏。纵星河倾落,我身即卿之归港,茶烟起处,人形相依,便是一世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