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熙宁的心提到嗓子眼,这种事她应该考虑得更周密谨慎才是。
可惜现在后悔也没用,纪墨卿正意味深长盯着她,与其让他说出来,不如自己主动承认,要杀要剐她都接受。
只是不幸真被他言中了,自己留不过一个月,这就结束了,深深的无力感。
“二夫人、少夫人。”她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落红帕的事是妾身……”
话未说完,一道喑哑的声音打断她:“落红帕的事与她们何干,祖母高兴便好!”
安熙宁怔怔看向纪墨卿,确定刚刚的话是他说的,他这是在帮自己圆此事?他不是希望她离开吗?
她心中疑惑不解,纪墨卿没理会她的疑惑,朝袁氏说道:
“弟妹和二夫人看也看过了,我这里腌臜不堪,就不留你们了。”
袁氏本就不爽,又被下逐客令立马甩脸离开。
吴莹勉强保持笑脸:“世子说笑了,这里怎会腌臜不堪……。”
看着对方阴沉的脸实在笑不下去,因为这话母亲私下确实口无遮拦说过,只能微微欠身:
“那世子安心养病,我们空了再来看你。”
纪墨卿没搭话,吴莹见状也没再多说,离开时经过安熙宁身边,轻蔑地看了眼。长得就一副勾人样,难怪世子愿意留她过夜。
安熙宁避开目光颌首低眉:“少夫人慢走。”
等人走远后,她耸拉着脑袋来到床边跪下:“谢世子没有揭穿妾身的谎言,请世子惩罚。”
说着弯下身,等待他的“审判”。
纪墨卿没有看她,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昨夜不是还信誓旦旦吗?就这样还敢撒谎。”
“世子大人教训的是,妾身不该为达目的撒谎骗人,什么惩罚都接受。”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不敢奢求他还会让自己留下,已经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纪墨卿看她小小的身子伏在地上,只能任人处置,似乎理解她说的“为了有一天把命握在自己手中”的话,想起她昨夜替自己着急的模样,没有急着惩罚她。
“连错在哪都不知,果然愚蠢,为达目的撒谎骗人有什么错!圣人为达目的也会撒谎。”
她愣住,撒谎骗人不是错?转念一想便明白他话中意思。
“错在不该让人知道撒谎了。”
纪墨卿哼了声,人还不算太笨,漠然道:
“我从不欠别人恩,昨夜你帮过我,今日还你一次,以后各不相欠。谎已经撒了,那就圆下去,等哪天圆不下去你就承担该有的后果!”
安熙宁微微颔首,等了会见他没说惩罚的事。
这就没了?不赶她走也没有惩罚她?
她有些不敢信,低声问:“世子这是愿意让妾身继续留下吗?不鞭打妾身出气吗?”
纪墨卿眯起眼,原来她身上的疤痕是被人鞭打的,沉声道:“你要是喜欢被打的话可以去拿鞭子,我不介意代劳!”
她赶紧摇头,自己问的什么傻问题,“妾身不喜欢。”
他没再理会,安熙宁如释重负松口气,难得露出一抹笑容:“谢世子大人!”
她笑起来梨涡浅浅,蛾眉弯弯,让纪墨卿有一瞬间失神,被她的笑容感染,仿佛连他死寂的内心都多了一丝生气。
她偷偷看到他眼中一丝温柔,轻声说道:
“世子大人虽然一直很凶,但其实是个好人,换了任何人有您的身份和遭遇都不会这么宽容。以后您有需要妾身的地方,一定在所不辞。”
纪墨卿神情复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是个好人。
以前能动的时候听过最多的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瘫在床上后听到最多的是恶人有恶报。
想到那些事,他脸上仅剩的一丝柔和淡去,重新变得冷厉。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有需要你的那天,今日的事下不为例,你以后的死活都与我无关。出去吧!”
她也没想过要靠他什么,倒没有因此失落,看他床榻杂乱,主动过去收拾。
纪墨卿皱眉:“你做什么?”
“妾身收拾好就出去,东西摆放整齐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的。”
她说着已经忙起来,不一会儿就把床榻收拾干净,还把茶水和他经常用到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在旁边,都在他顺手就能够到的位置,考虑得非常贴心。
原本杂乱的房间眼前一亮,他没想到她做事这么麻利,连他习惯左手的细节都注意到了,但没有领情,黑着脸斥道:
“自作聪明!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碰房间的任何东西,也别做多余的事,否则就离开!”
安熙宁呶呶嘴,应了声是,不等他赶老实退出房间。
刚出来,老太君安排的丫鬟到了,是袁氏身边伺候的琴嬷嬷亲自送来的。
“安娘子,主子吩咐老身给你送丫鬟。”琴嬷嬷鼻孔朝天,态度不善。
她差点忘了这事,迎上前:“辛……”
琴嬷嬷没听她说话,直接打断她,跟身后的丫鬟喊道。“沁儿,还不见人,她就是世子典妻安氏,以后你就跟着她做事。”
被叫沁儿的丫鬟应声是,上前朝她屈膝行礼,“奴婢沁儿见过安娘子。”
这丫鬟看起来比自己大上几岁,黑黑胖胖的,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她避开没有受礼,轻声道:“我只是典妻,不必行礼,以后就麻……。”
琴嬷嬷再次打断她的话:“倒是有自知之明,你可不是来享福的,典妻除了生子之外一切都和奴婢相等,要干活的,现在随老身去浣衣房吧。”
安熙宁从未想过自己是来享福,没有介意对方的话,温声应下。
她们来到侯府的浣衣房,府里全部衣物都会送到这里由专门的粗舍丫鬟负责浣洗。
琴嬷嬷让粗舍丫鬟把世子的貂绒大氅都搬了过来,带着警告道:
“这些都是世子的衣物,你身为典妻,现在交给你来洗。别怪老身没警告你,洗坏了你一条小命都不够赔。”
她知道对方不是在胡说,五花马,千金裘,无价貂,自己被典才值三百两,小命还真比不上这些昂贵的衣物。
她从来没有洗过这么昂贵的氅衣,本想多问几句,嬷嬷顾左言它,似乎巴不得她把衣物损坏。
她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这是有意为难,说不定巴不得她把衣物损坏。
可要是拒绝的话更给了对方借口,微微垂眸,自己哪有什么选择,只能惶恐接过貂绒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