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回到家后,李婉姐妹俩已经起床了,甚至做好了早饭,早饭很简单,毕竟家里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够拿出来。
依旧是稀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粥,还有一把早上李月刚刚采摘的野菜,这就是三人的早餐。
陈山碗里好歹还有几粒米,李婉和李月几乎就只有水了,陈山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姐妹俩是宁肯自己饿着,也要让他吃上东西。
“过会我打算进山一趟,看能不能采参卖钱。”
李婉顿时愣住了,大概没有想到陈山会主动提出进山,毕竟他才刚刚恢复正常。
村子背靠大山,这附近山脉连绵不绝,村民们靠山吃山,但大多都是在外围转转,哪怕是有经验的猎人老村民,也不敢轻易进入深山当中。
山里面不仅有猛兽,甚至说不定还会有山精妖怪,实在是太危险了。
李婉有些担忧,“你才刚刚恢复好,要不还是算了吧,想要采到人参太困难了,你随便做点农活就行,我到时候找村长帮帮忙,看能不能多挣点工分。”
五十块的欠款,就算是陈山李婉不眠不休做上几个月,也还是还不了。
陈山已经下定决心,“你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看着眼前的陈山,已经褪去了往日的痴傻,侧脸显得格外深邃,明明已经生活了二十几年,李婉却像是刚刚才认识一样,咬了咬唇道:“那你自己小心点。”
吃完早饭后,陈山便把柴刀、烟烛、香台、红绳、铜钱、鹿骨签等物品装在背篓里,准备出门赶山,在李婉担忧的目光中,走出了家门。
旁边几户人家也飘起了袅袅炊烟,混着谷场里残留的稻壳香,有种特别的味道,不远处塌了半角的土墙上,几个鲜红的大字格外醒目——“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村子依山而立,走出家门便能够看到不远处的大山,宛如一条青色长龙盘踞在天地之间,群峰宛如海上的波涛,深色的轮廓向天际不断延伸,尽显苍莽大气。
陈山来到山脚,便将红布铺在地上,又摆好了香台,依次放上三牲和三果。
三牲有大小之分,大三牲指猪、牛、羊,小三牲指鸡、鱼、鸭,由于条件摆在这里,陈山就连小三牲都凑不齐,勉强从河里面捞到几条小鱼。
三果则是山核桃、野山楂、酸枣,这几样东西倒是不难找,毕竟漫山遍野都是。
陈山又点燃三柱香,两细一粗,这香也是有讲究的,中间粗香用来祭拜山神,左边细香拜祭山林,至于右边则是保佑自己。
就在陈山做这些的时候,几个村民也来到了这里,估计也是进山砍柴打猎的,他们好奇看着陈山的举动,还以为他是在玩啥游戏。
李建国上前,顺手拿着果子调侃道:“山娃子你又在玩过家家啊,咋就你一人,不见虎子、二娃他们呢。”
虎子和二娃是经常和陈山一起玩的小孩。
陈山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顿时疾言厉色,“建国叔,赶紧放下。”
那双黑色的眼睛,就像是一口深不可测的幽潭。
看着陈山严肃的模样,完全没有往日的痴傻,李建国手一抖,果子掉落在地上,原本干净的外表瞬间沾满了泥土。
陈山连忙捡起,擦干净再度放在供台上,“山神大人,有怪莫怪。”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扭过头,神色有些无奈,“建国叔,我是在祭拜山神呢。”
见陈山吐字清晰,条理有据,几人一下子就愣住了,李建国他们对视一眼,神情满是惊讶还有诧异。
同队的胡自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山神有啥好祭拜的。”
陈山心中下意识觉得不妥,但是也说不出的反驳的话。
村民靠山吃山,每天来往山中数次,就连去往隔壁村,也要从山间穿行而过,若是每进一次山都要祭拜山神,那岂不是要累死。
但是陈山不同,他不是简单的过路人,而是赶山人,何况这还是他第一次赶山,各种仪式自然不可能少。
只是个中缘由,当然不可能告诉李建刚他们,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李建国打量着陈山,露出了和先前王海强一样的神色,不可置信开口道:“山娃子你好了?”
陈山点头,又拿出了先前应付的说辞,这一早上,见到他的人几乎都要问这个问题。
得到肯定的答案,李建国等人顿时惊奇不已,若不是他们赶着时间,恐怕还要留下来和陈山交谈。
“山娃子,那我们先进山去了。”
“叔,你们路上小心。”
李建国和陈山打完招呼后便踏入山林当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地上飘落的香灰,许是被他们其中一人不小心踩了脚,顿时变得有些凌乱狼狈。
胡自强大大咧咧,“建国叔,你说这陈山虽然不傻了,但是怎么又变得神神叨叨,进山还拜啥山神呐,村支书说了这些都是封建迷信,不能搞这一套。”
村里以前有个小神庙,农村人还是比较相信这些的,但是自从“破四旧”政策出来后,上面风声比较紧,神庙渐渐也就荒芜。
他们这地比较偏远还算好的,有些地方的神庙甚至都无法保存下来,直接被那些带红袖章的人给砸得稀巴烂。
李建国瞟了他一眼,“强娃子,你就少说几句,去几趟城里就飘了,整天把那些标语口号挂在嘴边,有这时间,不如多干农活挣点工分。”
胡自强张了张嘴,显然有些不服气,到底还是咽回去,“知道了,建国叔。”
等到李建国他们离开后,陈山这才继续进行先前未完成的仪式。
“赶山人陈山在此,愿山神保佑,山灵认可,奈何条件有限,在此略备贡品,以表敬意,还望能够收下,不要嫌弃,若是眼前危机解决,日后必定厚礼答谢。”
陈山双手合十,虔诚跪拜,只见山风轻拂而过,白烟袅袅飘向大山深处,蜿蜒成一道细微的线,似乎是冥冥中对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