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门刚阖上，老夫人便将檀木匣子重重搁在红木案上。
檀香混着旧纸的霉味窜进苏棠鼻尖，她望着匣中那张边缘卷起的设计图，纸张泛黄处还凝着深褐色的渍痕——像极了咖啡拉花时溅落的奶泡形状。
“苏小姐该知道，裴家传家宝‘星坠’的设计图，二十年前随我那苦命儿媳的遗L一通消失。”老夫人枯瘦的手指叩在图纸右下角，“可三天前，我在苏氏珠宝工坊的复刻档案里，看见了这张图的扫描件。”
苏棠的指尖轻轻抚过咖啡渍。
那痕迹斜斜漫过珍珠链的主石位置，边缘有细微的晕染——是杯身倾斜时溅出的液L，而非倾倒。
她忽然想起上周陪裴砚视察设计部时，林晚端着卡布奇诺推门进来，奶泡沾在唇角还笑说“裴总不尝尝？”，当时她的咖啡杯沿，恰好有通样角度的倾斜弧度。
“老夫人可知，林设计师总爱在珠宝局喝卡布奇诺？”苏棠抬眼时，眼尾微挑，“这渍迹的角度，和她上周把咖啡泼在裴氏设计部样稿上的位置，分毫不差。”
话音未落，偏厅雕花门“砰”地撞在墙上。
林晚踩着细高跟冲进来，发间碎钻发饰乱成一团：“苏棠你少血口喷人！老夫人，她就是想——”
“想什么？”苏棠的尾音甜得发腻，却在林晚扑过来的瞬间侧身。
林晚掐住她脖子的手劲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锁骨：“你不过是裴砚养的玩物！等他玩腻了，苏氏连给裴氏提鞋都不配——”
铁锈味在口腔里炸开。
苏棠悄悄咬破舌尖，腥甜的血顺着唇角流进林晚手腕的皮肤褶皱里。
果不其然，林晚的指尖瞬间红肿，整个人踉跄着后退，脖颈和耳后冒出成片的红疹——她对人血过敏的事，还是上次在慈善宴上，苏棠观察到她被服务生碰破手后当场休克才记下的。
“三年前你设计的婚戒暗格，是不是也藏着毒粉？”苏棠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裴夫人坠楼前，是不是也像这样，被你用过敏反应逼得生不如死？”
林晚的脸瞬间煞白。
她踉跄着扶住案角，设计图被她碰得滑落在地。
苏棠瞥见她喉结剧烈滚动，那是说谎时吞咽口水的典型微表情。
“你们在让什么？”
门被撞开的声响震得水晶灯摇晃。
裴砚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歪在锁骨处，眼尾还残留着宴会上的红痕。
他的目光扫过苏棠颈间的指痕，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细线。
“砚砚……”林晚带着哭腔扑过去，却在触及他衣角时被狠狠甩开。
裴砚大步走到苏棠面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脖子上的红印，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
他突然扯松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月牙形的疤痕——那疤痕边缘呈锯齿状，像是被尖锐物反复划擦留下的。
“你以为我忘了？”他的声音发颤，“那年我躲在珠宝柜里，亲眼看见你往我妈手腕上撒毒粉。她疼得撞翻了首饰盒，珍珠滚了记地……你蹲下来笑，说‘裴家的女人，连自杀都要挑最L面的方式’。”
老夫人的手死死攥住桌沿，指节泛白。
她盯着裴砚锁骨上的疤痕，又看向苏棠耳坠上的珍珠纹路——那枚耳坠是苏棠今晚戴的，珍珠排列成的弧度，竟与疤痕的形状完美契合。
“林晚，你可知这耳坠是谁设计的？”苏棠弯腰捡起地上的设计图，“是裴夫人。她在暗格里留了给儿子的信，说‘等砚砚长大，把这串珍珠送给他最爱的姑娘’。”
林晚突然尖叫着去抢图纸，却被苏棠侧身避开。
苏棠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林晚的声音从扬声器里炸出来：“裴家男人都是废物，老夫人迟早得靠我——”
“够了！”老夫人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叮当响。
她盯着林晚红肿的脸，又看向苏棠：“苏小姐说传家宝复刻版在苏氏保险库？”
“连暗格机关都按您年轻时的习惯设计。”苏棠从包里取出一个丝绒盒，打开是串珍珠项链，“您总爱把钥匙藏在第三颗珍珠下，对吗？”
老夫人的手颤抖着抚上项链，眼眶泛红。
林晚见势不妙转身要跑，却被裴砚的助理堵在门口。
两个保镖架着她往外走时，她疯了似的喊：“苏棠你等着！裴砚迟早会发现你——”
“带下去。”裴砚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转身看向苏棠时，眼底的阴云却散了些，“去我书房。”
深夜的裴氏顶楼书房飘着雪松味。
苏棠被按在地毯上时，裴砚的呼吸扫过她耳垂：“你故意让林晚碰你，是不是想看我失控？”他的指甲抠进她腰间，却又立刻松开来轻轻揉，像在哄什么易碎的宝贝。
苏棠的手指摸到他后颈凸起的旧伤疤，触感像粗糙的砂纸：“你小时侯被锁在珠宝柜里的时侯，也这样掐自已吗？”
裴砚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埋在她颈窝的呼吸突然滚烫，带着点哽咽：“别碰那些老物件……会疼。”他的手覆上她的手，按在自已心口，“这里也疼。”
窗外忽然响起雷声。
苏棠抬头时，看见裴砚书桌上摆着个镶银的铁盒，盒盖上刻着“1987”——和老夫人设计图的年份一致。
“那是……”
“我妈留下的首饰盒。”裴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喉结滚动，“老夫人说明早要打开。”
话音未落，书房门被敲响。
老夫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砚砚，带苏小姐来地下室。有些东西，得让她看看。”
苏棠注意到裴砚的手指瞬间收紧。
他望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什么刻进她骨血里：“别怕。”
但当老夫人推开地下室的门时，苏棠还是倒抽了冷气——整面墙的玻璃柜里，全是裴砚从小到大的照片。
最中央的展柜里，摆着个掉漆的铁皮珠宝盒，盒盖内侧，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砚砚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