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就是入夏的季节了。
话说齐、郑、鲁三国先在中丘会盟,到六月时又移至宋国的老桃,在老桃驻扎营地。
齐国大将军夷仲年出车三百乘,鲁国派公子挥出车两百乘,郑国公则亲率高渠弥、颖考叔,三国军士集结一起,夷仲年将左军,公子挥将右军,耀武扬威,杀入宋国。
齐王宫不时有捷报传来。
先是鲁公子挥攻下老桃立下头功,然后是郑颍考叔打下郜城,后面又传来夷仲年大将军攻下了防城。
夷仲年受齐王托付,令诸儿也亲率一路兵马和郑国的公孙阕左右夹击,这诸儿虽是第一次领兵打仗,但前两年已随齐王参加过瓦屋会盟,也曾观战过两军对战,所以并不胆怯,在战场上进退有度,令夷仲年心中暗暗赞叹自己这位世侄。
最后攻下的防城本应归于齐国,但齐王令夷仲年再三谦让,最后郜城、防城皆归到鲁国去了。
此次出征,齐国一来巩固了和郑国、鲁国的关系,二来让他国见识了齐国的兵力和未来太子的少年可期,因而算是收获满满。
到了战争的末梢七月,各宫的嫔妃们已经开始盼望着齐王和公子们的归期了。
这里面,最急切的莫过于长乐宫的萧氏了。
虽说这次出征立下头功的是夷仲年将军,但是公子里只有太子诸儿真正率军抗敌,且首次出征便旗开得胜。
所以虽然这几月太子不在宫中,他的名声在宫里却更炽烈了些。
话说上次出行前萧氏设宴欲引太子欢好,中间太子离席,是夜并未再回萧氏住处。
萧氏心中饮恨,待次日令心腹查明,似乎太子那晚离去后是朝甘棠殿的方向去了。
萧氏不禁疑惑,甘棠殿莒氏常年被冷落,前几年不知靠着什么手段离奇复宠,但是目前只有两个女儿,并不对谁有特别威胁。
据说这莒氏在宫内行事安分,难道也暗地里想笼络太子以布长远之局?想至此,萧氏不禁对甘棠殿的人多了几分厌恶,亦令心腹暗地多加观察。
经此一战,诸儿在诸侯间的名气更大了些,听说陈国已私下派人来打探齐王意见,想和齐国缔结婚姻之好。
萧氏近日也收到戎狄王的来信,信中责备她嫁入齐宫数年,却不能利用时机诞下一子半女,叮嘱她尽快怀上太子骨血。
否则待太子立下正妃,后面她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
怎奈太子一行人出行数月,虽常有捷报传来,但萧氏从不曾收到太子本人的讯息,萧氏也只能待太子回宫后再另行谋划了。
此时的甘棠殿却是另一番景象。
齐王不在,这里少有人拜访,也倒落了个清净自在。
莒氏几次谈到清的婚姻大事,据说齐王这次中丘会盟其中一件要事,便是替清挑选嘉婿。
清知道自己年龄渐长,留在母亲身边的时日不多,虽心中伤感,但愈加温厚娴静,日日陪在莒氏左右;另一方面,因为自小明白做为公主的使命,所以对嫁往他国也有一丝的期许,她在心中幻想未来夫君的模样,暗暗祈祷未来平安顺遂。
只有婉,还似情窦未开的小女儿。
近日母亲和姐姐都各怀心事,对她疏于管教。
她就更加的无法无天,每日游荡在林间、湖畔,不知有多少花鸟虫鱼因为她而遭殃。
偶尔也有念头闪过,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似乎是不长久的,但这念头转瞬即逝,她更加贪婪地沉醉于时下的快乐中。
宫里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可见湖底卵石游鱼。
这日,婉带了自制的铁叉,跳入溪水中捕鱼。
深秋的水已经有点凉了,她聚精会神,正准备向一条鲫鱼叉去,却听到有人叫她:“婉公主!”婉回头,原来是诸儿的属下石之纷如。
他不是随太子一起出行了吗?“石大人,您怎么在宫里?”婉好奇地发问。
“这次会盟基本事宜已经完毕,除了夷大将军留守,准备入冬后和郑国共同讨伐郕國,齐王和太子要多停留数日,和卫国在我齐鲁边界会面。
其他公子将士,这几日都陆续回国了。
”“那甚好。
”“婉公主,咳咳,”石之纷如咳嗽两声,压低声音发问:“殿下让我问你几句话。
秋天来了,可否摘些许桂花,晒干后酿一瓶桂花酒?”“可为迎接父王归来?”婉诧异地问道。
“咳咳,这个,殿下并未说明。
”石之纷如无奈得很,当初他就不该领这个命,如今他可算传话成功了?随着公子们的归来,齐王宫又热闹了起来。
这当中最热闹的当属鲁夫人的安乐宫。
连日来拜访公子彭生和公子纠的人络绎不绝,大家久居深宫,都希望多听听宫墙外的所见所闻。
婉闲着无事,也想拉着清去凑这份热闹。
清拗不过妹妹的软磨硬泡,只得和婉一同前去安乐宫。
鲁夫人在宫里地位显赫,公子纠和公子彭生都深受齐王喜爱,近年来,鲁国和齐国又缔结盟约,互为支援。
故相较其他的嫔妃,齐王对鲁夫人更多了几分敬重。
安乐宫前两年刚刚修葺过,这几日因欢迎公子归来,张灯结彩,更加地喜气洋洋起来。
清和婉进入内殿时,见殿内有萧氏、卫氏和其他几位嫔妃,大家正喜枚枚地听鲁夫人讲话。
清和婉跪下向鲁夫人道安,鲁夫人连命人赐座。
她和莒氏虽然平时来往不多,但知道莒氏素来是个安分的。
况且莒氏的两个女儿生得花容月貌,引得齐王常常流连甘棠殿,并对两个女儿赞不绝口。
故鲁夫人对这一对姐妹也是格外的关切。
清和婉坐在下首,安静地听着。
不外是萧氏恭维鲁夫人教子有方,鲁夫人赞叹太子诸儿神勇,不多久婉已经厌倦了,她本来想听听真正的沿途见闻,没想到仍是这些翻来覆去的女人家的对话,于是,表面佯装专注,脑子里早开始神游太虚了。
突然,鲁夫人对准她姐妹俩,说:“对了,近日还未曾恭喜清公主呢。
改日要专程去甘棠殿向莒夫人贺喜啊。
”清惊诧:“不知鲁夫人所言何事?”“你母亲还没有告诉你吗?这几日大王正在欢地和卫国公会盟,听说他已同意将清公主许配给卫国的新晋的太子汲子了。
卫国是大国,且颇有殷商遗风,新太子年轻轻轻,听说也是相貌堂堂。
这很快要成咱们齐宫最大的喜事了。
”“谢谢鲁夫人。
”清表面还是淡淡地,但内心却早已惊涛骇浪。
此次齐王出行,她虽然猜测父王可能会定下她的婚事,但是花落谁家都是未知。
虽然齐国强盛,但是她母亲并非出身大国,且在宫内地位一般,嫁入他国做一个国君或者公子的侧妃是最大的可能。
有次她梦到自己的丈夫是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当时从梦中惊来,脸上水痕不知是惊汗还是泪水。
此刻听到鲁夫人所言,虽室外烈日耀眼,她却犹如梦中难辨悲喜。
鲁夫人的话很快就被证实了,待清婉二人回到甘棠殿,莒氏也已接到大王随从的通报。
莒氏看到两个女儿,不由激动地上前,含泪抱住两个女儿的肩膀。
待到齐王和太子回宫,已是冬月了。
齐军这次旅途,沿途收集采买了不少齐王宫之前少见的东西,有卫国新产的丝绸,燕国特出的宝石,还有郑国生产的宝剑,齐国民间的各种珍奇猎物。
齐王回宫后,分别将这些奇珍异宝赏赐给各宫嫔妃、公主、公子,大家都纷纷感激齐王的恩德。
甘棠殿里,清的赏赐更加丰厚,除了和婉一样的绸缎一匹,钗环两幅,还多赏了一挂珍珠,珍珠颗颗饱满,透着一层淡粉的莹莹的光。
只是齐王刚回宫,几个月的旅程身心疲惫,除了去了鲁夫人住处,其他宫殿并未踏足。
萧氏听闻太子回宫,不惧冬日寒露,一大早就精心装扮,屏退下人,一个人矗立在长乐宫门前,等着太子回来。
直到日升三竿,萧氏的腿都要站麻了,还是没有看到太子身影。
或许是下人传错了日子?她正欲回到内殿歇息片刻再出来迎接,却看到太子从不远处走来。
几个月不见,太子略见清瘦,尽管进宫前已稍作清洗,但仍难掩风尘,这副模样令萧氏是又怜又爱,不由奔向太子。
太子见到萧氏鼻头冻得红红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了,此时已是上午,想必萧氏在此站立了不少时刻,心下有些感动,就迎了上去,萧氏双腿酸麻,顺势倒在了太子脚边。
太子扶起萧氏冰冷的手,搀扶着她进了内殿。
殿内却无一人,太子诧异,问道:“其他人都哪里去了。
”萧氏羞赧地回到:“想是大家顾念你我相见,有体己话要聊,都避开了吧。
”“这是何话?传宫女、侍人们全部上来。
”长乐宫一众下人都躲在暗处屏息不敢发言,此时听到太子说话纷纷涌到殿上,争抢着问太子问题,整个殿内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直到快中饭的时间,众人才退下了。
萧氏早备下了饭菜,齐王却派人传话要诸儿去齐王处赴宴。
萧氏无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诸儿和石之纷如离开了。
诸儿刚出了宫门,便急切地拍了拍石之纷如:“我让你传的话你可传到了?”石之纷如不想主人归来单独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等小事,偏偏这小事还让他给办了个莫名其妙,一时语塞,只能低声喃喃道:“小人已照您的话转告了。
”“她如何应答?”诸儿眼巴巴地问到。
“小人,小人不记得了。
。
。
”诸儿心中恼火,但急着去齐王处复命,便不理睬属下,径直朝汉广宫走去。
到齐王处,殿里只有齐王一人,齐王又细细和太子梳理这次会盟的过程,有何处郑国老奸巨猾,有何处鲁国居功自傲,有何处齐国需要加强部署。
期望能让诸儿理解几国之间的复杂制衡关系,为做好一国之君做准备。
最后,他提到了莒氏大女儿清和卫国公子汲子的婚约,这也是这次出行的一次意外之喜。
卫国刚刚平定风波,前两年卫公子州吁弑杀了兄长公子完篡位登机,但因上位名不正言不顺,又天性残暴喜爱兴兵,国内怨声载道,去年老臣石碏设计诱杀了公子州吁,又将公子完的同母胞弟公子晋从邢国迎回,和其他老臣们一起拥立晋成了新君。
这公子晋刚登上王位,急与和邻边强国建立关系,以期借力使王位稳固。
现听说齐王有两位公主,正值青春,美貌异常,便丝毫不加思虑,即刻派得力的臣子向正在旅途的齐王提出缔结姻亲的请求。
可惜公子晋早年已婚配,正妃是邢国的公主,早年卫国内乱时自己就是在邢国避难,邢国非弱国,齐国又正强盛,如若求齐王把女儿许配给自己做侧妃,担心邢国公有腹议,齐王亦不允许。
思量再三,晋决定为自己的儿子,太子汲子求娶这齐国公主。
这边齐王受莒氏所托,正思索如何给莒氏的两个女儿择一门合适的婚姻。
现如今卫国亲自送上门来,虽然卫国这几年国内局势不定,但卫国版图辽阔,国内很多百姓是周朝旧民,和齐国比也算是匹敌之国。
且清嫁给卫太子为妻,如若齐国以后能力保这个太子接替王位,女儿就是卫国的正妃。
左思右想,齐王都实在这是再合适不过的一门婚姻,于是当机立断答应了卫国来使的请求,并约定在欢地和卫国国君亲自盟誓,定了明年四月就是清正式出嫁的日子。
眼下已是冬月,虽离明年四月还有近半年的时间,但大国婚配,繁荣缛节仍需充足的准备。
齐王决定把这个重任交给诸儿,想着除了战场,也需要他好好历练一下大国礼仪。
因而今天唤诸儿来,除了回顾战场和会盟细节,齐王亦淳淳教诲,让诸儿休息几日后便去莒氏那里请命,开始筹划明年的婚礼。
诸儿一身疲惫,来的路上心里暗暗抱怨父王过于严苛,一刻都不让他休息。
此刻领了这个令,突然精神焕发。
自他回宫,他便为如何去甘棠殿,正苦苦思索一个由头。
现父王让他负责清公主的大婚,这意味着他有大半年的晨光,可以筹备婚礼为由,随意拜访甘棠殿。
诸儿喜从心来,对着齐王连连叩谢,并承诺一定把这事情办好。
齐王看诸儿毫不推诿,欣然领命,也十分欣慰,越发觉得自己可以把这国家的担子慢慢地移到太子身上去了。
诸儿离开汉广宫,直接朝甘棠殿方向走去,石之纷如见主人不回长乐宫,跟着后面嘀咕:“公子,您连日奔波,今日刚回来,不该先回去好好歇息吗?去那里是干嘛啊?”诸儿大声地说:“我这是领王命,行正事。
”他得意地朝石之纷如挑了下眉毛,搞得石之纷如更加迷惑不解了。
二人健步如飞,不多久就来到了甘棠殿门口。
殿门口立着阿诺和大力,石之纷如报出太子姓名,大力赶快请太子进殿。
这还是诸儿第一次踏入甘棠殿,他之前也曾几次幻想过甘棠殿的模样,今日进来,却和自己的想象很是不同。
甘棠殿和自己的长乐宫比,一半的面积都不及。
殿里虽雕栏画栋,但年限已久,有的栏杆被风雨侵蚀,已显得陈旧了。
院子的正中央栽着一株粗粗的海棠树,此时也只有光光的枝丫。
倒是门口几盆菊花还未开败,有丝丝清香飘来。
内殿的游廊上挂着两个鸟笼,不知道是不是婉经常在逗弄。
不过院子虽小却极为干净,倒也有一番舒适自在之意。
莒氏听到大力的声音连忙从内殿出来,看到是太子殿下,不由得既惊异又紧张。
好在诸儿十分镇定,先向莒氏鞠躬问安,又说明此次前来是领了齐王的令,将在以后大半年时间里和莒氏一起,负责策划准备清的婚礼。
莒氏明白了来意后十分欢喜。
之前几位公子公主的婚礼,齐王最多不过让夷仲年将军负责整个事宜,由此可见齐王对清婚礼的重视。
二则甘棠殿也可趁此机会和太子修好。
莒氏按下了慌乱,让清和婉都出来向太子行礼。
清此刻在殿内听到了太子来意,既羞又喜,先迈出了殿门向诸儿鞠躬行礼。
诸儿之前不曾认真看过清,今日的清穿一套湖绿色纱袄,白皙的脸上透着粉霞,容长身材,削肩细腰,似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清丽至极,令人一眼难忘。
即便自己宫里的萧氏是极美艳的,但若和清相比,容貌虽各有千秋,但风流却要逊上一筹。
诸儿心里不由暗赞,宫里人都说莒氏两个女儿貌美,看来此言不虚。
诸儿向清回礼,眼光却越过清,望向倚在门口的女孩。
几个月不见,婉似乎是又长高了一些。
似是怕冷,刚入冬婉就围了一圈白狐毛在颈上,越发衬得她面如满月,唇不施而朱,眉不画而黛。
婉笑盈盈地望着诸儿,莒氏连忙招呼婉行礼,婉这才向前行了个虚礼。
诸儿心中欢喜,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婉妹妹有礼了。
”冬日的天暗的早,诸儿也不便在齐王嫔妃殿内久留。
他和莒氏草定了日期,议定后续所有筹备事宜都在在宣化殿的偏殿进行。
随后便告别莒氏准备离开。
临走时,他望了一眼婉,婉正在逗弄一只肥猫,根本无暇理他。
今日他还不曾单独和她说过话,好似带着未了的心事,他慢慢朝殿门外走去。
这时,莒氏让婉送一下太子,婉被临时点将,只得起身跟在诸儿后面。
看到婉跟了出来,诸儿不再掩饰喜悦:“婉妹妹!”“殿下。
”冬日的空气突些有点凝固。
还是石之纷如打破了这片静寂。
“殿下,属下还要去安乐殿的彭生公子那里取些东西,这会先告辞了。
”说罢,石之纷如便一溜烟似地消失了。
“殿下,此次旅程从夏到冬,听说我齐国频频捷战,殿下也屡立功劳,婉儿在此向殿下道喜了。
”还是婉开了口。
“你知道我打了胜仗?”诸儿十分高兴。
“您的英勇事迹在各位嫔妃间口口相传,想听不到都很难啊。
”婉皱眉,更逗得诸儿忍不住笑出来了声。
“好啦好啦,别恭维我了,这几个月你过得如何?”“一切照旧。
殿下,时辰不早了,婉儿就送到这里吧。
”“等下,我让你做的事,你还记得吗?”“酿一瓶桂花酒?”
终于还是给他问到了,婉心想。
“已按照殿下的意思,酿好并在今晨派人送给父王了。
”诸儿气结,一时无言以对。
在外的几个月,他偶尔想到她,想着若见到她,要把这一路的奔波惊险都说给她。
可是,此刻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不知从何提起,又好似只要见到她,她便能懂一切了。
可是,她真的懂吗?思索片刻,诸儿转念道:“清公主的大婚筹备,流程繁复,时间紧迫,为了你的姐姐着想,这几个月你需要做我在此事上的助手,你同意吗?”没来由给自己安排这么份差事,婉心里不乐意极了。
领了差事,便没有那么多自由自在的时光了。
他无非是拿着太子的名头压迫自己吧。
但如若直接拒绝,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好任人欺负的,婉抬头对诸儿莞尔一笑,说:“此事重大,请殿下容婉回去和母亲父王商议后再答复殿下可好?”诸儿现在已越来越熟悉这个小姑娘的思路了。
遇到为难之事,先用让人失神的笑容迷惑你,然后再想方设法朝她喜欢的方向引导。
他微微笑道:“那我静候婉妹消息。
婉妹妹,天色晚了,你回吧!”婉得了令,心里嘘了口气,转身快速跑了。
诸儿却站在黑幕里,直至看到婉进了甘棠殿的宫门,才转身慢慢地踱步朝长乐殿走去。
冬日的晚风干冽而勇猛,天边的深灰一转眼就不见了,变成了黑墨墨的一片。
他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来这次出征手下兵士里流传的一首曲子:“南有乔木,不可休息。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他一向踌躇满志,偶遇这些不决、低落的时刻,也是竭力用骑射、饮酒避开,可此时,他丝毫不想驱赶自己的难得的惆怅,周围的黑色包裹让他感觉安全,就这样,下沉一会,一小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