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色的天空，嚎叫声传入耳中。
莉莉娅站在悬崖边，召唤出系统界面，上面显示着最后一个任务：战败。
凉爽空气灌进肺部，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扮演游戏即将结束，她不用再绷着脸，假装成另一幅样子，马上可以回家了。
硕大黑影从深渊中扑来，轮廓越来越大，翅膀展开遮蔽天日，明亮的金色眼睛，竖瞳缩紧，龙翼展开。
“嗬——”巨龙悬停在崖边，身体侧倾，青烟从鼻尖溢出，兴奋地低吼，头颅蹭着边缘。
石块被刮落，见她没反应，脖颈扭动，骷髅脸正面伸来。
“不，安娜。
”莉莉娅将手放在它扬起的头颅，按住角根轻抚鳞片，它舒服地哼叫，垂下头蹭过来。
它还是条幼龙，莉莉娅心里划过一丝不忍。
“今天不陪你玩了。
”“跟我来，安娜。
”她转身往回走，深渊中的熔浆不断喷出灼焰，火舌吞噬上方掉落的一切事物。
一人一龙相伴往洞穴里走去，身躯完全被龙头笼罩。
风撩起头发，身体突然一激灵，莉莉娅往回看，原来是安娜在捣乱。
她拽住自己的尾巴，将它从龙的舌头里抽出来。
“不准闹，安娜。
”她握拳挥去，最后落在龙的嘴边，几乎刚碰到。
它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头歪向一侧，仿佛被打得偏远，半天不调整，就这样歪着头走，还不时眨着眼睛偷看她。
看它这样孩子气，莉莉娅抿嘴偷笑，也许往常，她会顺着它的小心思，哄一哄，但今天她只当做没看见。
来到撒旦宫，这座前任地狱之主的宫殿，利维坦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女王陛下。
”这位象征着嫉妒的魔王见到她低头行礼，可随后的行为却称不上尊敬，他自顾走近，将她揽在怀中。
坚硬闭合的腹甲紧贴着她的手臂，热意攀爬。
见他两贴在一起，一旁的黑龙不满地摔着尾巴，也想凑过来。
庞然大物狂奔而来，地面颤动，她没有躲开，直接伸手按住头顶，等它安静地匍匐在脚边，她看向利维坦：“你找我有什么事？”“陛下，战事不利。
”由人类、精灵和矮人组成的联军集结在地狱之门外，其他魔王不臣服她，不听任命，玛门令下属撤离撒旦宫，由他所管辖的军团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
“离开这里，我会保护您。
”利维坦希望她离开这座无人镇守的宫殿。
莉莉安的尖尾缠绕他粗壮的手腕，鳄鱼纹样在男人手臂上浮现，掌心贴着手臂，手指陷进蜜色肌肉，侧脸贴在胸前，呼吸变得急促。
偏下头，躲避视线，她的神情冷如冰窖，嘴角落下，声音仍然轻柔：“谢谢你，利维坦。
”“你不怕他们报复你吗？”恶魔从喉咙里发出深沉的笑声，紧紧搂住她的腰，“让他们尽管来。
”手被握住，五指掰开，刀柄被递入手中，手指再弯曲握成拳。
不怀好意的目光转向盘缩在地面，熟睡的黑龙。
利维坦：“该你了。
”尾巴弯曲落在身后，黑色龙鳞遍布身体表面，但它毕竟年幼，鳞片还不够粗厚、坚硬，或许它将来会成为一头传奇巨龙，但现在，它还不够强大。
莉莉娅仿佛又能看见那颗破碎的卵圆形龙蛋，在瘴气环绕的沼泽中，破碎的深灰色外壳，身旁满地残骸。
她还以为是死物，好奇地凑上前看，一颗头突然从开孔冒出来，她吓了一跳，又不舍得离开，就在旁边蹲着偷看。
龙蛋的厚壳被逐渐撕开，湿漉漉的身体一次次窜出来，又落回去，直到完整的裂缝将它一分两半，那头生物从中爬出来，它不到三十厘米，眼睛闭合，占据半个头部，粘液裹住身躯。
她屏住呼吸在一旁偷窥，它却踉踉跄跄直朝她来，莉莉娅本想跑路，万一它的父母就在附近，自己要是被发现了恐怕下场惨淡。
虽然依据巢穴旁的痕迹，这种可能性很小。
眼见着这小家伙就要落入泥沼中，她不忍心地走过去，踌躇半天，先是捏了它的尾巴，滑溜溜的脱手，它总要转身。
最后握住前臂下方，像抱小猫一样夹起来。
再沼泽里待了两天，期间给它喂食蛋壳，它逐渐睁开了眼睛，龙翼张开，甚至能从地面扑腾到她的大腿上。
没有遇见它的同类，最终莉莉娅把它带走了。
从不到小腿高，到现在光是头部都能挡住她，黑龙成长得很快。
她给它取名为安娜，两人关系亲密，玩笑打闹毫无禁忌，直到利维坦告诉她这是一条雄龙，而她取了一个女名。
……不过当事龙对此没有异议，想起过往，莉莉娅不禁感到轻松和愉悦。
“你不会不忍心吧？”质疑声打断了回忆，她不再迟疑，下定决心走上前。
有人靠近，安娜睁开眼，鼻孔里喷出雾气，看见来人，眼神变得清澈，将头亲昵地贴在她腿上。
“安娜，翻身。
”莉莉娅向前推开它，又掀起一只脚，它以为她想玩游戏，配合地四足张开朝天上，舌头吐出来，贴着上颌挂在空中。
她的手从巨龙的咽喉往下，沿着喉道往下，未成年的龙皮不够厚，触觉更加敏锐，安娜禁不住扭动了一下，手指的位置错乱了。
“别动。
”一声令下，安娜像被按下暂停键，忍耐着痒意，只有胸口伴随呼吸轻微起伏。
它期待着今天能像往常一样，完成指令，得到奖赏，夸奖或爱抚都比金银珠宝更让它满意。
在它停下挣扎后，莉莉娅很快找到位置，她的手指在柔软的腹部打转，感受到下方不断涌动的元素能量，鳞片交界处，巨龙本能感到危险，被她呵止停下。
“乖一点。
”安娜心想：她怎么可能会害我呢？它逐渐放松，任由恶魔翻开鳞片，摆弄自己的身体，随后，身体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力量从伤口溢出，肢体猛烈摇晃，瞳孔扩散，虹膜充血。
龙翼如烂泥般摊开，翅尖颤动，抬不起来，浑身麻痹。
安娜不敢置信地倒在地上，它的眼睛睁大，讶异地看向将养育自己长大的人。
黑龙躺在地上，发出呜咽声，试图唤起女人的怜爱，它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但莉莉娅没有再看它，右手握着洒满了龙血的刀柄，黑色稀薄的血液从刀刃滴落，她颁布命令：“亚米，把它丢出去。
”利维坦还不满意，他走过来，抓住那只浸满鲜血的手，看向身受重伤的龙，建议：“为什么不把它杀了？”男人掰开她的手指，顺势接过刀，往前走去，“龙是具有智慧的生物，你现在让它跑了，以后迟早会来报复你。
”“龙鳞、龙骨、龙血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足够你供养恶魔军团，你不是要征服人类吗？”“如果你不忍心，我来做这件事。
”莉莉娅连忙抓住他的手腕，直到亚米打开地狱之门，将它抛在门外，巨大的身躯从空中坠下，紧掐的手才松开。
“够了。
”她疲惫地说，“我们走吧，利维坦。
”“你总是这么仁慈，陛下。
这会给你带来灾难。
”见他还不肯罢休，莉莉娅的嗓音发哑，贴近男人的耳侧，轻声说：“我饿了。
”利维坦的赤眸像一团火，瞪直看过来。
莉莉娅：“我需要进食。
”亲吻落在她的脸颊，莉莉娅感觉到身体向后倾倒，男人将她抱起来，笑着说：“女王陛下，我一定会喂饱你。
”漫长的一夜过去，当莉莉娅再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不在了。
她径直召唤系统。
【战败后任务就结束了，对么？】【是的，宿主。
你已经完成了前置剧情，战败后，你就能够回到现实世界。
】【好。
还有多久？】莉莉娅放松地躺靠在椅子上，任由侍者摆弄她的衣冠头饰。
镜中的艳丽容颜上，浮现让她感到陌生的眼神。
头皮刺痛，一撮发丝被扯下，侍女手急弄疼了她。
莉莉娅下意识挥起鞭子，就要砸过去，挥到一半，停下来。
侍女跪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
莉莉娅心情很好，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手松开，鞭子掉落在地毯上，滚了几圈，发出沉闷声响。
侍女不敢发声，慢慢站起来，蹑手蹑脚地小步离开寝宫。
旁人笑她好运，竟没被魔王惩罚。
抬头看去，使魔们服从地低下头，不禁轻笑，一个十足的反派女王吗？为了不崩人设，她不记得自己干过多少坏事了。
不断说服自己，这只是个游戏，他们都不过是npc。
【不急，等你入狱后，审判前，我就来接您。
】系统说完这句话后就下线了，她没再联系上，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之前它也总是时不时会掉线。
莉莉娅没有放在心上，反正只要忍最后几天了。
她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一点一滴。
她原名叫傅莉，是一名游戏爱好者。
意外穿越到这个世界，进入女童躯体，被收养在领主家做女仆。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穿到中世纪，直到一个不速之客，一位魔法师登门拜访，她才认识到这是一个魔法世界。
那个男人说她是恶魔，该被烧死，否则会引来灾祸。
她怎么会是恶魔呢？所幸她侍奉的领主没有听信这个预言。
从身体构造上看，她完全是一个普通女孩。
但谣言仍然传开了，小伙伴都对她避之不及，莉莉娅只能一人工作。
她追着牛犊，被吸引走进了森林深处，在那遇见了一个真正的恶魔。
它杀死并吃掉了那头牛犊，什么都没落下。
她也被带走了。
一开始是恐惧，害怕他会杀死自己，然后是厌恶，因为他强拐自己离开了熟悉的地方，但最后的情感是庆幸和感激。
因为没过多久，她的尾巴长出来了，看向那条末端心形的细尾，她甚至动过将它剪下来的念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莉莉娅回不去了，她必须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她跟着那个比她稍大的小恶魔，在人类活动范围的边缘东躲西藏，恶魔对她多有照顾，莉莉娅叫他：哥哥。
一直到青年，少年成长到足够有实力，他们回到了地下。
在诸多的魔王领主下辗转求生，所幸两人实力不错，少年更是战力超群，兄妹两并没有受太多欺负。
变故发生在她成年的那天。
系统突然出现，莉莉娅才明白自己来到了哪里——一部西幻游戏的前传。
那游戏她是玩过的，只是十多年过去，具体细节已记不清。
系统给她解释，并要求她扮演一个无恶不作的反派，只要完成既定剧情，就能够回家。
这是个让人心动的条件。
莉莉娅找哥哥对了一下实情，发现竟然对的上。
强盛的人类帝国，七大魔王带领的地狱，各种族的领地和特征。
她同意了。
少年惊讶于妹妹的性格突然发生了转变，她变得更像一个恶魔了，而不是一个软弱的人类。
她喜欢做坏事，也总有人给她收尾，一个嚣张跋扈的反派不就是这样吗？她沿着剧情里反派的作死路线一路惹是生非。
忽然心口有些痛，像是谁在呼唤她，莉莉娅愤懑地锤了锤胸口，结束回忆。
她打开幻镜，看见全身覆盖着盔甲的骑士们打开了地狱大门。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