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曲折处
雁虚山,玉屏峰上,绿华仙娥在瀑下以「碧落九煞罗网」兜住那些坐焰阴魔,并从腐毒法界之中脱困,在峰外截住浣纱娘娘的去路。
“道友,结局已定,何必费力。”
绿华仙娥试图劝说浣纱娘娘,毕竟二者确有渊源。
“少说大话,他虽不济,却也难杀,就是真受太平真君,或是地方大师的堵截,也未必不能运功脱身。”
说罢,法身·绿背鬼面蛛缩成铜钱大小,向山外激射,无论土木山石,其身穿过,皆是如穿腐土。绿华仙娥冷笑一声,不再废话,再祭碧落九煞罗网,飘落于山外,封住浣纱娘娘穿遁的方位。
“这罗网怎在你手?”
浣纱娘娘知道这法宝的厉害,急转方向,提纵上冲,躲过背后扑来的那一张隐网,险而险之的逃脱这前后一现一隐两张法网的围困。
“我倒是给忘了,你和北海散仙雪飒老人的那头冰蚕同为一族,素有旧谊,这件法宝定是托那冰蚕的关系,从雪飒老人的手中借到。”
“既是知道厉害,还不回头。”
绿华仙娥说完,以此法网同浣纱娘娘原地僵持,因有法网困敌之能,兼有血锦宝衣护身,仙娥很是从容,不求破敌立功,只求暂阻一时。
谁都清楚,伏背公遇此一遭,自身底牌已经大损,此行依仗多半无用,太平真君或者地方大师那里不可能没有感应,伏背公如今十之八九已命在旦夕。
这时,山外有罡风吹回,在绿华仙娥的边上停住风脚。
季明从罡风中现身,正在思索脱身之策的浣纱娘娘一下子愣在当场,季明面无表情的说道:“伏背公已受我兵解转劫,你也不必再此顽抗。”
浣纱娘娘银牙紧咬,忽的一松,怅然若失。
“他最后托我给你带句话。”
季明道。
“何话?”
浣纱娘娘沉默片刻,问道。
“磐石不改旧苔纹,待君踏月重认取。”
此话一出,浣纱娘娘再难忍住心中悲意,意兴阑珊的失神说道:“你若早知如此,能听我良言,当初又何必自寻烦恼,落得如此下场。”
“道友。”
绿华仙娥收起法网,说道:“他有此结果,已是善莫大焉,否则以他那已然药石无灵的元神重伤,一旦逃脱升天,难保自己神志清醒。
到时为缓神伤,保存道行,以魔法涂炭生灵,可以预见。
并且以他那样的情况,更会有往日积怨难灭的仇家主动来寻,就是你也护不住。”
浣纱娘娘再度沉默,面色已有缓和,久久凝视那立足风中的金冠道人灵虚子,像是要刻入心底一般,最后问道:“敢问道长,我夫君是被道长以何种宝器兵解?”
季明看了一眼浣纱娘娘,他明白对方的意思。
兵解乃是尸解转劫中的上乘解法,越是以厉害的法宝来兵解,那在转劫之后那一点真灵越不容易被昧去,故而浣纱娘娘才有此一问。
季明一个扬手,将他三件宝器依次显出。
见三样各放奇芒异辉的宝器,浣纱娘娘心中略有放松,这三件虽不是法宝,但也是潜质非凡,伏背公以此三样宝器兵解,效果未必不如离断钩玉。
同时她又想到对方精通术数之道,一个念头在脑海浮现。
不过因碍于眼下二者仇怨未消之情状,不宜与灵虚子开这个口,于是说道:“道长,待我回去教中,同众仙老商议,会给你一个交代。”
季明心中有些疑惑,他以为浣纱娘娘起码会将法宝·离断钩玉索去,没想到道出这样服软的言语。
只在一刹那间,他就联系到浣纱娘娘刚才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大概明白了对方的心意,这是要先缓和关系,再托他推算伏背公转劫之身。
至于法宝·离断钩玉,此乃蝎仙一脉传承之宝,灵性从不与外人投契,即便存在季明这里数十年,他也休想动用此宝半分功效。
(请)
拒绝,曲折处
相反,浣纱娘娘故意不提此事,事后付出些代价,消了季明心头的恶气,而季明如此死藏蝎仙传承之宝,反而会使他有一种亏欠之感。
季明没有揭破浣纱娘娘的心思,也没有明说自己没有那份推算转劫之身的术数道行,他选择任由事情发展,这对他并无坏处。
玉屏峰上,法坛。
季明整好道服,正了正金冠,托着磁瓶,忐忑的上坛而去。
坛上迎面便见到白鹤童子故作一张冷脸,小眼细眯,嘴角上提,一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很生气的样子。
“老祖万福金安,仙福永享。”
季明大拜的说道。
白鹤童子气乐似的,伸翅指着季明,劈头盖脸的说道:“应尔所召,来往人间,从来都是老祖我摆架子,这次倒让你给我摆了一遭。”
季明正要说话,一直侍奉坛边的寿头女,主动上前承担压力,正色道:“那伏背老魔被老祖神威所伤,老祖你不取其性命,固是仙真之恩德。
可是除恶务尽,今日留他苟活,他日不知多少性命为其所害,灵虚师兄也是为黎明苍生所计。”
面对酷似老星君的寿头女,白鹤童子子怎么也生不起来气,说道:“好丫头,我一见你,就知你心眼实诚,可别被这道人温良模样唬了。”
“我知师兄为人。”
寿头女掷地有声的说道:“心有城府,本不该是贬义之语,这不能代表任何事情,而坦荡率直之人犯下恶事,比比皆是,其较之魔头更叫人骇然,老祖何必以性格直曲来定善恶。”
白鹤童子没有说话,忽的指向季明,当头棒喝的道:“灵虚子,刚才之事,你何以狡辩?”
法坛之上,白鹤童子身前,季明的身子晃了两下,元神被这突如其来的诘问震住,脱口而出的说道:“道者做事,正当有曲折处。”
“存心如日月,行事若江河。”
白鹤童子勉强接受这个解释,说道:“你性功底子不错,竟能抵住我叱音问神,他日行事真能印证自己所言,从一而终,不是大贤,就是大魔。”
“大贤难做,魔头好为,都不可选。”
季明没有因为白鹤童子位格极尊极贵,便处处逢迎,全盘赞美,这也换不来长久之信,他从心说道:“余只愿做一山中闲人,便已足矣。”
“这是实话,无论贤人,还是凶魔,都活的太累了,哪有老祖我自在快活。”
单从此语,也能听从白鹤童子的顽童性子。
这事情只要已不被他放在心中,就似一阵风似的过去了,并且合他意的,怎么样都顺眼,不合他意的,那就是舌绽莲花,也是无感。
白鹤童子说着,话头又转回来,道:“不过待你得道成仙之后,除非不窥天仙道果,甘愿永做尘世地仙,否则不想当那大贤,那也得绞尽脑汁在世间践行大贤之道。”
这类话题已经超限,白鹤童子在坛上摇身一变,现出童子身相,只见得:髻结双丫玉面霞,身披素色布云纱。腰间绦束藤萝绕,足下芒鞋云里踏。
白鹤童子踩在祥云之上,老神在在的模样,同寿头女招手道:“还不速来拜见老祖!”
寿头女依言礼拜,这让白鹤童子大感满意,有那么一刹那,他都感觉是老星君在坛上拜他。
一想到在这日后,可以带着寿头女在老星君眼前晃悠,让老星君见到这么一个酷似自己的人,对老祖他毕恭毕敬,周到侍奉,那滋味别提多妙。
白鹤童子等不及的道:“快快磕头,老祖现在就要收你当个五福神女。”
寿头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恩赐砸得头脑发晕,几乎难立于地,她下意识的看了灵虚子一眼,见其眨眼颔首,心中立马安定了下去。
寿头女正要一口应下,忽然近日顺遂过往一一浮现心头,面色一变。
“不行!”
她以无上决心,斩断心中狂喜和渴望,这般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