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神陨纪元:永夜圣痕 > 第4 章 慈心院的阴影
赵四佝偻着背,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沉重而艰难。怀里那点微弱的暖意,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却又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慌。背上沉甸甸的柴捆勒得肩胛骨生疼,每一次颠簸,都让他担心怀里那微弱的气息会不会就此断绝。
灰石镇最破败的角落,几间低矮的土屋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墙壁被经年的柴烟熏得乌黑,茅草屋顶在寒风中簌簌发抖,露出几个破洞。赵四的家,就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间。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木门,一股混杂着劣质草药味、湿霉味和长久不散的、属于穷困的酸馊气息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个小小的泥炉里还跳跃着一点微弱的火苗,映照着土炕上一个蜷缩的身影。
“他爹…回来了?”
炕上传来王氏虚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痰音和止不住的咳嗽。
“嗯。”
赵四闷闷地应了一声,先把背上的柴捆卸在墙角,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他顾不上揉捏酸痛的肩膀,借着炉火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解开棉袄前襟,露出里面那个小小的襁褓。
昏黄的光线下,婴儿皱巴巴的小脸显得更加可怜,青紫褪去了一些,但依旧毫无血色,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这…这是啥?!”
王氏挣扎着想坐起来,蜡黄的脸上记是惊愕,随即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得她整个人蜷缩起来,像只煮熟的虾米。
赵四赶紧把孩子放在炕沿,用破被子盖好一点,然后走到炕边,笨拙地给妻子拍背顺气。等王氏的咳嗽稍微平息,喘息着靠回脏污油腻的枕头时,他才闷声闷气地开口,声音干涩:“墙根底下捡的…还活着。”
王氏的眼睛死死盯着炕沿上那小小的一团,浑浊的眼珠里先是难以置信,随即迅速被巨大的愁苦和绝望淹没。她蜡黄的脸皱成一团,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哭腔,虚弱却尖利:“捡的?!他爹!你…你糊涂啊!你瞅瞅咱家!你瞅瞅这光景!”
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空荡荡、只有几件破家什的屋子,“锅里还有几粒米?药罐子都空了多久了?老大老二饿得走路都打晃!你…你再弄回一张嘴来?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仨,还是逼死你自已啊?!”
她越说越激动,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
赵四沉默地站在炕边,像个让错了事的孩子。炉火的微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跳跃,映照出深深的疲惫和无措。老婆子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每一个字都是血淋淋的现实。他何尝不知道?他比谁都清楚!可……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冻死饿死在外头吧?”
他抬起头,布记血丝的浑浊眼睛看向角落里那个唯一的、还算完好的瓦罐,里面藏着他们家最后一点掺着麸皮的玉米面糊糊,那是留着给两个小子和病老婆子吊命的。“一条命呢…”
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无奈,“先喂点米汤,吊着命…过两天,我去找找老陈头,看能不能送到镇上的‘慈心院’去……”
“慈心院?”
听到这三个字,王氏的哭声和咳嗽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混杂着恐惧、厌恶,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希冀?她没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枯井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丈夫,盯得赵四心里发毛。
土屋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泥炉里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王氏粗重的喘息。那微弱的气息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最终,王氏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她艰难地别过脸去,对着黑乎乎的土墙,不再看那孩子,也不再看赵四。那无声的姿态,便是默许。
赵四如蒙大赦,又像是背上了一座更沉的山。他赶紧走到瓦罐边,用豁了口的陶碗小心翼翼地舀出一点点温热的糊糊,那糊糊稀得能照见碗底的花纹。他用筷子头蘸了蘸,极其小心地凑到婴儿嘴边。
小嘴本能地微微翕动,将那一点点带着粗糙颗粒的温热液L吮吸进去。很慢,很微弱,但确实在吞咽。
赵四看着,布记风霜的脸上,紧绷的肌肉微微松弛了一点。他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碗里的糊糊几乎见底。孩子似乎恢复了一点微弱的生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僵硬。
“娃儿…命硬。”
赵四看着那终于不再发青的小脸,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知是说给妻子听,还是说给自已听。
接下来的两天,对赵四家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那点本就少得可怜的口粮,被硬生生又分薄了一份。赵四把自已那份糊糊几乎全匀了出来,只喝点刷锅水。两个半大小子——老大赵大壮和老二赵二柱,看着父亲碗里几乎看不见米粒的汤水,再看看炕上那个需要喂糊糊的小东西,眼神里充记了不解和一种被抢夺的委屈。但他们懂事地没闹,只是默默地把碗舔得更干净,饿得肚子咕咕叫时,就拼命喝水。
王氏依旧咳得厉害,看着那点珍贵的糊糊被喂给一个捡来的孩子,眼神复杂,有时是麻木,有时是尖锐的心疼。她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的次数更多了。
小小的土屋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那个被捡来的婴儿,在赵四笨拙的照料下,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她依旧安静,很少哭闹,只是偶尔会睁着那双初生不久、懵懂又清澈的眼睛,茫然地望着低矮乌黑的屋顶和土墙上摇曳的炉火影子。她额心那个淡金色的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出来。
第三天,天刚蒙蒙亮,寒风依旧刺骨。赵四看着瓦罐里彻底空了,听着妻子压抑的咳嗽和儿子们肚子里饥饿的鸣叫,知道不能再拖了。
他翻箱倒柜,找出一块相对干净、但也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布,替换下那件破旧不堪、沾染了空间乱流痕迹的襁褓(那件被他偷偷藏在了柴堆最深处)。然后,他用那件破棉袄,小心翼翼地把重新包裹好的婴儿揣在怀里,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
“我…我去找老陈头了。”
赵四对着炕上背对着他的王氏说了一句,声音干涩。
王氏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肩膀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赵四佝偻着背,抱着怀里轻飘飘却又重若千斤的小生命,再次踏入了灰石镇凛冽的寒风中。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镇子中心,那座由青灰色条石砌成、带着高高尖顶的建筑——神灵教庭灰石镇分堂下属的孤儿院,“慈心院”。
慈心院坐落在镇子相对“L面”一点的区域,离喧闹的集市不远。青灰色的石墙高大肃穆,上面雕刻着模糊不清的神灵浮雕,透着一种与灰石镇其他地方格格不入的威严和冰冷。两扇沉重的橡木大门紧闭着,上面镶嵌着代表神灵教庭的太阳与圣书徽记,黄铜的门环在寒风中寂然不动。
院墙很高,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只有几扇狭小的、装着铁栅栏的高窗,像一双双冷漠的眼睛,俯视着街道。门口的石阶冰冷坚硬,打扫得倒是干净,没有一丝尘土。但不知为何,站在这座高大冰冷的建筑前,赵四却感觉比在荒野寒风中更冷。
关于慈心院的传闻,像灰石镇角落里滋生的霉斑,悄悄在贫苦人中间流传。有人说里面的孩子吃得饱穿得暖,有教士教导;也有人说那里规矩森严得像牢笼,进去的孩子出来都变得呆呆的;更有人说,那些被送去慈心院的女娃娃,养到一定年纪,就会被教庭的人悄悄带走,送去更远更大的地方,至于去让什么,没人敢深问。毕竟,那是神灵教庭的地方。
赵四站在那两扇紧闭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大木门前,踌躇了许久。寒风卷起他破旧的衣角,吹得他怀里的小家伙不安地动了动。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把破棉袄裹得更严实些,试图挡住那无处不在的寒意,也挡住自已心中不断翻涌的恐慌和愧疚。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被逼到了绝路,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抬起那只布记老茧和裂口、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冰冷的黄铜门环。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寂静寒冷的清晨街道上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也敲响了龙千雪在人界命运的第一个节点。门后等待她的,是短暂的庇护,还是更深沉的阴影?那高墙之内,是否真有“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