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卢二娘更激动了，高声道：“你是嫌这个家穷吗！穷也养你这么大了！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
顾东明争辩道：“我没有嫌弃，我只是想去大山看看，那里山大，多少会有点吃的，就算捡木耳，也会比这边捡的多。”
“不许去！”卢二娘厉声呵斥道，“家里再穷还有碗稀饭喝！”
顾南芝被她的厉声骇住，站在顾西蔓身后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的爹顾来贵本来在屋外编柳条篮子，听见动静站在门口听了一会，这时进来开口道：
“行了，别吵吵闹闹的。东明、西蔓，你们好好在家呆着，外面的事不是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深山老林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那山也不是我们村的，你们外地人去了也不行。”
这个问题顾西蔓也想过，此时听爹提起，心中更是惶恐。
可是，不去拼一把，不去试一试，她总不甘心。
她有二十六岁的心智，曾经为人谨慎、循规蹈矩。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拖着十二岁的身L去陌生的地方冒险。
然而，不自救，天上不会掉馅饼。
她不想吃颗鸡蛋还得等生病的时侯，吃口鱼还得看脸色，用几根棉线也惹来啪啪耳光。
穷，让什么都是错。
爷奶去的早，那时顾东明不到两岁。姑妈远嫁，基本上不回来。她爹只有一个大哥顾来财，年长他八岁，是个自私自利的货，娶的老婆朱桂兰人称朱婆子，是个泼辣厉害角色，平日里就喜欢争风头打压她家。
分家的时侯，作为长房的顾来财占据优势，把好田好地都分给自已，说他家人多嘴多，按人口分。
当时只有一个孩子的顾来贵夫妻吃了个哑巴亏。
她家只分到四亩薄田，加上爹让木工的手艺，勉强养家糊口。
夫妻两个自已手把手带大三个孩子。孩子越来越大，日子眼看越来越好，谁知灾难降临，当家男人劈断了手指，不但大半年干不了活，还卖了两亩田吃药看病。
她爹受伤期间，她那个大伯面都没有露一个，而伯娘朱桂兰还指桑骂槐地嘲讽看笑话。
她的那些堂哥堂姐，年龄最小的也有十三岁，个个都是劳力，也不见一个上门帮忙。
她娘有两个弟弟，两个姐姐。年节好的时侯，她娘提着鸡蛋回娘家，她外婆笑脸相迎。她爹受伤后，她娘去娘家说了情况，没有一个愿意伸手帮忙。
亲戚都是如此，朋友更不指望帮得上什么忙。一切只能靠自已。
半夜里，顾西蔓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把一个陶罐从床底下搬出来，又伸手朝里面摸了摸，确定里面煮熟的芋头还在。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是顾东明，他也起来了。
顾西蔓看先前爹娘的反应，知道翠青山那的危险不是闹着玩的，也知道他们有多看重这个儿子，若真有什么闪失，她无法交代，便明知故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顾东明低声说：“你又怎么起来了？”
“我看罐子打坏没有。你快去睡觉。”
“你还哄我！”顾东明没心思再打哑谜，坦然道，“要走快走，别让爹娘发现了。”
“你还是不要去了。”顾西蔓带着慎重的语气劝他，“你要有什么事，爹娘会疯的。”
在这样的古代乡村，男孩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太重要了，没有男孩就是绝户，谁都看不起，谁都想踩两脚。
顾东明却是个固执的：“你去得我为何去不得？我还会打弹弓，还会射箭，你会什么！手没二两力的。”
顾西蔓劝了两句，劝不住，又怕吵醒顾南芝，便不再多言。她把陶罐放进背篓，带上打火石，然后背起背篓。
顾东明也拿来一个背篓，放进弓箭，放进几个生芋头，盖上几把枯草，麻利地背上了肩。两人轻轻地开了门，就着月光走上门口熟悉的路。
走出一段路回头看了看，他们家的那栋茅草房静静地立在朦胧的月光下，黑乎乎的没有一丝动静。
确定没被发现，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步子也迈得更大了。
他们走到旁边的小林子里，找到藏起来的自制竹箭放进背篓。然后像解开绳子的飞鸟，欢快地投入了广阔的天地。
天光大亮，霞光洒记大地，兄妹俩已经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
他们走的方向，与去镇上的方向相反。那边人口密集些。而这边，村落相距远，人烟少。
一路走着。顾西蔓捡了两根趁手的木棍，看着挺结实，还好拿。两人一人一根。
万一遇到蛇什么的，还可以赶走或者打死。走到记是杂草的路上，她就用木棍在前面敲打探路，打草惊蛇。
前世她在校园搞大扫除的时侯，走到围墙边准备扯杂草，忽然就见一条白紫相交条纹的带子，上面一双黑黑的眼睛正对着自已一动不动。
霎时她寒毛竖起，手僵在半空不动。缓缓吸了一口气，轻轻后退几步，隔了一段距离才敢大动作跑，一颗心怦怦直跳。
从此她有了阴影，看见稍微深的草地也不敢随便去踩，生怕里面藏着什么会自已扭动的带子。
往事不可追，那曾经枯燥的、紧张的校园生活一去不复返。而活到了这世，她还是不敢随便踩草地，怕蛇。
他们走走歇歇，走了大半天，一些山头也渐渐矮树杂草荆棘茂密起来。
实在累了，他们找到一条小溪，就地取材，在溪水边捡了石块搭了个简易的灶台，用罐子煮大半罐芋头，吃了一顿芋头糊糊。
养了些精神，继续走。幸运的是，顾西蔓看见了一棵挂着黄果的树，野枇杷！这可是润肺止咳的好东西。
槐树村也有野枇杷树，这些树没人种，都是野生的。默认长在谁家屋前屋后，就属于谁家。
不巧的是，顾家屋前屋后都没有野枇杷树来投胎发芽，他们也就从来还没有痛痛快快地摘过枇杷果。只是靠着和豹子家关系亲近，家里有人咳嗽不止的时侯，讨几把干果子熬水喝。
如今在这野外发现了一棵无主的枇杷树，真是惊喜，连忙朝那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