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宇用一纸婚前协议算计我七年青春:苏晚,签了它,才配嫁入傅家。
七年里,我帮他稳固商业帝国,熬夜赶方案累到流产也不肯休息。
小三挺孕肚出现那天,他搂着新欢冷笑:你真以为能母凭子贵
我笑着按下录音键,将他商业欺诈的证据公诸于众。
傅氏股价暴跌那日,新男友在我耳边轻笑:宝,傅家产业链已收购完成。
傅承宇跪在废墟中抓住我的裙角:晚晚,求你原谅我。
好啊,我抽出股权书甩在他脸上,先把你爸抵押的股份,跪着还给我。
傅承宇递给我那份文件时,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昂贵的酸枝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被斜阳镀上了一层熔金般的暖色,这里是江城最顶尖金融区的心脏位置,奢华宽敞的办公室里流淌着顶级咖啡的香气。他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姿态慵懒而笃定,昂贵的袖扣反射着细碎冷光,像是无声彰显主人的权威。
苏晚,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淬了冰晶的低音提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感,仔细看看,签了它。
我接过那叠装订精良的纸页,指尖微凉。冰凉的铜版纸,在初夏的傍晚竟带着刺骨的寒意。婚前财产协议五个加粗黑体字,像冰冷的钉子,狠狠扎进视线。
条款苛刻到不留情面。
无论婚姻存续多久,傅家庞大的产业、蒸蒸日上的股权,永远与我这个未来的傅太太绝缘。而我个人奋斗的每一分所得,婚后皆被标注为夫妻共同财产,任他处置予夺。这分明是一份单方面的、对寄生者的圈养声明,将苏晚这个人,紧紧锁在傅承宇的金碧辉煌的附属品位置。
看完了他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锁着我,没有半分情感波动,只有惯于掌控局势的商人精明,傅家的门楣,不是什么人靠点虚妄的情爱就能攀附的。签了,证明你足够清醒,才有资格站在我身边。
指尖的凉意仿佛瞬间蔓延到心脏,冻得我微微蜷缩了一下。这间奢华如宫殿的顶层办公室,窗外是江城最璀璨的天际线,象征着财富与成功的极致。阳光透过全景落地窗倾泻进来,本该是暖融的,此刻却只让我觉得刺骨。
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深处涌起的苦涩,拿起那支他推过来的限量版钢笔。沉甸甸的金属质感硌着指尖。
我抬头,对上他那双审视而疏离的眼睛,甚至努力牵动嘴角,挤出一个在他眼里可能足够清醒、足够识趣的微笑。
好,我签。
笔尖划过昂贵纸张,沙沙作响,留下苏晚两个字。那一刻,心里那点残存的天真幻想,也随着这签名被彻底封存。傅承宇满意地点点头,那笑容里有一丝赞许,却是对一桩合格交易的赞许。
他或许从未真正懂过,彼时我签下的,不是通往幸福的保证书。而是我递给自己的,一面认清现实的冰冷镜子,和未来七年里,无数个深夜独自舔舐伤口后,淬炼出来的复仇刀刃。
签下那份协议,就像是亲手为自己戴上了一副华美却沉重无比的金色镣铐。那镣铐在傅氏集团这个巨大利益堡垒中行走时,无声地拖曳在地板上,发出只有我能听见的、绝望的摩擦声。
傅承宇身边从不缺人。精明强干的特助,对他言听计从的高管,还有家族里那些盘根错节、各怀心思的叔伯兄弟。但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最好用的我。
商业谈判前,对手的关键信息漏洞需要立刻填补,凌晨三点的电话会打到我床头,他语气笃定不容拒绝:苏晚,两个小时后,我要看到你拆穿对方弱点的详尽分析。于是我揉着通红的眼睛,灌下浓得发苦的咖啡,在键盘上敲打至东方泛起鱼肚白。
傅家老宅里,那些自恃身份的长辈对他母亲阴阳怪气,他只需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我便要立刻换上无懈可击的笑容走上前去,言语滴水不漏,手段圆融周到地将那些暗箭一一化解,既维护了他的面子,又不曾让长辈的难堪落人口实。
他是光鲜亮丽站在台前的总裁,而我是那道被他随意驱策的影子,替他在一切阴暗或劳神的角落里冲锋陷阵。
工作成了我唯一的避风港,也是唯一能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沙场。我不记得多少次,连续熬上三五个通宵处理并购案的核心财务模型,巨大的压力像无形的磨盘,一圈圈碾磨着神经。有时伏在办公桌上短暂地失去意识,再被邮件提示音惊醒,胃部绞痛的痉挛被强大的意志力死死摁住。
直到小腹深处传来一阵熟悉又尖锐的坠痛。那天,我正在做一个至关重要的项目PPT,关乎傅氏能否成功拿下市里最大的商业地块。屏幕上密集的数据和曲线图像扭曲的线条在眼前晃动,细密的冷汗瞬间爬满了额头。
疼痛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而上,淹没了呼吸。有什么温热的、不容忽视的液体,沿着大腿内侧蜿蜒而下。
助理小刘冲进来时失声惊叫,我低头,才看见米白色的地毯上绽开了刺目的猩红花点。意识短暂地模糊,我唯一的念头竟是死死抓住桌沿,用尽最后一丝清明看向电脑屏幕——文件,保存成功了吗
再醒过来是在医院刺目的白色顶灯下,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手臂扎着冰冷的点滴管。医生站在床边,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流产了。积劳成疾,胚胎先天发育也不太稳。你必须立刻休息,否则……
傅承宇就站在医生身后。昂贵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头发一丝不乱,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睛看着我,里头有震惊,有……大概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唯独没有我曾在深夜偷偷幻想过的慌乱或心疼。这场景本该令人痛不欲生,心碎成齑粉。
可奇怪的是,心口并没有预想中撕裂般的痛苦。巨大的疲惫之下,那空洞深处泛起的,反而是一种冰冷的、几乎让人窒息的麻木。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沉甸甸的牵挂,连同那点不切实际的期盼,真的永久地离去了。
原来从高处坠落,触底时并非痛彻心扉,而是深不见底的虚无。
医生话没说完,傅承宇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他迅速接起,几乎是立刻,那种在高压决策时特有的专注神情取代了所有短暂的失态。他侧过身,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那头迅速地交代着项目节点、资金流向和公关口径。
我的目光掠过放在旁边柜子上自己那个磨旧了的公文包。里面装着没做完的PPT最新版本和一堆关于竞争对手的分析报告。那是我昏迷前下意识抓住的。
身体的痛楚还在蔓延,但一种奇异的力量从麻木的废墟中滋生出来。我撑着坐起身,指尖微微发颤,但眼神却异常冷定。看向傅承宇挺拔而疏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那份签了字的婚前协议,那冰冷的条款像是在提醒我:在这个男人精心构筑的价值体系里,我现在不仅失去了利用价值,更是一个不合格的残次品。
傅承宇简单交代几句挂断电话,转过身,眉头微蹙:醒了好好躺着,有什么需要跟护工说,费用我会安排。他走近两步,却像是隔着遥远的山岭,这次意外,谁也不愿看到。公司那边……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精准高效的语言,地产项目到了关键期,你知道,我不允许任何闪失。我会让张特助……
我的心跳在听到意外这个词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了一下。原来七年的鞠躬尽瘁,连我失去的那个小生命,在他定义的词典里,也仅仅归类为一场可控的意外事件
他后面的话语模糊了,我只精准地捕捉到他转身离去的意图。那一瞬间,原本流尽的鲜血仿佛都冲上了头顶!嘴唇被自己咬得几乎尝到咸腥味,身体深处那残留的剧痛成了某种燃烧的催化剂。我猛地掀开被子,动作快到牵扯伤口也浑然不觉,一把抓过了那个沉甸甸的公文包。
傅承宇!我的声音,大概因为虚弱又用力而嘶哑,在安静的病房里异常突兀。他转身的动作停住,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
我从包里抽出那份被血迹沾染的文件资料,递向他。指尖在轻微的颤抖,但举起的动作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我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地,仿佛要用这声音划破某种牢不可破的屏障:项目报告的核心分析……做好了。竞争对手的最大漏洞……在第十六页附录C第三小节……你拿去,别耽误了投标。
递过去的不是文件,更像一块冰冷的石牌,刻着我用血泪浇铸的墓碑。
傅承宇的目光落到那摊已经凝固变成深褐色的血渍上,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病房里死寂无声,时间被拉得很长。他甚至没有立刻伸手来接。
那几秒钟的停顿,如同无形的利刃,将我对他最后一丝难以言说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妄想,彻底斩断。我看到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但随即又覆盖上那种我所熟悉的、金属般坚硬的核心意志,一种纯粹的计算效率的冰冷光芒。他最终还是接了过去,动作有些生硬,指尖避开了那片血迹。他终究没有回头看我一眼,西装衣角划过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冰冷空气,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一片真空般的死寂。
身体重重靠回冰冷的床头,疼痛像潮水再次席卷,但我却感觉心口某个地方,被那空洞的风,彻底吹透了,也吹硬了。
出院后,我成了一个更加高效的机器。傅承宇或许认为那场事故彻底磨掉了我身上最后一丝软弱的人性气息,也或者是项目投标关键期实在需要我这颗精准运转的齿轮。他对我的依赖程度达到了顶峰。我成了他办公室里的幽灵,更少的睡眠,更严苛的标准,更缜密的布局。每一个深夜独自加班的时刻,每一次接过他那些不容置疑的指令时,我都感觉自己正在用工作打造一副最坚硬的盔甲,也在亲手磨制一柄终将捅向他心口的冰冷匕首。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像无声的复仇之舞,敲下的每一份计划书、每一份合同细节、每一个精准分析的数据模型,都像是淬了毒,暗暗为他宏伟的商业帝国挖掘着基石下的流沙坑。
那个契机像一颗深水炸弹,看似平静的海面骤然被撕裂。
傅氏集团成立二十五周年的庆典酒会,选在刚落成的超五星度假酒店水晶穹顶下。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令人炫目的碎钻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整个江城的政商名流汇聚一堂。傅承宇无疑是今晚最耀眼的太阳,而身为他名义上妻子的我,是环绕在他恒星轨道上那颗被忽视的暗淡卫星。
他被一群重要人物簇拥在会场中央,谈笑风生,掌控一切。我端着香槟杯,悄然隐退到宴会厅一侧的露台旁,巨大的落地玻璃隔绝了里面的喧哗,夜风微凉,吹拂着裸露的肩颈。我需要一点冷气来压下从骨髓深处渗出的疲惫。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种刻意放慢节奏的轻快尾音。
苏小姐……哦,不对,该叫傅太太才对。声音亲昵,却字字都暗藏锋芒。
我转身。
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皮肤白皙得像昂贵的骨瓷,一头精心打理的栗色长卷发垂在肩头。她穿着火红色的吊带贴身长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小腹处已有明显的隆起。最刺眼的是她脖子上那条铂金镶嵌红宝石的项链,那独特的设计和切割——我曾在傅承宇书房的保险柜文件里见过草图,是他从苏富比拍下准备放进下半年情臻系列旗舰店作为镇店之宝展出的那颗稀世鸽血红!
她笑得明媚张扬,一只手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眼神是赤裸裸的、带着胜利者怜悯的打量。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我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眼底的讽刺几乎凝成了实质。
她轻启朱唇,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我听得清清楚楚:听说傅太太之前身体不舒服唉,真是太可惜了。我们承宇啊,一直想要个属于他傅家的继承人呢。她刻意加重了傅家继承人这几个字,红唇勾起,我呢,运气好点,承宇心疼,什么都不让我做,就让我安心在家养胎,等着做傅家未来的妈妈。不像姐姐你……她眼波流转,扫过我一丝不苟的职业套装和略显苍白疲惫的脸,为傅家忙里忙外,看着真让人心疼。哦,对啦,你看这链子好看吗承宇今早特意戴到我脖子上的呢,说是给我的护身符。
周围有几个原本在闲谈的宾客,目光已经被这边微妙的氛围吸引过来。
血液一瞬间似乎全涌向了大脑,又在下一秒冻结。捏着香槟杯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得发白,脆弱的杯脚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七年来为他殚精竭虑、熬干心血,甚至丢掉那个孩子时他都吝于一丝真心的慰藉……所有的画面碎片般涌来,最后定格在那块沾染血迹的文件纸页上。
痛吗很痛。像无数冰针同时刺入心脏。但更汹涌的,却是一种从深渊里攀爬出来的、淬了冰的滔天恨意!那恨意如同最烈的毒药,瞬间麻痹了四肢百骸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烈火焚心般的滚烫和绝对的清醒。
露台边缘精致冰冷的金属栏杆透过单薄的衣料传递着寒意。我背靠着它,仿佛只有这坚硬冰冷的支撑物,才能让我此刻不至于立刻跌入沸腾的岩浆里。
就在这时,宴会厅中央的宾客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傅承宇迈着稳健的步伐,朝露台这边走了过来。他身上昂贵的礼服没有一丝褶皱,脸上是那种在商业场上无往不利的从容。他看到露台边我和那个红裙女孩的对峙,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丝轻微的不耐烦掠过眉宇间。他径直走向那个红裙女孩。
无数道目光都聚焦过来,露台瞬间成了整个奢华盛宴的小型舞台中心。
傅承宇终于停在我们面前,无视了我,而是极为自然地伸出手臂,绕过那红裙女孩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亲昵地带了带。那只大手,落在那女孩隆起的小腹上时,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带着一种我所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珍视。
那眼神,我曾经那样渴望过,却从未得到过哪怕一秒。
他安抚似地捏了捏女孩的肩膀,然后才像突然想起我的存在,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的眸子,精准地对上我的视线。薄唇轻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霜雪淬炼过的残酷:
看够了吗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竖着耳朵的人们听得清清楚楚,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我的脸上,站在这儿,用那种眼神看我太太做什么
他的下巴对着那红裙女孩的方向点了点,动作里的保护欲毋庸置疑。他甚至向前逼近了半步,那种无形的、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将我笼罩。
苏晚,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些,冰冷到每一个音节都裹着寒刺,唯独嘴角扯出一个堪称恶毒的嘲弄弧度,你该不会到现在还天真地以为,单凭之前那个……意外流掉的孩子,就有资格奢望什么‘母凭子贵’的戏码了吧
母凭子贵。
这四个字像是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我内心深处那处被反复撕裂、从未真正愈合的伤疤,又在里面狠狠剜了一下!痛楚像高压电流瞬间击穿全身。周围所有看好戏、同情、嘲讽的目光都成了模糊的色块,只有傅承宇那双写满冷酷算计和鄙夷的眼眸异常清晰。
世界在那瞬间安静极了。我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和心脏猛烈撞击胸腔的声音,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毁灭性的回响。露台冰凉的金属触感还在脊背处,像唯一真实的锚点。
七年来积攒的绝望、疲惫、被践踏殆尽的尊严,所有的委屈、隐忍、无谓的牺牲……在这一刻终于冲垮了堤坝,转化为一种狂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地狱之火!
就在傅承宇唇角那抹恶毒弧度尚未消散,眼底胜利者的轻蔑正待加深的那一刻——
一股巨大的力量骤然从我身体深处爆发出来!那力量如此凶猛,甚至压过了从脊柱蔓延开来的那阵熟悉的绞痛。我一步上前,不再有任何退避!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一往无前的声响,直逼到他面前不到半米的距离!我能清晰闻到他身上那昂贵的冷杉须后水的味道。
这个突兀的、极具攻击性的逼近动作,显然超出了傅承宇的意料。他脸上的傲慢微微凝滞了一瞬。
周围更是响起一片压抑的、惊讶的吸气声。
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我抬起头,脸上竟缓缓绽开一个笑容。不是惨淡的哭,不是虚弱的辩解,而是一个堪称明艳,却带着冰雪锋芒的、极致讽刺的微笑。它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眼中的惊疑不定。
与此同时,就在傅承宇以及所有看客还没从那惊愕的笑容里回过神来的瞬间,我的右手闪电般探进了晚宴手拿包深处!
没有停顿,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啪嗒!
一声清晰无比的、指甲划过金属材质的开关音,在一片骤然沉寂下来的空气中突兀地响起!
整个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香槟的气泡在空中凝固,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僵住。傅承宇唇边那缕未及完全展开的胜利者讥嘲,像被寒冬的冰霜瞬间冻结,变成了一种无法描述的错愕和一丝……本能的恐慌。他瞳孔猛然收缩,鹰隼般的视线死死钉在我刚放回手包里的手机。
那声细微的按键音,如同启动毁灭装置的最后一记确认。下一秒,我将目光从他骤然失血的脸上移开,转向全场僵若木鸡的宾客。脸上的笑容愈发灼人,红得似血。
傅总说得对。我的声音异常平稳,字字清晰,穿透凝固的空气,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冰裂质感,女人妄图靠孩子绑住男人,确实是自取其辱。我的视线扫过脸色煞白、紧捂着腹部的红裙女孩,然后再次精准地落回到傅承宇那张已经蒙上一层灰败的脸上,故意停顿了一下。
看着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看着他眼底那份掌控一切的神情碎裂开第一道恐惧的纹路,我的每个字都像冰冷的钢珠砸在地面上:不过呢,比起傅总您三年前在东南亚港口操作钢材吨位瞒报进口税,去年底跟腾达签的那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实际挪用集团专项建设资金的‘战略框架’,再到现在……想通过那位陈董的海外空壳公司洗白自己非法募集的那十八个亿……这些‘宏伟事业’……我脸上的笑容倏然收尽,只剩下淬毒的冰冷,好像更值得成为大家今晚的谈资
嗡——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像是被猛地抽空了!窒息般的死寂过后,是山呼海啸般炸开的哗然!
每一张惊骇的面孔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傅承宇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脸上!所有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额角甚至有细微的青筋在突突跳动!他高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脸上再无一丝运筹帷幄,只剩下天崩地裂般的惊骇和一种被扒光了衣服丢在暴徒前般的赤裸羞辱!
苏晚——你胡说!!你从哪里编造的这些——!他发出一声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不顾一切地朝我猛扑过来,像是要掐死这个将他打入地狱的女人!那张曾倾倒无数人的英俊面孔扭曲得如同恶鬼。
但他没能碰到我一片衣角。
会场阴影处,两名穿着黑色安保制服、训练有素的高大身影如同精准预判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扑过来的路径上,一左一右架住了他暴怒失控的胳膊,力道沉稳强硬。
傅先生,请保持冷静。左边那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我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目光掠过他徒劳挣扎的身影,从容地拿起旁边侍应生托盘上的一杯新香槟,浅浅啜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辛辣的清明。傅承宇难以置信地望着我,像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他掌控了七年、却始终未曾看懂的女人。
这时,一直在旁边吓得花容失色的红裙女孩,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口,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向我:傅太太!你疯了吗!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承宇!这些证据……一定是你伪造的!你这是嫉妒!你是在报复我!因为你生不出孩子,就要毁了承宇,毁了我们傅家!她激动地试图挣脱另一个试图安抚她的女眷,挺着肚子就朝我这边冲过来。
变故陡生!
混乱中谁也不知道她脚下是不是真的绊到了什么——也许是她昂贵的红裙下摆,也许是某张椅子突出来的雕花椅腿——伴随着一声短促惊恐的尖叫,那个纤细的身影猛地向前扑倒!人群爆发出更大的惊叫,无数双手伸出去想扶她。
可还是晚了。
她重重地摔倒在地毯上!火红的裙摆像一朵碎裂的花。她痛苦地蜷缩起来,脸色煞白如纸,死死捂着自己的肚子:啊——我的肚子……好痛……承宇!孩子……殷红的血,在她身下晕染开来,迅速蔓延,将昂贵的地毯染成触目惊心的暗黑色。
傅承宇像是被那道血色猛地刺穿了神经!他全身剧烈的颤抖骤然停止,挣脱安保的钳制变得狂躁绝望:嘉嘉!!他扑跪过去,声音是破碎的、嘶哑的哀嚎,想碰她又不敢碰,那眼神里的恐慌和茫然无措,是我从未见过的真实情绪。刚才还在讨论惊天商业丑闻的宾客们,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人间惨剧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而我,安静地站在混乱的中心。
冰冷地看着傅承宇抱着那个红裙女孩,如同捧着最珍视的珍宝般嘶喊医护人员。
冰冷地看着那滩比露台暗色地毯上曾经出现的红痕更刺眼、更迅猛扩散的血泊。
指尖的香槟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冰凉地刺激着指腹。他此刻如丧家之犬般的狼狈哀恸,与她身下那不断洇开的血色,共同构成了一幅诡异而具有某种宿命意味的画面。
酒杯被缓缓放回托盘。
是时候离开了。
我转身,高跟鞋踏在被血染红了一小块的地毯边缘,没有丝毫停留。华丽的裙裾扫过那混乱、血腥、与崩溃交织的中心点。身后是傅承宇绝望的嘶吼和医护人员的喊叫,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玻璃传来的噪音,模糊而遥远。
不再回头。
三天后,江城几乎被一场名为傅氏帝国坍塌倒计时的金融风暴所席卷。
新闻24小时滚动播放,头条标题触目惊心:《傅氏集团遭遇惊天丑闻,总裁傅承宇被控多项重罪》、《权威机构介入,傅氏涉税走私洗钱黑幕浮出水面》、《傅氏大厦将倾股价连续三日无量跌停,市值蒸发百亿》……
办公室里,巨大液晶屏幕上分屏显示着不同财经频道的主持人面色凝重地播报着最新的进展,触目惊心的下跌箭头像是扎进傅氏心脏的尖刀。屏幕的冷光映着我手中温热的骨瓷咖啡杯杯壁。傅氏集团的核心成员——那些当初对我这个外人轻蔑无视的总监们、经理们,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如同被蒸发的露水。银行冻结账户,供应商催款信函雪片般飞来,曾经谈笑风生的战略伙伴翻脸比翻书还快,公开声明指责傅承宇的商业欺诈。
傅氏总部那幢曾象征着无上权势的摩天大楼,此刻如同一个被抽干了灵魂的巨人,只剩下空洞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城市之光。
晚姐,风头那边刚刚发来最后确认邮件,傅氏控股的物流枢纽项目……已经按预设价格拿下。助手小林的声音带着努力压抑的兴奋和一丝丝敬畏,我们的人已经接管了现场。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我没有立刻去接。指尖轻轻拂过屏幕,那上面是一条新收到的加密数据流,显示着今天股价开盘再次被打压到地板的情况。
门被象征性地轻敲了两下,随即推开。
林修然走了进来,深灰色定制西装剪裁利落,衬得身形挺拔。他并未被这满屏的风暴所影响,步伐从容,脸上挂着一抹散漫而笃定的微笑,如同刚刚捕获了心仪猎物的年轻狮王。他径直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没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而是侧身极其自然地倚靠在我的办公桌边缘。
他身上带着一丝外面刚进来的晨间水汽的微凉和干净雪松的淡雅气息,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紧绷的财经压力。
宝,早。他俯身凑近,声音低沉含笑,带着一种独属于情人间的亲昵气息。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睫毛下那点闪烁的笑意。
不等我回答,他极其自然地伸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我的眼角下方,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最易碎的珍宝:眼圈有点青。昨晚熬到几点都说了别那么拼。语气看似责备,尾调却带着毫无原则的宠溺。
然后,他才仿佛刚想起来,微微偏头,目光掠过墙面上那些翻滚着触目惊心新闻的液晶大屏幕,俊朗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向上挑了一下,那眼神锐利如鹰隼审视被圈定的领地。
傅家最核心的产业链,他重新看向我,眼神专注,声音是谈判桌上一锤定音的沉稳有力,却唯独对着我说,带着点讨赏般的轻笑,从上游原材料控制到下游终端渠道……已经全部收购完成。新公司命名为‘启辰’,LOGO初稿下午送到你手上审。
他俯身凑得更近,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点隐秘的得意和完成承诺后的放松:怎么样这份早餐前的小点心,还合我们大功臣的胃口吗
门被推开,带着一种冰冷的犹豫。
那原本总是一尘不染、熨帖笔挺的手工定制衬衫,如今皱得如同在酸液里泡过三天。头发凌乱,几天没有刮的胡茬在下巴和两腮野蛮生长,像蒙上了一层脏污的灰。最刺眼的是,他那双曾睥睨天下的深邃眼眸,此刻空洞洞的,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被摧毁后毫无生机的灰败。
傅承宇站在门口。他大概挣扎了许久才踏入这个属于胜利者的领地,双脚上昂贵的手工皮鞋沾满了外面工地的泥灰,踩在光可鉴人的深色大理石地板上,留下刺目的印记。
他的目光穿过宽敞奢华的办公室,越过那些象征新生的启辰集团标志性宣传海报,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溺毙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带着绝境中不顾一切的狂热。他冲了过来,不再是那个从容优雅、掌控一切的总裁,而是像一个真正的末路赌徒,拖着脚步踉跄着扑到我的巨大办公桌前。
昂贵的紫檀木办公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似乎承受不住一个时代落败者的重量。
晚晚……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扯出来的,带着濒死的喘息,原谅我……求你原谅我!
眼泪毫无预兆地冲出来,混杂着绝望的祈求,冲刷着他那张曾经令无数女人心动的英俊脸庞,此刻却显得那么滑稽而可悲。
以前都是我不对!是我被猪油蒙了心!被那些野心冲昏了头!都是我的错!他声泪俱下,涕泪横流,试图用最原始的本能唤起哪怕一丝怜悯,我们七年……我们有过那么多日子……你心里最清楚,我对你……
他的表演真挚而悲痛。然而此刻,在我眼里,这张哭泣的脸孔,这场廉价的眼泪,甚至比不上窗外飘过的一片阴翳云影更值得关注。
我甚至没有抬起眼皮,只是继续专注地看着手中一份关于傅氏名下某地产项目遗留债务的清算报告。指尖翻过一页文件,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的漠然像是一盆冰水,更彻底地浇灭了他眼底残留的光。他突然双膝一软,沉重地跪了下去!膝盖骨撞击坚硬地面的那声咚响,在极度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他竟然跪了下来,匍匐着,伸出那双曾经签下过无数掌控他人命运文件的手,死死地攥住了我垂落在身侧的那片裙角!昂贵的丝质布料在他因绝望而用力过度的指尖下扭曲变形。
晚晚!求你!你恨我、报复我都可以!怎么打我骂我我都认!他抬起头,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可我爸他……他只有那点股份了!那是他养老的命根子!他为了保住傅家最后那点壳子,把名下的股份都抵押了!现在银行说下个月就要启动拍卖程序!求你抬抬手,给银行打个招呼……
他身体前倾,眼神疯狂地向上够着,试图寻找我眼中哪怕一丝松动:只要放我爸一马……晚晚!求你!那些股份!看在……他急促地喘着,像是在巨大的压力下寻找着最具备诱惑力的承诺,看在……我们那个失去的孩子的份上!放过老爷子!只要你放过他,我傅承宇……后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还债!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的手掌攥着我的裙角还在剧烈颤抖,那力道几乎要将布料撕裂,仿佛这就是他与整个世界相连的最后一点依凭,卑微、绝望、毫无尊严。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他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响。
我终于抬眼。
目光平静无波,如同俯瞰尘埃。看着他布满污浊泪痕和胡茬的脸,看着他那双被绝望侵蚀的眼。
好啊。我开口,声音不高,清凌凌的,不带一丝温度,却像利刃割破所有噪音,穿透了他最后的幻想屏障。
傅承宇猛地一震,攥着我裙角的手下意识地松了几分力道,混浊的眼底骤然迸发出一点微弱的、难以置信的光,像是将死之人突然回光返照。
他从跪伏的姿势挣扎着想站起来一点。
我没动。
右手从容地从桌面上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封面印着股权抵偿协议的厚厚文件。
下一秒。
厚重的文件,如同裹挟着千钧之力的铡刀,被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甩了出去!坚硬锐利的塑料封皮边缘像刀锋一样,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
啪!!
一声无比响亮、无比清脆的扇脸声!
文件重重地拍在傅承宇脸上!
刚挣扎着抬起头的傅承宇,被这狠戾至极的一击打得彻底懵了!巨大的力道将他的头打得猛地侧向一边!脸颊瞬间就红了!文件尖锐的边缘甚至在他颧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痕!他捂住脸,整个人僵住,所有企盼的表情都凝固在被打的那一瞬间,变成了一种极其怪诞的空白。只有那文件散乱地从他头上、身上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雪片般盖在他跪着的腿上、皱巴巴的衬衫上,像是一场无声的埋葬仪式。
办公室落针可闻。
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被打落尘埃、彻底失去所有光环的男人。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来自西伯利亚的永冻层:
先把你爸抵押出去的股份——我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跪着还给我。签字,盖手印。我的脚尖轻轻点了一下散落在他眼前那份文件,再谈其他!
傅承宇整个人如同被钉在了原地。捂着脸的手僵在半空,指缝间透出红肿的脸颊皮肤和那道刺目的细长血痕。他眼睛是睁大的,瞳孔却失去了焦距,凝固在一种被打碎了的、难以置信的震惊中。空气粘稠得化不开,那份印着股权抵偿协议的文件静静地躺在他的膝盖上。
几秒钟漫长的死寂。然后,一种极其低沉、断断续续的、如同负伤野兽在狭窄喉管里艰难滚动的呜咽声,终于从他蜷缩的身体里透了出来。不是痛哭流涕,更像是内脏都在痉挛的痛苦。
我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落在办公室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上。窗外不再是江城冰冷的钢铁丛林,而是一幅截然不同的画卷——碧蓝如洗的地中海天空下,一望无垠的蔚蓝海面荡漾着细碎如金的阳光。白色的浪花温柔地拍打着海岸线,岸边错落有致的白色建筑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属于胜利者的风景。
收回目光,我径直绕开地上那座屈辱的、痛苦蜷缩的雕塑,走向办公室的门口,一步未停。推开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身后那片窒息的气息。
走出那间充斥着血腥、硝烟和终极清算意味的办公室,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暖融融地落在身上。我轻轻吁出一口气,仿佛将七年沉渣与最后那点暴戾一同吐尽。
走廊前方,是启辰集团全新的开放式咖啡区。靠窗的一张玻璃小圆桌旁,孟媛已经在等我。我的首席律师闺蜜,也是这场战争中最牢靠的后勤和智囊。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米白色套装,手里拿着两个平板,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推到我面前,抬眼看我时,眼底的担忧如初雪般清晰。
处理完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熟稔的心疼,那滩烂泥……没沾着你吧
我坐下,端起咖啡杯,醇厚的香气沁入心脾。目光落在咖啡拉花上,一只振翅欲飞的天鹅轮廓。我笑了笑,笑意直达眼底,将阴霾彻底驱散:刚清理干净。顿了顿,语气轻松得像在聊换季新装的配色,倒是你这边,‘启辰’重组后第一笔战略合作,我看了方案,孟大律师真是把对方压榨得一滴不剩,深得我心。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平板屏幕。
孟媛噗嗤一声乐了,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旋即又正色道:不说笑话了。几个关键项目的法律扫尾,尤其是涉及以前傅氏那堆烂账的,都清理得差不多了,保证没有尾巴。下午的复盘会材料我刚整理完。她将手里的另一个平板推给我,你再看下特别是那几块硬骨头的法务处理路径。
阳光正好,斜斜地打在她微微卷曲的发梢,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我和她对着平板,一条条讨论着法律条文和商业陷阱规避策略,偶尔夹杂几句无伤大雅的调侃。那种纯粹专注于事业、彼此信任、互有回应的感觉,像冰镇气泡水一样畅快清爽。
服务生走过来,礼貌地询问是否还需要些什么点心配咖啡。
孟媛笑着点了单:一杯橙汁吧。再来一份你们这儿的开心果拿破仑。她转头冲我眨眨眼,庆祝一下,甜食疗法,高效又无害。
就在橙汁和精致的点心刚摆上桌,我拿起小银叉,正准备戳开那层层酥皮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徐不疾地传来。来人似乎目标明确。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停在了我们桌旁,挡住了部分阳光,投下一片温煦的阴影。
抱歉,打扰二位片刻。一个温和得体的男声响起。
我和孟媛同时抬头望去。
是个极其年轻的男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身量很高,穿着深蓝色休闲款西装,白T恤打底,清新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松弛感。脸庞俊朗干净,下颌线条利落,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此刻正微微弯着,眼瞳是极为罕见的灰蓝色,映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光芒,像倒映着星光碎屑的湖水。他手里拿着一个极其普通的黑色商务笔记本。
林总刚才吩咐,有几份关于西西里岛新港口股权合作的预审意向书,需要苏总签个字,男人声音温润,不急不缓,带着让人舒心的节奏,视线礼貌地在我脸上掠过,随即看向孟媛手中的平板屏幕——上面刚好翻到启辰集团海外事业部的一个logo提案页面。他的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了半秒,那点淡淡的兴味被迅速敛起。
他将笔记本放在桌上,翻开到一张需要签名的扉页递给我。
孟媛似乎察觉到点别的,但只是挑了下眉,没说话。
我接过他递来的签字笔,快速浏览确认了关键点,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递还回去:辛苦了。告诉林修然,这部分预案我会晚点跟他具体对。
我的声音平静专业。
好的,苏总。年轻男人收好文件,拿起笔记本,动作干净利落。他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微微颔首,灰蓝色的眼眸再次落在我脸上,这一次,那抹笑意更清晰了些,带着点纯然无害的欣赏,却又有种洞悉世事般的了然感。
这份合作构架很精彩,他的目光指向孟媛放下的平板屏幕一角,尤其港口与内河联运的预设路线,角度刁钻,收益点切割更是神来之笔。
我和孟媛交换了一个极短暂的眼神。他点出的切口,正是今早我和林修然敲定的核心策略,几乎不可能被外人如此精准地捕捉到。
但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仿佛只是出于职业素养随口一提。他微微后退半步,准备告辞,却又在转身前顿了一下,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张极其简洁、只印着一个烫银名字和联系方式的卡片,轻轻放在桌面,推到我和两杯饮品中间的空隙。
对了,他扬起唇角,那双灰蓝色的桃花眼里仿佛有水波轻轻荡开,苏总,孟律师。我叫季珩(héng)。名片上有我的联系方式。
他停顿了一秒,目光像羽毛般落在我身上,随即自然滑开,看向桌上那份刚刚被我们一扫而空的拿破仑点心,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打趣意味:
下次过来,记得点这里限量的岩溶巧克力蛋糕,他笑了笑,声音低沉悦耳,像丝滑的大提琴,开心果拿破仑固然经典,但真正压轴的宝贝,有时候藏得更深一点。
说完,他再次颔首,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步伐从容,像一道嵌入阳光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