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宫里最受宠的公主。
父皇为我精心挑选了三个预备驸马。
一是状元郎。
二是小将军。
三是小侯爷。
旁人都说这是一文一武一富贵。
我原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每日只管享受着他们对我的讨好。
直到有日,我在其中一人的佩囊里翻出了三张纸笺。
区区公主而已,我只不过是随口哄哄她,她就对我无法自拔了。
赌注要到何时每日都要对着公主装模作样,真是恶心死我了。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堂堂公主,在被我戏耍后会有怎样的表情了!
除了三人外,其它纸笺上的字迹也是位我很熟悉的人。
你们三人一起把她名声搞臭!我要她身败名裂!
真是可笑。
这三人如此自信,把我当成了棋子
那就来看看,这场棋局的赢家到底会是谁吧
1.
和江望舟的初次相见是在琼林宴上。
父皇特允我与他一同赴宴。
世人皆流传着殿试前三状元多县令,探花多驸马。
可那日在宴会上,我看着江望舟身着簇新的状元红袍。
与大臣们举杯同庆,饮恩赐御酒时的样子。
只觉得站在他身旁的探花郎都显得如此黯然失色。
我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父皇见我如此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场就下令,将江望舟划进我的预备驸马之一。
当晚他便来公主府为我讲经。
只是无论我怎么撩拨他,他也仅是青衫半解,红着脸勾着我问:
公主可愿与臣共研朱墨
原以为他真是什么正人君子,直到刚刚在他的佩囊里看见那三张纸笺。
我才发现他们三人私下关系竟如此要好。
甚至佩囊里还有更多张纸笺,他们不仅拿我作赌,看我会对谁倾心。
甚至已经想好要如何拒绝抛弃我,然后在满大街的去大肆宣扬羞辱我只是个荡妇。
一切我都想好了,就等着这蠢货公主做出选择了。
在下真是迫不及待了!
诸如此类的话语写满了纸笺。
江望舟连要如何用情诗来哄骗我都列了甲乙丙丁。
不仅如此,我还在几张纸笺上看到了除三人之外的字迹。
我的死对头同时也是我的皇姐——沈浣。
我就是要她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你们谁能做到,我就答应谁全部的要求。
我简直都要笑出声了。
先不说什么抛不抛弃,他们三人都是哪来的自信我一定会在他们之间做出选择。
再说了,敢拒绝公主疯了吗
看来这三人是空有胆子,没有脑子。
公主您是在……
听到江望舟的声音后,我若无其事地将佩囊重新放好。
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他手里捧着抄写好的话本内容,这是他每日的必修课。
自从父皇钦点他来公主府后。
我便命他每日抄写一卷话本,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以往他抄完后,我总爱撩拨他看他红着脸结巴回话
那样子可真是有趣。
可今日不同了,我望着他上下打量。
觉得往日那脸红的模样怕都是装的吧
不愧是读书人呐,心都脏。
竟然连我都骗过去了。
公主今日想玩什么他将抄本搁在案头,长眉微挑,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我。
别说,若不是我看了纸笺,还真会继续信了他这副君子模样。
我慢悠悠开口:江状元可曾听过『膝行读经』
江望舟握笔的手顿住,臣愚钝,还请公主明示。
很简单。我笑了笑,随手从身旁拿了一本书扔给他。
就是本宫要你今夜跪在公主府前庭,读完这本书,每漏断一刻,便多跪一个时辰。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不解:公主这是何意臣每日勤谨抄写,从未有过一刻懈怠……
跪。我往圈椅上一坐,随手拨弄翡翠护甲,要像你谢恩时那样端正跪着,敢晃一晃,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江望舟浑身发颤,扑通跪在青石板上,朝我叩首:臣……遵旨。
我转身走向寝室,不用想我都知道。
江望舟现在肯定委屈困惑,毕竟以往看在他长得好的份上。
我对他还是有几分纵容在的。
不过这也只是刚开始罢了。
来日方长。
我跟他们几个后面还有得玩呢。
第二章
2.
卯时三刻,我在帐里伸了个懒腰。
婢女春桃端着铜盆进来:公主,昨夜您睡下后便下起了雨,下到卯时初才停呢。
难怪我觉得自己睡得如此舒坦,原来是因为下雨了。
下雨的天气可最适合入睡了。
身旁的春桃突然压低声音:奴婢是说……江状元郎还跪在前庭。
我看着铜镜里映出的自己微微挑起眉梢:哦他当真跪了整宿
春桃点点头:也是在卯时初才走的,走时身上的衣裳都能拧出水来,还让奴婢传话——说若有得罪公主之处,还望您能海涵。
我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对了,今日轮到谁来当值了
回公主,是羽林卫裴将军。春桃替我披上织金翟衣,卯时三刻便在演武场候着了,说是要继续教公主骑射。
演武场的青石板还泛着潮气。
裴照身着一身簇新的玄色劲装,正站在校场中央舞枪。
他的束发丝带松了半幅,沾着雨水的碎发贴在耳侧。
倒是比平日又多了几分野气。
我望着他耍完一套六合枪,想起初次见他的情形。
那是三月初三上巳节,我带着春桃去玄武门试新得的枣红马。
演武场旁的桃花开得正盛,我刚骑上马没多久。
迎面就看见裴照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上。
银枪挑起一串桃花枝,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回头看我,眼尾竟然还带了颗红痣。
那是谁我攥紧手里的缰绳问春桃。
春桃踮脚望了望,回道:是右威卫大将军裴弘的独子裴照,去年便随父征突厥,单骑斩了敌方副将首级呢!如今是羽林卫最年轻的中郎将……
她话音未落,我已策马冲进演武场。
枣红马被银枪惊得躁动不安,我险险按住马鞍。
只见裴照已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惊扰,还望公主恕罪。
我看着他抬起头时眼尾的红痣,心里止不住赞叹。
这武将竟生得比女人还好看,这还得了,必须拿下。
你这枪耍得不错,我拨弄着马缰上的珊瑚珠,就赏你来教本宫骑射吧。
演武场的事一下就传到了父皇那里。
于是当天如我所愿,裴照也成了我的预备驸马之一。
此刻裴照收枪转身,见我盯着他发愣,笑道:公主今日想学什么是继续学骑射,还是……别的
学你今日耍的六合枪。我向他走去,春桃立刻为我捧上软甲。
裴照接过甲胄替我系上腰带,指尖擦过我腰间玉佩时又突然顿住:公主可知,这枪讲究『眼要明,手要狠,心要冷』。
他忽地贴近我耳畔:可公主这心……太软了些。
心软想起在纸笺上看见的字迹,我冷笑一声,任由他替我戴上护腕。
裴将军可知,昨夜江状元郎在雨里跪了整宿
裴照替我系护腕的手猛地缩紧:公主是在警示末将吗
我望着他泛白的指节,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不,本宫是在告诉你——我手上的力度加大,在他的脸上留下红痕,今日若是教得不好,本宫便让你去护城河捞一夜月亮。
裴照笑了起来,露出犬齿:末将遵命。
裴照的手掌贴着我的手背复上枪柄,玄色劲装下的胸膛几乎要贴上我的后背。
他束发的丝带彻底散开,带着湿气的发丝扫过我的脖颈,声音从我耳畔落下:公主看,手腕要这样翻转——
我还来不及回应,远处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抬头一看,竟是江望舟。
他身上的衣裳还是湿漉漉的,乌纱帽歪斜地扣在头上,看见我和裴照交叠的手时,脸色骤然发白:公主千金之躯,岂能与武夫如此亲近!
第三章
3.
裴照嗤笑一声转过头:江状元这是唱的哪出怎么,昨夜跪了场雨,脑子倒跪糊涂了今日当值的是我,轮得到你在演武场撒野
他故意将手搭在我腰侧:还是说状元郎连排班的规矩都不懂
江望舟踉跄着扑到我面前:公主恕罪,昨夜臣在雨中彻夜自省,已经知错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面跟公主认错,这才又回到公主府。
他抬头时睫毛还凝着水珠,眼底满是懊悔,若能得到公主宽恕,臣愿日日在殿前长跪……
我看着江望舟这幅模样,心里满是诧异。
戏台上的戏子们都没他会演。
若不是我已经知道他们三人私下的勾当,倒真又要被这幅深情模样骗了去。
得了吧!裴照扣住我的手腕往后一带,江望舟,适可而止!咱们三人可是说好了——
话刚出口,裴照的神色就开始不自然了起来。
他已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毕竟他们三人在我面前向来都是水火不容的。
何来什么说好呢
不过我自然要当做没听清,毕竟这事我还没打算那么早放到台面上。
我抚了抚腰间玉佩,笑得无辜:什么呢
不等裴照回答,我便挥了挥袖:本宫乏了,江状元既已知道错了,便回吧。
江望舟僵立片刻,终究是俯身退下。
裴照望着江望舟踉跄离去的背影说道:公主瞧他那病恹恹的模样,像是臣欺负他了似的。
他忽然扣住我的手腕带着我转了个圈,不过是个酸儒罢了,公主可别被他这副模样给忽悠了。
我淡笑不语,任由他带着我挥枪。
心想都是一丘之貉,还彼此上了膈应上了。
软甲下的脊背贴紧了裴照的胸膛:公主可看清了这招该这样使——
他握着我的手忽而用力带着我将银枪一丢,顺着江望舟离开的方向。
钉入了百步外的槐树干,要像这样,才不会让猎物有机会逃脱。
我盯着还在颤动的银枪,歪头笑道:裴将军这是在教本宫如何……杀人
裴照眼尾的红痣因流汗像是被晕开,开口说话时靠近我的耳畔。
犬牙故意蹭过我的耳垂:臣只是在教公主……如何驯犬。
话音未落,又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腰带:公主可曾想过,若要在臣与江望舟选一个,会选择谁呢
终于还是说出口了吗无论怎样与我装模作样。
最后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赌注与羞辱我罢了。
裴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用手抵住裴照喉结将他推开,你与江望舟在我这里自然是不分伯仲,各有各的好,本宫当然是——一视同仁。
他的神情一下便冷了下来。
但是谁在乎呢
我退开半步,解下护腕扔给春桃:罢了,今日乏了。裴将军还是改日再来教本宫『驯犬术』吧。
将裴照打发走后,我便回了暖阁。
本想坐下细细思索一番,谁知没过多久,春桃便走了进来。
面上带着古怪神色:公主,定北侯的萧小侯爷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我愣了一下:不是明日才轮到他当值吗
回公主,是明日才是萧小侯爷当值。春桃微微靠近我,但是他不知从哪得知裴将军今日被提前遣返,说要来替您解闷。
我手轻叩了下桌沿,嘴角扬起笑意:让他进来。
萧承的声音比他人先传进暖阁:公主总算是肯见我了,昨儿我才刚淘了波斯进口的琉璃骰子,要带给您解闷呢!
他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腰间缀着拇指大的东珠,大步朝我走来,直直站我跟前。
我故意逗他:小侯爷这是打算把定北侯府的库房一点一点往我这搬了
哪能呢萧承往我身旁一坐,胳膊肘撑在桌面凑近我:不过是想公主解了闷,总得夸夸我吧——不像那酸儒和武夫,一个只会掉书袋,一个浑身臭汗味!
我接过他递来的琉璃骰子,别说,确实是晶莹剔透的。
还怪适合放在手上盘一盘的。
我把琉璃骰子放在手心里打转,想起初次跟萧承相识的情形。
第四章
4.
那是在一场马球赛上,草场被烈日晒得发烫。
我正坐在看台上吃着冰镇荔枝,忽然场中爆发出一阵喝彩。
定北侯府的小侯爷又进一球!
抬眼望去,只见萧承骑着马在场中奔腾,手里的马球杆挥得虎虎生风。
好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公主瞧着小侯爷,竟生得如此俊朗。春桃替我摇着扇,听说小侯爷的马球技压长安,无人能敌呢。
话音刚落,萧承便忽然勒住缰绳转身策马朝我冲来。
他在看台前猛地勒马,马蹄扬起的沙尘扑得我眯起眼。
大胆!我挑眉看着他:敢在本宫面前耍马,该当何罪
萧承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时手里的马球杆敲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还望公主恕罪,臣听闻公主在选预备驸马,特来献艺。
春桃在一旁轻咳:萧小侯爷可知,公主已有两位预备驸马
知道啊。他朝我笑道:他二人能有什么东西臣别的不多,就是宝贝多——
他冲身后小厮挥了挥手,立刻有人抬着鎏金托盘上前。
这是臣刚刚比赛上所赢来的,全部献于公主。不仅这些,只要是公主喜欢的东西,臣定尽所能为公主寻来。
我望着他被晒红的脸,忽然起了逗弄心思:可我听说,定北侯府小侯爷最为纨绔,整日带着鹰犬在街上横行霸道。
那都是旁人嫉妒我。萧承甩了甩马球杆,臣对公主可不一样——马球杆甚至都被他镶嵌了珠子,在阳光下晃人眼,臣只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您。
想当本宫的预备驸马也行。我随手抓了几颗桌上的荔枝放在他掌心,等父皇明日下旨后,你就去尚宫局那排班来公主府当值吧。
其实也没别的,主要是萧承长得确实合我心意。
再说了,送上门的能不要嘛。
而此刻他坐在暖阁里,继续贬损江望舟和裴照:您瞧瞧江望舟,只是跪了一宿雨就病恹恹的,怕不是还要公主您替他抄书卷还有裴照那粗人,舞枪弄棒的,哪懂什么风情,哪像我——
说着说着他站起身,走出门外拿了什么东西又快步走回来。
原是捧了个檀木匣子回来,打开来里面竟是只通身雪白的波斯猫,脖颈上系着的项圈上还嵌着颗红宝石:前阵子见您在太液池逗御猫,臣就想着给您寻只更俊的。您瞧这猫,是不是比宫里的御猫都要讨人喜欢。
我逗弄着猫的爪子,听着他自夸自擂:我萧承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哪像他们俩——
打住。我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你倒是说说,当初是谁在马球赛上求着我收他做预备驸马的
萧承抬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公主这说的什么话,您当初瞧见我时,眼睛亮得就跟琉璃骰子似的呢。
我嗤笑起来:本宫看见你时眼睛就亮还不是看在你这张脸生得好看……
是是是,可多亏了臣这张脸,这可是专门为讨公主欢心生的。
他将猫抱开,整个人朝我压过来:公主且仔细瞧瞧,臣今日带来的琉璃骰子,可是要拿来赌真心话的!
赌真心话什么真心话
萧承继续说道,臣就想知道,臣和裴照,您更中意哪一个
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按捺不住了。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用情多深呢。
可惜,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睨着萧承泛红的耳尖轻笑:为何只问你和裴照,难道在小侯爷心里,江状元郎早已出局了
他猛地把眼睛睁大:公主的意思是……是
我将琉璃骰子塞进他衣襟,用手划过他锁骨:小侯爷这般心急做什么后日本宫要在府中办赏花宴,只请你们三人,到时候自会告诉你们答案。
萧承难掩欣喜:公主此话当真
本宫自然说到做到。我拨弄着波斯猫的项圈,你且先回去吧,后日来赴宴记得带够赏玩的珠宝。
萧承离去不久后,春桃神色凝重地进来附在我耳边低语:公主,您派出的暗卫传回消息,江状元、裴将军以及萧小侯爷他们三人都分别会见了大公主的心腹宫女。
呵,三个蠢货。
我倒要看看后日他们能搞出个什么名堂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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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5.
正值夏日,荷花开得正盛。
我在公主府的水榭里摆了赏花宴。
江望舟来得最早,手里拿着新抄写的诗句。
一见我,便又摆出深情款款的样子说:这是臣连夜为公主抄写的诗句,里面全都是臣想对公主说的话。
我笑着接下后答应他必会好好翻阅,随后敷衍地翻了翻,便放在一旁。
心想着翻来覆去还是这套,早就看腻了。
真想对我表达,就自己写呗,天天只会抄算什么东西。
没过一会,裴照也来了,一来便快步走到我身旁俯下身替我整理发间金步摇:公主可知,这步摇的流苏该垂在右侧
我就坐着任由他拨弄没有说话,怎么就只会整理流苏。
你管它左侧右侧,觉得不合适就送本公主新的呗。
萧承果然最后到,身后还跟着八个抬着檀木箱子的小厮,一进门就朝我嚷道:公主快看!这是波斯进贡的夜光琉璃杯,这是西域的雪莲花蜜……
总算有个干实事的,送的东西倒是都挺符合我心意的。
就是怎么总是跟波斯杠上了。
三人一碰头就开始你一句我一句争论起来。
我就在一旁边吃蜜饯边看他们明争暗斗。
热闹看得差不多后,我开口道:三位今日来,是赏花还是选妃
自己是来看公主。三人异口同声。
随后各怀心思地围过来,看着他们眼里掠过的算计,轻笑出声:你们说,这满池的荷花,哪朵开得最盛
江望舟立即接话:自然是公主这朵。
裴照紧随其后:在臣眼里,都不及公主半分颜色。
萧承却直接挤走二人蹲在我面前:臣自始至终眼里只看得到公主一人,公主也只看得到臣对吗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说道:我当然一直看着你。
他握着我的手在脸上继续蹭了蹭,期待地看着我:那公主最中意的人是臣对吗
我一下子笑出了声,这宴会才刚刚开始就等不及了
怎么这就装不下去了。
我忽然坐直身子:本宫今日叫你们来,是要兑现承诺——
说到这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身旁三人都停下了动作,脸上露出紧张又期待的神情。
可本宫突然改变了主意。
你们这般心急,倒显得像是我上赶着嫁一样。
话一说完,他们三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公主何出此言裴照的声音开始不耐烦起来,臣等对公主可是一片真心。
江望舟也不耐烦道:公主究竟要选到何时才能选出
萧承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也跟着在一旁叹气直摇头。
一副已经厌倦的模样直盯着我。
虽然我早就知道会这样。
但是既然这盘棋局已经开始下了,什么时候结束可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既然你们都对我一片真心,那就看谁最会伺候人。
我动了动身子,斜倚在软枕上说道。
三人互相对视,却没一人开口。
我伸出手指了指门外,对他们说。
不想伺候的现在都可以走。
只是走了的那个,自然就不可能会是我选择的了。
萧承听完后立刻拍手:这有何难!臣最会伺候公主了。
江望舟却面露难色:臣……臣只会抄讲书籍。
那就讲经时也要替本宫捏肩,端茶送水。随后我转过头看了看池里的荷花,至于裴将军——就先给我摘一支最红的荷花吧。
裴照立刻起身,足尖点过荷叶,银枪挑起一支并蒂莲递到我面前。
萧承则趁机坐到我身侧,剥了颗葡萄喂到我唇边。
公主可还满意他的鼻尖碰到我的耳垂。
凑合。我故意用葡萄留在手上的汁水点在了萧承的眉心,不过嘛,光伺候是不够的,得让本宫再看到你们的诚意。
什么诚意三人同时问。
我轻笑一声,将他们三人的手分别按在了腰侧和腿上:比如……对本宫言听计从。
江望舟耳尖骤红,裴照喉结滚动,萧承则直接笑出了声,手掌顺着我的腰侧往上攀:公主早该这么说……
水榭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春桃的声音变得尖锐:大公主!未经我们公主允许,你不能……
话音未落,人已经闯了进来。
第六章
6.
我的皇姐沈浣昂然踏入了水榭里。
她一身云锦华服,嘴角带着讽刺的笑。
目光扫过放在我身上交叠的三双手。
身旁三人一下子停止了动作,立马就要缩回。
却又被我重新拽回。
妹妹好兴致。沈浣扬起冷笑,这赏花宴,倒是被你办得像群芳宴了。
她特意咬重了群芳二字,目光在我身上巡视一番瞧瞧你这放荡的摸样,那有个公主的样子
我嗤笑一声:皇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不都是你亲手策划的吗
话一说出口,不仅沈浣脸上露出了震惊的样子。
在我身旁的三人也都愣住了。
沈浣的手紧紧抓住袖子,面上却装起无辜:妹妹这话可真是奇怪,什么叫做我策划的我能逼着你同时跟他们三个拉拉扯扯吗
她忽然提高音量,你这个样子,把父皇的脸面都丢尽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她的身后却突然出现十几位贵女。
皆是京城最显赫的世家嫡女们。
丞相之女拿着把团扇在手里扇着。
镇国将军府二姑娘抱着只小猎犬。
就连向来深居简出的定南候府郡主都来了,此刻正用帕子掩着唇,眼里却燃着八卦的火。
沈浣扬起了得意的笑:哎呀,这可真是,本来听闻妹妹办赏花宴,我特意邀请诸位来凑趣,谁曾想竟让大家看到了这般……不成体统的场面。
她侧身半步让开,身后的闺女们如同被惊动的雀群般交头接耳。
我扫过人群中交头接耳的闺女们,笑出了声。
原来这就是沈浣以为的杀招——借贵女之口将我荒淫的表现坐实,再借父皇最重体面的性子治我的罪。
可她忘了,我沈庭月可从来不是会被流言所困住手脚的人。
皇姐这话可就奇了。我看向沈浣,故意将萧承的手往腰间按得更紧些,我只是跟预备驸马们亲近了些,怎么到皇姐口中,倒成了『放荡』难不成皇姐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想法
你!沈浣眼底腾起怒意,却在看见我似笑非笑的样子后收敛,转而掩唇轻咳,妹妹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你的名节……
名节我打断她的话,我身为公主,自然有人替我护着我的名节,倒是皇姐,年近双十还未选定驸马,总盯着妹妹的婚事,莫非是心里着急
水榭里的窃窃私语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
镇国将军府的二姑娘猛地捂住了怀里小猎犬的嘴,定南候府郡主的帕子都快拧成了麻花。
沈浣的脸色由红转白,在众目睽睽下又不得不勉强堆起笑:妹妹说笑了……既然你还有事,那我等便先告辞了。
走之前她狠狠地瞪了我,沈庭月,你给我等着!用嘴型向我说出了这几个字,接着转身离去。
身后的贵女们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拎着裙摆忙不迭地跟上。
待所有人的脚步声都彻底消失后,我才坐直了身子:你们三个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都给我滚吧!
江望舟猛地跪在我面前:请公主明鉴,臣等与大公主绝无……
够了。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当本宫是傻子先不说你们三个在纸笺上的话,就说你们三人连夜私会大公主身边的心腹宫女,当本宫的暗卫是摆设
三人的脸色瞬间煞白,裴照也跟着跪在我面前:公主既然早知如此,为何还要留我们到今日
为何我看着他们大笑起来自然是想看看你们能为了那点赌注在我面前演到什么地步,不过现在嘛
我慢悠悠站起身,织金翟衣扫过三人腿边,戏我也看够了,你们也该退场了。
我不再看他们,走出水榭时停下脚步:从今日起,若无本宫宣召,这三人再敢踏入公主府半步,就给我打断他的腿扔进护城河喂鱼!
我坐在暖阁里,听春桃向我回禀:他们三位还是一直跪在公主府门口,说是要给公主赔罪。
随他们跪。我不甚在意地说。
他们三人每日都来公主府外跪着,一跪就是好几个时辰。
直到跪了五日后。
那天是我的生辰,父皇要在宫中为我大办庆生。
第七章
7.
当宫宴里的酒气飘进鼻尖时。
我正由春桃为我戴上鎏金衔珠步摇,身上的翟衣上绣着九十九只展翅欲飞的孔雀。
公主,该去含元殿了。春桃的身影带着难掩的喜气,今日就连其他地方的使臣都来为公主贺寿呢。
我走进殿中时,殿内的所有人纷纷起身朝我恭贺。
父皇坐在九龙椅上笑着朝我招手。
今日是阿月的生辰,他端起桌上的金樽,殿中乐声渐止,朕愿吾女——
父皇且慢!沈浣突然站了起来,高声喊道,我有要事要向您禀告!
说!父皇的声音沉下来,金樽重重搁在案上。
我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里的护甲,看着沈浣手指向我:妹妹她竟然同时与三位预备驸马私相授受!那日在公主府水榭,她左拥右抱,衣衫半解,全然不顾皇家体面!
她猛地转身,对着殿内的闺女们喊道,诸位妹妹们那日可与我一同看见了,她如此放荡,强迫三位预备驸马们,难道你们还要替她掩盖不成在
殿内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但是没有一人站出来替沈浣作证,意料之中啊。
我可是最受宠的公主,而沈浣呢,不过只是父皇众多孩子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得罪了我,跟得罪了沈浣可是两种下场。
我想不会有人蠢到这种地步吧。
沈浣指尖发抖地指向她们:你们……你们当日明明都在场!
我轻笑一声,缓步走到她面前。
护甲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慌乱:皇姐说我放荡可我记得,那日可是皇姐亲自带着她们过来的。
我提高了音量,朝着殿中的贵女们笑道:诸位妹妹说说,当日我和三位预备驸马可有什么逾矩之举
没……未曾。镇国将军府的二姑娘率先开口,公主与三位预备驸马皆是正当往来,反倒是大公主突然闯进去……
正是。
是这样的。
根本没有像大公主说的那样。
其他人陆陆续续跟着开口。
沈浣不可置信地踉跄半步,猛地朝江望舟三人看去。
可三人全都当做没有看到一般,直接无视。
至于皇姐说的我强迫了三位预备驸马……
我转头看向江望舟三人,见我向他们看去,三人纷纷抬起头说道。
臣等对公主都是一见倾心,怎会与公主如此行事呢!
是的,臣等与公主之间绝无半点逾矩。
还请皇上为公主明鉴!
父皇明鉴!我立马跪在了玉阶上,三位驸马今日每日都跪在公主府外,说要为当时的冒犯赔罪。若我当真同时跟他们三人有逾越之举,何须让他们跪得满城皆知!
父皇伸手就要扶我起身。
沈浣却突然尖叫着扑过来:你明明看了他们的纸笺!你早就知道他们……
够了!父皇转身扇了沈浣一掌,沈浣,你身为长姐,不思友爱妹妹,反而编造谣言,毁你妹妹清誉,成何体统!
他转身吩咐身旁的侍卫,来人,把大公主押回府!没有朕的旨意,她永远都别想踏出半步!
第八章
8.
沈浣就这样被拖了出去。
我的好姐姐可真是蠢啊,她一直因为自己是皇后的女儿。
觉得本该是宫里最高贵、最受宠的公主。
怎奈父皇一直最宠爱的公主一直是我。
从而一直怨恨我,把我当做她的死对头。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就算我真的被证实与江望舟三人同时有逾矩之举。
父皇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因为父皇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是我的母妃。
可惜,等我母妃被人害死以后,他才惊觉自己没有好好对她。
人死不能复生,于是他将对母妃的愧疚统统投入到了我身上。
自从我意识到这件事后,我就用它拿捏住了父皇。
不管我做了什么,不管我捅了多大的祸。
只要我撒撒娇,父皇都会对我无可奈何。
毕竟谁让我是母妃唯一的孩子呢
只可惜,我的好姐姐,这件事你永远没机会知道了。
阿月莫气。父皇在我身旁叹了口气,为我斟酒,你放心,朕必定会为你出这口气,还有那江望舟三人,竟敢冒犯你,朕自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父皇不必动怒。我捧着金樽一饮而尽,女儿只是觉得这『一文一武一富贵』的把戏玩得差不多了,至于驸马人选……
我朝父皇扬起乖巧的笑,自然要选个最听话、最懂规矩的才好,父皇就让我自己处理此事吧。
好,都依你。父皇拍了拍我的手。
于是我走到了江望舟他们三人身前。
萧承率先叩首道:臣等望公主大人大量,能否再给臣等……
嘘。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抬起了头,本宫可没说原谅你们,不过……
看在你们这几日跪得还算诚心的份上,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裴照猛地抬头:公主请说!
从明日起,你们每日都来公主府当值。我指尖依次划过三人的衣襟。
至于当值内容嘛——江状元就抄写《女戒》吧,每日抄写三遍,抄不完不准用膳;裴将军负责清理锦鲤池里的脏污,若敢叫旁人代劳,本宫就把你丢进去同游;萧小侯爷就每日替本宫寻件从未见过的玩意吧,若是本宫厌烦了,定北侯府的库房我不介意搬空。
三人俱是点头应承。
这便对了。我轻笑一声,只要你们……话音未落,我忽然瞥见殿外回廊转角处闪过的人影——是新科探花郎陆名修。
江望舟顺着我的视线望去,脸瞬间变得铁青。
我却直接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
次日卯时三刻,公主府前庭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动静。
江望舟正对着《女戒》发愁,裴照蹲在锦鲤池旁努力清洗,萧承则抱着一只鹦鹉满头大汗。
公主您瞧!萧承抬手抹去汗水,这鸟会说话,昨夜臣特地教了它『公主万福』!
鹦鹉歪头看我,突然开口:裴照是狗。
噗!我刚饮下的茶喷了出来。
裴照的手瞬间青筋暴起,江望舟则低头憋笑。
有趣。我抬手接过鹦鹉。
萧承谄笑两声,忽然瞥见我袖口露出的一截红绳:公主这是……
哦,这是前日陆探花送的平安结。我晃了晃手腕,红绳上坠着的小玉佩,他说见本宫总爱拨弄护甲,便特意让人编了这绳,省得硌着手指。
裴照猛地转身:他懂什么!
江望舟也从袖中摸出个锦盒:臣昨日路过珍宝阁,见这护甲套雕着并蒂莲,便想着公主……
行了。我捏着鹦鹉爪子晃了晃,本宫乏了,你们且退下吧。
春桃扶着我往暖阁走,听见身后萧承低声嗤笑:江状元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莫不是要累死在公主府
累死我替鹦鹉理了理羽毛,他若真累死了,本宫上哪找这么有趣的戏子对了,明日让陆探花来当值吧,本宫想听听新科探花郎的《长恨歌》念白。
春桃掩嘴轻笑:公主这是要把『一文一武一富贵』换成『一探一将军一侯府』
嘘——我将鹦鹉关进金丝笼,看它蹦跳,鱼儿总要换着花样钓,才有意思。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都想尽办法讨好我。
跟以前不同的是,这次是真的想获得我的欢心。
虽然他们之中不会有人被我选中。
但是这局棋,才刚开局呢。
总得看着他们蹦跶几下才有意思。
而从一开始,这局棋就只有我一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