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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宫人的禀报使得室内的气氛有了变化。
木荷苍白的脸色反而稍有缓和,一时分不出神再去回忆那尸首骇人的模样了。
她绷着神情慢慢靠回了枕头。
随着脚步声近,程念影出现在了室内。
傅翊缓缓转眸,问:你怎么来了
小宫女在旁边掐紧帕子,心道定是霸着不肯让木荷姐姐得一点机会呢。
来找郡王。程念影坦坦荡荡。
找我
嗯,我听院子里的人说,府上死了一个人。
傅翊接声:是,还是你见过的。他前几日到你那里送过东西......
程念影却没顺着这话往下说,飞快地打断道:我有些怕。
傅翊的声音顿了顿,而后才又温声问:怕什么
施嬷嬷福身道:是老奴管辖不力,底下有小丫头编了些鬼故事,加上如今出了事,便有些吓人了。
傅翊看向程念影:怕鬼
唔。
守在木荷身边的小宫女,表情不由微微扭曲。怕郡王妃哪里像是怕
气血丰盈,神采动人。
倒像是刚得了什么喜事!
木荷姐姐才是真的被吓住了,她如何能与木荷姐姐相比
不止小宫女。
木荷也心生恼意,直觉得这郡王妃这番举止更似博宠罢了。
程念影这时缓缓眨了下眼,没成想傅翊没接自己的话。
不仅没接话,他甚至好像在笑
程念影不慌不忙,自己又开了口:听说木荷姑娘也吓着了
木荷勉强打起精神,伸手要小宫女将自己扶起来回话。
当着郡王的面,该全的礼节自然还是要做全。
程念影却三两步上前,将木荷按住。
那力气加身,木荷愣了愣,一时间竟没能坐起来。
你躺着歇息吧,你也不容易。程念影这话说得真心。
她没想到一具尸首,会将人吓到这样的地步。木荷是受了无妄之灾。
程念影又说:我来的路上,想着为你准备些安神压惊的药材,但施嬷嬷说,库房钥匙在你手里。
木荷的表情险些也绷不住扭曲起来。
她说这番话何意是还想借故夺钥匙吗
程念影此时低头从袖中取出一物:想来想去,只好将这个借给你了。这是庙中求来的,高僧开过光,压惊,极有用。
木荷表情一凝。
是她......想多了
但是等等......
小宫女脱口而出:借
从来只有主子赏赐的,哪里有往下借的
岂不太过小家子气!哪有主子派头呢
程念影是真为木荷着想,却也是真舍不得:那高僧于前年坐化,此物已成孤品,极珍贵。
她花了八两银子。
足足八两。
当时掏空了她身上所有的家当,还典卖了一支地字阁师兄送的钗子。
她曾出借过给人字阁的师妹。
师妹说戴了这东西,杀人都不手抖了。可见其效用!
木荷嘴角抖了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她颤声道:如此贵重之物,奴婢怎当得起
傅翊插声:既是个好东西,怎么不记着给我
程念影愕然回头:郡王也怕
傅翊让吴巡将自己推得更近,而后伸手勾走了那只护身符。
程念影一下抓住了他的手。
傅翊失笑:怎么一定要给木荷
程念影心道,这是自然。
给她能算借。
给了你,还能要回来吗
但程念影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合理地拒绝他,于是只与他四目相对,半晌没开口。
看着倒像没长大的小姑娘。
傅翊目光闪动,终于是松了手:好,给木荷。
郡王妃一番苦心,且收着吧。傅翊转头分给木荷一点目光。
木荷满腹憋闷和委屈,只能双手接过:谢郡王,谢郡王妃。
你说想给她备些药材,却发现钥匙在她手中。傅翊紧跟着又开口。
这话一下把木荷的心又吊了起来。
程念影点点头:我手边也没有别的东西......
傅翊:你有私库,里面放着陛下赏赐的东西,也有新婚时各方送来的贺礼,你还有月例。
月例
程念影就听见了这个。
前头的不算属于她。
但月例,算给她的吧杀人有工钱。替人做妻子,也该有工钱!
怎么没仔细去瞧瞧傅翊问。
程念影点头:改日瞧瞧。
傅翊:何必改日你不是说怕,那这两日我陪你仔细清点一番,有事做,也就不必怕了。
程念影定定看着他。
傅翊问:怎么
程念影道:你真是极好。
傅翊停顿片刻,露出笑容,而隐去些许古怪之色:你喜欢便好。
木荷在床上蜷了蜷身子,几近炸开。
没有被分权,她该高兴的,该高兴的......
大夫既开了方子,便按方子吃几日,好好歇息吧。傅翊扭头又对木荷交代了一句,而后便让程念影跟他一块儿走。
屋内转瞬就又安静下来。
小宫女实在是忍得难受,迫不及待地开口:这郡王妃哪有半点的主母气度说话总不害臊。
她一边说,一边去拿那个护身符:谁稀罕这样的玩意儿
木荷按住她:干什么放到我枕下去。
木荷姐姐
主子厌憎不守规矩和心口不一的人......既然拿了,就要好好拿它作护身符用。木荷艰难挤出声音。
*
等回了幽篁院,傅翊便带程念影清去了私库。
库房昏暗,施嬷嬷拿了盏气死风灯来。
程念影自己掌着灯,从堆放着的一口又一口大箱子前走过。
傅翊停在后面没有动。
他手勾着钥匙,眼神漠然。
木荷的提心吊胆他看在眼中。后宅女子视野受限,为一把把钥匙牵动心肠。实则给谁又有何分别
他不点头,纵使握着钥匙,却也连一根草都带不走。
他看着程念影在一只匣子前停下了脚步,淡淡出声:那是东珠。
东珠
其采捕艰难,价千金,每年漠黑国都会献上此宝,所得不过一二。此为御品,多佩戴在皇室成员的身上。而这一颗是去岁上贡的,其光华更胜从前。陛下特地将它赐予我大婚。
程念影伸手摸了摸,将匣子合上,突然转过身来道:不看了。
不看了为何
怕起贪念。程念影抿着唇。
她走到傅翊跟前去,佯装打了个呵欠:我困了。
她虽没有那个意思,但听来却颇有几分浑然天成的娇意。
好听的话一箩筐,又这样会撒娇。吴巡在后头暗暗咬牙根,难挡啊难挡啊!
好,那就不看。傅翊应声。
二人一同离开了库房。
木轮子碾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响动。
程念影假装不在意地多问了句:月例都是什么时候发呢
傅翊:惯例是每月十五。
哦。
月上枝头。
这是大婚后,傅翊第二回与程念影歇在一处。
程念影沐浴出来,见傅翊已经倚坐在床头了。
他身上虚虚拢着外衣,也带着水汽。想是在隔壁沐浴过。
一回生,二回熟。
何况第一回就没觉得可怕。
程念影熄了烛火,再熟练地爬上床,蓦地听见傅翊问:不知侯府怎么教的你
程念影一顿。
哪里出错了吗
紧跟着她感觉到一阵微风从身上掠过,衣衫窸窣,成年男子的气息混杂着药香气笼住了她。
她的视线慢慢因为夜色而变得清晰——
傅翊支着手肘,侧身靠近,好似下一刻便要将她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