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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我已躺在了医院里。
四面没有窗户,全是刷了白漆的铁壁,整个密闭的房间内除了输液器和床没有别的东西。
很显然,这不是普通的医院。
我刚做起来,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见过他,十年前就是他带走了弟弟。
我弟弟呢
他从容地在自己带进来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这才慢悠悠道,
我记得我十年前就告诉过你,我姓张。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质问。
他在哪
张珂推了推金属眼镜。
你要知道,他这一次逃出去可杀了八个人,放在民法典礼可是可以判死刑的。
我冷笑,
你们要是用不上他,他在就被判死刑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昏迷期间,我已经弄清了弟弟的话。
研究所当初明明说的是收留弟弟,给他这样异类的人一个住的地方,相对的,可以进行一些研究。
可是他们并没有说过,是将弟弟变成杀人机器。
张珂并没有任何被拆穿的愧色,而是继续侃侃而谈。
研究成果将会是好事。
你知不知道他身上有罕见的愈合功能,若能破解他的基因密码,将会对医疗有巨大贡献。
所以呢
所以,我们希望你配合,告知我们他出现的地点。
不用撒谎,我们已经将你的血液做过比对了,你们两个不是亲生姐妹,母亲也死了,所以知道真相的,就只剩你了。
我瞪着他没有说话。
张珂也不着急,起身就要走。
你慢慢想,没关系,只是在你没有给出答案之前,你暂时出不去了。
我被关了一个月,每天定点有人送饭,下午四点有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
我尝试着找弟弟,可并没能在这里发现他的身影,倒是在电视上看到了周景司和苏念初的新闻。
苏念初断了一只手臂,伤口受到感染,半边躯干和面部全都萎缩了,现在不人不鬼的,整日只能躺在床上输液吊着命。
我举报机构的事,因为没了她的阻碍,进行得很顺利。
相关园长和工作人员已经被带走调查,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给妈妈一个结果。
周景司多次向媒体披露那晚的事,可是每次都被人打假,连官方都出出来点名批评了他,最后以精神不正常草草收尾。
周景司倒了,他的公司没了管理,权利内
斗严重,大概用不了多久也会彻底换血。
被关的第二个月。
我终于见到了弟弟。
是张珂带着他来的。
他被关在一个睡眠舱里,里面正持续释放着镇定剂,这才勉强让弟弟不那么亢
奋。
弟弟的状态比两个月前更差了,甚至连看向我时都有些认不出来,完完全全要退化成一只野兽了。
我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他是人!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
这次轮到张珂冷笑。
他是人吗
他可是连子弹都打不死的怪物!
这一句,令我身形颤了颤。
是啊,弟弟根本就不是人。
在我眼里,他是我相伴多年长大的亲人。
可在别人眼中他就是个怪物。
我不明白他的家人为什么会将他托付给妈妈。
但是也不难猜,他的家人大概是遇到了什么,这才不得已将他交给一个陌生女人。
人类社会容不下一头有智商,有思想,却有暴怒地野兽。
可他也回不去山野。
哪里都没有弟弟的位置。
我将手覆在玻璃上,感受到了弟弟的痛苦。
原来没有错,这些年,每一次的阵痛都是来自他。
他一定也很难受,很想解脱吧。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对视。
感应告诉了我他心中的答案。
三个月后,我主动说要提供弟弟出现的地点,条件是和他见一面。
张珂以为我们姐弟情深,没有多想,同意了。
那天,弟弟神志清醒,所以没有用睡眠舱。
我向护工要了剃胡刀,帮弟弟剃去了乱糟糟的胡子。
你决定好了吗
弟弟摸了摸干净的下巴,像小孩一样露出了新奇的表情,随后重重的点头。
我忍不住眼红,
对不起,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让你活得这么难......
可弟弟却摇头,艰难咬字。
姐,不哭。
他伸手擦去我的眼泪。
以后我,没有,也不能......哭!
剩下的话,他慢慢地比划着。
我要去找妈妈了。
还有阿婆。
我梦到她们了。
她们叫我回家。
我忍不住掉眼泪,
这对你不公平。你明明......
如果他能被教导,一定会是个很好很乖的孩子。
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对错,只知道要保护好家人。
弟弟摊开手,朝我索要。
百般犹豫之下,我还是将紧握在手中的东西交了出去。
那是一对银做的耳环。
张珂没有没收我的私人物品。
但他不知道,在子弹下死不了的弟弟最怕银做的东西。
若耳环插
进他的心脏,他大概就能永远死去了。
分开前,弟弟又拉住了我的手。
姐,来世我还会做你弟弟吗
我重重点头。
会的。
我等你。
那时,你一定和我一样,能站在眼光下,不需要再受到异样眼光。
会有那么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