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已然完全占据主动地位,杨斯年垂着头,不敢去看陶意的眼睛。
空气极度安静,除了彼此间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陶意现在在想什么?稍后又会说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失控?为什么要在陶意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对她做出这种事?
她会让自己离开这里,不要再来找她吗?
还是杨斯年能想到的,最坏的打算,便是陶意不要他了,要和他离婚。
如果是这种情况,他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哪怕是用求,他也会求到陶意心软。
这种行为很卑鄙,他承认。
“你第一次来这里,我带你参观一下吧。”
陶意选择了跳过这个话题。
“好。”倏尔,杨斯年猛地抬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有种活了过来的感觉。
陶意买的这间房子是三室两厅的,但她本人对于房子装修并没有太高的要求。所以只是寥寥放了几件生活上的必需品。除此以外偌大的房子别无他物。
杨斯年站着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间房子空得有些吓人。
黑白灰基调让这里显得更加压抑,整间房子冷清得像很久没有人住过一般,完全没有家的氛围,很窒息,让人喘不上气。
陶意平时住在这里也会像他一样,有这种感觉吗?
还是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氛围,所以对她毫无影响
不知怎的,他的心脏被狠狠揪住,有些痛。
他心疼陶意,心疼得很。
她一定是一个人走了很久的路,经历了很多事,才会像现在这样,能够如此坦然面对一切吧。
如果他能够再年长几岁,早一些来找陶意,会不会不一样?
“那间是主卧,我住的房间。”陶意走到主卧门前,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主卧和客厅的装修是相同风格,都是黑白灰的基调,冷清清的,杨斯年险些打了个寒颤。
陶意带着他直奔主卧里面的衣帽间走去,满满当当,几面墙的衣柜,凡是透明的柜子,里面都是空的。
仅剩不多的不透明的柜子,看上去并不能放下多少衣物。
不仅屋子没怎么布置过,连衣服都没有多少,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陶意是来这里暂住的租客。
“你随意放。”陶意轻飘飘说道,是给了杨斯年她这里的使用权。
“晚饭”陶意正要继续说下去,可电话铃声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俱乐部那边打过来的。
“你随意,我去接个电话。”陶意离开衣帽间,走向阳台,关上阳台的透明门以后,按下了接通键。
阳台的门质量很好,杨斯年站在距离她不过几米远的位置,却丝毫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只能看到她的口型。
“我知道了。”
“没关系,给他们退就行。”
“不够?从我私人账户划。”
“不会倒闭,我有钱,我养着你们。”
杨斯年辨认了一下陶意的口型,她大概是这样说。
杨斯年的直觉告诉他,陶意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事。
是俱乐部那边的吗?还是家里?
他要开口去问吗?
陶意又会告诉他吗?
他们之间,还没有到对彼此坦诚的那一步。
不是不愿意,而是还不熟。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但现实就是他和陶意从领证到现在都还没半年时间,两个人几乎可以说是一种你情我愿的盲婚哑嫁。
彼此之间不够熟悉,也没有能够坐下来好好交流的机会。
可……他想再了解她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也甘之如饴。
衣帽间的感应灯随着杨斯年的脚步声明暗交替,他挑了一面柜门不透明的柜子,拉开柜门,准备将带来的换洗衣服放进去,也算是增添一些,他来过这里的证据。
柜门打开的瞬间,整整齐齐排列好的三套赛车服,就这样呈现在他的面前。三套赛车服上,均被保存得很好,像是新的一般,能看得出来它们的主人平时应该没少花时间在保养它们上面。
也能看出主人对赛车的热忱。
在赛车服的下面,褪色的亚军奖牌静静躺在那里,像是尘封已久的记忆,等待被人再次启封。
杨斯年在这面柜子前站定,视线始终落在那枚亚军奖牌上,久久无法回神。
思绪如海浪般翻越,带着杨斯年回到了记忆中的那天。
他还记得,那是陶意第一次参加比赛拿到的奖牌。
那场比赛,他坐在台下,看着她意气风发驶过赛道终点,看着她摘下赛车头盔露出的那张恣意张扬的脸。领奖台上,她高举奖牌的喜悦。
彼时的杨斯年静静坐在台下,是数以万计观众中毫不起眼的一个。
那天,所有人掌声雷动都在为她鼓掌喝彩。
他也是其中一个。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枚奖牌对陶意的重要性。
只是他有些分不清,这枚字体已然褪色到模糊的奖牌,陶意还如此珍藏着,究竟是因为她第一次参加比赛就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绩,还是因为那一天,她接受了那个男人的求婚。
是的,求婚。
那一年,他只看到了那个男人推着生日蛋糕进场,陶意与他相拥欢呼,笑得格外开朗。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陶意素来冷淡的脸上出现那样动人的神色。
那是沉浸在幸福中的表情。
却没看到,就在他离开后不久,那个男人向她求婚了。
她答应了。
这件事还是后来,杨斯年看报道才知道的。
后来的事杨斯年不知道了。但再次见到陶意时,她已是单身。
那个男人曾经让陶意那么快乐,又为什么和她分开了?
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杨斯年的指尖悬在褪色的奖牌上方,隔着空气,他好像都能感受到金属的冰冷触感,冻得他身体打颤。
“你冷吗?我刚刚看你脸色有些不好。”身后突然传来陶意关心的声音。
他停留在奖牌面前,出神的时间过于久,以至于陶意打完电话,从阳台回来了,他都没有注意到。
杨斯年的手突然重重按在柜子门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柜子门。
由于动作过大,柜门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他浑身上下血液倒流,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抓包了一般,心虚得很。
“我不冷。”他的脑子已然宕机,语言系统比大脑快一步作出反应,却不知道这个反应是否正确。
突然弄出这么大动静,陶意一脸不解地朝动静的方向看去。
被粗暴关闭的柜门又被它的主人打开,杨斯年退至陶意斜后方。从这个角度看去,他刚好能看到陶意脸上的表情变化。
他目不转睛盯着陶意,连眨眼都不敢眨一下。
陶意会有什么反应?
还是会将自己最真实的反应隐藏起来,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杨斯年此刻的心脏砰砰跳着,跳动的速度要比往常快了许多。
陶意打开柜门以后,随意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随后又将柜子门关上了。
她这是什么反应,是无动于衷还是触物生情了?杨斯年想。
接着,她转过头,微微仰头对视上他的眼神,目光如炬。
缓缓的,他听见她轻声问:“杨斯年,你是在好奇我的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