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制止男大学生校内钓鱼起冲突。
对方一气之下自己跳进湖里,我爸担心他溺水跳湖救人。
他上岸后,反咬我爸推他下水。
还要求我爸赔偿他摔坏的眼镜和手机。
对方家长告到学校。
学校为了息事宁人,扣下我爸半月工资作为赔偿。
当晚,男大学生肺部感染寄生虫猝死。
死者家属认为我爸是罪魁祸首,一怒之下将我爸告上法庭。
1
我爸是一名退伍军人。
退休后担心我一个人在外地上学不安全,就进我们学校当了保安。
进入夏季,溺水高发期。
学校大力组织防溺水宣传,安全讲座开了一场又一场。
偏有人游走在规则之外。
男大学生刚听完防溺水宣传,就直奔学校九洲湖钓鱼。
他旁边竖着的禁止钓鱼和远离危险水域的牌子全成了摆设。
我爸骑着小电动巡逻时遇到他。
举着喇叭在他旁边喊：
湖边危险,上个月刚淹死了俩,请远离湖边。
他充耳不闻,仍旧我行我素。
无奈之下,我爸动手去夺他的鱼竿。
他暴怒。
甩出一连串脏话问候我爸。
你mlgbl,湖边是你家的啊
老子钓个鱼怎么了,B养的管起你爹的事来了
我踏马今天就不走,你能拿我怎么样
2
我爸没闲工夫和他扯皮,语气严肃道：
叫你辅导员过来！
男大学生理直气壮：
叫天王老子来也没用,学校哪条规定不能钓鱼了！
我爸彻底失去耐心,直接上手把他往岸边拉。
男大学生情绪愈发激动。
忽然一个翻滚,扑腾一下跳进湖里。
湖水看上去浅,实则有一米多深,且底部有很多湿滑的淤泥。
他不会水。
费力地用胳膊拍打着水面,却越陷越深。
呛了几口水后,隐隐有沉底的趋势。
瞬间服软求饶：
保安叔叔救我！我再也不钓鱼了！
我爸本来想晾他一会儿,让他长长教训。
但见他识相听劝,就立刻跳下水把他救上了岸。
他上岸后又变了脸。
忽然拽住我爸,大声嚷嚷：
来人啊,快来看啊！
这个保安欺负我是贫困生,故意把我推下水。
害我三千块钱的眼镜找不到了,七千块钱的手机被水泡了。
我草还押韵了。
我不管,你要赔偿我所有损失！
围观的学生和游客越来越多。
有人甚至拿出手机录像。
动静太大,惊动了学校领导。
俩人全被请去后勤部长办公室喝茶。
双方正要达成和解,男大学生的家长忽然打来电话。
听闻自己儿子被欺负后,强烈要求我爸赔偿他所有损失。
否则就把事情捅出去。
扬言校方工作人员暴力执法,欺负她儿子。
我爸自认为自己没有错,所以不肯赔偿他所谓的损失。
后勤部长把他支开。
扣掉我爸半个月的工资,赔给了男大学生。
岂料就是他这个荒唐的决定,让我爸陷入无妄之灾。
3
当晚,男大学生因呛水,肺部感染寄生虫猝死。
事发没几天,家属就将我爸告上法庭。
警察过来学校将我爸带走问话。
我在警局等了一天。
没有等到我爸从审讯室出来。
却等来了女警递给我的拘留通知书。
警察将我爸转去拘留所时,我不争气地掉了眼泪。
我爸摊上这档子倒霉事儿,没有自乱阵脚。
而是安抚我不要害怕,要做好帮他打官司的准备。
母亲早亡,父亲一个人将我带大。
他性格强势,又过分溺爱我,喜欢事事为我包办。
从小习惯了父亲替我做决定。
面对角色的突然转换,我一时间难以适应。
我在警察局崩溃大哭。
脑袋都是懵的,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偏巧死者家属也赶来警局。
一群人乌泱泱闹哄哄闯进来。
为首的死者母亲在得知我是保安刘磊的女儿后,发疯般地动手掐挠我的脖子。
我头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如此大的恶意。
吓得浑身僵住,一度忘了反抗。
差点被她活活掐死。
女警及时出手制止了她,一路护送我到警局门口。
我急忙钻进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那女人才没有追上。
回到寝室后,想到刚才经受的所有委屈和恶意。
我彻底绷不住了,躲进床帘嚎啕大哭。
以往我看刑侦剧时,见那些家人被抓的主角哭总会发弹幕吐槽。
如今真的轮到我头上,我才感同身受她们面临着多大的精神压力。
室友们都过来安慰我。
她们怕我晚回来没吃饭,还从食堂给我打包饭菜带回来。
同时鼓励我要振作起来,积极应对即将面临的官司。
在她们的鼓舞下,尽管没有胃口,我还是吃了饭。
然后打起精神,努力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第二天一早,事情取得新进展。
我爸向法院申请了法律援助。
法院指派给他一个辩护律师。
余律师主动联系到我,提出和我一起去拘留所了解情况。
我给我爸带了些换洗衣物。
余律师见到我爸后,第一时间要求他毫无保留地告知整起事件的真实经过。
我爸一五一十地表述清楚。
余律师听完,面色忽然凝重起来。
如果您所言属实,那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本可以被无罪释放。
问题就出在赔偿。
你给了赔偿,对方律师肯定会拿这一点大做文章。
因为赔偿相当于变相承认你确实推了当事人落水。
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视频发布者公布完整视频澄清。
或者是找到证据证明,赔偿并非您本人意愿。
否则这个案子胜算概率不大。
我爸愤愤不平地替自己喊冤：
可人明明不是我推的,赔偿也不是我主动给的,他们凭什么把一切全推到我头上！
余律师郑重其事地说：
眼下您能做的就是接受询问时不要做出对自己不利的表述。
您放心,虽然是免费辩护,我也一定会尽全力的。
您的家人也会配合我一起努力。
事情没有盖棺定论之前,放轻松,不要太紧张。
她的话是否安慰到我爸我不清楚,
但却在一定程度上抚平了我的焦虑和恐惧。
可刚出拘留所,余律师又叫住我。
直言她会在法庭上尽力主张从轻处罚。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询问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爸明明没有害人,不应该做无罪辩护吗
4
她向我解释了原因。
根据她掌握的案件信息,网上断章取义的视频是原告证人发布的。
如果要求其拿出全部视频,就相当于承认自己做伪证。
并且她也在去拘留所前找过学校后勤部主任。
对方怕惹祸上身,早在我爸被警察带走那天就连夜跑路。
他办公室内的监控是坏的,根本无从查证那天的事。
这起案件线索尽断,所以无法找到证据支撑无罪辩护。
只能尽量主张从轻处罚,判决后再积极做减刑辩护。
我尽力保持镇定,又问她可能判多少年。
她的原话是：
分情况。
如果认定为过失致人死亡罪,刑期估计在三到七年之间；
如果原告掌握其他证据,导致认定为故意伤害致人死亡。
可能……
她见我眉头越拧越紧,眼泪在眼框中打转。
不忍告诉我残酷的事实,所以语气顿住了。
可能什么
我反问。
她卯足了勇气大声说：
可能也会面临无期徒刑,甚至是死缓。
她离开了。
我心中希望的火苗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狼狈地熄灭。
可我不甘心。
没道理让一个无罪的人,仅凭一则视频就陷入牢狱之灾。
我即刻动身回学校,四处打听视频发布者的信息。
5
这人的名字很草率。
叫张山。
是去世男大学生陈少安的舍友。
我爸和陈少安起冲突那天,他也在现场。
两人都是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
不写论文也不实习,整天在学校拍短视频。
事发当天,他们正在拍摄钓鱼视频。
所以恰好拍到了事情全部经过。
但却故意只截取了我爸训斥及拉拽男大学生远离湖边的部分。
以及他落水后指责我爸推他的片段。
将我爸刻意塑造成一个用暴力欺负弱者的恶保安形象。
视频播放量高达几百万。
评论区皆是对贫困生的同情,和对我爸的咒骂。
他账号一共发布了十几条视频。
每条都在替自己去世的室友鸣不平。
可笑的是,每条视频都附带卖货链接。
卖的还是钓鱼套组。
表面上可怜室友的遭遇,实则吃人血馒头博流量赚钱。
通过多番打听,我得知他下午会去公共教室帮别人代课。
于是就提前在必经之路上堵住他。
我死死拽住他的腿不放他走。
费尽口舌要求他公布完整视频。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持久战,没想到他居然轻易答应了。
条件是我替他去代课。
我欣然同意,还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要求他代课结束后立即当着我的面发澄清视频。
他也同意了。
事情的顺利程度让我无所适从,但又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我代课结束后去找他。
他提出了比代课更为苛刻的要求—给他转一万块钱。
我毫不犹豫一口回绝。
他又变了口风,转而提出让我帮他代半个月的课。
代课收益归他。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帮我代课半个月,换你老爸下半辈子狗命。
这买卖很划算吧
他言语挑衅,神情不屑。
我握紧拳头,恨得牙痒痒,却只能为了视频承受这屈辱和要挟。
半个月后。
也是一审开庭前一晚。
张山终于松口,答应履行自己的承诺。
他约我到九洲湖边的小树林,态度诚恳地说要当面上传完整视频。
我抱着激动而忐忑的心情去赴约。
路上忽然接到余律师的电话。
她提醒我不要擅自接触原告方证人,更不要妄图向证人行贿。
我没理。
一个提前放弃我爸的律师,我对她不抱任何期望。
只能靠自己。
今夜的湖边比往常黑暗不少。
这片区域平时是我爸的巡视范围。
我晚上没课时,会陪他过来一起在湖边巡逻。
一次遇到一个女生夜跑被混进学校的醉汉欺负。
我和我爸联手,拿着电棍将坏人合力制服。
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的人品。
所以哪怕只有百分之一成功的几率,我也会冒着风险赴约。
可我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刚走近湖边树林阴影处,一张大手捂住了我的嘴。
6
张山卖力地将我往密林深处拖。
我被拖进几簇花丛后。
他一只手死死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去扯我的裤子。
我双腿巨烈挣扎将其踹开,大声质问他答应我的视频在哪。
他顶起右膝盖猛撞我的肚子。
像肠子里装了绞肉机一般。
我痛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沁出一圈冷汗。
他再次将我甩进草丛里扯我的上衣。
我费力地抽出后腰携带的电棍。
在他迫不及待动手拉开自己裤子拉链时。
用电棍抵在他早该被阉割的关键部位。
只需轻轻按下按钮,他多半会废掉。
他顿住了。
我捂住肚子,痛得眼泪情不自禁往外流,歇斯底里地冲他叫喊：
我再问你一遍,完整视频在哪！
他怕了。
哆哆嗦嗦地拉上拉链,动手去翻找自己的手机。
将手机解锁后,正要递给我。
树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趁我注意力被分散,朝我脑门上踹了一脚。
飞也似地逃出了树林。
我头部遭到撞击,只眼前一黑,意识渐渐模糊。
合眼前一秒,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余律师。
7
深夜,我在学校医院病床上醒来。
身上的衣服被扯坏了,余律师给我换了病号服。
耐心帮我擦药。
我醒来后第一时间给张山发消息。
要求他发布澄清视频。
消息发出去,只收获醒目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我的一切努力,所有屈辱,在此刻全都白费了。
明明只差一点,我就可以拿到他的手机,彻底救下我爸。
只差那么一点。
我想发火。
可望着眼前这个还在悉心照顾我的女律师。
骂人的话却死活说不出口。
只能颓丧地把头埋进被子里,睁着眼睛发怔到天亮。
早上九点半。
余律师掀开我的被子。
提醒我今天开庭。
我麻木地跟着她,一路上一言不发。
一审开始前,法官问我们是否接受调解。
老女人开庭前一直辱骂我。
一副不把我和我爸告死不罢休的架势。
法官提出调解后狮子大开口,索要两百万赔偿费。
张山站在她背后冲我竖中指,还得意地扬了扬自己的手机。
他在女人旁边怂恿：
阿姨,要两百万太少了,应该要三百万。
少安才二十四岁,大好前途怎么可能就值两百万
陈苹竟然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余律师看向我,问我是否愿意达成和解。
我无奈苦笑,沉声道：
我愿意,三百万我现在就有。
不过必须让那个男的过来拿。
我手指向张山。
张山听闻我点名让他拿三百万,激动坏了。
言行举止也放浪起来。
当着众多人的面,伸手装作不小心擦过我的胸。
我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
随后瞬间冷脸,用右腿膝盖狠狠袭击他裆部。
三百万！我看你长得像三百万！
把你儿子前面后面都卖了都卖不掉三块！
我边打边骂,调解不欢而散。
张山捂住裆部,痛苦地躺在地上。
我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踩过去。
他起来想还手。
好心的余律师这时想起来拉架,就把他拉住了。
我趁机快步回到被告席。
8
双方律师陈述完毕后。
法官做了最终判决。
结果比我预想中的还要糟糕。
我爸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开庭前一直安慰我的老父亲。
听完判决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瞬间被抽干。
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我和余律师大吵一架。
她指责我不该私下去联络原告方证人,导致对方抓到我们的把柄。
我因贿赂证人的嫌疑导致产生从重处罚情节。
我埋怨她没有尽心尽力帮我爸做无罪辩护,而是一味地让无罪之人去受牢狱之灾。
我们声音越吵越大,专门捡戳人心窝子的话说。
我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所有不满的情绪：
还有那天晚上。
要不是你突然跑过来打草惊蛇,我早就拿到完整的澄清视频了！
你根本不是一个好律师！
你是不是和那群人一样,也觉得我爸就是推了他。
所以才不愿意真心帮我
她忽然愣住了。
冷漠地甩下两句：
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那你换个律师好了。
老娘不伺候了！
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撕心裂肺地痛苦怒号。
她无动于衷,甚至拉黑了我的微信。
失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彻底陷入绝望。
但没想到。
人一旦倒霉起来,根本没有下限。
天无绝人之路,可绝起来还真没路。
9
我回学校帮我爸拿换洗的衣服。
刚走进东门,辅导员忽然给我打电话。
让我这几天先别回学校,即便回学校也别走东门。
我听得一头雾水。
还没来得及问原因,她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我知道原因了。
一大群记者围堵在东门附近。
肩上扛的摄像机如同长枪短炮,专门骚扰轰炸往来的学生。
我强装镇定避开他们,一路跑到湖边才停下来。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后脖子衣领被人拽住,不由分说拖着我走。
一路拖到湖边凉亭旁。
男大学生落水的地点。
转头一看,果然是陈苹。
旁边的人喊她陈婶。
也就是男大学生他妈。
上午我骂她儿子她一直耿耿于怀,见我回学校就瞅准机会想教训我。
法院判我爸死缓她很不满意。
因为比起让我爸死,她更想要那三百万。
她身边跟了两个彪形大汉,手持三角架和摄像机。
正在直播大师给他儿子做法事。
她时不时滴几滴眼药水入镜,假惺惺地哭几嗓子。
无论开始说什么,结尾一定是在咒骂我和我爸。
随之而来的是讲述她儿子的身世如何悲惨,遭遇此次意外是如何无辜。
她自己是如何没钱帮儿子处理后事。
宗旨始终绕不开：卖惨,博同情,圈钱。
这招效果奇好。
很多人给她打赏,她短短半小时收了好几万的礼物。
但卖惨也会让观众视觉疲劳。
同样的招数用几次就没有新鲜感了。
她脑子快,浑浊的眼珠子一转,立马想到了角落里的我。
我被两个男的死死摁住,跑都跑不了。
她强迫我对着直播镜头下跪。
以告慰她儿子的在天之灵。
我不肯。
她招招手。
两个大汉强行把我按倒在镜头前。
我下跪的场景被镜头记录下来,分成一个个直播切片在网上大肆传播。
网友的辱骂和嘲讽最终化作一柄柄利剑,彻底击碎了我的自尊。
我破防,大叫。
真成了网友口中的女疯子。
动手扯下老女人的裙子和内裤。
发狠地全部撕碎,丢进湖里。
她的直播间很快因传播不雅内容被封禁。
学校保安叔叔们一开始不敢插手,但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老女人因衣衫不整和影响校风被驱赶出学校。
吃瓜群众们被保安叔叔驱散。
我虚脱地瘫坐在凉亭内,望着平静的湖水发怔。
慢慢翻越围栏,走下凉亭。
跳进水中。
求死。
10
在湖水即将没过腰肢时。
两只手从后背抱住了我。
我以为是张山,迅速给了他一记肘击。
身后却传来女生的惨叫。
我连声道歉。
又趁她不备去撞柱子。
她一时情急,大喊：
别自杀,我有办法救你爸！
我扭头看向她,忽然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自我介绍：
我和张山同系,是你的大四学姐。
学姐把我带进校外的一家咖啡厅。
说要请我喝咖啡。
我受宠若惊,慌忙推脱。
她直接帮我点了杯和她一样的。
我问她为什么肯帮我。
她笑着坦言：
因为我曾经被张山骚扰过,是刘叔叔替我解围。
事发这么多天,她是第一个愿意真心帮助我。
并且没有称呼我爸为保安的人。
我不觉得当保安可耻,但即便被列为被告,他也有自己的名字。
而不是别人口中的臭保安或者恶保安。
我和学姐聊了很多。
我们一致认为,案子的关键点还是在张山。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只要我们抓到张山的把柄,就可以逼迫他交出证据。
我从学姐口中得知,张山和陈少安之前在学校没少干坏事。
张山进女厕所偷拍学姐,被我爸当场抓获。
当时学校闹野猪,紧缺人手。
我爸就把人绑好让学姐自行报警处理。
张山见我爸离开,就拿偷拍到的照片威胁她。
威胁学姐不许报警,否则就把照片发到校园论坛,让所有同学和老师观瞻。
学姐一时害怕,只让他把照片删了。
没有报警。
事后学姐十分后悔。
因为张山从此并未收敛,而是继续在校内和校外骚扰其他女生。
那后来呢
学姐你报警抓他了吗
她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因为一时软弱,做了让自己极度懊悔的事。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自己单独去公共厕所。
在校内遇到张山也绕着走。
还时常做噩梦,梦到在厕所被猥琐男骚扰。
精神状态一度很糟糕,甚至患上抑郁症,差点休学。
我大吃一惊。
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眼前的学姐神采奕奕,漂亮大方,根本不像得过抑郁症的人。
她看向我吃惊的样子,粲然一笑。
是不是看不出来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之所以摆脱那次阴影,多亏了一个人。
这个人也许也能帮到你。
她说得煞有其事。
我听得云里雾里。
发问：
谁学姐你遇到神医了
她笑得更开怀了。
哪来的什么神医啊
不过是受害者之间的互相帮助罢了。
11
令我没想到的是。
兜了一圈,我还是去找了余律师。
我爸教我,向人道歉不能空手去。
要投其所好。
我找到余律师所在的律所,问她同事她最喜欢什么东西。
同事说得绘声绘色：
她做梦都想拥有浦西市中心的独栋大别墅。
三层,顶楼带花园。
最好是江景房,带私人管家的那种。
我阴恻恻地看向他：
这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吧
他转身就走了,甩下的最后一句话带着哭腔。
其实我是来面试的,他们居然不要我,呜呜呜~
他上了电梯,余律师从电梯里出来。
走向我。
无视。
径直进了自己办公室。
我厚着脸皮跟了进去。
她瞥了我一眼,提前预判：
刘女士,我记得我们的委托关系已经中止了。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垂下头。
脸颊发烫,视死如归地说：
对不起！
之前是我太鲁莽了,还一时冲动故意说了气您的话。
我今天来找您,不是让您帮忙打官司。
而是想和您打听一个人。
她反问：
什么人是和你爸的案子相关吗
您认识赵玫吗听说她也是您的委托人。
余律师惊诧地望着我,又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不再生气,而是让我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她没有先提赵玫的事。
而是诚恳地向我道歉。
承认自己确实由于最近太忙而分身乏术,所以并没有为我爸的案子努力争取。
没有考虑到委托人的感受。
我们相视一笑,过往的恩怨烟消云散。
重心回到案件本身,余律师又成了我的律师。
和上次不同的是,我们这次是真的在好好沟通,一起朝着相同的目标迈进。
所以你的意思是,赵玫手上有能拿捏张山的把柄。
只要我们拿到把柄,就可以当庭要求张山交出完整视频
我向余律师解释了来找她的前因后果。
在听闻我从学姐那获得了新进展后,起初她也很为我开心。
但听说这个新线索和赵玫有关后,她又忽然眉头紧锁。
余律师,怎么了
是您这边有什么难处吗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
不是我有难处。
是赵玫她已经自身难保了。
我疑惑,吃惊,不解。
直到她说出原因,我震惊而又愤慨到无以复加。
12
赵玫是浦西大学的研究生。
出生于一个普通山村,家境贫寒。
靠自己刻苦学习考上浦西大学。
没有钱交学费和生活费,还要兼顾繁重的学业。
只能兼职在网上偷偷写黄文,赚点稿费维系生活。
但实际上稿费没赚到多少,反而被黑粉开户爆了马甲。
后来更是被张山和陈少安盯上。
他们在拍摄钓鱼视频之前。
其实还拍过挑战护送一百位女生安全回家的视频。
data-fanqie-type=pay_tag>
名义上是为了女生的安全着想,实则是借拍视频之名行骚扰之实。
他们根据赵玫小说内的故事情节,意淫她现实中一定也是个不知检点的人。
所以在骚扰了十几名女生后,他们将视线落到赵玫身上。
赵玫深夜从图书馆回寝室的路上。
他们边尾随边对她说污言秽语。
同时用镜头对准赵玫,期待拍下她惊恐和无措的表情。
用以满足网上那些同类的变态心理。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赵玫是朵坚韧不屈的野玫瑰。
她不仅没有害怕,还勇敢地直面镜头,大声怒骂。
随后立即报警,要求他们将拍下的所有视频删除。
可惜的是,警察只给予了两人口头警告。
赵玫气不过。
听闻他们屡次骚扰别的女生后,就主动联系所有受害者。
一一走访,搜集证据。
这其中就包括学姐杨雪。
学姐在赵玫的触动和鼓舞下,终于鼓起勇气向张山和陈少安反击。
赵玫将收集到的所有证据交给警察。
两个人渣因此被拘留了一个月,狠狠长了一次教训。
从此不敢再在学校骚扰或尾随女生。
转而拍起了钓鱼视频。
只要我拿到赵玫搜集到的证据。
再以把所有证据公布到网上,让张山社会性死亡为威胁。
他这么在乎流量,肯定会因此交出完整视频。
这样就可以帮我爸洗刷冤屈。
但余律师却告知我。
赵玫因为在网上写黄文已经被刑拘。
读者的点击量超过二十五万,她拿到的稿费全部花了。
一审判决了十年有期徒刑。
她精神遭受巨大打击,最近拒绝见任何人。
学姐带给我的那一丝希望,此刻恐怕也成了奢望。
13
余律师帮我爸向法院提交了二审。
距离开庭仅剩半个月时间。
陈少安的死似乎并没有给其家属和张山带来多少悲伤。
他妈每天在学校门口直播闹事。
张山每天发同情死者的文案博同情。
他们捏造谣言,在网上大肆攻击我和我爸。
踩着陈少安的尸体,同时给我和我爸泼脏水。
只为了赚取网友的眼球和同情心,榨干陈少安最后一滴血。
我去拘留所看望了我爸。
短短一个月时间。
他浓密的黑发变成大片花白。
一审判决结果对他打击很大。
以前凡事冲到最前面替我遮风挡雨的老父亲。
遇到再大困难都在我面前冷静从容的人。
在见到我后,居然默默捂着眼睛垂泪。
我意识到,这次他是真的怕了。
我强撑着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故作镇定地安慰他：
爸,你放心。
余律师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二审一定能胜诉。
同时暗暗在心中下定决心。
我一定要让张山拿出完整视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诸多不幸中万幸的是。
我这次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我们两拨人双管齐下。
我和学姐去走访被张山和陈少安骚扰过的人。
重新一一收集赵玫收集过的那些证据。
余律师尝试和赵玫见面。
同时向法院申请二审公开审理,让舆论发挥更大的作用。
其中过程并不顺利。
余律师那边最终还是没能和赵玫见面。
好消息是原告方也在强烈要求公开审理。
所以法院决定二审直播公开审理全程。
经过我和学姐多方奔走。
被张山和陈少安骚扰过的十九人中。
只有不到半数的人愿意提供证据。
其中仅有三人愿意出庭。
学姐提议我开个直播。
虽然大概率面临被骂到狗血淋头的风险。
但是说不定能找到隐藏在人群中的其余受害者。
抑或是那天在湖边目睹过钓鱼冲突的证人。
……
我的牺牲换来了回报。
在挨骂长达一周后。
运气虽没有好到直接找到目睹钓鱼冲突的证人。
但是找到了被张山骚扰过的最严重的受害者。
以及我爸帮助过,愿意出庭证明我爸人品的学生。
半月时间一晃而逝,距离二审开始不到三小时。
我满怀忐忑而紧张的心情,守在门口等待约好的十人。
一直等到余律师催我上庭。
现实又给了我沉重一击。
约好的十人中有四人临时鸽了我。
真正来到现场的只有六人。
我崩溃地蹲在法庭门口挠头。
余律师和学姐将我拉起来。
出言提醒我爸正站在法庭内看着我。
我慌忙起身,怕被他看到我无助狼狈的模样。
14
庭审正式开始。
原告方提出了不同的诉求。
对方律师主张改判我爸无期徒刑,同时赔偿死者家属两百万。
余律师先是驳回了对方的无理要求。
随后指出原告方证人张山提供的视频有明显的剪辑痕迹。
要求证人拿出完整视频。
否则原告方就涉嫌诬告,张山涉嫌给原告做伪证。
刑法第305条规定：
在刑事诉讼中,证人故意作虚假证明,意图陷害他人且情节严重的,
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余律师复述法条的同时,目光一直死死盯住张山。
张山主打一个死不承认。
原告方拿不出完整视频,反而质问余律师凭啥判定他们诬告和做伪证。
余律师当即拿出这些天搜集的证据。
其一,原告方和证人在死者死后一直频繁利用此次事件博流量吸引眼球,大有为了圈钱而故意栽赃的嫌疑；
其二,有相关人员作证,只要死者陈少安为非意外死亡,校方就同意给原告证人张山以及和死者同寝室的其余两人秘密保研；
证人张山即将毕业且没有稳定的工作和实习,很可能为了获取保研资格而不惜做伪证；
其三,张山曾因为骚扰多名女性被拘留一个月,手机中收录了很多偷拍尾随受害者的视频,其中包括将一名六岁女童拖进巷子猥亵未遂的视频。
以上三点可以证明,证人张山有做伪证的嫌疑。
话音刚落,呆愣了半天的原告律师忽然会说话了。
打断余律师道：
且不说我方证人是否真的骚扰过别人,但是你第三点论据明显和本案无关吧
余律师兴奋到手心发颤。
她比谁都清楚张山骚扰旁人和本案无关。
她之所以提出第三条,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乎旁听席间没有机会说话的受害者。
以及直播间内被原告卖惨蒙蔽了双眼,导致舆论一股脑抨击我爸的网友们。
这起案件最大的阻力,不止是张山。
更是张山背后操控舆论,盲目偏信原告方的网友。
我们要做的不止是让张山交出完整视频。
还有让舆论主场回到真正的受害者一方。
顺着原告律师的话头,余律师走到镜头正前方。
镜头跟随他一路偏移,对准了旁听席间的几位听众。
张山在看到那个六岁女童的妈妈出现在旁听席时。
立刻瞪大了双眼。
女童妈妈在镜头前大声控诉：
就是这个禽兽,6号下午把我女儿往偏僻巷子里拉。
要不是隔壁阿姨路过,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种企图猥亵女童的王八蛋,有什么资格当证人！
紧接着,不等对方律师喊停。
余律师又让其余五个听众发言。
法官起初有让她们中止发言的意思。
但在听完女童母亲的控诉后,手中的法槌悬空了。
其中三位听众接连描述了张山和陈少安骚扰尾随她们的卑劣行径。
并全部拿出了有力证据。
余下两个听众则举了自己亲身经历的两件事来彰显我爸的人品。
张山彻底坐不住了。
余律师趁热打铁,再次向张山索要完整视频。
张山只能死皮赖脸地否认事实。
一边是人证物证俱全,另一边只靠甩无赖和空口白牙否认。
明事理的网友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原告骗了。
原告律师也慌了。
只能向法官请求休庭十五分钟。
15
记者们蜂拥而入。
将证人张山团团围住。
女记者拿起话筒插进他鼻孔里：
请问您猥亵女童未遂的事情属实吗您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可耻吗
男记者还算理性,只用摄像机贴在他脸上。
您为何不当庭上交完整视频呢是不敢吗
直播间内的观众比较善良淳朴。
没能来现场的就在直播间问候张山。
来现场的顺道去隔壁的菜市场买了臭鸡蛋和臭鱼烂虾。
一股脑用抛物线的形式赠送给张山。
张山愤怒,抓狂,破防。
歇斯底里地大叫。
但迎来的是大家更猛烈的攻势。
他该感谢法官只休庭十五分钟。
但凡再多休半小时,他都得躺着进法庭。
十五分钟后。
法官当即要求张山上交完整视频。
张山仍旧死鸭子嘴硬：
视频本身就是完整的,你们凭啥只听信这女的一面之词
我望着他冷笑。
是吗你说完整就完整,我们凭啥听信你这个猥亵犯的一面之词
他暴怒,藐视法庭威严。
翻过桌子扑过来,一拳将我打翻在地。
余律师拉开他。
我趁机往他肚子上踹了两脚。
他又想还手。
法官敲响了法槌。
肃静！
视频存疑,你们可以申请法庭鉴定！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我们已经将视频送去专门的鉴定机构检验过了。
某些人还不赶紧承认错误,再晚一会儿,连自首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张山吓得当场翻供。
法官大人,都是这个老女人逼我做伪证的！
她想利用自己亲儿子的死敲诈别人一笔,她才是主谋啊！
那则我心心念念的视频,终于被完整地递送到法官眼前。
视频在法庭的投影仪上当场播放。
内容和我爸向我描述的冲突经过完全吻合。
真相大白。
法官宣判我爸无罪,当庭释放。
原告陈苹没有因诬告我爸而道歉,反而迁怒于张山。
两人在法庭上大打出手。
上演了一出狗咬狗的生动戏码。
没过多久,几名警察来到法庭门口,将互殴的两人悉数带走。
我以故意伤害,伪证罪等罪名起诉了张山。
又拿着原告强迫我下跪和辱骂我爸的视频,
以诬告陷害罪和侮辱罪将其一并起诉。
他们直播和拍视频的违法所得,被法官判决给我和我爸充当精神损失费。
张山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陈苹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并处罚金十万元。
两轮审判产生的所有费用全部由陈苹负责支付。
另外,判决执行前。
张山又因猥亵女童未遂被起诉,导致数罪并罚。
改判有期徒刑八年。
16
我爸恢复原职。
学校出于人道主义,多给他发了半年的工资作为补偿。
虽然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但我们父女因此成长了很多。
父女关系经受住考验,也变得更为密切。
经此一事,我认识了很多善良的人。
并愿意将她们传递给我的这份善良回馈出去。
余律师发动自己所有人脉,为赵玫案成立了专案组。
一百多名专家和律师齐聚浦西,寻找案件突破点。
那场直播让我和我爸在网上迅速走红。
很多辱骂过我们的网友甚至公开发视频向我们道歉。
我利用自己的热度优势,也积极帮赵玫发声。
在社会各界人士的通力合作下。
原本被判处十年刑期的赵玫。
在二审上诉成功后,改判为三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五万元。
判决尘埃落定的那一刻。
赵玫眼含热泪。
激动地向所有帮助过她的人深深鞠躬。
……
父亲被诬告让我一度怀疑世界的公正。
无数好心人的帮助将我在困难中打破重组,塑造出全新的自我。
也将我从崩塌的三观废墟中解救出来。
重新拥抱这个狗屎一样,但仍然存在温暖的世界。
面对群体的困境,我选择大胆发声。
借用群众内心点点星光,点燃正义之火。
夺回法律原本的威严和正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