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进恐怖小说,成了怪物们的盘中餐。
食人魔厨师刚举刀要剔我肋骨,我心想:【这肋排太瘦,烤出来肯定柴。】
刀突然停在半空。
吸血鬼伯爵俯身要咬我脖子,我吐槽:【牙缝有菜叶还敢装贵族】
他瞬间捂嘴后退。
舞会上狼人邀我共舞,我腹诽:【尾巴都踩秃了还跳探戈】
他当场绊倒自己。
直到被绑上怪物拍卖台,我绝望闭眼:【这下真要成收藏品了。】
台下却响起激烈竞价:
她的心声归我!我出三座古堡!
我加十条人鱼!让她天天骂我!
谁敢抢她昨天说我腹肌像搓衣板时最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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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深渊觉醒
冰冷的石砖透过薄薄的衣料刺进我的皮肤,带着一股地底深处特有的、混杂着霉烂与铁锈的浓重腥气,直冲鼻腔。眼前是晃动模糊的重影,耳朵里灌满了尖锐的嗡鸣。我是谁林晚晚还是那个即将被端上餐桌的倒霉开胃菜混沌的记忆碎片和眼前令人作呕的现实猛烈碰撞,炸得我脑仁生疼。
完了。
这个认知像冰水一样浇透了四肢百骸。不是地铁站拥挤的人潮,也不是图书馆熬夜的灯光,这里是…书里的世界。那本我在便利店随手翻了几页就冷汗涔涔的恐怖小说——《深渊盛宴》。而我,很不幸,成了第一章开头,那个被食人魔厨师拖进后厨,用来剔骨取肋排的可怜祭品。
沉重的、带着粘腻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一个巨大、扭曲的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头顶那盏昏黄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油灯。油腻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难以名状的庞大轮廓,皮肤是令人不适的青灰色,布满褶皱和鼓胀的血管,几缕稀疏油腻的毛发贴在粗壮的脖颈上。最骇人的是那张脸——五官像是被随意揉捏后粗暴地安放,一只浑浊发黄的眼睛斜吊着,另一只眼窝的位置只剩一个不断渗出粘稠液体的黑洞。它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沾着暗红污渍的獠牙,一股混合着腐肉和劣质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它喉咙里滚动着意义不明的咕噜声,一只覆盖着厚厚角质层、指甲乌黑尖利如同铁钩的手伸了过来,轻而易举地捏住了我的肩膀。骨头在它可怕的指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更可怕的是那种纯粹的、源自食物链顶端的恐怖威压,像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我的胸腔,连尖叫都被扼杀在喉咙深处。
另一只同样可怖的手抬了起来,握着一把锈迹斑斑、但刃口处却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剔骨刀。刀尖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精准地抵在了我左侧肋骨下方最柔软的地方,冰冷的触感瞬间冻结了那里的皮肤。它那只浑浊的黄眼珠死死盯着我,像是在打量一块砧板上等待分割的鲜肉,估算着从哪里下刀能取得最完美的肋排。
2
心声惊变
【这肋排…太瘦了,一点油脂层都没有,烤出来绝对又干又柴,塞牙…】一个念头,纯粹是面对劣质食材时本能的嫌弃,完全不受控制地在我一片空白的脑海里清晰地冒了出来。没有恐惧,没有尖叫,只有最原始的、对食物火候和口感的挑剔评价。
刀尖抵在皮肤上的冰冷压力骤然消失了。
那只巨大的、捏着我肩膀的手猛地一颤,力道瞬间松脱。食人魔庞大的身躯极其明显地僵住了,像一尊骤然被冻结的青灰色肉山。它那只浑浊的黄眼珠猛地瞪圆了,里面翻滚的暴戾和贪婪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寒冰,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呆滞的茫然。刀尖悬停在离我皮肤不到一厘米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着,锈迹斑斑的刀身反射着油灯昏黄的光,显得诡异而滑稽。
它黑洞洞的眼窝里,粘稠的液体似乎都停止了渗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扭曲。油腻的灯光下,只有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在死寂中回荡,分不清是它的,还是我的。它庞大的头颅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关节生锈般的滞涩感,低了下来,那只独眼死死地、困惑地锁定了我苍白惊恐的脸。
【……柴】一个模糊、低沉、如同破旧风箱鼓动般的声音,艰难地从它咧开的、露出獠牙的嘴里挤了出来。那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颠覆性的疑问,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一句来自食物的评价,而是某种来自深渊的禁忌魔咒。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猛地攫住了我。它…听到了它听到了我的想法
还没等这惊悚的念头在我混乱的脑子里成形,甚至没等那食人魔从柴不柴的哲学困境中挣脱出来,另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郁血腥甜香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无声无息地漫延过来,瞬间覆盖了食人魔带来的腐肉和香料味。这气息仿佛拥有实体,缠绕上我的脚踝,冰冷刺骨,带着一种古老、阴森、深入骨髓的优雅恶意。
一个修长、苍白的身影,如同从凝固的阴影中直接分离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食人魔庞大身躯的侧后方。他穿着一件剪裁极其考究的漆黑丝绒礼服,领口和袖口点缀着繁复的暗银色荆棘纹饰,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得不似活物。五官深邃,俊美得近乎邪异,深红色的眼眸像是两潭凝固的、永不干涸的血泊,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和对永恒生命的厌倦。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恐怖宣言。
血族。艾德里安伯爵。小说里,他最喜欢在猎物被拖入后厨前,优雅地浅尝一口新鲜的恐惧之血。
他微微俯身,动作流畅得像是在出席一场上流社会的晚宴。冰冷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仰起头,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他那双深红的眼眸近距离地凝视着我,里面清晰地映出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孔。他的气息拂过我的颈侧皮肤,激起一片冰冷的鸡皮疙瘩。
尖利冰冷的獠牙,缓缓地抵上了我颈动脉剧烈搏动的地方。死亡的冰冷触感清晰无比。
3
狼人失足
【牙缝里…那么大一片暗绿色的菜叶!我的天…这什么贵族几百年没剔牙了吧装腔作势的…好恶心!】极致的恐惧之下,大脑的过滤功能彻底失灵。看到他近在咫尺、微微张开的薄唇间,那卡在森白獠牙缝隙里、极其扎眼的暗绿色污渍时,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反胃感瞬间压倒了对獠牙的恐惧,内心的弹幕疯狂刷屏,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吐槽。
抵在颈动脉上的冰冷獠牙,触电般猛地缩了回去!
艾德里安伯爵的动作快得超出了我的视觉捕捉能力。前一瞬他还优雅地俯身在我颈侧,下一瞬,他已如鬼魅般向后飘开了至少两米远。那张俊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苍白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猛地抬起一只戴着黑色丝绒手套的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双深红如血的眼眸骤然收缩,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和…一丝极其罕见、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狼狈。优雅从容的假面瞬间碎裂,他捂嘴的动作甚至带上了一点慌乱。
他死死地盯着我,血红的瞳孔剧烈地震颤着,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眼前这个瑟瑟发抖、本该是食物的脆弱人类。捂嘴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时间在死寂中滴答作响。食人魔还僵在原地,独眼里是未消的困惑;血族伯爵捂嘴后退,红眸中是惊疑不定的风暴。而我,被这两道非人的目光锁死在冰冷的石地上,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空气中只剩下我自己粗重得不像话的喘息,还有食人魔喉咙里意义不明的咕噜声。
伯爵捂嘴的手极其缓慢地放了下来,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提线木偶。他苍白的手指微微蜷曲着,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触碰自己嘴唇的触感。那双血红的眼睛眯了起来,如同最精准的探针,一寸寸刮过我的脸,试图从我惊恐的表情下挖掘出某种隐藏的真相或亵渎的力量。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混合了审视、困惑以及一丝被冒犯的冰冷怒意。
食人魔喉咙里的咕噜声陡然拔高,变成一种烦躁的低吼。它庞大的身躯烦躁地晃动了一下,握在手中的剔骨刀不耐烦地挥了挥,锈迹刮破空气发出呜的一声闷响。它那只浑浊的黄眼珠在我和伯爵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我身上,里面重新燃起被柴不柴的评价打断的、原始的食欲凶光。显然,对于它那简单直接的大脑而言,思考心声这种复杂问题远不如解决眼前的饥饿来得实在。它向前重重踏了一步,巨大的阴影再次将我完全吞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突兀的、带着某种奇异节奏感的脚步声从走廊深处传来。那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沉重与优雅并存的矛盾感,踏在冰冷的石砖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嗒…声,如同某种古老的鼓点,瞬间打破了后厨紧绷到极致的死寂。
艾德里安伯爵血红的眼眸微微一闪,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披上了那副冰冷优雅的贵族面具。食人魔的动作也顿住了,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警惕的呜咽,庞大的身躯微微侧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独眼中流露出一丝野兽般的忌惮。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走廊大部分的光线。他极其高大,几乎要顶到低矮的石质门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礼服紧绷地包裹着异常健硕的肌肉线条,仿佛随时会撕裂那昂贵的布料。肩宽背厚,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浓密得近乎狂野的银灰色头发,以及那双在昏暗中闪烁着锐利金芒的竖瞳。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周身散发着野性、力量与一种被强行束缚的优雅交织而成的复杂气场。
卢卡斯。小说里那位脾气暴躁、领地意识极强、尤其厌恶人类踏入其舞池的狼人领主。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扫过僵持的后厨,最终落在我身上——一个格格不入的人类祭品。那双金色的竖瞳微微眯起,里面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和居高临下的审视。他迈步走了进来,沉重的靴子踩在地面,无声地彰显着力量。
吵嚷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喉间滚动的威胁感,目光锐利地扫过捂嘴的伯爵和举刀的食人魔,宴会厅都听到了。一个祭品而已。他走到我面前,阴影完全笼罩了我。那股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混合着森林与血腥的野性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他微微弯下腰,没有看我,反而向艾德里安伯爵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覆盖着浓密银色汗毛的大手,姿态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4
血族之令
伯爵阁下,卢卡斯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显压迫,既然您已‘品尝’过她的恐惧气息,按规矩,下一支开场舞的舞伴,该轮到我了。他刻意加重了品尝二字,金眸瞥了一眼伯爵依旧捂在嘴上的手,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闪过。
艾德里安伯爵捂嘴的手终于完全放下,苍白的面容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他血红的眼眸深处,那抹被冒犯的怒意并未消散,反而在狼人领主的强势介入下,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冰冷。他没有立刻回应卢卡斯的邀请,目光如同无形的冰锥,再次钉在我脸上。
卢卡斯显然没什么耐心等待伯爵的回应,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带着纯粹的命令口吻:起来。他那只伸出的、布满银色毛发的大手并未收回,反而更近地递到我面前,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仿佛在召唤一件属于他的物品。后厨昏暗的光线下,他那条从礼服下摆边缘垂落出的、蓬松的银灰色狼尾,正随着他站立的姿势,极其轻微却又不容忽视地左右缓缓扫动着,如同某种不耐烦的计时器。
【开场舞踩着他那条都快秃了尖的尾巴跳探戈吗这画面…也太有冲击力了吧】大脑在高压下彻底罢工,吐槽的弹幕以最大字号、最醒目的颜色疯狂刷屏。视线根本无法从那条来回扫动、尾尖毛发确实略显稀疏的狼尾上移开,想象中的滑稽画面冲击力实在太强。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
就在我内心弹幕疯狂滚过的同一刹那,原本姿态强硬、如同山岳般矗立的狼人领主卢卡斯,脚下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狠狠绊了一下!他健硕无比的身躯瞬间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平衡,以一个极其狼狈的、与他身份力量感全然不符的姿势,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地面都微微震颤了一下,扬起了细小的灰尘。
他那只伸到我面前、邀请跳舞的手,此刻正狼狈地撑在地上。他那条引人注目的银灰色狼尾,在摔倒的瞬间似乎本能地炸了一下毛,随即又迅速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恼感,紧紧夹在了两腿之间。他那颗覆着银灰色头发的脑袋猛地抬起,金色的竖瞳因极度的震惊和暴怒而扩张到极致,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钉在我脸上,里面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出来。
整个后厨陷入了比之前食人魔举刀、伯爵捂嘴时更加诡异、更加死寂的沉默。油灯的火苗都仿佛凝固了,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艾德里安伯爵深红如血的眼眸微微眯起,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捕捉的弧度在他冰冷的唇角稍纵即逝。他缓缓地放下了刚才下意识抬起、似乎想要扶一下的手(尽管他离得并不近),重新交叠在身前,恢复了那副完美无瑕的贵族仪态。只是那眼神深处,除了冰冷的审视,更多了一种探究的兴味。
食人魔厨师那只浑浊的黄眼珠在狼狈扑地的狼人领主、捂嘴的伯爵和我之间来回转动,喉咙里发出更加困惑的咕噜咕噜声,握着的剔骨刀也垂了下来,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它对食物和进餐的简单认知。
卢卡斯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健硕的身躯绷得像一张拉满的硬弓,银灰色的头发根根竖立,如同被激怒的刺猬。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狼狈和暴怒交织,使得他英俊的五官都有些扭曲。金色的竖瞳缩成一条危险的细线,死死锁住我,喉咙深处滚出压抑到极致的、充满威胁的低沉咆哮,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我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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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咬牙切齿,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森冷的杀意,做了什么!
那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和纯粹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灵魂上。血液瞬间冻结,四肢僵硬得无法动弹,连思维都被这纯粹的恐怖冻结了。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看着那因暴怒而显得更加狰狞的狼人领主一步步逼近,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就在那裹挟着腥风的巨爪即将撕裂空气、抓向我头颅的瞬间——
够了,卢卡斯。
一道冰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响起,如同无形的冰墙,瞬间凝固了后厨里狂暴涌动的杀意。
艾德里安伯爵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向前移了半步,恰好挡在了我和暴怒的狼人领主之间。他依旧保持着那副优雅到刻板的姿态,苍白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只有那双深红的眼眸深处,一丝冰冷的警告如同最锋利的刀锋,直刺卢卡斯。
狼人领主前冲的势头硬生生顿住,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他金色的竖瞳猛地转向伯爵,里面的暴怒并未消散,反而因被阻拦而更加炽烈:艾德里安!你什么意思这人类…她对我用了某种邪术!他低吼着,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
邪术艾德里安伯爵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只看到一位领主被自己绊倒了。他微微侧头,血红的眼珠冷冷地扫过卢卡斯,在深渊城堡,向一位没有‘力量’的人类祭品发泄怒火,有失你的身份。他将力量二字咬得极轻,却带着奇异的重量。
卢卡斯胸膛剧烈起伏,金色的瞳孔在艾德里安冰冷的注视下剧烈地收缩扩张,如同燃烧又熄灭的炭火。最终,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被强行压抑下去,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熔岩般暗涌的阴鸷。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烙印下来,然后猛地一甩头,带着一股狂暴的劲风,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踏在石砖上,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濒临爆发的边缘,最终消失在走廊的黑暗里。
后厨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食人魔厨师似乎终于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耗尽了耐心,喉咙里发出一声烦躁的咕哝,庞大的身躯笨拙地挪动了一下,不再理会我们,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角落一个巨大的、沾满污垢和可疑暗红色痕迹的石质料理台,开始哐当哐当地摆弄起上面一堆同样锈迹斑斑的刀具和铁钩,发出刺耳的噪音。
艾德里安伯爵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对我。他血红的眼眸低垂着,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般切割着我的每一寸神经。他沉默了足有十几秒,那沉默本身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终于,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食人魔制造出的噪音,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跟上。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威胁,只有这两个字。冰冷的,带着一种上位者天然的掌控力。他不再看我,径直转身,迈开步子走向后厨另一侧通往幽深走廊的门。那挺直的、包裹在昂贵丝绒礼服中的背影,散发着无声的威压。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心脏还在刚才狼人的杀意和伯爵冰冷的命令中狂跳不已。看着那即将消失在黑暗门洞里的、代表着未知与更大危险的背影,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留在这里,面对那个随时可能想起柴不柴问题、重新举起剔骨刀的食人魔
【…好像…跟着这个至少看起来讲点‘规矩’的吸血鬼走,暂时更安全一点】一个微弱而现实的念头在恐惧的废墟里挣扎着冒了出来。
伯爵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完全没听到我内心的权衡。我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支撑起还在发抖的双腿,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一头扎进了那条比后厨更加幽暗、更加死寂的走廊。
5
幽暗走廊
冰冷的、带着霉味和古老尘埃气息的空气包裹着我。走廊两侧是厚重的石壁,上面挂着早已熄灭、落满灰尘的壁灯,仅靠每隔很远才有一盏、光线极其微弱的幽蓝色魔法火焰提供照明。火焰无声地跳跃着,在石壁上投下我和前方那个高挑身影摇曳拉长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艾德里安伯爵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无声的韵律感,漆黑丝绒的礼服下摆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言语,仿佛我只是一个无需在意的、会自动跟随的影子。
死寂。只有我们两人(如果伯爵能算人的话)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敲打着冰冷的石壁,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每一次脚步声响起,都像是在我紧绷的神经上重重敲击一下。恐惧并未消散,只是在冰冷和未知中被强行压缩,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雕刻着繁复扭曲花纹的沉重木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比走廊魔法火焰明亮许多的、带着暖色调的光芒,以及一阵阵压抑的、如同无数窃窃私语汇聚而成的低沉嗡鸣。
伯爵的脚步在门前停下。他微微侧身,苍白的手搭上了冰冷的金属门环。他没有看我,只是用那毫无起伏的冰冷语调,如同在宣布一个既定流程:进去。保持安静。
沉重的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更宽的缝隙。
一股混杂着陈旧木料、昂贵熏香、血腥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生物体味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门内的景象瞬间攫住了我的呼吸。
这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眩晕的厅堂。穹顶高得隐没在黑暗中,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位面。无数巨大的、燃烧着幽绿色或惨白色火焰的蜡烛悬浮在半空,提供了主要光源,将下方的一切笼罩在一种诡异而摇曳的光影里。厅堂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某种暗沉发亮的黑色石材砌成的舞池,此刻空无一人。围绕着舞池的,是数圈逐级升高的看台,上面摆放着形态各异的座位——有巨大粗糙的石椅,有覆盖着厚厚毛皮的王座,有缠绕着枯萎荆棘的华丽高背椅,甚至还有漂浮在半空的、由骸骨构成的诡异悬浮座。
而这些座位上,此刻几乎坐满了人。
或者说,坐满了深渊城堡的居民们。
6
怪物群像
离门较近的地方,几只皮肤如同树皮、头上长着枯枝般犄角的森林精怪正凑在一起,用一种尖锐刺耳、如同虫鸣摩擦的声音低声交谈。稍远处,一团不断蠕动、没有固定形态的暗影生物漂浮在一个悬浮的骨座上,偶尔会伸出几条半透明的、滴落着粘液的触须。一个全身覆盖着青黑色鳞片、长着蛇类竖瞳的人形生物盘踞在铺着兽皮的石椅上,细长的分叉舌头不时探出,发出嘶嘶的声响。更远的地方,甚至能看到一个体型堪比食人魔、但身体由熔岩和岩石构成的巨大身影,它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股灼热的气流,身下的石椅被烤得隐隐发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了各种非人气息的、令人窒息的场,充满了混乱、暴戾、古老和纯粹的异质感。
艾德里安伯爵如同没看到这足以让任何人类精神崩溃的景象,径直走了进去。他那身一丝不苟的漆黑礼服,在这光怪陆离的厅堂里,反而显出一种格格不入的优雅和秩序感。
【…我的老天鹅…这…这是怪物版联合国大会吗还是大型珍奇物种博览会现场】眼前这超越想象极限的景象,让大脑彻底宕机,内心的弹幕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那个飘着的…是史莱姆成精旁边那个石头人…它屁股下面的椅子真的不会烤化吗!还有那个长角的…发型好非主流!嘶…空气里这味儿…比我们大学男生宿舍的袜子发酵桶还上头!】
就在我内心疯狂吐槽的瞬间,整个喧闹嘈杂的宴会大厅,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声音——尖锐的虫鸣、低沉的嘶吼、粘稠的蠕动声、熔岩的噼啪声——全部消失了。
死寂。绝对的、落针可闻的死寂。
数百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从四面八方、从高高低低的看台上,瞬间聚焦!齐刷刷地、毫无偏差地、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森林精怪枯枝般犄角下浑浊眼珠的惊愕,有暗影生物粘稠触须上无数细小眼点闪烁的困惑,有蛇人竖瞳骤然收缩的冰冷审视,有熔岩巨人眼眶里翻滚岩浆的短暂停滞……所有非人的、充满恶意的、或是漠然的视线,此刻都凝固了,里面翻涌着同一种情绪: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无法理解的茫然。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只有悬浮的蜡烛火焰还在无声地跳跃,投下摇曳的光影,将厅堂里这数百个凝固的恐怖身影映照得如同地狱的群像浮雕。巨大的、无声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沉重得让我几乎无法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巨响。
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心,艾德里安伯爵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他仿佛完全屏蔽了这瞬间降临的、足以令空气凝固的集体注视,也屏蔽了我内心那惊涛骇浪般的弹幕。他步履平稳,径直走向舞池前方最高一级看台中央,那里摆放着一张最为华丽、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扶手处缠绕着血色荆棘的高背王座。他优雅地转身,落座,苍白的手指交叠放在膝上,深红的眼眸平静地扫视着下方陷入死寂的观众,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集体石化从未发生。
他的镇定,像是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嘶嘶…
蛇人细长的分叉舌头最先探出,发出细微的、带着浓浓困惑的声响。
咕噜…咕噜噜…
角落里的熔岩巨人喉咙里响起岩浆翻滚般的低鸣,巨大的岩石头颅转向我的方向,眼眶里的熔岩光芒明灭不定。
吱嘎…刚才…那是什么一只离得较近、长着复眼的昆虫状怪物用尖锐的节肢摩擦声询问着同伴,复眼里无数个小眼点疯狂转动。
7
拍卖风暴
是…诅咒吗还是某种古老的真言
不像…感觉…好奇怪…
她…她在‘说’什么
低低的、带着极度不确定性的议论声如同水波般在死寂的大厅里蔓延开来。不再是之前的喧闹,而是充满了惊疑、揣测和一种被前所未有事物冲击后的茫然。无数道目光依旧黏在我身上,但里面的震惊开始慢慢转化为一种更加复杂、更加赤裸裸的探究欲,仿佛我是突然被丢进狼群的一块会发光的、前所未见的奇异宝石。
就在这时,宴会厅侧面一扇较小的、雕刻着狰狞狼头的侧门被猛地撞开了!
卢卡斯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尚未完全平息的怒火和狂暴气息冲了进来。他银灰色的头发依旧有些凌乱地竖着,身上的深灰色礼服也带着明显的褶皱,金色的竖瞳里燃烧着阴鸷的余烬。显然,他用了这段时间也没能完全压下被我绊倒的怒火。
他锐利的目光瞬间就捕捉到了站在入口处、如同靶子一样的我,瞳孔猛地一缩。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他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嘴,一声饱含威胁和怒意的咆哮即将破喉而出——
【完了完了!秃尾巴狼人杀回来了!他看起来气得更狠了!那眼神…是想把我生吞活剥嚼碎咽下去再吐出来再踩两脚啊!救命!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内心的尖叫如同海啸般不受控制地爆发。
卢卡斯那声酝酿到喉咙口的咆哮,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
呃——!
他发出一个极其短促、极其怪异、如同被自己口水呛到的声音。那张因暴怒而显得格外狰狞的脸上,表情瞬间凝固、扭曲。原本大张着嘴咆哮的姿态,硬生生变成了一个滑稽的、仿佛突然被噎住的表情。金色的竖瞳猛地扩张到极限,里面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被一种更加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窘迫所覆盖!他那条夹在两腿间的银灰色狼尾,更是唰地一下彻底炸开,蓬松得像一个巨大的毛掸子!
他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个动作与之前伯爵捂嘴的动作有着诡异的相似性),胸膛剧烈起伏,金色的瞳孔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怒、羞恼、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被当众点破某种缺陷的狼狈
整个宴会厅里刚刚升起的、压抑的议论声,再次诡异地消失了。
这一次,所有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震惊和探究。它们在我和卢卡斯之间来回扫视,落点最终都聚焦在卢卡斯那条因为炸毛而显得格外蓬松、尾尖也确实略显稀疏的尾巴上。空气里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妙的氛围。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此刻死寂的大厅里却清晰无比的嗤笑声,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某种压抑的东西。
嗬嗬嗬…
一个低沉如同岩石摩擦的笑声紧接着响起。
吱吱…秃…秃了
某个尖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疑问(或者说确认)。
嘶…有趣…
蛇人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玩味。
细碎的笑声、议论声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在巨大的厅堂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不再是之前的惊疑不定,而是充满了某种心照不宣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反复照射着卢卡斯那条炸开的、尾尖略显稀疏的狼尾,以及他捂嘴僵立的、写满了巨大窘迫的身影。
卢卡斯的脸,由暴怒的铁青,瞬间涨成了猪肝般的紫红色。他捂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金色的竖瞳里仿佛要喷出毁灭一切的火焰,恶狠狠地扫过那些发出笑声的角落。被扫视到的怪物们笑声一滞,但眼中的戏谑却并未完全消失。
够了!卢卡斯猛地放下手,发出一声雷霆般的咆哮,声音里充满了被冒犯到极致的狂暴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急败坏。收起你们无聊的注视!今晚的‘藏品’拍卖,立刻开始!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钉在我身上,仿佛这一切荒谬的源头都是我。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舞池中央。
几个穿着破烂黑袍、看不清面目的侍从幽灵般无声地滑入舞池。他们动作迅速,在舞池中央架起了一个由漆黑金属和某种惨白骨骼构成的、造型奇诡的展示台。
把她带上去!卢卡斯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两个侍从如同鬼影般瞬间出现在我左右,冰冷枯瘦、如同铁钳般的手毫不留情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巨大的力量传来,我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拖离地面,双脚悬空,像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被粗暴地拖向舞池中央那个森然的展示台!
【拍卖!他们要把我当东西卖掉!卖给谁卖给那个喜欢收集头骨的石头人还是那个流口水的史莱姆或者…】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冰冷的绝望感从脚底直冲头顶。【…完了…这下真成怪物收藏品了…不知道被摆在架子上天天被这些家伙围观,算不算另类社死…】内心一片冰凉,只剩下认命般的哀鸣。
我被那两个黑袍侍从毫不怜惜地掼在了冰冷的展示台上。金属和骨骼的寒气瞬间穿透衣物,刺入骨髓。粗糙的绳索迅速缠绕上我的手腕脚踝,勒得生疼,将我以一个屈辱的姿势固定在台子上,如同砧板上的鱼,彻底暴露在周围层层升高的看台上,那无数道冰冷、贪婪、好奇、戏谑的目光之下。舞池上方悬浮的幽绿色火焰似乎更加明亮了,将我的恐惧和绝望照得无所遁形。
8
疯狂竞价
一个身形佝偻、穿着比侍从稍显体面些的破旧礼服、脸上覆盖着一层如同干涸泥浆般面具的司仪,幽灵般滑到了展示台前。他用一种如同指甲刮过玻璃般尖利刺耳的嗓音,打破了厅堂里压抑的嗡鸣:
尊贵的宾客们!深渊的眷族们!今晚的压轴珍品——他枯瘦的手臂猛地指向我,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一个鲜活、完整、未经‘深度处理’的人类灵魂容器!来源清晰,品质…独特!他刻意加重了独特二字,面具下似乎传来一丝诡异的低笑。
起拍价——司仪拖长了音调,吊足了胃口,一百枚纯净的灵魂结晶!或等值的深渊秘宝!竞价…开始!
死寂。
并非之前的震惊死寂,而是一种充满算计、权衡和贪婪暗流的短暂沉默。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我身上反复扫描、评估。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分量——那是纯粹的商品估价。森林精怪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算计,暗影生物蠕动着似乎在评估我的灵魂密度,蛇人冰冷的竖瞳里是衡量价值的尺度……连那个熔岩巨人都微微歪了歪巨大的头颅,眼眶里的岩浆光芒明灭,仿佛在考虑把我摆在它的岩浆池旁边当个景观。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我。我闭上眼,等待最终的宣判,等待被某个无法想象的怪物买走,成为一件真正的藏品。
一百二十枚结晶!
一个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来自左侧看台一个笼罩在灰色斗篷里的身影。看不清具体形态,只能看到斗篷下伸出的、如同枯枝般的手指。
一百五十枚!加一颗石化蜥蜴的眼球!
右侧,一个长着乌鸦头颅、穿着缀满羽毛长袍的怪物尖声叫道,血红的鸟眼里满是贪婪。
竞价开始了。价格在缓慢攀升,如同钝刀子割肉。
一百八十枚结晶。
两百枚!再加一罐梦魇的眼泪!
两百三十…
价格在缓慢而残酷地攀升着,每一次加价都像冰冷的锤子敲在我的神经上。我闭着眼,试图屏蔽这令人绝望的进程,但那些冰冷贪婪的报价声和怪物们不加掩饰的评估目光,如同跗骨之蛆,不断钻进我的意识。
【…石化蜥蜴眼球拿来当弹珠玩吗梦魇眼泪…听起来就很晦气!还有那个只出结晶的…穷鬼就别来拍卖会充大头了!】恐惧和绝望积累到极致,反而催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麻木和刻薄。内心的毒舌弹幕再次不受控制地刷屏,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尖锐。
就在我内心疯狂吐槽的瞬间,一个冰冷、威严、带着绝对掌控力的声音,如同寒流般瞬间冻结了整个拍卖场的喧嚣:
三座永夜森林边缘的古堡,附带其中的所有仆役和血裔眷族。
整个宴会大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齐刷刷地投向最高看台——艾德里安伯爵端坐于黑曜石王座之上。他并未起身,只是微微抬着下巴,深红的眼眸如同凝固的血泊,平静地俯视着下方,仿佛刚才抛出的不是足以震动整个深渊势力的天价,而是一句无关紧要的吩咐。那三座古堡,是血族在永夜森林经营了数百年的重要据点!
【三座古堡!就为了买我回去…听我内心疯狂吐槽他牙缝里的菜叶子!这血族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钱多烧的还是被吐槽上瘾了】内心的震惊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之前的麻木和刻薄。这完全超出了我对怪物行为的理解范畴!
艾德里安伯爵血红的眼眸似乎极其细微地眯了一下,搭在王座扶手上的苍白手指,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瞬。
呵!一声充满暴躁和怒意的嗤笑如同惊雷般炸响。卢卡斯猛地从他那张覆盖着厚实兽皮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巨大的力量让座椅都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金色的竖瞳燃烧着被挑衅的怒火,死死盯着高处的伯爵,然后猛地转向展示台上如同待宰羔羊的我,声音如同滚雷,带着一种豁出去般的狂暴和…奇异的执着:
三座破石头房子算什么!我加码!十条成年深海人鱼!活的!外加她们栖息的珊瑚礁海域!还有…他顿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强调,让她天天对着我骂!骂什么都行!他那条银灰色的狼尾因为激动再次炸开,尾尖的稀疏在幽绿的火光下似乎更加明显了。
【十条人鱼!就为了让我天天骂他!这狼人是抖M晚期没救了吧!他是不是觉得被骂‘秃尾巴’特别带感!】内心的弹幕彻底疯狂,带着一种荒谬绝伦的崩溃感。
卢卡斯魁梧的身躯猛地一僵,炸开的尾巴唰地一下再次紧紧夹住,古铜色的脸皮涨得发紫,金色的瞳孔里羞愤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恶狠狠地瞪着我,仿佛要用眼神把我烧穿。
整个宴会厅彻底沸腾了!不再是压抑的议论,而是如同炸开了锅!
天天骂卢卡斯领主他…
深海人鱼!那可是能掀起风暴的族群!
疯了!都疯了!为了一个人类的心声
那心声…到底有什么魔力
怪物们彻底失态。森林精怪枯枝般的犄角互相碰撞发出咔咔声;暗影生物剧烈地蠕动着,形态都有些不稳;蛇人的竖瞳缩成了危险的细线;熔岩巨人眼眶里的岩浆剧烈翻滚,散发出灼人的热浪。贪婪、狂热、不惜一切代价的占有欲,如同实质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整个厅堂!无数道目光死死锁定在展示台上,那目光中的意味已经彻底改变——不再是看一件有价值的藏品,而是在看一件蕴含着无法想象魔力的、独一无二的至宝!
我出五颗能孵化影龙的秘卵!
滚开!我加上我巢穴里积攒千年的所有宝石!
把她给我!我能让她听到的心声成为诅咒的源泉!
谁都别抢!她是我的!我的!
疯狂的竞价声瞬间淹没了整个大厅!怪物们彻底撕下了最后一丝矜持,如同最原始的野兽般嘶吼着,争相抛出自己压箱底的珍宝、领地、甚至奴仆族群!价格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飙升到一个天文数字!混乱的能量波动在厅堂里激荡,幽绿色的烛火疯狂摇曳,光影乱舞,将无数扭曲狂热的怪物身影投射在穹顶和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的地狱绘图。
我被死死地捆在冰冷的展示台上,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孤舟,被这因我内心弹幕而掀起的、完全失控的恐怖风暴彻底淹没。看着那些平日里象征着终极恐怖的存在们,此刻为了争夺拥有我吐槽权而彻底撕破脸皮、如同市井泼妇般疯狂叫价、甚至开始互相推搡、亮出獠牙利爪…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混合着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这比直接被吃掉,还要恐怖一万倍。
就在这场因心声而起的、足以撕裂整个宴会厅的疯狂竞价风暴达到顶点,几个脾气暴躁的领主已经亮出利爪,能量碰撞激起刺耳的爆鸣时——
一道冰冷、平静、却如同蕴含着绝对零度寒流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和混乱,瞬间冻结了每一个疯狂嘶吼的怪物。
安静。
声音来自最高处的黑曜石王座。
9
绝对静默
艾德里安伯爵缓缓站起身。他并未提高音量,但那两个字仿佛蕴含着冻结灵魂的法则之力。沸腾的宴会厅如同被按下了绝对静音键,所有疯狂的叫嚣、愤怒的咆哮、能量碰撞的爆鸣,瞬间消失。只有幽绿的烛火还在无声地跳跃,映照着下方一张张凝固着狂热、惊愕或畏惧的非人面孔。
伯爵深红的眼眸如同最古老的血钻,缓缓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生。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舞池中央展示台上,那个被捆缚着、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只剩下巨大茫然和荒谬的我身上。
他迈开步子,走下高台。漆黑丝绒的礼服下摆拂过冰冷的石阶,无声无息。所有挡在他行进路线上的怪物,无论是暴躁的狼人、狂热的精怪,还是阴冷的蛇人,都如同潮水般惊恐地向后退开,自动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整个巨大的厅堂里,只剩下他平稳的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在场所有怪物的心脏上。
他径直走到展示台前。那两个黑袍侍从早已如同受惊的鹌鹑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冰冷的、带着淡淡血腥甜香的气息再次将我笼罩。伯爵微微俯身,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俊美脸庞靠近,深红的瞳孔清晰地映出我因恐惧和荒谬而失焦的双眼。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纤长睫毛的每一次细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