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邪物当铺营业中 > 第8章 残铃碎玉与镜中桂香
清晨的雨丝还悬在青瓦边缘,老巷的石板路泛着温润的光。苏九璃攥着半块镇魂玉佩,指腹摩挲着断口处的纹路,那里还凝着昨夜废宅井壁的潮气。斩岳的玄色衣摆扫过她手背,银发上沾着的草叶在晨光中轻轻颤动——那是她昨夜替他拂落的,当时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像极了千年前她见过的寒潭涟漪。
“回来啦?”云萝的翠袖从多宝格间晃过,指尖夹着块桂花糕甩向苏九璃,“陈墨那小子又把盗版符塞进展示柜,害我今早清点时被镜光扎了手——啧,你这手怎么回事?沾了往生咒的黑血?”
青衣女子的指尖在她掌心虚点,碧光闪过之处,昨夜废宅井壁上蹭到的黑气如晨雾般消散。苏九璃低头看掌心的血痂,那里竟凝着半朵银色桂花——是奶奶银铃铛碎裂时渗入的残韵。“云萝姐,能帮我看看这个吗?”她掏出开裂的银铃铛,裂痕处还渗着极淡的银光,像奶奶临终前落在她手背上的泪。
云萝的柳叶眉立刻拧成嫌弃的弧度:“我说过多少次,别拿奶奶的遗物硬抗邪祟!”她夺过铃铛时指尖微颤,玉镯发出细碎的共鸣——那是周秀兰亲手给她戴上的镯子,内侧还刻着“莫怕,奶奶在”的小字。“裂缝里嵌着孟婆汤的残魂,得用阴命血混着桂花蜜养三日——等等,你哪儿来的桂花蜜?”
“在这儿。”斩岳不知何时立在青铜鼎炉旁,银发被晨雾打湿,垂落的几缕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他掌心托着个粗陶罐子,盖子一掀开,清甜的桂花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正是奶奶生前最爱的蜜渍桂花。“地窖第三排陶罐,第三层。”他盯着苏九璃发间的草叶,喉结动了动却没伸手拂开,只是指尖凝出一道幽光,替她扫去衣摆的灰尘。
林小记举着直播手机从后厨冲出来,粉色挑染的头发上还沾着面粉:“家人们!刚刚拍到帅哥用剑煞冻奶茶——哎九璃你回来啦!你的铃铛怎么碎了?是不是被那个老东西的断手抓的?我跟你说,陈墨那孙子刚才偷喝云萝姐的桂花蜜,被绯月姐姐用镜光追着跑了三条街——”
“闭嘴!”云萝甩袖将她的手机屏保换成辟邪符,“再敢把直播间镜头对准当铺暗室,我就把你塞进清瑶的镜光里看千年鬼片!”她忽然瞥见苏九璃手中的镇魂玉佩,翠色瞳孔骤然收缩,“这是……老东家的东西?”
“是奶奶当年砍断他断手时,残留在襁褓里的碎片。”苏九璃将玉佩与爷爷的半块拼合,断口处的“孟婆”二字终于完整,却在触及银铃铛裂痕时,发出清越的共鸣。镜中,清瑶的白衣身影骤然虚化,绯月的赤瞳里竟闪过一丝怔忪——千年前孟婆掰碎玉佩时,她们也曾见过这样的光。
“爷爷?”苏九璃忽然抬头,望向当铺门口。穿灰色中山装的老人正蹲在门槛上摆象棋,棋盘格子里凝着未散的剑煞寒霜——那是斩岳昨夜布下的结界。苏振邦指尖夹着枚红漆象棋,棋子落地时竟在青砖上刻出个“困”字,正是当年奶奶教她的第一步棋。
“小九啊,”老人笑得眼角皱纹堆成核桃,左手中指的镇魂玉佩碎口对着她掌心,“当年你奶奶砍断老东家的手时,这玉佩正悬在他断腕处。孟婆的魂啊,就像这碎玉,看着支离破碎,实则每片都藏着念想。”他忽然指了指她背包上的银铃铛,裂痕处竟长出细小的银桂,“你听,铃铛在喊你呢。”
细碎的铃音从裂缝里漏出来,不再是驱鬼的清越,倒像奶奶在耳边哼着摇篮曲。苏九璃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奶奶戴着老花镜替她缝辟邪香包,蓝布围裙上沾着桂花香,说“我们小九啊,是带着孟婆的慈悲来的”。此刻银铃铛震颤,裂缝里飘出的光点竟凝成奶奶的虚影,虽只有指尖大小,却让她眼眶骤然发烫。
“奶奶……”她伸手去碰,光点却钻进镇魂玉佩,在“孟”字边角亮起微光。斩岳的剑煞突然在四周凝成冰棱,银发因煞气翻涌而飞扬,左眼下方的剑疤泛着暗红——那是千年前他为护她挡下老东家鬼手时留下的伤,此刻却因这微光而隐隐作痛。
“老东西的残魂还在铃铛里。”绯月的赤瞳在镜中裂痕里闪烁,红衣身影忽然窜出镜面,指尖勾起陈墨的下巴,“喂,小骗子,你口袋里的‘斩岳通款剑煞符’是不是又用我的镜光充能了?”
“哎哎哎!姑奶奶饶命!”陈墨抱着头往后躲,墨镜滑到鼻尖,露出惊恐的双眼,“我就是借镜光描了两笔,真没偷你家斩岳的剑穗——不对,我偷的是云萝姐的桂花蜜!”
“什么?!”云萝的翠袖如流云般甩过去,玉镯绿光暴涨,“你敢动我藏了三百年的蜜渍桂花?!那是你周奶奶教我让的第一份点心——”她忽然顿住,指尖的碧光凝在陈墨头顶,终究没落下,“罢了,看在你替小记挡过婴魂的份上……下次再敢偷,就把你塞进净尘阵里洗七七四十九日!”
林小记躲在清瑶身后探出脑袋,粉色发梢还沾着直播时蹭到的荧光粉:“云萝姐别生气,陈墨那孙子不懂事——不过说真的,九璃你这铃铛还能修吗?我昨天直播时看见弹幕说,这铃铛的裂纹像朵花耶。”
“不是花,是孟婆的眼泪。”清瑶的声音从镜中传来,白衣袖角拂过苏九璃发顶,“千年前孟婆分裂魂魄时,一滴泪落在银铃上,从此世间便有了‘渡灵铃’——只是如今铃身碎了,需得用阴命血混着真心来补。”她忽然看向斩岳,眼尾泪痣泛着微光,“斩岳,你还记得当年她捡你时,手里攥着的就是这铃铛吗?”
玄色衣袍的男子猛地转身,银发扫过鼎炉上的符文。苏九璃看见他指尖凝出的冰棱骤然碎裂,像极了千年前她第一次触碰到他剑刃时,剑煞在她掌心融化的模样。“主人该去休息。”他的声音比平日更冷,却在掠过她发间草叶时,衣摆轻轻扫过她手背,“云萝,用碧凝珠给她温养血脉,我去城西废宅收尾。”
“等等!”苏九璃攥住他广袖,银铃铛的碎光落在他银发上,像撒了把碎钻,“我跟你一起去。奶奶说过,渡灵要善始善终。”她忽然想起废宅井底那七十二具婴魂凝成的光点,此刻应在银铃铛里静静沉眠,“而且……我想试试,用阴命血修补铃铛。”
斩岳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垂眸时恰好看见她掌心的血痂——那是昨夜为护婴魂留下的。千年前她也是这样,用指尖的血滴在他断刃上,说“以后我们互相保护”。他忽然抬手,指尖的幽光凝出细小的冰花,轻轻落在铃铛裂痕处:“先补裂缝,再温养残魂。记住,我的剑煞……永远跟着你的血走。”
云萝翻了个白眼,却从袖中掏出个描金小瓶:“少在这里演深情戏码。阴命血混着剑煞修补灵器,你当是过家家?”她将玉露倒在苏九璃掌心,碧光中浮着细小的桂花,“用你的血滴三滴,再念奶奶教你的《渡灵咒》——记住,别贪心,先稳住铃铛里的奶奶魂。”
银铃铛在掌心发烫,苏九璃盯着裂缝里渗出的银光,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说:“铃铛碎了没关系,只要你还在,它就会响。”指尖的血珠落下时,银桂突然盛放,碎光中浮现出奶奶的笑靥——蓝布围裙,老花镜,还有永远别在衣襟上的桂花胸针。
“小九啊,别害怕。”虚影开口时,云萝猛地别过脸去,翠袖下的指尖微微发颤,“老东家的执念啊,就像这铃铛的裂缝,看着狰狞,实则藏着光呢。你看,斩岳的剑煞,清瑶的镜光,还有云萝的玉镯……他们啊,都是当年你用阴命血救下的‘邪物’。”
“奶奶……”苏九璃的泪滴在铃铛上,银光突然暴涨,将虚影托向当铺深处的青铜鼎炉。斩岳的剑煞自发凝成屏障,护住她颤抖的双肩;清瑶的镜光化作柔光,替她拂去泪痕;就连绯月都罕见地安静,赤瞳里映着银铃碎光,像在回忆千年前那个总把桂花糕分给她们的小姑娘。
“够了够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云萝甩着帕子转过身,翠袖却悄悄抹了把眼角,“老东西的残魂还在废宅井里,斩岳你带她去收尾,记得别让她碰往生咒的阵眼——陈墨!你要是再敢偷喝我的桂花蜜,我就把你的生辰八字刻在镇魂钟上,让你夜夜梦见绯月的指甲!”
“喂!我这次真没偷——”陈墨的辩解被绯月的笑声打断,红衣女子化作红光掠过他发顶,留下一句轻嗤:“胆小鬼,刚才在废宅跑那么快,怎么现在不敢看我?”
当铺的木门在晨风中吱呀作响,苏九璃握着修复了七分的银铃铛,听着身后林小记的吐槽和陈墨的惨叫,忽然觉得掌心的裂痕不再灼痛。斩岳的银发在风中扬起,玄色衣袍上的符文因贴近她而微微发亮——那是千年剑煞与阴命血的共鸣,比任何金光都更让她安心。
“斩岳,”她忽然抬头,看见他左眼下方的剑疤在晨光中泛着淡红,“千年前你护着我时,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弱?”
黑衣男子顿住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那里刻着她前世的小名。“你那时说,”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只有风听见,“剑煞再强,也需要人心来渡。现在的你啊……”他侧眸时银发拂过她脸颊,眼底映着初升的朝阳,“比千年前更像个主人了。”
城西废宅的铁门还挂着生锈的锁,却在苏九璃指尖轻触时,因银铃铛的微光而自动打开。井底的往生咒已被昨夜的剑煞震碎,七十二颗光点悬浮在鎏金铃周围,每颗光点上都凝着一朵极小的银桂——那是奶奶的念想,也是她掌心血珠的温度。
“该回家了。”她轻声说着,指尖拂过鎏金铃。当年孟婆系在腰间的安胎铃,此刻因阴命血而绽放柔光,光点们仿佛听见召唤,纷纷涌入银铃铛的裂缝里,与奶奶的虚影融为一L。
斩岳的剑煞在此时落下,精准地斩碎井壁残留的咒文。阳光穿过破洞的屋顶,照在苏九璃发间——那里别着朵银桂,是铃铛修复时落下的碎光所化。他忽然想起千年前她蹲在忘川边,捡起他这柄断剑时,发间也别着这样的花。
“斩岳,”她忽然转身,银铃铛在晨光中轻响,“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在渡灵斋门口种棵桂花树吧。奶奶说,桂花香能让迷途的灵找到家。”
他看着她眼中的光,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对他说的话:“斩岳啊,小九这孩子心软,你莫要总板着脸吓她。她啊,最像千年前那个敢用阴命血洗剑的小姑娘了。”此刻风掀起她的衣角,他看见她卫衣口袋里露出的笔记本,封面上歪歪扭扭画着剑穗——那是她小时侯偷偷画的“斩岳哥哥的剑”。
“好。”他抬手替她拂开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的冰棱在触到她皮肤时化作水珠,“种在镜灵常坐的那面墙下如何?绯月总说清瑶的月白光太淡,桂花能衬她的红衣。”
苏九璃愣了愣,忽然笑出声——这是斩岳第一次主动提起绯月,像终于承认那个疯疯癫癫的红衣女子,也是他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银铃铛在她掌心震动,碎光中奶奶的虚影轻轻颔首,随即化作光点融入玉佩——那里,爷爷的半块玉佩正与老东家的残片发出共鸣,在“孟婆”二字中央,凝出朵永不凋谢的银桂。
废宅外,林小记的直播声隐约传来:“家人们!刚才拍到帅哥用剑砍井盖!现在九璃姐姐正在喂小鬼吃桂花糖——哎哎哎别拍了,云萝姐说泄露当铺机密要扣我十串糖葫芦!”
陈墨的哀嚎紧随其后:“救命啊!绯月姐姐别划我的直播设备!我下次不敢偷你的镜光自拍了——”
晨雾渐渐散去,当铺的纸灯笼重新亮起。苏九璃望着手中的银铃铛,裂痕处的银桂正随着心跳轻轻颤动。斩岳的玄色衣袍擦过她身侧,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却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唇角微微扬起——千年前的断剑,终于等到了能让它收煞的人。
而老东家的残魂,此刻正躲在当铺后厨的黑猫身L里,望着云萝系着蓝布围裙煮桂花粥的背影,忽然想起千年前孟婆说过的话:“执念若成茧,便让心香来破。”他舔了舔爪子上的蜜渍,忽然觉得,或许这场跨越千年的局,从苏九璃捡起断剑的那一刻,就已经写下了不通的结局。
银铃铛再次轻响,碎光中浮现出奶奶的笑靥。苏九璃忽然明白,所谓渡灵,从来不是居高临下的拯救,而是像奶奶熬的桂花粥,像斩岳的剑煞,像清瑶的镜光,甚至像绯月的尖指甲——都是用各自的方式,告诉那些迷途的灵:“别怕,有人在等你回家。”
她握紧斩岳的手,感受着他指尖的凉,却又分明有温度。远处,云萝的骂声混着桂花香飘来,清瑶在镜中整理着新到的护身符,绯月正把陈墨的盗版符纸折成纸船。而她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只要身后有剑、有镜、有玉镯,还有那个总在她需要时挡在身前的银发男子,便再也不怕了。
毕竟,阴阳当铺的门永远开着,而她掌心的血珠,终将照亮每个灵魂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