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午夜护理记录（2025年4月15日
星期五）
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细针扎进鼻腔,林小羽盯着电子钟跳动的数字,22:59。她的白大褂口袋里,那本蓝色封皮的《护理人员操作规范》硌着大腿,纸页间夹着的便签条在走动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那是今早护士长李姐单独递给她的,油墨印着歪扭的小字：23:00后禁止进入3楼东侧走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
307病房的门虚掩着,荧光灯在天花板投下冷白的光斑。床上的张秀英老人正用指甲刮蹭床头护栏,金属与塑料摩擦的吱嘎声让林小羽后颈发紧。她翻开护理记录,最新一条医嘱是23:00喂服助眠药,可老人浑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胸前的工牌。
姑娘,你脖子后面有红印子。张秀英突然开口,枯槁的手指指向林小羽的后颈,像被人掐过的指痕。
林小羽下意识摸向颈后,光滑的皮肤下跳动着加速的脉搏。她记得三天前在医院后巷捡到姐姐的工牌时,那里确实有片淤青,可现在镜子里的皮肤明明光洁如新。她甩甩头,从药盒里取出白色药片,温水在搪瓷杯里荡起三圈涟漪——这是护理规范里写的,给307床喂药前必须顺时针搅拌三次。
老人吞咽药片时喉咙发出咯咯的响声,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林小羽刚把杯子放在床头柜,窗外突然掠过一道蓝光。她猛地转头,却只看见对面住院楼黑洞洞的窗户,以及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不对劲,她的倒影嘴角上扬,露出不属于她的、诡异的微笑。
电子钟显示23:01,走廊尽头传来重物拖曳的声响。林小羽想起李姐的便签,攥紧记录本站起身。就在她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水面不知何时倒映出两个重叠的人影,其中一个穿着已经停售十年的、带蓝色条纹的护士服。
第二章：镜中倒影（2025年4月16日
星期六）
晨会时李姐的目光在林小羽脸上停留了三秒,这个细节让她后背发凉。会议室的墙上新贴了张A4纸,红色加粗字体写着：即日起,所有病房镜子必须用蓝布遮盖,护理人员禁止在13:00-15:00照镜子。
昨天有护工反映镜子里出现异常影像。李姐敲了敲投影仪,屏幕上跳出监控截图,看到这种情况不要惊慌,立即联系保卫科。画面里,3楼走廊的镜子映出个穿蓝衣服的人影,可监控死角里根本没有那个角度的摄像头。
林小羽摸着口袋里的便签,昨天深夜回宿舍后,她发现护理规范第47页被人用红笔圈住：蓝衣服是清洁组的旧制服,2018年后医院统一更换为白色。遇到穿蓝衣服的人,立刻低头看自己的脚尖,直到对方离开。但她清楚记得,昨晚在307病房看见的蓝条纹护士服,袖口处绣着小小的安字——和姐姐失踪前寄给她的照片里,那个模糊背影的袖口一模一样。
下午去仓库领蓝布时,管理员王师傅多塞给她一包薄荷糖：姑娘,走楼梯时含一颗,三楼楼梯间的灯总坏。楼梯拐角的声控灯果然暗着,林小羽刚踏上第三级台阶,听见下方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她想起规范里的条款,赶紧低头盯着自己的白色护士鞋,余光却看见楼梯扶手映出晃动的蓝衣下摆。
薄荷糖在舌尖炸开凉意,她数着心跳等到脚步声消失,抬头时却发现仓库门牌号从303变成了307。熟悉的护栏刮擦声从门后传来,她颤抖着推开门,看见上午刚被自己用蓝布盖住的镜子,此刻正清晰映出张秀英的脸——老人的嘴角咧到耳根,镜中倒影的双手正从她后颈处缓缓伸出。
小羽,倒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来找姐姐啊......
林小羽尖叫着摔掉薄荷糖,糖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当她跌跌撞撞跑回护士站时,发现口袋里的护理规范不知何时多了页夹页,崭新的纸页上印着：若在镜中看见已故之人,立即用薄荷糖擦拭镜面,直到甜味消失。
第三章：消失的楼层（2025年4月17日
星期日）
凌晨两点,林小羽被手机震动惊醒。锁屏界面是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4楼标本室,19号储物柜。她摸着枕边姐姐的工牌,金属边缘的毛边划痛指尖——这是她来医院的第七天,也是姐姐失踪的第三十七天。
护理规范第92页写着：非值班人员禁止进入4楼,违者扣除三个月奖金。但此刻她的白大褂内袋里,不知何时多了张4楼的门禁卡,芯片处贴着小纸条,是姐姐的字迹：别怕,他们怕镜子。
楼梯间的声控灯在她踏上4楼时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水滴声。林小羽摸出手机照亮,墙面上用红漆画着扭曲的镜面图案,每个图案里都有个蓝衣人影。标本室的门虚掩着,福尔马林的气味比楼下更浓烈,19号储物柜的锁孔里插着半截银色钥匙。
抽屉拉开的瞬间,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里面整齐码着十二本护理记录,最新一本的封面上贴着姐姐的照片,入职时间是2024年12月1日——比医院档案里记录的2025年3月离职早了三个月。她翻到2025年3月10日那页,墨迹在纸页上晕开：他们在镜中培育第二人格,张奶奶的倒影已经能离开镜子了......小羽,如果我消失了,就去地下二层找实验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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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突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林小羽迅速关上抽屉。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她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的金属箱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她认出那是昨天在3楼遇见的陈医生,可此刻对方白大褂下露出的衣角,分明是带蓝条纹的旧制服。
林护工,陈医生转身时,脸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银色面具,4楼的规则,你看了吗他抬手按下墙上的开关,天花板的灯应声亮起,可林小羽看见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正对着陈医生的方向露出微笑。
她想起姐姐纸条上的话,猛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那是她偷偷藏在袖口的、唯一没被蓝布盖住的镜子。镜面映出陈医生的身影,他的背后竟拖着条模糊的、穿着蓝护士服的人影,而那人影的手腕上,戴着和姐姐同款的、镶着碎钻的银镯子。
啪嗒,金属箱落地的声音。林小羽趁陈医生分神的瞬间冲向安全通道,却在拐角处看见楼梯间的指示牌,原本的4F不知何时变成了B1,向下的台阶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刮擦镜子的声响。
第四章：镜像实验日志（2025年4月18日
星期一）
晨会取消了,李姐红着眼眶通知所有人：陈医生昨晚坠楼了,监控显示他走进3楼东侧走廊后......她声音哽咽,没再说下去。林小羽盯着墙上新增的规则：3楼东侧走廊永久封闭,擅入者后果自负。右下角盖着保卫科的红章,墨迹还没干。
她在护士站的储物柜里找到姐姐的值班表,2025年3月9日那一栏,原本的正常值班被划掉,改成了镜检观察。下午三点,当她按照值班表上的暗记,推开清洁间的密门时,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向下的楼梯间没有灯,墙面上每隔五步就嵌着一面镜子,镜面映出她不断重复的倒影,像无数个分身在陪同她下楼。
地下二层的铁门挂着三把锁,中间那把锁孔里插着姐姐的工牌。林小羽颤抖着推进去,腐坏的气味混合着电流的滋滋声涌来。实验室中央摆着十二面环形镜子,每面镜子前都有张金属床,床上躺着的人——包括307病房的张秀英——此刻都在对着镜子微笑,他们的倒影正用双手穿透镜面,抚摸着本体的脖子。
实验日志摊开放在操作台上,最新一页的日期是2025年4月17日：第12例镜像人格融合成功,宿主后颈出现蓝色指痕,具备短暂脱离镜面的能力。护工林月（工号20241201）的倒影已完全实体化,建议今晚进行......
记录到此为止,墨迹在纸页上晕出个巨大的墨团。林小羽认出那是姐姐的名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听见身后传来镜子碎裂的声音,转身看见张秀英正从镜中走出,老人的皮肤像融化的蜡般扭曲,露出底下泛着蓝光的第二层皮肤。
小羽,张秀英的声音变成了姐姐的音色,他们想让倒影取代我们,就像当年取代穿蓝衣服的清洁组......她伸出手,腕间的银镯子在灯光下闪烁,3楼东侧走廊的镜子,是唯一能连通现实与镜像的通道,昨晚陈医生就是被自己的倒影推下去的......
话未说完,实验室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林小羽听见无数脚步声围拢过来,还有镜面摩擦皮肤的沙沙声。她摸出怀里的小镜子,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看见,自己的倒影不知何时穿上了蓝条纹护士服,正对着她露出姐姐的笑容。
别怕,倒影的嘴唇开合,只要你戴上这个——它抬起手,掌心躺着半枚碎钻,和姐姐镯子上缺失的那一块严丝合缝,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第五章：最后的规则（2025年4月19日
星期二）
当林小羽在值班室醒来时,白大褂口袋里的护理规范已变成全新的版本。她颤抖着翻开第一页,崭新的纸页上印着加粗的黑体字：
1.本院无4楼及地下楼层,所有关于蓝衣服的记录均为前任护工的恶作剧。
2.307病房患者张秀英于2025年4月15日23:00逝世,护理记录已归档。
3.若在镜中看见陌生身影,立即服用随书附赠的白色药片（每日一片,饭后服用）。
她摸向口袋,果然摸到装着白色药片的小瓶,瓶身标签上印着镜像抑制剂。床头柜上,姐姐的工牌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的工牌,入职时间写着2025年4月15日——正是她第一天来医院的日子。
走廊传来李姐的呼唤：小羽,307病房换了新患者,去做入院登记。林小羽站起身,后颈突然传来刺痛,她看向墙上的镜子,看见自己的倒影正伸手抚摸后颈,那里隐约浮现出五个蓝色的指痕,像被人从镜中掐住了脖子。
她打开护理规范的最后一页,发现了用铅笔写在纸边的小字,是姐姐的字迹：如果看见规则更新,立刻逃去后巷！倒数第二块砖下有钥匙！后颈的刺痛加剧,林小羽听见身后的镜子传来细碎的裂纹声,倒影的嘴角咧开,露出不属于她的、锋利的牙齿。
推开后巷的铁门时,夕阳正把地面染成血色。倒数第二块砖下,果然埋着把生锈的钥匙,钥匙环上挂着半枚碎钻。林小羽听见医院顶楼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抬头看见某个穿蓝衣服的身影从天台坠落,在即将落地时,身影突然分裂成两个,一个是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她,另一个,是穿着蓝条纹制服、手腕戴着银镯的姐姐。
手机在这时震动,锁屏界面弹出条新短信,来自姐姐的号码：记住,镜子里的不是真相——但他们害怕薄荷糖的味道。附带着张照片,拍摄于2025年4月19日凌晨,照片里的3楼东侧走廊,蓝布覆盖的镜子正在渗出鲜血,布面上印着清晰的、属于林小羽的掌纹。
她颤抖着把碎钻按进钥匙环,听见身后的铁门传来电子锁启动的声音。新的规则正在生成,而这一次,她终于想起了被篡改的记忆——姐姐失踪的那晚,正是在3楼东侧走廊,而她亲眼看见,姐姐的倒影从镜子里走出,笑着对她说：小羽,来试试新的护理规则吧......
晚风掀起她的白大褂,后颈的蓝色指痕此刻清晰可见,如同镜中世界伸出的、永远无法挣脱的魔爪。
第六章：镜像侵蚀（2025年4月19日
黄昏）
后巷的砖墙上爬满暗红的藤蔓,林小羽握着钥匙的手在发抖。钥匙插入铁栅栏门锁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胶底鞋碾过碎石的声响——是李姐的脚步声,带着某种机械的卡顿,像人偶在模仿人类行走。
小羽,李姐的声音从拐角传来,晨会时不是说过吗医院后巷禁止擅自进入。金属摩擦声伴随着布料的窸窣,林小羽不用回头也知道,对方白大褂下露出的衣角定是蓝条纹的旧制服。
她猛地拧动钥匙,铁锈剥落的瞬间,栅栏后的墙面上浮现出镜面般的波纹。碎钻在掌心发烫,当她把钥匙按进波纹中央,整面墙突然像融化的水银般扭曲,露出向下延伸的螺旋楼梯——正是昨天在地下二层见过的、布满环形镜子的通道。
记住,他们害怕薄荷糖的味道。姐姐的短信在脑海中炸开。林小羽摸向口袋,却发现原本装薄荷糖的铁盒不知何时变成了空的,糖纸的甜味早已消散。身后的脚步声更近了,她听见李姐的喉咙里发出玻璃碰撞般的脆响,那是倒影模仿人类说话时特有的杂音。
楼梯间的镜子在她踏入的瞬间全部亮起,每面镜中都映出她握着钥匙的模样,但倒影的后颈处,蓝色指痕已蔓延成完整的手掌形状,五根手指正缓缓抠进她的皮肤。当她走到第十三级台阶时,钥匙突然发出蜂鸣,前方石壁上浮现出血肉模糊的门牌号：地下二层
镜像培育室。
门后传来姐姐的咳嗽声。林小羽撞开门的刹那,看见十二面环形镜子中央悬浮着巨大的钢化玻璃舱,舱内漂浮着浑身缠满电极的姐姐——不,是两个姐姐,一个穿着蓝条纹制服,另一个是她熟悉的白大褂形象,两人背靠背贴在一起,像被镜面粘连的双生花。
小羽！蓝衣姐姐突然睁眼,腕间银镯闪过微光,把碎钻放进控制台！快！
操作台上的凹槽正好嵌进碎钻,林小羽按下开关的瞬间,所有镜子同时迸裂。玻璃碎片悬停在空中,映出无数个正在崩溃的医院场景：3楼东侧走廊的蓝布下,无数只手在镜面上抓挠；4楼标本室的储物柜里,护理记录正一页页燃烧,纸灰飘成蓝衣人影的形状；而值班室的镜子中,穿着新规则白大褂的林小羽正对着碎镜微笑,指尖沾着薄荷糖的糖霜。
他们修改了规则,却改不了镜子的记忆。真正的姐姐从玻璃舱中坠落,浑身是血却紧紧抱住她,三年前医院就开始用‘镜像人格替换术’处理‘不听话’的员工,穿蓝衣服的人全被自己的倒影杀死了,现在轮到穿白大褂的我们……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楼梯间传来金属变形的声响。林小羽看见自己映在碎镜中的倒影正一步步走来,每走一步,现实中的她后颈就多一道血痕。姐姐突然把她推向仍在震动的石门：带着实验日志逃！去市中心的安康旧楼,那里的镜子还没被污染——
碎镜组成的倒影抓住了姐姐的脚踝,蓝衣布料在撕扯中裂开,露出底下与镜面相同的、泛着蓝光的皮肤。林小羽踉跄着撞出石门,发现自己竟回到了后巷,铁栅栏已恢复成普通砖墙,手中紧攥的实验日志首页滴着鲜血,浮现出最新的规则：
最终护理守则
1.当你看见自己的倒影穿上蓝衣服,立即服用白色药片（随身携带,每日三次）。
2.本院没有地下二层,所有关于镜像实验的记录均为护工林月的妄想。
3.镜子里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反的。
晚风掀起日志的下一页,露出姐姐用血迹写的小字：药片是他们的毒药！别信——字迹在此处被抹掉,取而代之的是用镜面反光映出的警告：回头。
林小羽浑身冰凉。她听见身后的医院正门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抬眼看见值班室的窗户里,自己正把白色药片倒进搪瓷杯,顺时针搅拌三次——和她当初给张奶奶喂药的动作分毫不差。而玻璃倒影中,自己的后颈,清晰地印着五个属于她的、真实的指痕。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彩信。照片拍摄于刚才的地下二层,十二面镜子前的金属床上,躺着十二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工,每个护工的后颈都有蓝色指痕,而他们的倒影,正站在床边,温柔地抚摸着本体的头发。
最后一张照片是镜中自拍,姐姐穿着蓝条纹制服站在镜后,对着镜头比出嘘的手势,腕间银镯缺了半枚碎钻。她身后的墙上,用血写着林小羽此刻最害怕的真相：
你以为自己逃出来了其实——
（字迹被镜中倒影的手掌挡住,只露出最后三个字）
——是你
后颈突然传来被托住的暖意,不属于人类的、冰冷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指痕。林小羽不敢回头,却在地面水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穿着蓝条纹制服,嘴角上扬的弧度,和第一天在307病房看见的、诡异的微笑完全重合。
糖纸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倒影的手递来一颗薄荷糖,糖纸上印着陌生的LOGO——正是医院三年前停用的、蓝条纹标志的旧版包装。
小羽,该回去值班了。倒影的声音像她自己的嗓音浸在福尔马林里,今晚轮到你照顾307病房,新患者……很想见你呢。
水洼中的涟漪渐渐平复,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一个穿着白大褂,后颈的蓝色指痕正在渗血；另一个穿着蓝条纹制服,腕间银镯闪着微光。她们同时转身,走向灯火通明的医院,而那盏永远闪烁的23:00后禁止进入的警示牌,不知何时变成了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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