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中元节,哥哥陪天生阴体的学妹野外山林观星过生日。
为了不被脏东西打扰,他带走了家里的镇怨琥珀。
却不料,被哥哥打伤过的怨灵趁机潜入家中。
怀有身孕的嫂嫂为保护我,被丢下深井一尸两命,小侄女为护我逃出,被卸断双腿。
我打电话向哥哥求救,哥哥闻讯不得不丢下学妹赶回家。
怨灵被净化,山林却传来噩耗,学妹莫知知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染血的发圈。
哥哥面无表情地收好发圈,安慰我没事。
然而,在嫂嫂生产那天,哥哥却将我推下山崖。
如果不是你叫我回来,知知怎么会死,我要你血债血偿!
再度睁眼,别墅里的灯覆灭,怨灵发出咕噜阴笑。
1
窗外黑影倏地闪过,卷起门窗吱嘎响。
我猛然回过神,拽着嫂嫂和小侄女躲进了祠堂。
镜尘,你怎么发抖得这么厉害每年鬼节一到,不安分的东西上门闹一闹很正常啊。
是啊姑姑,而且我们家里有镇怨琥珀,那些飘飘不敢进来。
母女俩不解地对视一眼后,不以为意地安抚我。
她们不知道,哥哥巫复观为了陪他的学妹莫知知在野外山林庆祝生日,早就把家里的镇怨琥珀拿走了。
嫂嫂,哥哥拿走了镇怨琥珀,如今家里只是普通的房子。
准确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
我们巫族世代净化怨灵,发展到现代,收服的怨灵不计其数,结下的仇敌自然也多。往常鬼节,即便鬼怨躁动,有镇怨琥珀在,方圆十里无怨灵敢靠近。
可如今没有镇怨琥珀镇守的别墅,俨然成了怨灵的眼中钉。
最致命的是,我从小体质特殊,没有净化怨灵的能力,只是个普通人。
而今带着孕妇和儿童,对上怨灵,处境非常危险。
我艰难移动桌子、棺材抵住门口,拿出一沓黄符贴在门窗上后,又火速下跪连磕三个响头,把祖师爷,祖祖师爷的牌位摆成召十阵圈住我们。
嫂嫂扶住桌角错愕不已。
她无法理解,我们巫家世代净化怨灵,阵法驱怨保障安全一向是一等一的大事,竟然会出现镇家之宝被拿走的事。
更不敢相信,哥哥作为巫家净化怨灵唯一的接班人,向来行事谨慎稳重,怎么可能失心疯做出这样离谱的事。
但嫂嫂见我如此大不讳的举动,却又不得不相信。
那快打电话,喊你哥哥回来!
话语刚落,屋内唯一的烛火扑灭,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传来。
嫂嫂滑落坐地,颤抖搂住侄女,脸吓得煞白。
然而,我并没有联系哥哥。
重来一次,我不敢相信哥哥会第一时间来救我们,毕竟他回来的时候嫂嫂已经惨死,侄女断腿,而我眼珠子被掏空。
我摘下脖子上的雪玉,塞进嫂嫂手中。
我无法修习巫家秘法,阿爸为保护我,联合族人打造了这枚玉石。
有玉石护着嫂嫂与侄女,我心里稍安。
嫂嫂知道我的用意,不愿收下,就在我们拉扯中,大门砰的一声撞开。
我挡在嫂嫂她们面前,死死盯着前面。
屋内温度骤降,虽然看不到什么,却倏地感觉头皮发麻,仿佛有无数根尖针悬在头顶上。
而从刚才起,小侄女一直摆弄电话手表,此刻终于打通了哥哥的电话。
爸爸,你快回来,家里进了怨灵!
哥哥语气不耐烦道∶好了,粥粥,不要胡闹了,爸爸在忙,你懂事一点好不好
嫂子失声道∶观复,不是胡闹,怨灵进家里,你如果不来,我和孩子真的会死啊!
哥哥声音骤冷∶老婆,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要压制住你们女性善妒争宠的天性。我不过是陪知知过生日,你就狰狞如泼妇,太让我失望了。
不要跟我找什么孕期占有欲强,疑神疑鬼的借口,我一个字都不想听。现在,我要陪知知过生日。
对了,告诉巫镜尘,她是早晚要泼出去的水,少管我们夫妻俩的事,否则,再落得上次悲惨的结果。
我如坠冰窟,哥哥竟然也重生了!
既然这样,他明明知道我们仨人会遭遇什么,可他为什么还表现得如此冷漠
难道重活一次,哥哥不仅不在乎我这个妹妹的死活,就连他老婆和孩子的生死也不在意了
2
怨灵翻弄起屋内所有的东西,哐当咋咯巨响。
今夜阴气重,怨灵怨气强盛,普通的黄符抵根本抵挡不住怨灵的攻击,庆幸的是,有祖师爷镇压,怨灵暂时不敢靠近。
我镇定下来,给摇城缉灵局的队长,也是我的未婚夫傅寂轩打了电话。
寂轩,你赶快带人过来我家,我们被怨灵包围住了!
呵,大小姐,你为了把你哥骗回来,还真是什么谎都说得出来。
你明明知道今天鬼节,非自然事件频发,局里很忙,却还闹这一出。难道在你眼里,摇光城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
傅寂轩的阴阳怪气让我诧异,我想要开口解释,可他却直接掐灭电话。
我不死心又打过去,n次后,傅寂轩似乎不耐烦,终于还是接听了。
你哥早跟我打电话了,你和你嫂子因为嫉妒你哥陪知知庆祝生日,肯定说家里进了怨灵。
我急得夹了哭腔∶傅寂轩,你不要信我哥的!真有怨灵,就是上个月你和哥哥在景洪大学城打伤的怨灵!
傅寂轩不信我,他冷冷开口∶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们巫家世代镇怨琥珀不离宅,你哥有病才会把它拿走!
我气急攻心地让傅寂轩看他们缉灵局的桃针,桃针会检测出镇怨琥珀是否还在摇光城内。
傅寂轩根本不相信,反而不耐烦道∶巫镜尘,你们女人的争风吃醋能不能有个底线!拿这种事争宠,你们心里很有成就感是吗!
我急得眼泪簌簌掉落∶求求你了,我嫂嫂大着肚子,粥粥也才四岁,一切都是真的!
然而,我的声嘶力竭没有让他相信。
傅寂轩甚至烦躁得踹翻了什么东西,阴恻恻威胁∶巫镜尘,你竟然作到这种程度,我们的婚姻也没必要再继续了。
他的话如铁锤重重打在我心脏上。
我和傅寂轩从小定了娃娃亲,青梅竹马长大的我们感情很好,可在莫知知出现后,他和哥哥都变了。
哥哥很少回家,一回家就拿嫂嫂跟莫知知比较,爆发了无数次吵架。
而傅寂轩,他也对莫知知另眼相看,转而看我哪哪都是瑕疵,私下多次找阿爸退亲。
这两个男人,为莫知知做了很多蠢事。
我们巫家有祖训,非十恶不赦的怨灵,则放其一条生路。
可仅因为怨灵看了莫知知一眼,哥哥和傅寂轩就带人到景洪大学收服那片的怨灵。
打破了那里的阴阳秩序,怨灵变成了恶灵,这才上门报复。
一想到上辈子我们的悲剧,我就不寒而栗。
绝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再发生!
我咬紧下唇,近乎卑微哀求∶傅寂轩,我答应解除与你的婚姻,只要你现在派人过来,我以后离你远远的,绝不纠缠!
傅寂轩停顿了半晌。
他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也看到过我那写满了嫁给傅寂轩的笔记本。
我对他珍爱堪比生命,他比谁都清楚,我不会放弃对他的感情。
可眼下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身旁的同事似乎看不下去了∶傅队,你要不带人去看看吧巫小姐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而且,今年的鬼节比往年安宁不少,兄弟们自己就能搞定,你就安心去吧。
傅寂轩重重呼出一口气,他犹豫了。
我也趁机录制下现场的画面,一键发送给他。
混乱的现场,大着肚子的嫂嫂紧紧护着吓得发抖的侄女,傅寂轩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好吧,我带人过来。
事情最好如你所说的那样,否则我会让你和你嫂子付出代价。
我晦暗的眸光渐渐亮起来,却在下一秒傅寂轩的微信接收到了一条消息,他点开,俨然是哥哥的声音。
镜尘给你打电话了吧我早预料到了,刚才她们还打电话假哭了一场呢,就连粥粥也配合她们演戏,说我不回来她们会被怨灵弄死。
呵,你说她们女人心机不心机,整天在家白吃白住不干活就算了,还总是疑神疑鬼上演宫斗。
我没上当,你堂堂缉灵局队长也不要被当猴耍了。
哥哥的话如利刃捅进我的心脏。
哥哥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他承诺一辈子疼爱的亲妹妹,也不理会他发誓要白头偕老共生死的妻子。
可他明明也重生了,他明明知道我们会遭遇什么!
傅寂轩掐灭语音,阴沉沉∶从现在起,缉灵局禁止接听巫镜尘电话,谁都不许出队前往!
呵,巫镜尘,我现在很愿意看到你和你嫂子被怨灵弄死!
仿佛是验证了他这句话,电话挂断的刹那,阴气大涨。
头顶的水晶灯势不可挡的威压砸落。
我扑过去护住嫂嫂和侄女,玻璃贯穿后背,血珠染红了白裙。
3
我疼得冷汗滑落,却硬撑爬起确认嫂嫂和侄女是否受伤。
看到她们只是受了惊吓,我呼出一口气。
我们三人方才被哥哥的那些话中伤难过,可眼前的危机让我们不得不强打精神面对。
嫂嫂抹掉泪水,和我拉起侄女,我们仨人背靠背,握紧彼此的手,环看各方。
我摆的阵法只是皮毛,时间过到现在,法效被毁了大半,越来越多的怨灵涌过来。
光是那阴气,直逼人喉咙,我们呼吸瞬间困难。
嫂嫂,我待会儿冲出去引开怨灵,你带着粥粥逃出去,去缉灵局,不……去找宋师叔!
阿爸在国外养病没回来,哥哥不管我们,而傅寂轩在,缉灵局也不会理会我们,唯有与阿爸同出一门的宋师叔能对付怨灵!
嫂嫂哭着摇头∶不,镜尘,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要走也是你先走,我大着肚子,粥粥也小,我们是累赘,你……
我猛然抱住她,轻拍她颤抖的身体∶嫂嫂,你听我的,你肚子里怀的是我们巫家世代以来第一个男宝宝,粥粥又才三岁……
怨灵最喜欢的就是人体,我待会儿——
一个尖锐带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跑你们太天真了,我们今夜竟然找上门,那一定要尽兴而归!巫观复为了一个女人伤我小弟无数,我就好好招待他的女人!
怀孕的女人、处女……还有幼童,哈哈滋味一定很好玩!
逼仄发麻的目光寸寸刮过我们身上。
我捏紧兜里仅剩下的黄符,脑中终于快速规划出引开的路线。
可没等我动作,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了祖师爷的牌位,我们像土豆一样被拍飞撞墙。
嫂嫂有雪玉护身,怨灵不敢碰她,可侄女被钉在高空,五肢被迫张开。
我更是以一种屈辱的姿势弓在墙上,头发连皮带肉被扯飞,血珠滴落地上。
反正上辈子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嫂嫂和侄女在我面前遇难!
一群不敢找巫观复报仇,只敢下手妇孺的孬种!
活着是孬种,死了也是孬种,一辈子都是孬种哈哈!
我颤着牙齿,故意激将法激他们。
果然,怨灵愤怒将我甩到地上,我根本不敢喘气,趁机爬起来跑出去。
然而,嫂嫂却一把将侄女推到我怀里,另一只手将雪玉塞进我手中。
镜尘,快带着粥粥走!
她脸上带着决绝,眼中缠绕着对孩子的不舍。
我立即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嫂嫂是娆疆圣女,她这是要施展烧血术!
嫂嫂捡起玻璃片划破手腕,血液飞溅,我看见咬着她的怨灵哆嗦退开,然而,孤身难挡众,黑压压的怨灵倾泻而上。
嫂嫂被甩出窗外,却拼尽全力喊出最后一句话∶
镜尘,快走,快去找宋师叔!
我呼吸几乎停止,但求生的念头生生拽醒心脏。
这是嫂嫂不顾自身,争取出来的逃生时机,我不再犹豫,抱着侄女,跑了出去。
一路不敢停息,只是不要命地冲。
我把雪玉带在侄女脖子上,紧追在身后的怨灵拽掉我大块带皮的头发、石子不断砸击后背,我摔倒了再爬起来……
我听见自己后背皮肉炸开的声音,也闻出空气中浓郁的血腥,但依旧不管不顾朝宋师叔家走。
我终于跑到宋叔家,疯狂按门铃,大力拍大门。
宋师叔,救命啊!
救救我嫂子!
宋师叔悠闲端着红酒走到我面前,看见我一身狼狈的样子,他微微蹙眉。
但却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着急扶我起来,反而失望地看着我。
镜尘,你和你嫂子为让观复回家,演戏演到这种程度,也是难为你们了。
只是你们为何要带上粥粥,连累她为你们的嫉妒遭罪。
他说着,悠悠饮下杯中的红酒。
我崩溃∶宋师叔,怎么连您也认为我们撒谎!您难道看不出我们身上的伤吗!
谁知,宋师叔敷衍瞥了一眼,反而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观复已告知我,你们二人不惜伤害自己,造就自己受伤的假象。
寂轩也来电提醒我了,一切都不过是你们一腔妒忌,却还想来戏弄我这个老人,孩子,你身为巫家人,竟然如此为老不尊!
话落,他将手中的酒杯摔碎,眼中满是愤怒。
我抱住宋师叔的腿,崩溃解释∶宋师叔,不是这样的,怨灵,怨灵对我们穷追不舍,就在我们后面!
然而却忘记了,此处有宋师叔的阵法,怨灵怎么敢进来,早就退走。
宋师叔眼底的愤怒更甚,一脚踹开我∶巫镜尘,我知道师兄疼爱你,可你是女子,你不可能继承巫家的产业!
安分守己嫁人生子才是你的价值!如果你还心存妄念,企图跟观复争夺家业,我会替师兄清理家务事!
他这一脚用了难抵的力量,我滚出好远,加上身上有伤,直接连吐几口血。
可我却觉身体的痛苦,不及心口的抽痛万分之一。
原来是这样,哥哥认定我跟他竞争家产,所以即便他重生,即便他知道一切不是谎言,他也无情忽视。
他甚至断绝我们求救他人的最后一条生路。
好一个哥哥,好一个未婚夫,好一个师叔!
我抹掉嘴角的血,爬起来,踉踉跄跄抱起早已昏迷的侄女。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苦苦哀求
世间能对付怨灵的,不是只有巫家净化师,不是只有缉灵局!
不是只有巫观复,不是只有傅寂轩,更不是只有宋帘!
怨灵之主,不就能让众怨灵朝拜,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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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豁出一切原路跑回家里,将侄女安置在亭子下的秋千上后,我踏上种满竹林的小径,最终停在了一个长满青苔的深井前。
怨灵之主缉灵,正是被我巫家世代镇守在此。
阿爸说,当年一战我们巫家伤亡惨重,气脉重毁下巫家因此再难有男丁,平日里,是有很多族人镇守在此。
然而哥哥今年却让族人全回家,如今镇怨琥珀又不在此,怨灵大闹,井上的符阵已经裂开。
我腿软倒地,手心全是汗。
嫂子的烧血术只能撑三个小时,可嫂嫂怀孕,如今怕是两个时辰不到。我若再晚一刻去,就真的只能收尸。
阿妈早逝,嫂嫂如母一样照顾我,一向有求必应,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她惨死!
我贴近井口,深呼吸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样颤抖。
缉、缉灵前辈,我、我是巫家小女,巫镜尘。我有交易与你作,你可应
深井传出一道声音。
巫家小女找我交易
这声音竟意外清脆好听,就像雨点打落在荷花上。
我一瞬间安定下来,可井中之声接下来的话让我眼前一黑。
我缉灵只作一项交易∶灭巫家族。
我知道与缉灵合作很险,却没想到这么险。
难道重活一次,我和嫂嫂三人注定重蹈悲剧
这一刻,我没由来的痛恨巫家秘术为何只传男不传女
虽然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是只要资源分我一份,我也一定有能力表现好!
我抱住深井,眼泪簌簌掉落,激起井水涟漪。
缉灵愣住了,她慌乱说了什么我也听不进去。
然而,我是有分寸的,只哭了一会儿就收住。
而许是哭过一回,我脑子此刻一片清明,很快转动道∶好,我答应你。
我提高音量,使听上去理直气壮∶我哥哥巫观复是巫家单传的继承人,你杀了他,巫家再无后,无后便是灭族。
见缉灵没有反应,我硬着头皮继续钻空子∶至于我阿爸,他老了,这几年生病休养,没几年就死了。
我咬了咬牙:当然,如果你觉得我宋师叔不会早死,你也不是不可以杀了他。
缉灵依旧没出声,我深呼吸∶剩下的其他巫家族人,都是女的,不修巫族秘术,你不应当牵累她们——
一声好截断了我未说完的话。
我怀着一种奇妙又惊喜的心情撕掉了符纸,后又将雪玉插进阵眼中。
阿爸送我的雪玉是打开阵眼的钥匙,我也是在上辈子被哥哥推下后得知,那时他没留我全尸,却唯独拽走玉石。
难怪只要戴了雪玉,怨灵就不敢靠近。
我吃力挪开井盖。
下一秒,一股清凉的风钻出,拂过我眉心。
我捂住眼睛,透过指缝看清了缉灵的面貌。
不是想象中的披着头发的五官流血,也不是老如枯木,她与我年纪相仿,一头清爽黑色短发,五官清冷,像一朵紫色蔓珠沙华。
我眨巴眼睛,尤其是在看到她身上穿的还是古旧的缉灵局警服。
直到后来的后来,我才得知,缉灵局的缉灵二字是怨灵之主缉灵赠予。
缉灵行事利落干脆,她抬手拨动手腕上的翡翠铃铛。
铃铛仅响了一二声,众怨灵就齐刷刷整齐跪在地上朝拜,不无敬慕。
我扶起嫂嫂,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给她止血,余光瞥见这一幕,震惊得张大嘴巴。
缉灵抬手,点出今晚的怨灵大头,那怨灵报出他的名字赵木,他红着眼将前后因果细细道来。
我与嫂嫂这时才得知事情的全部过程,哥哥与傅寂轩因对莫知知的占有欲,不仅打伤了赵木,也害他的妹妹魂飞魄散,景洪大学城那一片的怨灵也被殃及。
赵木委屈磕头求缉灵为他主持公道,说罢,他龇牙咧嘴瞪我们。
我神经绷紧,因为我早知道过错方在我们这边,如今被当众说出来,真害怕缉灵大怒,扑过来撕扯我们替同族讨公道。
然而,缉灵却隔空将赵木拍飞。
孬种。
不找始作俑者,反将利爪对准无辜妇孺。
她这话竟然与我先前说的一般无二!
我莫名出了一口气,得意地扫过黑压压的怨灵,后者此刻似乎真意识到自己窝囊,颤着不敢吭声。
缉灵扫了一眼嫂嫂,目光落在她破烂不堪,血迹斑斑的衣裙时,顿了一下。
仇我替你报,你毁灭吧。
在我们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时,赵木已经化成浓雾散去,而缉灵面无表情,轻轻捻了捻拇指。
我震撼许久。
想了想,还是朝缉灵磕了一个头,交易愉快。
而摇光城中心处的缉灵局。
傅寂轩刚收队进门,迎面大厅的桃钟骤然爆炸,傅寂轩一向从容的面孔破裂,他腰带也没扣,急匆匆往巫家别墅的方向看。
巫观复搂着莫知知,正欲再次共赴巫山云雨时,他怀里的镇怨琥珀却猛然发出一道光,一股烧焦味溢出。
巫观复顾不得烫红的腹部,拿起裤子急匆匆下山。
6
傅寂轩赶来医院的时候,嫂嫂刚从ICU病房转出来。
看到她浑身插满管子,我控制不住又落泪。
傅寂轩上前想安慰我,我一巴掌打掉他手∶滚开!
傅寂轩蹙眉,但目光触及我伤痕累累的样子时,轻声道∶镜尘,你伤得很重,先让医生为你检查,这里我来守。
我没理会他,固执跟着嫂嫂进病房。
医生重重叹气∶孕妇反复遭虐打,又失血过多,虽然已经救回来了,但……孩子保不住了。
而且,家属要做好准备,病人遭受多次心理打击,可能会醒不过来。
我捂住心口滑跪在地。
还是没能护住小侄子,就连嫂子也险些丧命。
我死死咬住下唇,强撑站起去看嫂嫂。
结果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向后倒。
傅寂轩慌乱抱住我,眼底溢出心疼∶镜尘,你伤成这样,赶紧让医生检查一下!
医生也帮忙,不忍道∶家属,你自个也伤得这么重,就赶紧躺下治一治,不然会有生命危险啊。
我推开傅寂轩,厌恶道∶滚,我不想看到你!
镜尘,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傅寂轩顿了一下,这次是我错了,我道歉。
我气笑了,就他这副高高在上的语气也妄图得到原谅
我呸,傅寂轩,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玩意!
你恶心,虚伪,自大,一坨屎都没有你恶心!
傅寂轩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道歉,却得到我大庭广众之下的辱骂。
他当即沉下脸,语气阴冷∶巫镜尘,适可而止。
我再也受不了,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滚!
傅寂轩想杀我的心都有了,可他看着我吐血,只好强压怒气,我在外面守着,有事叫我。
我骂骂咧咧朝他扔东西,门终于合上,我晕倒在地。
再醒来时,却见到了几个月没见的阿爸。
我扑在阿爸怀里,所有的委屈害怕都化为眼泪。
等我平复好心情后,才发现哥哥跪在地上,一脸不服气。
阿爸,书贞又没死,她还好好活着,您至于罚跪我吗
我闻声看过去,发现嫂嫂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我们隔着病床握手,彼此流下劫后余生的泪水。
站在角落里的莫知知上前,含泪道∶巫叔叔,这件事不是观复的错,他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怎么会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莫知知跟我哥同一所大学,但她比我哥还小五届。
这俩人能够认识,是因为莫知知天生阴体,经常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而在一次净化怨灵中,哥哥救下了她。
哥哥一直说小姑娘不容易,常常被脏东西缠身,所以就收了莫知知当助理。
然而这最初的同情变成了心疼,不知不觉变质成了爱意。
可惜我和嫂嫂迟钝,今天才看出。
有莫知知这句话,哥哥瞬间挺直腰杆,阿爸,你看看知知多明慧包容啊,连她都知道不怪我。
再看镜尘和书贞,她们什么都靠我,如今出事也赖我不去救她们,她们这俩女人太无赖捡我便宜了。
我听着这些话,气得肺冒烟,正想骂什么,嫂嫂红着脸开口∶巫观复,你混账!
嫂嫂性子温润和煦,这头一次骂人怪让我们震惊的。
哥哥最先回神,他暴跳如雷∶姜书贞,你住我房,吃我饭,穿我衣,花我钱,用的统统是我的,你不感恩我就算了,还骂我!
阿爸,姜书贞没本事护住我们巫家的唯一孙子,我要休了她!
嫂嫂眼珠滑落,她没想到自己爱了半辈子的男人竟然是这副恶心嘴脸,但她又很快平静下来∶巫观复,我跟你离婚,粥粥跟我。
哥哥喜上眉梢,激动地与莫知知彼此对上目光。
我一肚子反胃,大声道∶阿爸,要不是哥哥拿走镇怨琥珀,家里就不会出事,我和嫂嫂就不会进鬼门关走一遭……
我话没说完,莫知知却扑通跪地,梨花带雨∶观复,如果他们一定要你背锅,那就让我背吧。我命贱,不怕别人诬陷,只心疼你承受太多。
哥哥一下子就感动了,将莫知知搂在怀里,恶狠狠看我∶巫镜尘,你在我们家算什么东西你早晚嫁人滚出去。
阿爸,我之前就说过让您把她嫁给谷高集团的老总,巫家不仅能得到发展资金,家里还能少一张嘴嚼舌根。
一直沉默的阿爸厉声开口∶住口!
烟缸飞出去,精准砸中哥哥额头。
哥哥捂着流血的额头,猩红眼看阿爸。
阿爸,从小到大你都不舍得打我,你今天怎么敢
阿爸抬手打住他,失望透顶。
从今天起,你与巫家再无关系。
8
阿爸的话传响屋内。
哥哥好像被炸弹击中,腰一下子断了。
莫知知眼里闪过一抹慌乱,她抽噎抚摸哥哥的脸∶观复,我错了,我不该奢求跟你在一起。如今,我只求你好好的,不与家人针对。
姜姐姐,镜尘,我知道你们受伤,心理不平衡,我给你们道歉,如果你们还不满意,我……我可以划伤自己。
话落,莫知知不知从哪里拿出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她的手腕。
哥哥怒红了眼睛,莫知知却不看他,只眼泪汪汪哀求我们∶两位好姐姐,求你们不要让巫叔断绝与观复的父子关系,观复为巫家付出了很多,他很不容易。
求求你们,也心疼心疼他。
莫知知晕倒在哥哥怀里,哥哥泪水飚出,哭得像丢了骨头的老狗。
我和嫂嫂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叹∶好一个莫知知。
哥哥猛然站起,莫名多了一股底气∶好,你们不就是想让我背黑锅吗我背就是了!
他目光扫过我们,咬牙切齿∶你们想听我弯腰道歉,我道就是了!
哥哥敷衍给我们鞠躬道歉,垂在一侧的手青筋暴起,可见他有多不甘。
而做完这些后,他转向阿爸,跪下∶阿爸,我做了,你收回刚才的玩笑话吧。
哥哥说得理所当然,他笃定巫家无后,只能靠他,毕竟也是因此他向来在家里有恃无恐。而他从莫知知的话得出,阿爸的这句话是在给他台阶下。
这不,台阶他下了,阿爸该适可而止了。
阿爸饮茶,气得一绺胡子颤抖。
我心中舒畅,悠悠道∶哥哥,你是不是忘了,阿爸从不开玩笑
他擅自拿走镇怨琥珀,让我和嫂嫂陷入危机中,让巫家失去了唯一的孙子,这是二重罪。
镇怨琥珀破裂,怨灵之主出逃,这是四重罪。
搁在古代豪门,哥哥会被处以极刑,最后曝尸荒野。
我们巫家发展至今,自然也有类似的规定,到了族宗祠堂,哥哥可不仅只是丢了巫家继承人的身份,还有可能命都没了。
阿爸这样做,其实是念在父子情上了。
哥哥和莫知知被扔出病房,哥哥难以置信拍门。可阿爸一句话也没说,只让人搜出哥哥身上的巫家钥匙。
夜幕降临,哥哥后知后觉意识到,阿爸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被移出巫家。
而一直装晕的莫知知气愤这个结果,诈尸一样坐起,拽着哥哥离开,说去找宋师叔。
我们出院当天,哥哥满脸惊恐坐在大门的台阶上。
我扶着嫂嫂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就进屋,管家赶紧向我们报告,才得知哥哥他已经多日如此。
到了后半夜,惊雷骤响,暴雨倾盆。
侄女红着眼趴在窗口,默默掉金豆子。
我和嫂嫂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让哥哥进门。
哥哥一进门就躲进沙发,说他不想死,从他模糊凌乱的话语,终于拼凑出宋师叔已经死的事情。
据说五马分尸,各零件装在灯笼里,他一眼就知道是怨灵之主干的,因为一行血字写在地上∶巫观复,收你命来了。
哥哥是拥有净化怨灵能力不假,他确实也厉害,当即不放在眼里,守在门口迎战。
结果,入夜后,缉灵只身前来,动动手指头就断了哥哥的右手,要不是傅寂轩赶到,哥哥真就咽气了。
嫂嫂抱着侄女,脸色苍白,我捏紧手心,假装不知道原因。
傅寂轩也不是缉灵的对手,他断了左手,如今昏迷在缉灵局。
我想到了莫知知,就问哥哥,哥哥像被针扎了一样,痛苦抱头∶知知,她、她被吊死了,好大一口锅。
我心又是一紧。
虽说莫知知确实可恶,可是毕竟是一条人命,缉灵竟然对她出手。
常言道与恶魔交易,终将被其吞噬。
难道缉灵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我们
9
我隐隐不安,放出缉灵的这项交易是否正确。
晚上,我悄悄来到了深井。
缉灵很快出现,面对我的小心试探,她只一句∶莫知知,罪有应得。
为了这句话,我心惊胆战查了很多,终于知道真相,莫知知利用她天生阴体,利用了很多单纯无辜的怨灵,最终拿到利益后,又pua傅寂轩和哥哥替她灭灵。
这样看来,她确实是罪有应得。
我烧掉纸条,却不想傅寂轩站在门口,他腿边是一身血迹的哥哥。
缉灵也对傅寂轩出手了。
傅寂轩开口哀求∶缉灵局护不住我们,好歹是亲哥哥、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你就收留我们吧。
我嗤笑∶堂堂缉灵局护不住一个人我不信,你住进我们家,一定有什么心机,给我滚。
傅寂轩瞪大瞳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冷漠的话。
他几乎崩溃∶你难道看不见我们身上的伤吗
哥哥猩红眼∶妹妹,我们流着一样的血啊,你就忍心吗!
我跷了跷二郎腿,不耐烦的语气∶哼,你们男人满心算计,为了让我们女人原谅,不惜撒谎,真是难为你们了。
傅寂轩骨子傲,当即一瘸一拐拖走哥哥。
然而几天后,他又来敲门,这次他们兄弟俩各断了左右腿,傅寂轩跪下来求我∶求求你了,救救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们想要我手上的雪玉,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可我上下打量他们,摇头∶啧啧,这演技,不拿个奥斯卡可惜了。
又踢了踢他们的断口处,一脸好奇∶哟,这胳膊这腿,断得逼真啊,哪个设计师做的名片推我一下。
傅寂轩和哥哥气哭了,眼泪簌簌落下。
巫镜尘,你有没有心!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怨灵之主真的在找我们!
你不收留我们,我们会死的啊!
他们说着,又愤怒又疑惑∶也不知道,怨灵之主为什么非逮着我们不放啊啊!
嗯,我知道一切都是真的,毕竟是我一手促成的。
心里这么想,我面上不显,冷哼∶我真希望怨灵弄死你们。
熟悉的话语,生动的表情,傅寂轩与哥哥终于意识到,我在报复。
而他们也真切体会到我当时绝望的心情。
深夜,我再次找到缉灵,小声提醒她∶玩够了吗可以杀了他们吗他们好烦。
糟糕,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缉灵说了什么,我没听到,迅速装傻逃离现场。
隔天,就看到新闻播报这两个男人的惨状。
我伸展懒腰,终于感到久违的安静。
嫂嫂抱着侄女读故事书,疑惑嘟囔∶怨灵之主跟他们有仇怎么感觉专逮着他们
我僵硬地笑∶你想多了,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接下来的事,确实顺其自然了。
缉灵局新任队长上线,摇光城天空由暗转晴,举城欢庆。
可是我一点也不欢喜,因为缉灵局队长是我!
我抱着阿爸,哀求他找人撤回这个任命,阿爸纹丝不动。
我气哭了:阿爸,你想我死就直说,为什么要内举我当缉灵局队长,你明明知道我修习不得巫家秘术,你还要我去送死!
阿爸沉默良久,拿纸巾擦我眼泪∶你都敢跟怨灵之主合作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瞬间吓得一动不动。
当晚阿爸将我们巫家与缉灵的恩怨道出,我才得知,缉灵生前是怨灵净化师,不过她是自学的。
她天赋异禀,不久创立了缉灵局,净化恶灵,维护摇光城安定。
后来怨灵之主肆虐百姓,主,缉灵出队,她勉强打败怨灵之主。
结果没想到怨灵之主狡诈,拼尽全力浸入缉灵身体。强撑最后一丝清醒,缉灵找到我祖祖师爷,求巫家人将她镇压深井。
却没想到,巫家有人贪心,竟然掏了缉灵的心脏,理由竟是要研究为什么她一女子能净化怨灵。为了不被发现,他们又掩埋了缉灵存在这个世界的痕迹。
而我身上的雪玉,是缉灵的心脏研磨加工而成的。
听完这些,我吸着鼻子,久久不语。
阿爸叹气∶孩子,都是因果轮回啊。
至于你哥他们没什么……至少你保住了巫族。
我扑进阿爸怀里,眼泪簌簌往下掉∶祖师爷他们是强盗土匪,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毁害一个保护百姓的英雄……
见到缉灵时,她正悬坐天台赏月,潇洒而孤寂。
阿爸说,缉灵仍在与怨灵之主抗争,庸俗讲,有两种人格,时而暴虐,时而温情。
我把雪玉还给缉灵,缉灵既不接也不说话。
我羞耻愧疚塞给她,匆匆跑开。
一阵风圈住我,清冷好听的声音响起∶你既然当了缉灵局队长,这便是送你的礼物。
而经年以后,我才得知,举荐我入缉灵局任队长的人,其实是缉灵。
如今我已垂垂暮老,行将就木,过往种种在脑海里走马观灯而过。
最清晰的,是残月下,缉灵从容淡笑,如蔓珠沙华一夜绽开夺目。
她说,女子的路狭窄,她愿先行开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