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姐姐苏倾颜是万中无一的银狐仙胎,却因招惹神尊,害得全族被剥皮抽骨。
我苏瑶咽气时,只看见她哭着投向神尊怀抱,与那人在血海中拥吻,而路过的上界帝君因轮回因果被扰,随手斩杀神尊。
再睁眼,我回到姐姐哭诉被神尊逼迫的时刻。
深知仙界等级森严,帝君的怒火不过是因因果被毁,我这蝼蚁从不在他眼中。
这一世,我定要护全族人,撕碎姐姐伪善的面具,让神佛都看看,被踩进泥里的狐,也能燃起焚天的业火,不再做任何人的垫脚石。
1
重生寒潭醒
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头顶,像是被扔进了万年不化的冰潭,连骨髓都在发颤。
苏瑶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头却没有想象中血沫翻涌的腥甜,只有一股淡淡的、属于青竹灵气的清凉。
瑶瑶,你可算醒了！快看看姐姐,是不是吓坏了
娇柔婉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像羽毛一样搔刮着苏瑶的神经。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月白色纱裙,裙摆上用银丝绣着繁复的九尾狐图腾——那是姐姐苏倾颜最爱的华服。
此刻,苏倾颜正跪坐在她面前,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哭得通红,珍珠般的泪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模样我见犹怜。
姐姐……
苏瑶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刚从噩梦中挣脱的恍惚。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本该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是神尊用仙链穿透时留下的。
可现在,皮肤光滑细腻,没有半分痕迹。
是姐姐不好,
苏倾颜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都怪姐姐一时贪玩,去了南天门附近的忘川花海,才被那个霸道的神尊盯上……他、他说要抓我去做灵宠,还用仙力伤了我……
她说着,掀开衣袖,露出一截皓白的小臂,上面果然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灼热的仙力扫过留下的印记。
周围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这里是族中议事的青竹殿,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竹叶清香,殿外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族中长老们围坐在不远处,脸上满是担忧,父亲和母亲更是红着眼眶,紧紧盯着她。
一切都太真实了。
苏瑶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荒谬的狂喜和彻骨的寒意交织在一起。
她记得这个场景。
就在昨天,姐姐苏倾颜从南天门回来,就是这样哭哭啼啼地说自己被一位神尊看中,对方要强抢她做灵宠。
当时全族上下都慌了神,父亲立刻召集长老商议对策,而她因为担心姐姐,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可她明明已经死了！
死在神尊滔天的怒火里。
他没能抓走姐姐,便迁怒于整个狐族,仙链如毒蛇般绞碎了族人的仙骨,鲜血染红了族地的每一寸土地。
她亲眼看着父亲被活生生剥皮,母亲的狐丹被捏碎,长老们在惨叫声中化为飞灰……
而她自己,被神尊一脚踩在胸口,肋骨寸断,眼睁睁看着苏倾颜从藏身的石缝里跑出来,哭着扑进神尊怀里,说：我跟你走,别伤我族人……
可那时,族人早已死绝。
神尊搂着苏倾颜,在血泊中低头吻她,而她苏瑶,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看到了那位传说中万年难遇的上界帝君。
他不过是路过,却因神尊扰乱了他轮回转世的因果,一怒之下,挥手便让神尊形神俱灭。
那时候她还愚蠢地以为,是帝君动了恻隐之心,可现在想来,不过是高阶者对自己领域被侵犯的怒火罢了。
仙界等级森严,她苏瑶,连给帝君提鞋都不配,谈何恻隐
瑶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苏倾颜见她迟迟不说话,哭得更凶了,是不是还难受都怪姐姐……
够了。
苏瑶猛地抽回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冷冽。
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哭泣的苏倾颜也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
在大家的印象里,苏瑶一向是温顺乖巧的,对姐姐更是言听计从,从未用过这种语气说话。
苏瑶撑着身体坐起来,目光扫过殿内每一个人——父亲鬓角的白发,母亲眼角的皱纹,长老们脸上的忧虑……
这些在上辈子化为飞灰的亲人,此刻都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和眼底翻涌的血色恨意。
不能慌,不能暴露。
上辈子的惨剧,绝不能再重演。
我没事,
苏瑶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寒光,声音恢复了平静,只是做了个噩梦,梦到我们都死了……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苏倾颜,眼神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姐姐,那个神尊……真的那么可怕吗
苏倾颜立刻点头,泪珠又滚落下来：是啊,他好霸道,好可怕……瑶瑶,我们怎么办他说过几天还会来的……
父亲沉声开口,语气带着族长的威严：颜儿别怕,有父亲在,有全族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那神尊虽位高权重,但强抢仙眷,于理不合,我们……
父亲,
苏瑶打断他,目光沉静,仙界以实力为尊,道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
上辈子,他们就是信了道理,以为举全族之力便能抗衡神尊,结果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父亲一怔,似乎没想到一向柔弱的小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瑶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她看向苏倾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姐姐,你放心。这一次,我们不会再任人宰割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青竹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因这话语而凝滞了几分。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苏瑶苍白的小脸上,那双曾经清澈如溪的眼眸里,此刻却像是藏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重生归来的血色轮回,也映着即将燃起的、焚天灭地的狐火。
她知道,一切都还来得及。
姐姐的伪装,神尊的觊觎,帝君的因果……
这一世,她要亲手改写命运,护我族人,碎你虚妄,让所有轻视狐族、践踏她尊严的人,都付出血的代价。
而第一步,就是撕开眼前这朵白莲花的虚伪面纱,让她看看,被踩在脚下的蝼蚁,也能磨利爪牙,咬断她攀附权贵的藤蔓。
2
狐火揭真相
青竹殿内的寂静被苏瑶的话刺破,父亲握着玉杖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他看着小女儿眼中从未有过的冷锐,那股子不属于她年龄的沉稳,像一块投入寒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惊疑不定的涟漪。
苏倾颜睫毛颤了颤,垂眸时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复又抬眼,泪珠挂在腮边,声音带着委屈：瑶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只是害怕……
害怕苏瑶撑着殿柱站起身,素白的裙摆扫过冰凉的青石板。
她走到苏倾颜面前,目光直直落在她小臂那道烫伤上——那红痕边缘整齐,色泽均匀,更像是用低阶幻术凝出的假象。
上辈子她被恐惧蒙住了眼,此刻重生归来,竟能轻易看穿这拙劣的把戏。
她忽然伸手,指尖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狐火灵力,轻轻点在那红痕上。
苏倾颜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苏瑶快一步扣住手腕。
嘶——
她痛呼出声,那红痕竟在狐火的灼烤下,像水墨般晕开淡金的纹路,赫然是天界引情丝的咒印——此印需仙侣双方自愿烙印,能引动情愫共鸣,根本不是什么神尊强抢的伤！
姐姐,苏瑶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这引情丝的印记,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烙上的吧
殿内长老们哗地一声站起身,母亲更是踉跄着后退半步,难以置信地看向苏倾颜。
父亲的脸色瞬间铁青,玉杖重重顿在地上,发出咚的声响：颜儿！这是怎么回事！
苏倾颜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想挣脱苏瑶的手,却发现对方看似纤弱的手指竟力道惊人,狐火灵力顺着她的经脉游走,烫得她几乎要露出原形。
不……不是的！是神尊逼我的！他、他用秘法强行……
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眼泪汹涌而出,却不再是楚楚可怜,而是带着被戳穿的慌乱。
强行
苏瑶冷笑一声,松开手。
苏倾颜立刻缩回手臂,躲到母亲身后,瑟瑟发抖。
苏瑶转过身,面向父亲和长老们,声音清晰而冷静：父亲,长老们,天界引情丝需双方灵识交融方可烙印,若一方抗拒,印记会立刻反噬,化为黑色毒斑。姐姐手臂上的印记金光流转,分明是两相情愿的征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倾颜惊恐的脸：神尊若真要强抢,何需用这等需双方情愿的仙术恐怕……是姐姐自己动了心,想攀附神尊,却又怕族中反对,才演了这出‘被迫’的戏码吧
你胡说！
苏倾颜尖叫起来,状若疯狂,我没有！苏瑶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诬陷我！
诬陷
苏瑶走到殿中央,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背脊挺得笔直,姐姐若问心无愧,为何不敢让长老用‘测谎铃’验一验
测谎铃是狐族圣物,能映照心神,若说谎,铃身会泛起血色。
苏倾颜闻言,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父亲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气得浑身发抖：逆女！你……你可知你惹了多大的祸！那神尊若真是你心甘情愿招惹的,他灭我全族,你……你竟还躲在暗处！
上辈子的血色画面在苏瑶脑海中闪过,她强压下翻涌的恨意,继续道：父亲,
3
归墟令现世
父亲,神尊灭族,恐怕不只是为了抢姐姐。
苏瑶的声音陡然沉下来,殿内烛火明明灭灭,将她眼底的冷光映得愈发清晰,他明知姐姐与他有引情丝牵绊,又怎会真的对‘心尖宠’的族人下死手
除非……他从一开始就想借灭族之事,逼姐姐彻底断了与狐族的牵连,心甘情愿随他登天。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众人头顶。母亲下意识捂住嘴,眼泪簌簌落下：他、他怎么能这么歹毒……颜儿,你告诉娘,这不是真的！
苏倾颜缩在母亲身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尖渗出的血珠滴在月白裙摆上,晕开点点猩红。
她不敢看父亲震怒的眼神,更不敢对上苏瑶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眸子——那双眼太像上辈子临死前,苏瑶盯着她和神尊拥吻时的模样,淬着血的恨,烧得她灵魂发颤。
够了！
父亲猛地挥手,玉杖上的狐眼玉佩迸出幽光,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神尊！
他转向大长老,启动护族法阵‘千重影’,再将族中秘宝‘玄冰髓’取来,若那神尊敢再来,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父亲不可！
苏瑶立刻阻止,千重影法阵需全族半数以上的妖力催动,一旦开启,族中老弱病残会被抽干精气；
玄冰髓是维持狐族灵脉的根本,取走后族地会在百年内化为废土！
上辈子他们就是走了这条路,耗尽底蕴却仍挡不住神尊的仙链,不过是让全族死得更惨罢了。
父亲一怔,脸上血色尽褪：那……那你说该如何难道要束手就擒
苏瑶深吸一口气,走到族中悬挂的星图前。
图上用荧光勾勒着天界与妖界的星轨,南天门的位置被朱砂点了个醒目的红圈。
她指尖拂过星图,目光落在星图边缘一处黯淡的星域——那是记载中无妄海的位置,据说连仙魔都不敢轻易涉足。
神尊敢如此嚣张,不过是仗着我们妖界势弱,天界无人撑腰。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殿内每一个人,但他忘了,狐族并非没有底牌。
苏倾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你……你想做什么
苏瑶没理会她,继续道：父亲,您可还记得,祖母曾留下一枚‘归墟令’
此言一出,连一向沉稳的大长老都惊得站了起来：归墟令！你是说……传说中能号令无妄海万妖的信物
正是。
苏瑶点头,无妄海妖力混乱,却藏着无数上古大妖。
当年祖母曾救过无妄海之主一命,获赠此令。
只是此令一旦动用,便要欠下无妄海天大的因果,所以族中才一直将它封存。
上辈子她到死都不知道这枚令牌的存在,是重生后记忆碎片拼凑,才想起祖母临终前塞给她的那枚刻着漩涡纹路的黑石,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归墟令。
父亲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瑶瑶,你知道动用归墟令的后果吗
无妄海的妖物向来不讲规矩,若请他们出手,无异于引狼入室……
但至少能保住族人的命！
苏瑶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父亲,比起全族被剥皮抽骨,欠下无妄海的因果又算得了什么
神尊想要用灭族逼姐姐就范,我们偏要在他动手前,找好足以抗衡的力量！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般射向苏倾颜：更何况,有些人既然一心想攀附天界,那这狐族的血脉,她不要也罢。
苏倾颜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怨毒：苏瑶！你……
姐姐不必动怒。
苏瑶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等神尊来了,你大可以走你的阳关道。
只是届时若无狐族庇护,神尊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宠爱’你,就难说了。
她清楚地记得,上辈子神尊在得到苏倾颜后,不过百年就厌弃了她,最终将她送给了更高级的仙君做玩物。
这些,她暂时不必说破。
殿外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冰块碎裂的声音。
众人皆是一惊,父亲立刻挥手布下隔音结界：是神尊的气息！他这么快就来了！
苏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按照上辈子的记忆,神尊本该三日后才到,怎么会提前
她下意识摸向袖中那块冰冷的归墟令,掌心沁出薄汗。
别怕。
父亲将她护在身后,对长老们喝道：准备防御！
青竹殿的大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寒风卷着雪沫灌了进来。
门外,一个身着玄色云纹仙袍的男子负手而立,墨发如瀑,面容俊美却带着刺骨的冷漠。
他额间一枚银色神纹熠熠生辉,正是那位让狐族闻风丧胆的——凌虚神尊。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殿内,最终落在苏倾颜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颜儿,几日不见,怎么躲在这里哭鼻子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却让苏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声音,她至死都不会忘,就是这声音,曾冷漠地命令神侍：把这些低贱的狐狸,皮都给本尊剥下来。
苏倾颜身体一颤,竟下意识地想往母亲身后躲。
但凌虚神尊的目光如利剑般射来,她浑身一僵,最终还是咬着牙,怯生生地走了出去：神……神尊……
凌虚神尊伸出手,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跟我走。
苏瑶看着眼前这一幕,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她知道,真正的较量,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归墟令在袖中散发着幽冷的光,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这场决定全族命运的风暴。
4
神尊临门
凌虚神尊的指尖停在苏倾颜下颌,那动作看似亲昵,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苏瑶能看到姐姐脖颈处细微的颤抖,以及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混杂着恐惧与贪念的挣扎——恐惧神尊的怒火,又贪恋那唾手可得的天界仙位。
神尊,苏瑶忽然向前迈进,挡在苏倾颜与神尊之间。
她能清晰感受到神尊身上散发出的凛冽仙压,如同万钧巨石压得她气血翻涌,但她硬是挺直了背脊,我姐姐身子不适,怕是经不起神尊这一路颠簸。
凌虚神尊的目光终于从苏倾颜脸上移开,落在苏瑶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的冷漠,仿佛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你是何人也敢插手本尊与颜儿的事
我是她妹妹,苏瑶。
苏瑶迎上他的目光,指尖悄悄握紧了袖中的归墟令,神尊若真心喜欢姐姐,何不以礼相求这般强抢民女,怕是有失神尊身份吧
礼
凌虚神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在本尊眼里,你们妖界生灵,与畜牲何异谈何‘礼’字
他话音未落,一股磅礴的仙力猛地朝苏瑶压来,竟是想直接将她碾成肉泥！
瑶瑶！
父亲和母亲同时惊呼出声,父亲挥袖挡在苏瑶身前,却被那股仙力震得连退三步,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大长老等人立刻催动妖力,青竹殿内瞬间亮起一层淡青色的护罩,却在神尊的仙力下滋滋作响,眼看就要破碎。
苏倾颜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抓住凌虚神尊的衣袖：神尊,别伤我妹妹……我跟你走,我现在就跟你走！
颜儿果然心疼家人。
凌虚神尊满意地收回部分仙力,却仍有一丝余威扫过护罩,将其震得摇摇欲坠,既然如此,就别让本尊再等了。
苏瑶看着苏倾颜那副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心中冷笑。
她知道,此刻若真让苏倾颜跟神尊走,一切就都完了——神尊一旦带走心甘情愿的姐姐,便再无顾忌,灭族只会来得更快更狠。
慢着！
苏瑶猛地抬手,将那块刻着漩涡纹路的黑色令牌举过头顶。
归墟令一离体,顿时散发出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殿内的烛火竟齐刷刷地偏向令牌,发出噼啪的爆响。
凌虚神尊的脸色第一次变了,他死死盯着苏瑶手中的归墟令,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归墟令！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无妄海万妖嗜血成性,连天界都对其忌惮三分,而这归墟令正是号令无妄海妖物的信物,一旦动用,后果不堪设想！
苏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而威严：神尊既知归墟令,便该明白,我狐族并非任人宰割的鱼肉。你若执意带走我姐姐,休怪我用此令请无妄海妖君们……上天界做客了。
她说着,指尖灵力注入归墟令,令牌表面的漩涡纹路立刻亮起暗红色的光,一股若有似无的、充满暴戾气息的妖力开始弥漫开来。
殿外的风雪似乎都停了,空气安静得可怕。
凌虚神尊看着归墟令上越来越亮的红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虽贵为神尊,但真要引来无妄海的妖物大闹天界,就算他后台强硬,也少不了要受一番责罚,甚至可能被剥夺神位。
苏倾颜更是吓得浑身瘫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不起眼的妹妹竟然藏着这样的底牌。
她看向凌虚神尊,眼中充满了乞求：神尊……
闭嘴！
凌虚神尊厉声打断她,目光重新落在苏瑶身上,眼神阴鸷如毒蛇,苏瑶,你以为有归墟令就能威胁本尊你可知动用此令的代价无妄海的妖物一旦被引来,别说你狐族,整个妖界都可能被他们踏平！
那也要看神尊逼不逼人！
苏瑶寸步不让,归墟令在她手中越发灼热,我只求神尊离开狐族领地,从此与我姐姐再无瓜葛。否则,我苏瑶就算身死道消,也要让神尊和你背后的天界,尝尝无妄海的‘热闹’！
她知道,自己此刻是在赌,赌凌虚神尊惜命,赌他不敢真的冒这个险。
父亲和长老们看着苏瑶瘦弱的背影,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欣慰。
他们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温顺的小女儿,竟有如此胆识和魄力。
凌虚神尊盯着苏瑶看了良久,久到苏瑶几乎以为他要不顾一切动手,才见他猛地收回手,袖袍一挥,一股狂风卷起地上的雪沫：好,好一个苏瑶！本尊今日便给你这个面子！
他看向苏倾颜,眼神冰冷,但你给本尊记住,今日之事,本尊不会就此罢休！
说完,他身影一晃,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风雪中。
青竹殿内的护罩啪地一声碎裂,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父亲更是踉跄着走到苏瑶身边,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瑶瑶,你没事吧
苏瑶这才感觉浑身脱力,归墟令从手中滑落,被父亲稳稳接住。
她看着父亲担忧的眼神,又看了看躲在母亲身后、眼神复杂的苏倾颜,终于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沫。
刚才强行催动归墟令,已经让她的妖力严重透支。
我没事,父亲。
苏瑶勉强笑了笑,至少……我们暂时安全了。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凌虚神尊绝不会善罢甘休,而更让她在意的是,归墟令已经动用,无妄海的因果已然结下,接下来,他们面对的恐怕不只是天界的神尊,还有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更可怕的存在。
她看向殿外依旧肆虐的风雪,心中清楚,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5
帝君显威
归墟令的余威尚未散尽,苏瑶便感到一股更深沉的灵力波动自袖中传来。
那是块不起眼的碎玉,上辈子祖母临终前塞给她时只说危难时或有用处,重生后她才惊觉,那碎玉竟隐隐与上界帝君的气息相连——正是帝君轮回时欠下因果的信物。
此刻凌虚神尊退去,碎玉却发烫,竟在她掌心映出一道模糊的光影。
光影中是个玄衣男子,墨发垂落间遮住半张脸,唯有眉心一点金纹如烈日灼灼。
他似乎正透过无尽时空俯瞰着狐族大殿,目光扫过苏瑶时,那碎玉突然发出嗡的轻响,男子薄唇微动,无声的话语却直接撞进苏瑶识海：因果已触,速离此界。
苏瑶浑身一震,几乎握不住碎玉。
这是帝君
他竟真的透过信物传来讯息
可他为何要让她速离此界
是因为归墟令惊动了天界,还是……他预知了什么
瑶瑶,你怎么了
父亲见她脸色煞白,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苏瑶猛地回神,将碎玉紧紧攥在手心,那光影已如雾气般消散,只留下掌心残留的温热。
她看向殿外,凌虚神尊虽退,但刚才那道帝君虚影,却让她心头升起更强烈的不安。
父亲,苏瑶压低声音,归墟令一动,无妄海的妖物迟早会找上门,而天界也绝不会放过我们。刚才……我好像感应到帝君的气息了。
帝君！父亲和长老们同时变色。
上界帝君乃六界至尊,他为何会关注小小的狐族
苏倾颜躲在母亲身后,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贪婪：帝君难道是因为我……
与你无关。
苏瑶冷冷打断她,帝君是因轮回因果与我有牵扯,与你这攀附神尊的行为毫无干系。
她顿了顿,转向父亲,帝君让我们‘速离此界’,恐怕是料到凌虚神尊会搬来天界救兵,甚至……无妄海的妖物也可能被人利用。
话音刚落,殿外的风雪突然倒卷而回,带着一股腥甜的妖气。
只见青竹殿的门槛外,不知何时竟站着个身披海藻般长发的女子,她赤足踩在雪地中,指甲泛着幽蓝的光泽,腰间悬挂的骷髅串饰咔嗒作响——正是无妄海的骨螺妖后,以吸食生灵魂魄为乐。
小丫头,骨螺妖后舔了舔血色嘴唇,目光落在苏瑶身上,你用归墟令召我们,却又缩在龟壳里不出来
她身后的风雪中,隐隐浮现出更多扭曲的妖影,全是被归墟令吸引而来的无妄海恶兽。
父亲立刻将苏瑶护在身后,对骨螺妖后沉声道：我狐族召令,是为抵御天界欺凌,并非引你们为祸！
抵御天界
骨螺妖后咯咯笑起来,声音如同指甲刮过玻璃,天界那群伪君子早和我们打过招呼了——只要我们灭了你们狐族,归墟令的因果便一笔勾销,还能得到天界默许,在妖界划分领地。
她顿了顿,看向苏瑶,眼中闪着贪婪的光,更何况,听说你体内有帝君的因果碎片若能吞了你的魂魄,说不定能摸到上界的门槛呢。
苏瑶心中一凛。
果然,凌虚神尊不仅没走,还暗中勾结了无妄海的妖物！
他知道归墟令的威慑,便反过来用天界的利益诱惑妖物,借刀杀人！
痴心妄想！苏瑶猛地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簇狐火。
虽然妖力尚未恢复,但她眼中的狠厉却丝毫不减,想拿我族人的命换好处先问过我手中的火！
骨螺妖后见状,狞笑着张开双臂,身后的妖影瞬间扑了上来。
青竹殿的护罩在妖力冲击下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父亲和长老们全力催动妖力抵抗,却因之前对抗神尊而损耗严重,眼看护罩就要破裂。
千钧一发之际,苏瑶突然想起掌心的碎玉。
她咬牙将灵力注入碎玉,嘶声喊道：帝君！你欠我的因果,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魂飞魄散吗！
碎玉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那道玄衣男子的虚影竟再次浮现,比刚才清晰数倍。
他虽未现身,可仅仅是虚影散发出的威压,就让扑上来的妖影们瞬间僵在半空,骨螺妖后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帝……帝君……
整个狐族大殿乃至方圆百里的风雪都在这一刻静止。
虚影中的男子并未看那些妖物,只是目光穿过时空,落在苏瑶苍白的小脸上,金纹闪烁间,一道无声的灵力注入她体内。
苏瑶只觉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枯竭的妖力竟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盛！
滚。
男子的声音终于不再无声,而是带着万钧神威,响彻天地。
一个字,却让骨螺妖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带着众妖消失在风雪中。
远处天际,似乎有一道气急败坏的仙光闪过,正是凌虚神尊的气息——他没想到帝君竟会真的插手！
风雪渐歇,阳光重新洒进青竹殿。
苏瑶看着掌心渐渐恢复冰凉的碎玉,又看了看父亲和族人震惊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
帝君果然强大,仅仅一道虚影便能吓退无妄海的妖物,可他为何要帮她
仅仅是为了还那轮回因果吗
瑶瑶,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颤抖着问。
苏瑶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帝君轮回时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欠下一丝因果。
如今因果已触发,他虽帮了我们一次,但天界和无妄海的威胁并未解除。
她看向殿外,眼神坚定,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一个天界和无妄海都找不到的地方。
父亲看着她,又看了看手中的归墟令,最终重重点头：好！瑶瑶,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苏倾颜站在角落,看着苏瑶被众人簇拥,眼中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她不甘心自己攀附神尊的路被妹妹打断,更不甘心帝君的关注竟落在苏瑶身上。
趁众人不备,她悄悄摸出一枚刻着神纹的玉简——那是凌虚神尊临走前留给她的信物,只要捏碎玉简,就能联系上神尊。
她咬了咬牙,指尖灵力注入玉简。
无论如何,她不能放弃天界的荣华,她一定要让苏瑶知道,挡了她的路,下场会比上辈子更惨！
而此刻的苏瑶,并未察觉姐姐的小动作。
她望着天边帝君虚影消失的方向,心中清楚,这场与命运的抗争,已经卷入了更强大的存在。
前路或许更加凶险,但她别无选择,只能带着族人,在这波谲云诡的仙界中,杀出一条血路。
因为她苏瑶,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垫脚石了。
6
雾隐泽之变
青竹殿内烛火摇曳,映着苏瑶决绝的侧脸。
她摊开掌心,那枚曾映照帝君虚影的碎玉正泛着微弱的白光,仿佛在警示着天界的窥视。
父亲将族中秘藏的缩地符取出,那是用千年玄狐尾毛绘制的符箓,能将整座狐族领地暂时藏匿于空间夹缝,但至多维持三日。
必须在三日内找到新的落脚地。
苏瑶指尖划过星图,最终停在妖界最边缘的雾隐泽——那里终年被混沌雾气笼罩,连天界的星轨罗盘都无法定位。
话音未落,她眼角余光瞥见苏倾颜悄悄退向殿门,袖中闪过玉简的冷光。
姐姐要去哪苏瑶猛地转身,狐火在指尖跃动。
苏倾颜浑身一僵,玉简从袖中滑落,摔在青石板上碎成两半,露出里面缠绕的神纹金线——那是凌虚神尊的传讯印记,此刻正渗出妖异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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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父亲的声音因震怒而颤抖,玉杖重重顿地,你竟还在联系神尊！
苏倾颜猛地跪地,泪水混合着泥土糊在脸上,却不再是往日的娇弱：父亲！瑶瑶她疯了！
她想用归墟令引火烧身,还要带我们去那蛮荒的雾隐泽！
神尊说了,只要我跟他走,他会保我成仙,还能饶过狐族！
她猛地抬头,看向苏瑶的目光充满怨毒,你不过是仗着帝君的因果碎片罢了！
等帝君厌弃了你,我们全族都要陪你去死！
够了！
苏瑶踏前一步,狐火骤然暴涨,将苏倾颜身侧的地面灼出焦痕,上辈子全族被剥皮抽骨时,你躲在石缝里看我咽气！
现在又想拿族人的命换你的仙位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血色的恨意,你以为神尊真会放过我们
他连引情丝都要骗你烙印,难道还会信守诺言
殿内一片死寂。
母亲捂着嘴无声落泪,长老们看着苏倾颜的眼神从失望变成寒心。
苏倾颜被狐火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忽然惨笑起来：是！我就是想成仙！
难道有错吗
凭什么你苏瑶能得帝君垂青,我就只能做个卑贱的妖！
因为你配不上！
苏瑶猛地挥手,一道灵力打在殿柱上,震落无数尘埃,从你躲在暗处看神尊杀我们时,你就不配做狐族的女儿！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轰隆巨响,整座青竹殿剧烈摇晃。
苏瑶冲至窗边,只见远处天际炸开一团刺目的仙光,凌虚神尊的身影裹挟着雷霆之力压来,他身后竟跟着数名天界神将,手中挥舞的缚妖索闪烁着灭妖神纹。
不好！缩地符还没启动！大长老失声喊道。
父亲立刻将归墟令塞给苏瑶：瑶瑶,你带族人先走！我和你母亲拦住他们！
父亲！苏瑶死死摇头,握住归墟令的手心渗出血珠。
她知道,以父母的妖力,根本挡不住神尊和神将。
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想起帝君虚影注入体内的那股暖流——那股力量似乎还潜藏在经脉深处,带着上界的威压。
所有人退后！
苏瑶将归墟令狠狠按在星图中央,另一只手凝聚起全部妖力,连同那股尚未完全理解的帝君灵力一起注入令牌。
归墟令瞬间爆发出黑红色的光芒,漩涡纹路疯狂旋转,竟在大殿中央撕开一道漆黑的裂缝,里面传来万妖嘶吼的恐怖声响。
这是……无妄海的空间裂隙！
骨螺妖后之前说过的话在苏瑶脑中闪过。
她咬紧牙关,对族人大喊：快进去！雾隐泽的坐标我已刻在令牌上,裂缝能送你们过去！
父亲看着她,眼中是决死的光芒：那你呢
我引开神尊！
苏瑶猛地推开盘踞在裂缝旁的长老,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族人在父亲的带领下纷纷跃入裂缝,母亲最后看了她一眼,泪水决堤。
苏倾颜蜷缩在角落,看着那道通往未知的裂缝,又看看外面逼近的神尊,眼中闪过挣扎。
就在裂缝即将闭合时,她突然尖叫着扑向裂缝：等等我！我也是狐族！
然而苏瑶早有防备,一道狐火精准地打在她胸前。
苏倾颜惨叫着倒飞出去,眼睁睁看着裂缝在她面前砰地一声闭合,只留下满手的焦黑。
苏瑶！
凌虚神尊的怒吼声震得殿顶瓦片纷飞。
他带着神将破门而入,缚妖索如毒蛇般射向苏瑶。
苏瑶侧身躲过,却被另一道仙光击中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素白的衣袍。
她强忍着剧痛,将碎玉握在手心,对着天际嘶声喊道：帝君！你的因果还没了！难道要看着我被这小人杀死吗！
碎玉再次发光,却远比上次微弱。
苏瑶心中一沉,知道帝君的力量不可能无限度借用。
她踉跄着后退,目光扫过殿内熟悉的陈设——这里是她生活了百年的家,如今却要毁于一旦。
想叫帝君救你晚了！
凌虚神尊狞笑着逼近,仙链在他手中发出哗啦的声响,正是上辈子绞碎她族人仙骨的凶器。
苏瑶看着那链子,眼中闪过刻骨的恨意,同时也有一丝绝望。
就在仙链即将锁住她咽喉的瞬间,殿外的风雪中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叹息声仿佛来自亘古之前,带着穿透时空的威严,让凌虚神尊和所有神将的动作都瞬间凝固。
一道玄色身影无声地出现在苏瑶身前,墨发如瀑,眉心金纹在风雪中熠熠生辉。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一弹。
砰——
凌虚神尊和他身后的神将们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瞬间化作齑粉,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消散在风雪中。
天地间再次陷入死寂。
苏瑶怔怔地看着眼前男子的背影,他身上的玄衣随风微动,却没有沾染半分尘埃。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帝君,没有虚影的隔阂,只有真实的、让六界都为之战栗的威压。
帝……帝君……她喃喃开口,声音因失血和震惊而颤抖。
男子缓缓转过身,金纹下的眼眸深邃如星海,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看着她肩上的伤口,又看了看她手中染血的碎玉,最终落在她眼中未干的泪痕上。
因果已了。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苏瑶心头一震,你可还有何所求
苏瑶看着他,想起上辈子血海中他斩杀神尊的冷漠,想起这辈子他两次出手相救的因果。
仙界等级森严,她本不该有任何奢望,但此刻,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身影,一个念头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我只求……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求帝君告知,为何轮回时会欠我一介小狐因果
帝君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悠远的深邃。
他沉默片刻,抬手指向苏瑶眉心。
一道金光注入她识海,瞬间唤醒了一段被尘封的记忆——
那是万年前,帝君尚未登基时,曾在轮回中跌落凡尘,化为一只受伤的白鸟。
是当时还是幼狐的她,用口中的灵珠为他续命,却因此耽误了自己化形,导致百年修为尽毁。
而他当时留下的,便是这枚碎玉和一段未了的因果。
记忆回笼,苏瑶怔住了。
原来如此,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缘分,只是幼狐的一次无心之善,却被这位上界至尊记了万年。
原来……是这样。
她低声道,心中百感交集。
帝君收回手,金纹渐渐隐去：因果已还,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身影便要消散。
等等！
苏瑶突然伸手,却只抓住一片冰冷的风雪,那……雾隐泽的族人……
吾已传讯雾隐泽妖君,自会护他们周全。
帝君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至于你……
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散在风雪中。
苏瑶站在空旷的青竹殿内,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手中的碎玉却已彻底失去光泽。
她知道,帝君的因果真的了了。
殿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一轮弯月从云层中探出头,清辉洒在焦黑的地面上,映出苏瑶孤单的身影。
她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姐姐的信任,却也终于明白,所谓的蝼蚁,也能用自己的方式,在这等级森严的仙界中,挣得一线生机。
而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她要去雾隐泽与族人汇合,要查清苏倾颜的去向,更要在这波谲云诡的六界中,活出自己的模样——不再是任何人的垫脚石,而是能掌控自己命运的,狐族女王。
寒潭映月,前路漫漫。
但苏瑶知道,这一次,她不会再害怕了。
7
狐火焚天
残雪映着月光,将青竹殿的断壁残垣镀上一层冷辉。
苏瑶抚摸着掌心失去光泽的碎玉,帝君最后的话语仍在耳畔萦绕——
至于你……
那未尽之言像投入寒潭的石子,在她心湖漾开莫名的涟漪。
她甩甩头,将那丝不该有的妄念压下,眼下最要紧的是前往雾隐泽与族人汇合。
她从废墟中拾起半块完好的流云靴符文,咬破指尖将妖力注入,符文瞬间化作两道流光缠绕脚踝,助她在雪地上如履平地。
刚跃出殿门,却在残垣后瞥见一抹熟悉的月白色衣角——苏倾颜竟没被神尊带走,此刻正蜷缩在结冰的假山后,肩头插着半截断箭,正是之前被狐火击飞时撞在兵器架上所致。
姐姐
苏瑶脚步一顿。
苏倾颜闻声猛地抬头,眼中先是闪过恐惧,随即化为怨毒：你没死神尊呢
她挣扎着想去捡脚边的断剑,却因失血过多栽倒在雪地里。
苏瑶看着她狼狈的模样,上辈子血海中的画面与此刻重叠。
她本该一走了之,让这个背叛者自生自灭,但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凝聚起治愈的狐火——那是母亲从小教她的族规,狐族血脉,断不可见死不救。
狐火落在苏倾颜伤口上,焦黑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苏倾颜惊得瞪大眼,随即冷哼：假惺惺做什么你不过是怕我去天界告你的状！
随你怎么想。
苏瑶收回手,转身便走,雾隐泽的坐标在归墟令碎裂时已传入你识海,去不去随你。
但记住,若再敢背叛族人,下次我绝不会留情。
她不再回头,任由流云靴带她冲入茫茫风雪。
不知奔行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前方出现一片翻涌着灰紫色雾气的沼泽——正是地图上记载的雾隐泽。
雾气中传来古怪的兽吼,还有若有似无的灵力波动。
何人擅闯雾隐泽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雾中传来,随即伸出数条黏腻的触手,将苏瑶团团围住。
那是一只背生骨甲的巨蟾妖,眼瞳泛着幽绿的光。
我是狐族苏瑶,奉帝君之命前来。
苏瑶立刻祭出归墟令的残片——令牌在开启空间裂隙时已碎裂,但残留的无妄海气息仍在。
巨蟾妖嗅到气息,触手猛地缩回,恭敬地低头：原来是归墟令的持有者,妖君已等候多时。
雾气自动分开一条通路,苏瑶跟着巨蟾妖深入泽地。
越往里走,雾气越浓,竟隐约能看到悬浮在空中的残破宫阙,以及趴在沼泽里打盹的上古妖兽。
在一片开满黑色莲花的水潭边,她终于见到了雾隐泽的妖君——那是个身着破烂龙袍的老者,半边脸覆盖着鳞片,正用鱼骨杆垂钓。
小丫头,你可算来了。
妖君头也不回,鱼尾在水中一拍,溅起的水花竟凝成一枚晶莹的鳞片,你族人就在那边的‘忘忧窟’,只是……
他顿了顿,转过身时,苏瑶赫然发现他另一只眼竟是空的,眼眶里闪烁着帝君金纹的碎片。
只是什么苏瑶心头一紧。
妖君将鱼骨杆递给她,杆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狐族迁徙的路线图,却在靠近忘忧窟的位置画了个血色叉号：三日前有天界‘望仙台’的使者来过,说只要我交出狐族,便许我位列仙班。
望仙台苏瑶瞳孔骤缩。
那是天界专门负责缉拿乱因的机构,凌虚神尊背后的势力恐怕就是这里！
她握紧鱼骨杆,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妖君打算如何
妖君突然笑起来,缺了眼珠的眼眶里金纹大盛：帝君让我护你们,我便护到底。
只是这雾隐泽的规矩,向来是‘拿人好处,替人消灾’——你若想让我彻底得罪天界,总得拿出点诚意吧
话音未落,四周的雾气突然凝结成无数兵刃,指向苏瑶。
巨蟾妖和其他潜伏的妖物纷纷露出獠牙,显然早已被天界收买。
苏瑶猛地后退半步,却撞到一个柔软的身躯——苏倾颜竟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此刻正用淬毒的骨簪抵住她后心,脸上是扭曲的狂喜：苏瑶！没想到吧神尊早就料到你会来雾隐泽,让我配合妖君拿你！
你……苏瑶难以置信地回头。
苏倾颜却猛地推她向前,毒簪擦着她后颈刺入树干,溅起绿色的毒雾：只要把你交给天界,神尊答应封我做‘灵狐仙妃’！你就安心去死吧！
妖君见状大笑,挥动手臂让众妖上前。
苏瑶踉跄着躲避,却被巨蟾妖的触手缠住脚踝。
眼看毒雾就要蔓延到她身上,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想起帝君注入体内的那股力量——此刻那力量竟再次苏醒,顺着经脉涌向指尖,与她的狐火融为一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
轰——
缠绕的触手瞬间被烧成灰烬,苏瑶借势跃起,双掌合十推出一道金红相间的烈焰,直逼妖君面门。
妖君脸色大变,连忙祭出龙鳞盾牌,却被烈焰击得连连后退,鳞片纷纷剥落,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那伤口竟与帝君虚影上的某道旧伤一模一样！
你……你竟能使用帝君的力量！妖君惊骇欲绝。
苏瑶自己也愣住了,她能清晰感觉到,那股力量并非单纯的帝君灵力,而是与她的狐火产生了某种共鸣,仿佛……仿佛本就该属于她。
妖君,苏瑶落地站稳,掌心的烈焰仍在燃烧,帝君的因果,你我都欠着。但背叛者,无论人神妖,都该付出代价！
她看向躲在妖君身后的苏倾颜,眼神冰冷,姐姐,你选的路,自己走到底吧。
说完,她不再理会众人,转身便朝地图上的忘忧窟跑去。
身后传来妖君的怒吼和苏倾颜的尖叫,但她没有回头。
她知道,雾隐泽并非真正的避难所,天界的爪牙无处不在,而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越来越强的力量,以及……那股与帝君莫名相连的、神秘的共鸣。
当她终于在忘忧窟见到父亲和族人时,天边的太阳正冲破云层。
父亲看着她掌心未散的金红火焰,眼中先是震惊,随即是释然的欣慰：瑶瑶,你长大了。
苏瑶点点头,望向雾隐泽深处那片翻涌的紫雾。
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她手中的火焰,将照亮狐族重生的道路,也将烧向所有妄图践踏她们的敌人——无论是天界的神尊,还是雾隐泽的妖君,甚至……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
因为她苏瑶,早已不是需要依附因果的小狐,而是能在这六界寒潭中,燃起属于自己的、永不熄灭的火焰。
忘忧窟的石壁上镶嵌着夜明珠,将狐族临时落脚的洞穴照得一片柔和。
苏瑶看着族人们忙碌地搭建结界,父亲正用秘法修复受损的妖丹,心口那团金红火焰仍在隐隐发烫——那是与帝君灵力共鸣后留下的印记,此刻竟随着她的心跳,在经脉里勾勒出一道细微的金纹。
瑶瑶,过来。
大长老招手,将一枚刻着漩涡纹的玉简递给她,这是你祖母留下的‘无妄海手记’,里面或许有控制归墟令的方法。
玉简入手冰凉,却在接触到她掌心的金红火焰时,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上面的纹路竟活了过来,化作一条黑红色的妖蟒虚影,张口咬向她的手腕！
小心！
父亲猛地挥袖,却被妖蟒虚影穿透,直逼苏瑶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她掌心的火焰自动涌出,与妖蟒虚影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奇怪的是,妖蟒并未消散,反而在火焰中蜷缩成一团,最终化为一滴黑红色的血液,融入她腕间的金纹里。
玉简啪地一声碎裂,露出里面一行燃烧着的小字：无妄海血,帝君火,同源共生,逆命改果。
苏瑶怔住了。
同源共生
难道她的狐火与帝君的灵力,竟有着某种渊源
她下意识地抚上腕间的金纹,那纹路竟与帝君眉心的神纹隐隐相似。
上辈子临死前,她只当帝君是随手灭了神尊,如今想来,那道斩杀神尊的金光,与此刻她体内的力量如出一辙。
瑶瑶,你没事吧母亲担忧地扶住她。
苏瑶摇摇头,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洞穴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巨蟾妖浑身是血地撞了进来,身后跟着数名手持天界令旗的神将,为首的正是望仙台台主——一位面容肃穆的白袍老者。
苏瑶,交出你的灵力本源,可免你族人一死。
白袍老者声音冰冷,手中令旗一挥,无数道仙光射向洞穴四壁,将狐族的结界瞬间击碎。
父亲和长老们立刻上前抵抗,却被仙光震得口吐鲜血。
苏倾颜不知何时跟在神将身后,此刻正依偎在白袍老者身边,手腕上戴着一枚璀璨的仙镯：苏瑶,快投降吧！台主说了,只要你自毁妖丹,就封我做‘镇国灵狐’,保狐族永世平安！
她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完全没注意到白袍老者看向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
永世平安
苏瑶冷笑一声,掌心的金红火焰骤然暴涨,上辈子神尊也是这么骗你的吧结果呢
她猛地踏前一步,火焰顺着地面蔓延,将神将们的仙光一一灼烧殆尽,想拿我族人做筹码问过我手中的火！
白袍老者脸色微变,没想到这小狐妖的力量竟精进如此之快。
他不再废话,令旗猛地向下一劈,天空中竟降下一道金色的锁链,直取苏瑶魂魄——那是天界专门用来镇压乱因的锁命链,一旦被锁住,便会形神俱灭。
苏瑶能感觉到那锁链上的灭世之力,比凌虚神尊的仙链强上百倍。
她咬紧牙关,将所有力量注入腕间金纹,怒吼道：帝君！你若真要了此因果,就眼睁睁看我魂飞魄散吗！
金纹骤然爆发出万丈光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炽热。
苏瑶只觉一股浩瀚的力量从灵魂深处涌出,与她的狐火融为一体,在她身后凝聚出一道巨大的玄衣虚影——正是帝君的模样！
虚影抬手一握,那道金色的锁命链竟在半空中寸寸断裂,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白袍老者惊骇欲绝,连连后退：不可能！你怎么会拥有帝君的神元！
苏倾颜更是吓得瘫软在地,看着苏瑶身后的帝君虚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嫉妒和恐惧。
就在这时,帝君虚影缓缓低头,目光穿过时空落在苏瑶脸上。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冷漠,而是带着一丝复杂的暖意。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苏瑶的眉心,一道流光注入她识海——
万年前,吾因轮回受损,灵元散入六界。你幼时所救之白鸟,乃吾一缕残魂所化,你口中灵珠,恰是吾散佚的神元之一。今神元归位,因果已续……
记忆再次被唤醒,比上次更加清晰。
原来她不仅救过帝君残魂,体内的狐火竟早已融合了他的神元,这才有了如今的共鸣。
所谓的因果,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亏欠,而是早已注定的羁绊。
所以……
苏瑶喃喃自语,看着自己掌心的金红火焰,我并非蝼蚁,对吗
帝君虚影没有回答,只是化作一道流光,融入她的体内。
与此同时,白袍老者和神将们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制,纷纷跪地不起。
白袍老者脸色惨白如纸,对着虚空不停叩首：帝君饶命！望仙台不知此事,是凌虚神尊余党蛊惑……
滚。
苏瑶的声音带着神元的威压,让大地都为之震动。
白袍老者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带着神将们消失在雾隐泽深处。
苏倾颜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看着苏瑶,眼中再无半分怨毒,只剩下彻底的恐惧。
苏瑶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姐姐：天界给你的仙镯,是用妖丹碎片炼制的吧戴久了,你的狐魂也会被蚕食干净。
苏倾颜猛地看向手腕,那仙镯果然正在发出细微的咔嚓声,隐隐有黑气渗出。
她惊恐地想摘下仙镯,却发现它已与皮肉融为一体。
你走吧。
苏瑶转过身,不再看她,雾隐泽容不下你,天界更不会容你。好自为之。
苏倾颜愣了很久,最终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回头地消失在雾气中。
苏瑶知道,她的结局或许比上辈子更惨,但这已是她自己的选择。
洞穴内一片寂静,父亲和族人都震惊地看着苏瑶。
苏瑶深吸一口气,走到洞穴中央,掌心的金红火焰缓缓升起,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
族人们,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过去我们因弱小而被欺凌,因恐惧而逃避。但从今天起,狐族不再需要依附任何人,我们自己就是最强的后盾。
她抬手一挥,金红火焰射向忘忧窟顶部,竟在石壁上灼烧出一个巨大的狐火图腾。
图腾光芒万丈,驱散了雾隐泽的妖雾,引来无数妖兽的低吼,却再无一只敢靠近。
这是属于我们的火焰,苏瑶看着图腾,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它曾在寒潭中熄灭,如今却能焚天灭地。接下来的路,我会带着大家一起走,不再做任何人的垫脚石,而是要在这六界之中,闯出属于狐族的一片天！
父亲走上前,郑重地将族长的玉杖递给她：瑶瑶,从今天起,你就是狐族的女王。
族人们纷纷单膝跪地,发出虔诚的低吼：狐女王万岁！
苏瑶接过玉杖,杖顶的狐眼玉佩与她腕间的金纹遥相呼应,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她望向洞穴外那片翻涌的紫雾,知道未来的路依旧充满艰险,或许还会与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再次相遇。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仰望因果的小狐。
她是苏瑶,是狐族的女王,是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大女主。
她的火焰,将永远为守护族人而燃烧,也为照亮自己的道途而燃烧。
寒潭已燃新焰,前路纵是刀山火海,她亦无惧。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来自他人的庇护,而是源于内心的强大与坚定。
而属于她和狐族的传奇,才刚刚开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