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聂茹非施施然上前,行了个挑不出错的礼:有劳刘妈妈了。
刘芬芳绕到她身后,冲两名带来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她们立即重重地朝聂茹非的两条内膝踹去。
聂茹非重重地跪到地上,膝盖传来钻心的疼。
她早就料到刘芬芳会报复,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会子,秦嬷嬷应该已从汴京回来了。
秦嬷嬷回到庄上,一路快步,脸带喜色跑去找霍青燕汇报战果。
老夫人,上回四姑娘做的几个钗式,果然很受欢迎,奴婢随意找了几家银楼试着卖,您猜怎么着,刚摆上一天,就全部售罄了。
霍青燕听到挣钱,自然也是开心的:是吗
秦嬷嬷笑脸浮光:不止呢,奴婢还顺带拿回来了好些订单,想着把四姑娘的三个钗式多做些出来,然后再管她要几个别的款式。奴婢瞅着,四姑娘肚子里还押着货咧。
你啊,就盯上四丫头的天赋了。
秦嬷嬷惋惜道:要不是她选了老夫人您的药庐,奴婢铁定是要把人要过来,放到咱们珍宝楼当摇钱树供着的。
咦,说了半天,四姑娘这个时辰也该来给您请安了,怎的没来
话落,张管家提着摆跑进来:来不了了。
秦嬷嬷问:谁来不了了
自然是四姑娘。
霍青燕心下有数:刘妈妈身子养好了吧
张管家竖起拇指:还得是老夫人。
秦嬷嬷也懂了:你是说,四姑娘被姓刘的老货绊住了,所以没来请安
张管家:可不是,否则刮风下雨,四姑娘都会准时来见老夫人的。
秦嬷嬷担忧道:那老货前些时日遭了那样的罪,差点没把魂儿跑出来,此番定不会给四姑娘好果子吃。不行,我得去看看。
聂茹非这边,她正在挨打。
无论她做的礼仪多挑不出毛病,刘芬芳也装看不见,闭着眼睛说她做得不对,一来二回下,便有了理由罚她。
细长的藤条,断不了骨,抽在手臂上却是一道一道血痕,不至于破皮,但疼也是真的疼。
聂茹非忍着挨了好几下,也没吭一声。
搞得刘芬芳以为两个丫鬟手下留情。
你们两个没吃饭
四姑娘若是因你们之过,记不住要领,学不成规矩,日后回了伯爵府,我定是要禀明给夫人的,到时四姑娘受的,你们就得挨上七倍八倍。
两个丫鬟一听,当即加重了抽打的力道。
只见聂茹非平整的眉头,蓦地拧成团。
再观她的手臂,立刻出现了一道鲜红的印子,不多时便鼓起了一道,看着便知里面定是渗了血水。
可疼了。
刘芬芳这回满意了,还装腔作势地责骂丫鬟:瞧你干的好事,四姑娘再怎么说也是主子,下手就不会轻点儿
丫鬟难做,却也听得出刘芬芳根本没有上心骂她:是,奴婢下次当心。
聂茹非瞪向刘芬芳,她也不恼,盯着一头额汗看着刘芬芳笑。
刘芬芳对她的笑容不寒而栗。
是一种说不出的森然之感。
她顶着心底的异样,得意道:哼,这种时候了,四姑娘还笑得出来,若老奴是您,定会长长记性,好好地把规矩学了,免受皮肉之苦。
聂茹非笑意不减:刘妈妈心知肚明,何必惺惺作态
哼,老奴只是按规矩办事,听不懂姑娘所言。
聂茹非突然笑着动了动嘴皮,惹来刘芬芳的好奇。
你说了什么。
我说......聂茹非后话又变小声。
刘芬芳不得不凑过去听。
只听聂茹非在她耳边笑音潺潺说了好些话。
两个丫鬟由于听不到,只能看到刘芬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下一刻,秦嬷嬷带人过来,传的是老夫人的话,说要找四姑娘问话。
老夫人是此间唯一的主子,刘芬芳自然没有理由寇人。
就这样,聂茹非被秦嬷嬷带走。
待刘芬芳直起身,两个丫鬟忍不住问:刘妈妈,四姑娘跟您说了什么
刘芬芳气血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嘴唇泛白。她没有回答两个丫鬟的好奇,只是看着被带走的聂茹非,指甲陷进掌肉里。
珍宝楼里,一群人围在聂茹非身边。
那个老货下手也太狠了,秦嬷嬷心疼道,竹欢,去把上次给你的药膏拿来。
诶。竹欢去拿药了。
上完药的聂茹非,听着大伙儿为她的忿忿不平,心情也好了许多。
不论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不会伤害她。
当然,她也清楚没有白来恩惠。
秦嬷嬷替她解围,无非是看中她做珠钗的才华。
其实,哪有什么才华呢,不过是上一世被聂茹珠折腾惯了。
她总是一言不合摔坏那些名贵的珠钗,然后又说成是她故意弄坏的。
为了少受点苦,她就逐渐地熟能生巧,最后都能赶上银宝楼师傅们的手艺了。
所以当听到大家的夸赞时,她并没有很高兴。
只是安静地画出上一世记得的畅销款式,再试着做出了样品。
秦嬷嬷对她的设计爱不释手:四姑娘,您就是天选的做珍宝的奇才,要不老奴去跟老夫人说说,让你来珍宝楼吧。老奴有信心,不出一年,您定能明满汴京。
若是以前,聂茹非听到这样的话肯定会很高兴。
但她已经死过一次,对这些虚假的名气并不执着,因为她清楚,这些不过是她提前知道的款式,并非她的才华。
所以她拒绝了秦嬷嬷的邀请。
好在秦嬷嬷也算半个生意人,并没有强求,也没有不高兴。
由于秦嬷嬷的关系,她多出来了半日时间,原想直接去后山。
却被竹欢拽去院角,求她教写字。
四姑娘每日晨起练字,奴婢都瞧见了。姑娘的字是奴婢见过写的最好的,您能不能也教教奴婢
聂茹非感谢对方时常帮她去厨房拿吃食,可以说后山上的那位车公子这段时日没饿死,靠的都是眼前的小丫鬟。
可以啊。聂茹非爽快答应后,竹欢飞快地跑回屋拿笔墨。
她说要留下聂茹非的墨宝,以后也好有参照临摹。
小姑娘想得还挺远,聂茹非就在原地等。
闲来无事,她又拿着树枝在地上写。
一阵怪异的风拂过,她很快发现了墙角后站了一个人。
等认出那人露出来的衣角:张叔
张管家笑嘻嘻地走出来:四姑娘又在练字
聂茹非想起庄上的人说张管家好字,便打算投其所好:如果张叔不嫌弃,非儿送你一副字帖如何
上一世,她曾替聂茹珠临摹书法大家张进蓦的字帖,最后还得到了东宫殿下的赏赐。
即便她什么都不懂,也知道自己的字还是不错的。
张管家双眼放光:当真
聂茹非点头微笑:自然是真的。
张管家:那四姑娘可有要吩咐之事我不能白拿。
不知为何,聂茹非在张管家身上看到了江湖人士的气场。
她很早就听说,江湖上的人都不喜欠人恩情。
这也是她送字的初衷。
聂茹非不再写字,而是将树枝一下一下地杵地。
她手臂上的伤痕因为动作,若影若现:我不想惊动祖母,麻烦张叔派人给刘妈妈上上教,让她别老是针对我。
张管家眼底一片清明:我懂了,请四姑娘静候佳音。
等聂茹非抬头时,张管家已经消失不见。
等她离开庄子,准备上后山时,就听见庄子上的下人在传一件刚发生的新鲜事。
听说了没方才刘妈妈和她带来的两个丫鬟被人套麻袋给打了。
啊谁那么大胆,敢在咱们庄子上行凶
诶,这算什么行凶,顶多算看不过眼,仗义出手。
就是,四姑娘可是老夫人的人,老夫人都舍不得打,反倒让那京里来的老货抽得皮开肉绽,反了她了。
对对,我听说揍她们的人还警告说,不许告到老夫人那里,否则下次就把她们拖到后山上揍。若是死了,直接丢进山里喂狼。
活该哈哈。
聂茹非听完,压着唇角离开了庄子。
后山上,今日封彻临时受命去了别处,等他回来时,就发现聂茹非已经来了木屋。
因为屋里燃起了浓烈的药香。
他双手染血,立即将同样染血的宝剑扔给了手下。
净手。
然后在手下轮番的水袋冲洗下,把一双血染的红手洗净,才抱着一捆柴火进了屋子。
谁料刚进门,刚见到人,就听对方来了一句:你已无碍,早些下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