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到丈夫出轨现场那天,我转身冲进电梯。
前世他和小三联手害死我时,曾炫耀自己靠救下副市长上位。
这次我抢先按下急救键,看着副市长恢复呼吸。
你学过医苏醒的他目光锐利。
调查科的人低声警告:市长,她只是普通文员,接近您必有目的。
我微笑不语,前世他死亡时间我记得清楚——七分钟而已。
市长,七分钟他瞳孔猛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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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那冰冷刺鼻的气味狠狠扎进鼻腔时,林晚以为自己还困在地狱里。那气味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顺着每一次虚弱的呼吸钻进肺腑深处,勾连着死亡记忆里最后残留的、令人作呕的绝望。她下意识地猛地吸了一口气,肺部却骤然传来一阵干涩的剧痛,像被粗糙的砂纸狠狠刮过。
咳…咳咳……她弓起背,剧烈地呛咳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喘不上气。
不是消毒水。没有冰冷的输液管,没有仪器单调催命的嘀嗒声,也没有那两张在氧气面罩上方模糊晃动、写满虚伪关切和冰冷算计的脸——周明远和苏蔓的脸。
她混乱的视线费力地聚焦,像蒙尘的镜头艰难地对准了眼前的一切。
一盏造型繁复、缀满廉价水晶流苏的吊灯,正散发着暖黄却浑浊的光晕,暧昧地笼罩着整个房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烈甜腻的香氛,混杂着某种……陈腐的、属于宾馆床品的气息。身下是某种滑腻的、带着可疑污渍的深紫色丝绒床罩,触感令人不适。
这里是……夜莺宾馆那个她和周明远结婚纪念日都嫌档次不够的廉价地方
林晚猛地坐起身,动作快得让她眼前又是一黑。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揉太阳穴,手腕内侧一道早已愈合、只留下浅浅白线的旧疤突兀地撞入眼帘。
这道疤!是周明远公司那次所谓的意外火灾后留下的!那明明是苏蔓动的手脚,为了除掉她这个碍事的原配!可这道疤,在她被推进重症监护室、被他们联手拔掉氧气管之前,明明已经在一次次的化疗和器官衰竭中变得极其狰狞模糊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带来近乎窒息的闷痛。她几乎是扑到床边那面布满水渍和不明指印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苍白,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透着长期失眠和心力交瘁的疲惫。头发有些毛躁地散着。但这张脸……绝不是后来那张被病痛和背叛彻底摧垮、枯槁得不成人形的脸!它甚至还带着几分三十岁女人应有的、未被彻底磨灭的轮廓。身上穿的,是一件洗得有些发旧的米白色针织开衫——这是她还在档案室当小文员时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一股冰寒彻骨又夹杂着滚烫岩浆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死死抵在冰凉的镜面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穿透这层玻璃,去确认镜中这个鬼魂的真实性。
不是梦。这触感太真实,这痛楚太尖锐,这滔天的恨意……太过灼人!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里,一串刻意压低了嗓音、却因为某种兴奋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的对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破了这狭小空间里死寂的空气。
……明远哥,你动作快点嘛!人家等不及了……那声音娇嗲黏腻,带着刻意的喘息,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蜜糖的蛆虫,钻进林晚的耳膜。
是苏蔓!化成灰她都认得!
紧接着,是周明远那故作磁性、此刻却透着一种油腻腻急切的回应,带着粗重的呼吸声:小妖精……急什么……待会儿就让你……
后面的话模糊下去,伴随着一阵令人作呕的衣料摩擦声和黏腻的亲吻声,清晰地透过那扇薄薄的门板传了进来。这声音,和前世她被推进手术室前,隔着病房门听到的、那对狗男女在她病榻边迫不及待的喘息和低语,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轰——!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胃里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搓、撕裂!恨意像滚烫的岩浆,瞬间烧干了骨髓里最后一丝水分,又在下一瞬冻结成万载玄冰。就是这两个人!一个用虚伪的温情给她编织了十年的牢笼,榨干她所有的价值;一个用好闺蜜的面具步步为营,最终在她病床上夺走了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命!
杀了他们!现在就冲出去!同归于尽!
这个念头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神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血痕,尖锐的刺痛勉强拉回了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
不……不能!就这样冲出去,除了让这对贱人更得意,还能得到什么再搭上自己这好不容易、不知为何重来一次的人生值得吗
前世临死前,氧气被彻底剥夺时,周明远那张凑在她耳边、因为兴奋和即将获得她全部遗产而扭曲的脸,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他那时说了什么他说……
林晚,别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你知道我是怎么爬上市委办公室副主任这个位置的全靠运气!三年前,就在这‘夜莺’宾馆旁边的电梯里,我‘碰巧’救了当时突发急病的副市长郑卫国!就那一次,我就入了贵人的眼!你这种一辈子在档案室发霉的废物,懂什么叫机遇吗哈哈……
郑卫国!电梯!急病!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她混乱一片的脑海中轰然炸开,劈开了一条血淋淋却无比清晰的生路!
周明远是靠救了郑卫国上位的!而郑卫国……就在今天!就在现在!就在几分钟后!会在这栋楼的电梯里突发心梗!如果……如果自己抢在他前面……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成型的瞬间,门外那令人作呕的调情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钥匙插进门锁的咔哒轻响!他们要进来了!
林晚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涌向大脑,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没有时间了!她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没有冲向门口,而是猛地转身扑向房间内侧那扇紧闭的窗户!
哗啦——!
她粗暴地拉开厚重的、积满灰尘的窗帘,刺目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窗户是老式的推拉窗,她双手死死扣住冰凉的铝合金窗框,用尽全身力气向侧面一推!
哐当!
窗户应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外面是宾馆狭窄、堆放着杂物和空调外机的维修通道平台,一股混杂着灰尘和城市废气的风猛地灌了进来。
她毫不犹豫地侧身钻了出去!粗糙的水泥台面硌着她的膝盖,生疼。她甚至来不及站稳,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斜下方——宾馆侧翼,那部通往地下车库、此刻空无一人的老旧货梯!电梯口上方,那盏代表着正在运行的指示灯是熄灭的!它停在一楼!
就是它!前世郑卫国出事的电梯!
与此同时,身后那扇薄薄的房门,发出了钥匙彻底转动、门锁弹开的清晰咔哒声!
周明远和苏蔓要进来了!
林晚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一眼那扇即将开启的门,身体在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驱使下,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力量。她像一只矫健却不顾一切的猫,沿着狭窄的维修平台边缘飞快地移动几步,目光迅速扫过下方——距离货梯入口侧上方大约两米多的地方,有一根锈迹斑斑、支撑着空调管道的L型金属支架!
就是那里!
没有半分犹豫,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平台边缘,身体猛地向下一坠!
噗!
身体砸落在坚硬的金属支架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五脏移位,剧痛沿着脊椎炸开。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没痛呼出声。顾不上疼痛,她借着下坠的惯性,身体灵活地一扭,双脚在粗糙的水泥外墙上猛地一蹬,整个人便像一片被狂风吹落的叶子,朝着下方货梯入口那个敞开的、黑洞洞的方形门洞扑去!
砰!
她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布满灰尘和油污的货梯轿厢地板上。骨头像散了架,眼前金星乱冒。但她立刻挣扎着爬起,视线第一时间投向角落——一个穿着深灰色夹克、身形微胖的男人背对着她,身体正不自然地佝偻着,一只手死死按住胸口,另一只手徒劳地伸向电梯面板的方向,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正缓缓地、无声地向地面滑倒!
郑卫国!那张经常出现在本地新闻联播上的、此刻因剧痛而扭曲灰败的脸,正是副市长郑卫国!
就是现在!
林晚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时间!时间就是一切!前世周明远那得意洋洋的声音在她耳边尖啸:七分钟!从发病到救回来,就他妈差七分钟!这老东西就彻底完了!老子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七分钟!这是阎王爷划下的生死线!
她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扑到郑卫国身边。男人沉重的身躯带着濒死的绝望气息压过来。她顾不得许多,跪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将郑卫国沉重的身体小心地翻成仰卧位。动作间,她瞥见他紧攥在左手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滑落在地,袋口敞开,露出里面一份文件的标题一角,隐约是……开发区规划调整……初审意见……。
来不及细看!
林晚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电梯内壁上一个不起眼的、覆盖着透明塑料盖的红色按钮!那是紧急呼叫铃!
她毫不犹豫,狠狠一拳砸碎了那个脆弱的塑料盖!碎裂的塑料片四溅,锋利的边缘在她手背上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渗出血珠,但她浑然不觉!染血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重重地戳在了那个鲜红的按钮上!
嘀——呜——!嘀——呜——!
尖锐刺耳、足以撕裂耳膜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了整个狭窄的电梯轿厢,如同垂死者的最后哀鸣,疯狂地穿透冰冷的金属壁,向着宾馆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扩散!
警报声还在持续,如同地狱的号角在狭小的金属空间里反复穿刺。林晚根本顾不上震耳欲聋的噪音,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定在身下这具正在快速流逝生命的躯体上。
郑卫国的脸已经由灰败转向一种可怕的青紫色,嘴唇绀紫得发黑,每一次无效的吸气都像是破风箱在艰难拉扯,喉咙里发出令人心悸的嗬嗬声。那双曾经在电视上显得威严锐利的眼睛,此刻瞳孔涣散,只剩下濒死的绝望和无边的空洞。
林晚的双手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前世被拔掉氧气管时那种深入骨髓的窒息感和冰冷绝望,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混合着血腥味瞬间刺激了麻木的神经。
冷静!林晚!冷静!她在心里无声地嘶吼,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
前世为了照顾重病的母亲,她强迫自己啃下了大量晦涩的医学书籍,尤其是关于心脏骤停急救的章节,每一个步骤都曾在绝望的深夜里被她反复咀嚼、铭记于心,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些曾经被现实碾碎的、以为再也用不上的知识碎片,此刻在死亡的倒逼下,如同烧红的烙铁,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她猛地撕开郑卫国那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夹克和里面的衬衫,动作近乎粗暴。男人松弛的胸膛暴露在冰冷浑浊的空气中。她十指交叉相扣,掌根精准地压在他胸骨下半段——那个无数次在医学图谱上看到的位置。没有丝毫犹豫,她用上全身的力气,借助整个上半身的重量,狠狠地、垂直地压了下去!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传来。是胸骨按压的必然代价!林晚的心脏也跟着猛地一抽,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一下!两下!三下!……她像一个不知疲倦、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双臂绷得笔直,每一次按压都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凶狠,每一次都让郑卫国沉重的身体剧烈地弹动一下。
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额发,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郑卫国毫无生气的脸上,也滴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张青紫的脸,不去想那声骨裂,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双臂,凝聚在每一次下压带来的微弱反馈上。
三十次……吹气!她脑中疯狂默数。
她迅速掰开郑卫国冰冷的下颌,捏紧他的鼻子,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将自己的嘴唇紧紧覆盖在那片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唇上,用力将空气吹了进去!她看到郑卫国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
有效!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寒夜里的火星,在她心底猛地一闪。
她立刻回到按压的位置,继续那地狱般的循环:三十次按压!两次吹气!三十次按压!两次吹气!……警报声是背景噪音,汗水模糊了视线,手臂酸胀得像灌满了铅,每一次下压都牵扯着刚才跳窗、摔落时带来的全身剧痛。她感觉自己像在推一座沉重无比的大山,而山的那边,就是无底深渊!
嘀呜——嘀呜——的警报声像是某种残酷的节拍器,敲打着她的神经。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她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轮,手臂的肌肉在疯狂地痉挛、抗议,每一次下压都像是最后一次,支撑身体的膝盖在粗糙的地板上磨得生疼。
放弃吧……你救不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深处响起,带着前世死亡时的冰冷诱惑。
不——!林晚在心底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牙齿几乎咬碎!眼前闪过周明远那张得意的脸,闪过苏蔓那虚伪的笑容,闪过自己躺在病床上、被绝望彻底吞噬的枯槁模样!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踩着她的尸骨青云直上凭什么她只能在地狱里腐烂!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最烈的燃料,瞬间点燃了她即将枯竭的意志!她榨干肺里最后一丝空气,再次俯身,对着那冰冷的嘴唇,狠狠地吹了进去!
咳……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蚊蚋般的呛咳声,突然从郑卫国的喉咙深处溢了出来!
林晚的动作猛地僵住!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郑卫国的口鼻。那青紫得发黑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声短促而艰难的吸气声!不再是那种濒死的嗬嗬声,而是……真正的、微弱的吸气!
有反应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林晚的四肢百骸,几乎让她虚脱。但她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颤抖着、却无比迅速地探向郑卫国的颈动脉。指尖下,那原本死寂一片的皮肤深处,传来一下……两下……极其微弱,但无比真实的搏动!
咚咚……咚咚……
像两颗顽强的种子,在冻土下艰难地萌动。
就在这时!
砰!砰!砰!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猛地从紧闭的电梯门外传来!紧接着,哗啦——!一声巨响,厚重的金属门被巨大的外力硬生生撬开了一道缝隙!
刺眼的手电光柱如同利剑般猛地刺入昏暗的轿厢,瞬间将林晚和地上躺着的郑卫国笼罩其中!
里面的人听着!不要动!我们是宾馆保安!救护车马上就到!一个粗粝、紧张的声音从缝隙外吼了进来。
强光晃得林晚几乎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就在这光暗交错的瞬间,透过撬开的门缝,她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外面混乱人影中的两个!
周明远!还有紧紧依偎在他身边、脸色煞白、眼神里却透着一股难以置信和扭曲嫉恨的苏蔓!
周明远显然也看到了电梯里的一幕。当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尤其是落在她身下那躺着的、穿着深灰色夹克的男人侧脸上时,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得体笑容的脸上,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震惊、茫然、最后化为一种被硬生生夺走了天大机遇的、无法掩饰的惊怒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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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微微张开的嘴,以及眼中那瞬间爆开的、如同毒蛇般的嫉恨光芒!
林晚的心底,一片冰冷的平静。她甚至没有再看周明远第二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回到了郑卫国身上。她缓缓收回按在郑卫国颈动脉上的手指,指尖那微弱却真实的搏动感还未散去。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造成二次伤害地将郑卫国被扯开的夹克和衬衫拢了拢,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外面的喧嚣——保安的吼叫、人群的嘈杂、越来越近的尖锐救护车鸣笛——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呼吸微弱却已趋于平稳的男人。
很快,更专业的救援力量接管了一切。穿着制服的医护人员动作麻利地将郑卫国固定在担架上,迅速抬了出去。林晚沉默地退到电梯角落里,背脊挺直,沾着灰尘和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过度消耗后的苍白。她像一个被风暴席卷过后遗留在沙滩上的孤石。
她被请到了医院。没有去急诊大厅,而是直接被带到了住院部顶层一间宽敞、安静得近乎肃穆的独立病房外的小会客厅。空气里弥漫着高级消毒水的气味,冰冷、洁净,却比夜莺宾馆那廉价的香氛更让人窒息。两个穿着便装、但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她附近,姿态放松,却像两堵无形的墙,隔绝了所有可能的窥探和逃离。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晚安静地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没有试图交谈,目光落在自己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上。右手手背那道被电梯塑料盖划破的细痕已经凝结成一道暗红色的血痂,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水泥平台的污垢和灰尘。
不知过了多久,里间病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穿着深色西装、面容严肃、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在林晚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职业性的警惕。他走到林晚面前,微微俯身,刻意压低的嗓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晚同志他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我是市政府办公室的孙启明。郑市长已经苏醒,情况暂时稳定了。他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晚沾着污渍的针织开衫和那张过于年轻、却异常平静的脸,郑市长想见见你。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奇异的平稳。她站起身,微微颔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言语,跟着孙启明朝病房走去。
病房里光线明亮柔和。郑卫国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嘴唇还带着病后的干燥,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甚至因为刚刚经历生死边缘而更添了几分深沉的穿透力。各种生命体征监测仪器的导线从他宽松的病号服下延伸出来,屏幕上跳跃的曲线显示着他的虚弱,也显示着生命的顽强。
孙启明将林晚引到病床前几米处,便停下了脚步,像一个沉默的护卫。
郑卫国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那目光很沉,很重,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探究。他缓缓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林晚……档案室的文员
是的,郑市长。林晚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你学过医郑卫国的目光扫过她沾着灰尘的手,最后定格在她手背那道细小的血痂上,眼神深处是毫不掩饰的疑问。一个普通的档案室文员,面对突发的心梗濒死,从跳窗到精准急救,每一步都透着不合常理的果决和……专业
没等林晚回答,一直沉默站在郑卫国病床另一侧的孙启明,忽然上前一小步,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他们三人能清晰听到的音量,低声补充道:
市长,我们初步了解过。林晚同志,市档案馆档案科普通文员,工龄五年。父母都是普通退休工人,没有任何医学背景或相关培训经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剥开了林晚的身份外衣,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指向一个结论——她的出现,她的行为,充满了无法解释的疑点。接近您,恐怕……别有目的。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在安静的病房里。
别有目的。这四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针,悬在空气里。
郑卫国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实质般压在林晚身上,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和洞悉一切的审视。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仪器发出的微弱嘀嗒声。
林晚静静地站在那里,承受着那两道锐利的目光。没有慌乱,没有辩解。沾着灰尘的脸上,嘴角却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喜悦,也不是得意,更像是一种洞悉了某种巨大秘密后的、冰冷的了然。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病床上那位刚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副市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病房里压抑的寂静,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郑市长,她开口,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无比,您觉得,从您倒在电梯里,失去意识,到我按下那个警报铃……中间过去了多久
郑卫国灰白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在回忆那短暂又漫长的濒死时刻。
林晚没有等他回答。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虚弱的高官,投向了某个只有她知晓的、精确到秒的刻度,唇边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精准:
或者说,您想知道……她微微停顿,如同在宣判一个只有她知晓的秘密,您距离真正的心脏彻底停跳,无法挽回的死亡线……还差多少时间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七分钟。
这三个字,如同三颗冰珠,从她唇间清晰地吐出,滚落在寂静的病房里。
郑卫国那双因为病痛和审视而略显浑浊的锐利眼眸,在听到七分钟这个精确到令人心悸的时间点时,骤然收缩!
不是惊愕,不是困惑,而是一种被某种冰冷的、精准无比的真相瞬间刺穿的剧烈反应!像黑暗中潜行的人,突然被一道强光直射瞳孔!他半靠在病床上的身体甚至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下,扯动了身上连接的监测导线,引得旁边仪器屏幕上的曲线微微波动了一下。
七分钟!
这个数字,太具体,太精确,也太……致命!它绝不是一个普通旁观者能随口说出的时间!这背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女人,在冲进电梯的那一刻,就已经精确地知道他生命的沙漏漏到了哪里她不是在救人,她是在……卡着点,和死神做交易!
郑卫国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此刻如同淬了寒冰的探针,死死锁在林晚那张沾着污迹却异常平静的脸上。那锐利的目光里,之前的审视和疑问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危险的探究所取代,如同暗流汹涌的海面下,潜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监护仪发出的、代表生命延续的规律嘀嗒声,此刻听来却像某种冷酷的倒计时。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在冰冷的空气中机械地回响,每一声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发苦,渗进肺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郑卫国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瞳孔缩成了针尖,锐利如冰锥的目光死死钉在林晚脸上,仿佛要将她每一寸细微的表情都剥开,看清里面隐藏的究竟是魔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七分钟!这个精准到令人骨髓发寒的数字,像一颗烧红的子弹,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官场涵养和上位者的镇定。这不是猜测,不是巧合!这背后意味着的信息量,足以让他这样浸淫权力场多年的老手都感到一阵心悸。濒死时的混沌与绝望感潮水般涌回,与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平静得近乎诡异的面容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荒谬感。
他放在雪白被单下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试图压下那股翻涌而上的腥甜和更深沉的寒意。
站在床侧的孙启明,脸色比郑卫国的病容还要难看几分。他那张向来刻板严肃的脸此刻绷得像一块冷铁,看向林晚的眼神已经从审视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深深的忌惮。一个普通文员,怎么可能知道市长如此隐秘的、关乎生死存亡的时间节点这已经超出了可疑的范畴,简直……惊悚!他身体微微前倾,肌肉紧绷,处于一种随时准备介入的状态,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切割着林晚周围的空气。
你……郑卫国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虚弱和强行压制的惊涛骇浪,……到底是谁
这不再是一个关于身份的问题,而是直指她行为背后那令人恐惧的根源。
林晚迎着他几乎要将她洞穿的目光,脸上那抹冰冷的弧度丝毫未变,甚至更深了些。她没有回答这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她的视线缓缓扫过郑卫国因情绪波动而略显急促的胸口,扫过孙启明那副如临大敌的姿态,最后,落回到郑卫国那双充满了惊疑、探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未知力量掌控的恐惧的眼睛上。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入这凝固的沉默:
郑市长,您现在最该关心的,不是我是谁。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病房紧闭的门,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板材,看到外面走廊里可能存在的影子。而是那份文件。
郑卫国灰白的眉毛猛地一跳!那份文件!他骤然想起电梯里那短暂的、混乱的濒死瞬间——那个从他脱力手中滑落的牛皮纸袋!那份关于开发区规划调整的初审意见!那份牵涉到巨大利益、各方角力、甚至可能动摇他根基的文件!当时……它似乎就掉在电梯冰冷的地板上……
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电梯里除了他和这个神秘的女人,还有谁保安冲进来的时候,那文件……还在吗会不会已经被……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刚平稳一些的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那份文件的去向,此刻比他的生死还要命!
林晚将他瞬间剧变的脸色尽收眼底,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她不再言语,只是微微垂下眼睫,遮住了那深潭般的寒意,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沾染了尘埃的雕塑,却散发出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孙主任!郑卫国猛地看向孙启明,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打破了病房的沉寂,那份……那份文件!立刻!立刻去找!电梯!还有保安!所有接触过现场的人!立刻清查!他呼吸急促起来,仪器上的曲线又开始了不规律的波动。
孙启明脸色铁青,立刻应声:是!市长!我马上去办!他狠狠剜了林晚一眼,那眼神充满了警告和你给我等着的意味,随即快步转身,几乎是冲出了病房。
沉重的病房门在孙启明身后关上,发出一声闷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似乎将病房里的紧张气氛压缩到了极限。只剩下郑卫国粗重而不稳的呼吸声,仪器的嘀嗒声,以及林晚那无声的存在。
郑卫国靠在枕头上,胸口剧烈起伏着,目光却依旧死死锁在林晚身上,锐利中混杂着惊魂未定和一种被彻底看穿后的无力感。他看着她沾着灰尘、手背带伤的狼狈模样,这模样与她展现出的那种洞悉一切、掌控生死的诡异能力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一个巨大的谜团,一个无法解释的、活生生的意外,就这样突兀地闯入了他的生命,在他最虚弱、最不设防的时候。
你……他再次开口,声音沙哑疲惫,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茫然,你救了我的命。这是一个陈述句,却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是感激是疑虑还是对未知力量的恐惧
林晚终于抬起眼,再次直视他。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锐利,反而沉淀出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她缓缓地、清晰地回答:
郑市长,您要谢的,不是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郑卫国心上,您要谢的,是命运给了我一次机会。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了某个遥远而痛苦的时空,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刻骨的苍凉:
一次……纠正错误的机会。
郑卫国心头剧震!纠正错误什么错误谁的错误她的还是……他自己的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底无数个不敢深究的抽屉,关于权力、关于抉择、关于那些在灰色地带游走的过往……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后背的病号服。他看着林晚,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弱小的女人,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蕴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和力量。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敲响了。
一个年轻护士推门进来,声音带着职业化的轻柔:郑市长,您的家属来了,在会客室等候。
郑卫国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强行压下了翻涌的心绪,对护士点了点头。他再次看向林晚,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最终只化作一句沉沉的、带着无尽疲惫和审视的命令:
你……先出去。在隔壁等着。没有我的话,哪里也不许去。
这既是控制,也是暂时的保护。
林晚没有任何异议,微微颔首,转身安静地离开了病房。在她拉开门走出去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会客室方向,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正是她的丈夫,周明远。他脸上那副刻意装出的关切和焦虑之下,是无法完全掩饰的惊惶和一丝扭曲的嫉恨。
林晚的唇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冰冷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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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压抑的沉闷。会客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周明远刻意压低的、带着焦灼和表演成分的说话声,显然是在向郑卫国的秘书或者其他工作人员急切地表白着什么。
林晚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似乎疲惫不堪。沾着灰尘和汗渍的针织开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手背上那道细小的血痂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晚晚!
一声刻意拔高的、带着哭腔的呼唤响起。
林晚缓缓睁开眼,眸子里一片沉寂的冰湖。只见苏蔓踩着高跟鞋,眼圈通红,踉跄着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林晚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
晚晚!你吓死我了!苏蔓的声音颤抖着,眼泪说来就来,簌簌往下掉,那张精心描绘过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后怕,你怎么那么傻啊!听到电梯出事就往上冲!万一……万一里面是个杀人犯怎么办万一你也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啊!
她一边哭诉,一边不动声色地用力摇晃着林晚,眼神却像毒蛇的信子,飞快地扫过林晚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出任何一丝破绽或情绪波动。
林晚的手臂被掐得生疼。她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情真意切的脸,前世临死前,这张脸也是这样凑在氧气面罩上方,带着同样的泪水,嘴里却说着最恶毒的诅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力道之大,让苏蔓猝不及防地趔趄了一下。
苏蔓,林晚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玻璃渣,清晰地割开苏蔓虚伪的哭腔,省省吧。
苏蔓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和来不及掩饰的阴狠。她没想到林晚会如此直接,如此……冰冷。
这里没有外人,林晚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苏蔓那张僵硬的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你演给谁看哭得这么卖力,是怕郑市长醒了,记不起你的‘功劳’,还是怕……周明远在郑市长面前,说错了什么话
你……晚晚你胡说什么!苏蔓的脸瞬间涨红,又飞快地褪成惨白,眼神慌乱地闪烁,我是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多危险!还有明远哥,他急得都要疯了!我们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你怎么会在那个电梯里你到底……
我怎么会知道郑市长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发病林晚打断她,微微向前倾身,凑近苏蔓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反问,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了然,还是说,这个问题,你其实……比我更清楚
苏蔓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瞳孔骤然放大,惊骇欲绝地看着林晚近在咫尺的、毫无波澜的眼睛。那眼神太深,太冷,仿佛已经将她心底最肮脏的秘密都看了个通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你……你疯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苏蔓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尖利得有些失真,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恐惧。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门被拉开了。
周明远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显然刚才在里面碰了软钉子。他第一眼看到林晚,那眼神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种被硬生生截胡后的怨毒。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林晚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林晚!你跟我走!他压着嗓子低吼,试图将她强行拖离这个是非之地,这里没你的事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赶紧回家去!
他不能让林晚再留在这里,不能让她再有机会和郑卫国接触!那份文件……还有她救人的事……一切都失控了!他必须立刻把她控制住!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林晚微微蹙眉,但她没有挣扎,只是抬起眼,冷冷地看着周明远那张因嫉恨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周明远,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周明远的耳朵里,放开。
你!周明远被她眼神里的冰冷和漠视彻底激怒,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反了你了!我是你丈夫!我让你……
周副主任!一个冰冷、严肃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
孙启明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就站在几步开外,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先扫过周明远紧抓着林晚的手,再落到周明远那张惊怒交加的脸上,最后定格在林晚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郑市长需要休息,无关人员不要在这里喧哗。孙启明的语气没有任何温度,直接将周明远定位成了无关人员。林晚同志,他转向林晚,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郑市长交代了,请您暂时留院观察,配合后续调查。我们会安排地方。请跟我来。
他刻意强调了郑市长交代和配合调查。
周明远抓着林晚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看着孙启明,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林晚,再看看旁边脸色煞白、眼神躲闪的苏蔓,一股巨大的、失控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孙启明那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启明对林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晚看都没看周明远和苏蔓一眼,对着孙启明微微颔首,跟着他,平静地穿过走廊,走向医院深处为特殊病人预留的、安保严密的休息区。她的背影挺直,单薄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沉静。
周明远僵在原地,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捏得发白。他死死盯着林晚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那里面翻涌着被夺走机遇的狂怒,对林晚脱离掌控的恐慌,还有一丝……对这个突然变得陌生而可怕的妻子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苏蔓靠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掩饰不住的颤抖:明远哥,她……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刚才……
闭嘴!周明远猛地低吼一声,粗暴地打断她,眼神凶狠地瞪过来,管好你的嘴!不该想的别想!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说!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只觉得这医院走廊的空气闷得他快要窒息。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那份该死的文件到底在谁手里林晚……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电梯里出事的她怎么会急救还有那该死的七分钟……一个个谜团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勒得他喘不过气。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眼神阴晴不定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化为一丝狠厉。他掏出手机,走到走廊尽头的僻静角落,飞快地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是我。计划有变,情况很糟……对,东西可能没丢,但落在谁手里不清楚……姓郑的被那个贱人救了!现在她成了关键人物,被姓孙的看起来了……你那边的人,给我盯死医院所有出口!还有……找机会,必须搞清楚那份文件的下落!必要的时候……
他顿了一下,声音里透出一股森然的杀意,……让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永远闭嘴!干净点!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同样低沉阴冷的应答。
周明远挂断电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看着医院窗外沉沉的夜色,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押上了最后的身家性命。这场意外,已经彻底失控,变成了你死我活的生死局。而他,绝不允许自己输给那个一直被他踩在脚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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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特需休息区的一个单间里,灯光柔和。林晚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温水。孙启明站在她对面,脸色依旧严肃,但之前那种强烈的敌意似乎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那份文件,孙启明开门见山,声音低沉,找到了。在电梯角落的缝隙里。他紧紧盯着林晚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异样,封口完好,没有被拆阅的痕迹。这算是他唯一能提供的、对林晚清白的侧面佐证,尽管这佐证在七分钟的阴影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晚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这早在她意料之中。
林晚同志,孙启明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关于今天的事情,关于你……我们需要一个详细的、合理的解释。你的行为,你的话……都太不寻常了。郑市长的身份特殊,他的安危关系到整个市里的稳定。我们不允许任何潜在的威胁存在。
他的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强硬,但眼神深处,却有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眼前这个女人,救人是事实,文件也确实没被动过,可她那精准到诡异的七分钟,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让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调查者都感到棘手和不安。
林晚放下水杯,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
孙主任,她的声音依旧平稳,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说过,我只是碰巧路过,做了任何人看到那种情况都该做的事。至于其他的……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唇角似乎又掠过那抹冰冷的弧度,时间会给出答案。或者,你们可以去查,查我过去三十年的每一分钟,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个合理的‘目的’来。
她的坦然和无畏,反而让孙启明一时语塞。查怎么查她的档案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她的出现和她的能力……像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就在这时,孙启明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紧锁,迅速接起。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快又急,孙启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眼神锐利地扫过林晚。
……什么……周明远……他联系了谁……查!立刻给我查清楚!他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中的惊怒和凝重却掩饰不住。
挂断电话,孙启明看向林晚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同情
林晚同志,他的语气变得异常沉重,刚刚收到消息。你的丈夫,周明远副主任,在你离开后,紧急联系了几个背景复杂的私人关系……其中有人,有涉黑前科。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指令是……盯住你,并寻找机会……让你‘永远闭嘴’。
房间里一片死寂。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
林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出现孙启明预想中的震惊、恐惧或愤怒。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她只是缓缓地转过头,望向窗外那片沉沉的黑暗。
玻璃窗上,映出她模糊的侧影。那张沾着灰尘、带着细小伤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幽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那里面,没有意外,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早就预料到结局的、冰冷的了然,和一种……沉寂了太久、终于被彻底点燃的、无声的疯狂。
她轻轻抬起手,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缓缓划过,仿佛在描摹着窗外无边夜色中某个看不见的轮廓。
终于来了。
她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嘴唇。
这场迟来的狩猎,终于……开始了。
这一次,猎人和猎物的位置,该换一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