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移植了亡妻的记忆芯片,想再听听她的声音。
>却在甜蜜回忆里看见她项链反光中,映出一支对准她的枪管。
>别查了,你看到的都是假的。陌生短信警告我。
>我故意在回放记忆时喊出错误线索,当晚凶手果然出现在错误地点。
>追踪凶手时,亡妻记忆突然被篡改——我成了举枪的人。
>亲爱的,芯片里传出她冰冷的声音,现在,你才是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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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触感紧贴着太阳穴,像一块永远捂不热的金属墓碑。陈默躺在手术椅上,头顶无影灯的光线白得刺骨,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他闭着眼,却仿佛能清晰地看到那个小小的银色芯片,正被植入他颅骨下方某个精密的位置——那是林晚最后的存在,被压缩、编码,成为一片冰冷的硅晶。
陈先生,植入完成了。现在进行第一次记忆回放引导,可能会有轻微不适,请尽量放松。医生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有些模糊,带着职业性的安抚。陈默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放松他只想沉下去,沉进那片属于林晚的海洋里,哪怕淹死在里面也好过岸上这令人窒息的荒芜。
细微的电流声响起,像无数只微小的虫子在颅骨内侧轻轻噬咬。紧接着,一种奇异的失重感攫住了他。眼前的黑暗像墨汁滴入清水般晕染开来,色彩、光线、声音……汹涌而至,瞬间将他吞没。
明亮得晃眼的阳光,带着夏末特有的灼热感,穿透层叠的梧桐树叶,在洁白的婚纱上跳跃出细碎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香槟的微醺甜香和鲜花的馥郁芬芳。他看见了自己,穿着笔挺的礼服,傻乎乎地站在草地上,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然后,那个身影出现了。
林晚。
她穿着那件缀满细密蕾丝的露肩婚纱,裙摆像一片柔软的云,轻轻拂过绿茵。她朝他走来,脸上漾开的笑容比七月的阳光还要灿烂明媚,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快乐。周围宾客模糊成一片温暖的光晕,只有她是绝对清晰的焦点。她走到他面前,微微仰起头,脸颊因幸福和阳光染上浅浅的红晕。
阿默,她的声音响起来了,清晰得如同就在耳畔,带着一点点娇憨的鼻音,那是他魂牵梦绕却再也无法触摸的声线,看什么呢傻啦
陈默的意识在记忆的洪流中剧烈地颤抖着。巨大的、撕裂般的悲恸瞬间冲垮了所有堤防。他想伸手去触碰她带笑的脸颊,想再次感受那份温软,指尖却徒劳地穿过一片虚无的光影。巨大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海水漫过头顶。林晚,他的林晚,真的只剩下这些由电子信号模拟出的光影和声音了吗那场该死的、莫名其妙的车祸,怎么能就这样带走她她明明那么鲜活,那么真实地活在这一刻的记忆里!
晚晚……他无声地呜咽着,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皮肤。
记忆的片段继续流淌。宾客们起哄着,让他们靠近些。林晚笑着,更近地依偎过来。陈默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她的笑容,她微微颤动的睫毛。阳光在她裸露的肩头跳跃,温润如玉。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向下滑去,掠过她精致的锁骨,落在那条细细的铂金项链上——那是他们恋爱一周年时,他用攒了整整三个月兼职的钱买的礼物。项链坠子是一个小小的、造型简约的月亮,此刻正安静地贴在她细腻的肌肤上。
就在这一刻,记忆的镜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极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角度。或许是林晚微微侧头回应某个方向的呼唤,或许是阳光恰好强烈地反射了一下。那枚小小的月亮吊坠光滑的表面,瞬间捕捉到了一道来自侧后方的、极其锐利的光斑。
那光斑的形状,陈默熟悉到骨髓里。
它狭长、冰冷、带着金属特有的无机质光泽。那轮廓,那线条……即使只是一个瞬间的、扭曲的反光,也足以在陈默的脑海里炸开一道惊雷。
枪管!
一支手枪的枪管前端!
它就隐藏在某个视觉盲区,被精心地遮掩着,却阴差阳错地、清晰地映在了林晚项链的坠子上,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冰冷标记,直直地指向她!
不——!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陈默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撕裂的痛楚和彻骨的恐惧。他整个人像被高压电流击中,在手术椅上剧烈地弹跳挣扎,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试图摆脱那冰冷的束缚带。
林晚!后面!枪!有枪——!他疯狂地嘶喊着,眼前婚礼的幻象剧烈地扭曲、晃动,如同摔碎的万花筒。他伸出手,徒劳地抓向那片混乱的光影,只想把那个毫无察觉、依旧笑得幸福灿烂的林晚推开,推开那致命的枪口!
陈先生!冷静!陈先生!医生和护士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急促,几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用力地按住他剧烈挣扎的身体。冰凉的镇定剂针头刺破皮肤,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麻木感迅速沿着血管蔓延开来。
枪……晚晚……枪……陈默的意识像沉入粘稠的沥青,那惊恐的嘶喊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呓语。他最后看到的,是记忆片段彻底崩碎前,林晚脖子上那枚月亮吊坠里,那一点冰冷、尖锐、带着死亡气息的反光,在他脑海里烙下一个永久的、恐惧的印记。
婚礼……枪口……车祸……林晚最后的尖叫……
黑暗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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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入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卧室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几缕城市夜晚的霓虹灯光,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斑。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太阳穴附近那个植入点的位置,带来一阵阵尖锐的、针扎似的刺痛。
那枚月亮吊坠里映出的枪管,那冰冷、狭长、指向林晚后心的轮廓,像烧红的烙铁,在他视网膜上反复灼烧。每一次闭眼,那画面都更加清晰,更加狰狞。车祸意外那枚吊坠里的反光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官方报告里所有机械故障、雨天路滑的说辞,露出底下血淋淋的、蓄谋已久的谋杀真相。
他几乎是踉跄着滚下床,跌跌撞撞地扑到书桌前。手指因为激动和残留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好几次才勉强打开了电脑。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他登录那个加密的云盘,里面存放着林晚车祸案所有的公开资料和他自己私下收集的碎片。
他点开事故现场照片的高清放大图。雨夜的公路,扭曲变形的银色轿车残骸像一具被撕裂的金属尸体,浸泡在浑浊的雨水和刺目的警示灯光里。林晚的车,被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拦腰撞上……他疯狂地拖动鼠标,放大图片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车辆残骸后方和侧方的区域。警方的报告里,没有提到任何目击者,没有提到任何可疑的第三方车辆痕迹,现场提取的碎片全部属于肇事卡车和林晚的轿车。
没有……什么都没有……陈默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报告里的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苍白,无比敷衍。那个持枪者,那个隐藏在婚礼宾客之中,甚至可能隐藏在他们生活圈子里的魔鬼,像一道无形的幽灵,完美地抹去了自己存在的痕迹。他是谁他为什么要在婚礼上举枪那场车祸,是不是他为了灭口而精心策划的延续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寒意不仅源于恐惧,更源于一种被无形巨网笼罩的、令人窒息的孤立感。他猛地抓起手机,指尖冰凉,几乎握不稳。他需要倾诉,需要求证,需要抓住哪怕一丝真实的线索!他翻到通讯录里那个名字——李峰,林晚的表哥,也是处理林晚后事时跑前跑后、最值得信赖的亲人。林晚婚礼那天,李峰也在场!
电话拨通了,单调的等待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一声,两声……陈默的心跳随着每一次等待音而沉重地撞击着胸腔。
喂阿默李峰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这么晚了,什么事背景音里有模糊的电视声和一个女人低低的询问声。
峰哥!陈默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打扰你了……我……我有个事,特别重要的事要问你!关于晚晚!关于婚礼那天!
婚礼李峰的语气明显愣了一下,睡意似乎消退了一些,婚礼怎么了都过去好几年了……
那天!那天婚礼现场,有没有……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陈默急促地问,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有没有人举止特别奇怪或者……有没有人带了不该带的东西比如……他深吸一口气,那个词带着冰冷的铁锈味,……枪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陈默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还有李峰那边电视里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广告音乐。
枪李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冒犯的惊愕,阿默!你疯了吗说什么胡话呢!婚礼现场哪来的枪安保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也是正经请了人的!那天多喜庆的日子,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能有什么奇怪的事你是不是……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他的语气里透出明显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移植了小晚的记忆,这……这东西毕竟刚出来没多久,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让你产生幻觉了
不是幻觉!陈默几乎是吼了出来,眼前又闪过那吊坠里冰冷的反光,峰哥!我看到了!我在晚晚的记忆芯片里看到了!就在她的项链坠子上,映出来的!清清楚楚一把枪!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也更沉。陈默甚至能想象李峰在那头拧紧眉头,一脸困惑又带着点怜悯的表情。
阿默,李峰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沉重的、试图安抚的意味,我理解你的心情。小晚走了,谁都不好受。但你听我说,记忆这东西……它很复杂。尤其……尤其那是小晚最后时刻的记忆,又经过了技术提取、存储、再植入……这过程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芯片里的东西,未必就是百分百还原的现实。也许是你太想她了,太痛苦了,大脑自动填补了一些……不太好的画面他叹了口气,听哥一句劝,别钻牛角尖。好好休息,调整一下心态。小晚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
劝慰的话语像温吞的水,浇不灭陈默心头的冰焰,反而让他感到一种更深的寒意。连最亲近的亲人,都觉得他是疯了,是被悲伤和科技扭曲了认知。
我知道了,峰哥。陈默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空洞,抱歉,打扰你休息了。没等李峰再说什么,他直接切断了通话。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他苍白失神的脸。卧室里只剩下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低沉嗡鸣。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勒紧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
嗡。
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起,刺目的白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像一道无声的闪电。
一条短信。
没有号码显示,只有一片令人不安的空白。
屏幕上只有一行冰冷、简洁、带着命令口吻的文字:
别查了。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陈默的眼球,刺入他的大脑皮层。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他猛地抬头,神经质般扫视着卧室的每一个角落——紧闭的窗户,厚重的窗帘,门缝下的阴影……一种被无数双冰冷眼睛窥视的恐怖感,如同黏腻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脖颈,让他几乎无法呼吸。那个幽灵,那个持枪的魔鬼,他不仅存在,而且此刻,就在某个看不见的维度里,冷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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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城市噪音似乎被一层无形的膜隔绝了,房间里只剩下陈默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还有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撞击的闷响。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但那行字——别查了。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却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烧着他的神经。
假的那吊坠里映出的冰冷枪管,那指向林晚后心的致命威胁,是假的不!那瞬间的惊恐,那灵魂被撕裂的痛楚,绝对真实!这条短信,恰恰证明了对方的恐惧!证明了那假象背后,藏着对方必须拼命掩盖的血淋淋的真相!林晚的死,绝非意外!
冰冷的愤怒取代了最初的恐惧,像淬火的钢,在陈默的血管里凝结。对方在暗处窥伺,掌控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能侵入他的通讯。这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窒息感让他胸腔憋闷欲裂。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卧室里焦躁地踱步。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反击!必须把这个藏在阴影里的魔鬼揪出来!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猛地闪现。记忆芯片!那个魔鬼能看到他回放记忆能知道他在记忆里发现了什么如果……如果他在回放时,故意泄露一个精心编造的、指向错误方向的关键线索呢一个足够诱人、足够让凶手坐不住的饵呢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白纸。笔尖在纸上划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诱饵……他低声自语,目光锐利如刀。需要一个地点,一个足够具体又足够偏僻,能让对方放心现身的地方。他回忆着城市地图,一个废弃的、位于城东工业区边缘的老码头仓库区浮现在脑海。那里早就规划拆迁,人迹罕至,只有流浪猫狗和风吹过破铁皮的呜咽声。完美。
还需要一个线索,一个能解释他为何发现枪口,并将怀疑指向错误方向的证据。陈默的思绪飞速转动。婚礼录像!他记得林晚的一个闺蜜,好像叫张雅,当时负责用一台小巧的DV拍摄一些花絮。那台DV……他搜索着模糊的记忆,似乎是个银色外壳的索尼型号对,就是它!
计划在脑海中迅速成型。他要在下一次回放那段婚礼记忆时,在发现枪口反光的那个瞬间,故意做出强烈的反应,然后对着空气,用一种自以为隐秘实则能被监听到的声音,激动地喊出:银色DV!张雅拍的!城东码头!老仓库!里面有拍到!肯定拍到了!
他反复推演着细节,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的语调,甚至呼吸的节奏。要逼真,要急切,要带着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狂喜和恐惧交织的颤抖。他要演给那个藏在数据阴影里的魔鬼看。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的生活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他照常上下班,在研究所处理那些枯燥的数据,吃饭,睡觉,表面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是怎样汹涌的暗流和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每一次手机震动,每一次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都让他如同惊弓之鸟。那条空白号码的短信再未出现,但这种沉默,更像猛兽捕食前的蛰伏,带来更深重的压迫感。
他时刻留意着所有可能与监视相关的东西。家里的路由器指示灯闪烁的频率,手机后台那些陌生的进程名,走在街上时是否有人长时间地尾随……他感觉自己像行走在布满隐形地雷的荒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终于,到了计划中的夜晚。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陈默深吸一口气,坐进那把连接着记忆芯片读取设备的专用座椅。冰冷的金属头箍再次贴合太阳穴,熟悉的细微电流麻痒感传来。
他闭上眼睛,选择了婚礼片段。阳光、草地、香槟、鲜花……林晚穿着婚纱,笑容明媚地向他走来。甜蜜的幻象再次包裹住他,但这一次,陈默的内心如同冰封的火山。他强忍着不去看那枚月亮吊坠,等待着那个既定的瞬间到来。
就是现在!
当林晚依偎过来,当阳光角度即将发生变化的那一刻,陈默的身体猛地绷紧!他倒抽一口冷气,双眼骤然瞪大,死死盯住林晚的脖颈方向,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极致的惊恐!
不……不可能……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剧烈的颤抖。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又像被抽干了力气般跌坐回去,双手神经质地抓住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急促地喘息着,眼神慌乱地扫视着周围虚幻的空气,仿佛在确认有没有被人听见。
然后,他猛地凑近前方虚空,像是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用那种极力压抑却又因激动而控制不住音量、带着剧烈气音的语调,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语:
看……看到了!枪……就在……就在那个方向!反光……吊坠反光里……是枪口!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因为狂喜和恐惧而扭曲,DV!张雅……张雅那天拿的银色DV!她……她那个角度……肯定拍到了!一定拍到了!城东……城东码头那边!对,老仓库区!我……我记得婚礼后她提过一嘴,说把一些暂时不用的东西……存在那边一个废弃仓库里了!钥匙……钥匙好像还在她那儿
他语无伦次,逻辑混乱,完全是一个骤然发现惊天秘密、被巨大冲击震得心神失守的人应有的表现。他反复念叨着银色DV、张雅、城东码头、老仓库,每一个词都咬得格外清晰。
证据……证据就在那里!晚晚……是谋杀!是谋杀!他最后几乎是呜咽着吼出这一句,然后猛地切断了记忆回放,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一半是伪装,另一半,是计划实施后,对未知结果的巨大恐惧和期待。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雨声淅沥。陈默瘫在椅子上,胸膛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浸湿了鬓角。刚才那番表演,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绷紧了他每一根神经。他维持着脱力的姿势,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房间内外最细微的动静——窗外的雨声、远处街道模糊的车流声、楼上传来的脚步声……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意味着猎物的出洞,或者猎人的靠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十分钟,二十分钟……就在陈默的神经快要被这死寂的等待拉断时,一个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雨声完全掩盖的咔哒声,从客厅方向传来。
是门锁!
有人用钥匙打开了他家的大门!动作极其轻巧、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
陈默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像一尊石像般僵在原地,只有眼珠在黑暗中急速转动。来了!那个魔鬼真的上钩了!对方竟然有他家的钥匙是林晚的还是……那个魔鬼一直潜伏在他生活的缝隙里,甚至拥有他住所的钥匙
脚步声。极其轻微,如同猫爪踩过地毯。来人显然刻意放轻了动作,但在陈默高度集中的听觉下,每一步都清晰得如同鼓点,正朝着卧室门口靠近!
不能再等!陈默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两步冲到卧室门边,没有开灯,凭借着对房间的熟悉,猛地拉开房门!
客厅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微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身形高大的背影正背对着他,刚刚走到玄关处,似乎正准备离开。门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一条缝,外面楼道昏黄的灯光透了进来。
那背影显然没料到陈默会突然开门,动作明显僵了一下。
站住!陈默厉声喝道,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劈裂。他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
那人反应极快,在陈默扑到的瞬间猛地转身,同时挥出一拳!拳风凌厉,带着一股狠劲,显然是练过的!陈默下意识地偏头躲闪,拳头擦着他的颧骨掠过,火辣辣地疼。他顾不上疼痛,借着前冲的势头,双手死死扣住了对方的一条胳膊!
黑暗中,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沉重的呼吸声,肢体撞击的闷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对方的力量很大,技巧娴熟,几次试图挣脱陈默的钳制,将他甩开。但陈默此刻被巨大的愤怒和找到凶手的执念驱动着,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对方,手指甚至抠进了对方的皮肉里。
你是谁!为什么杀林晚!陈默嘶吼着,试图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清对方的脸。
对方始终沉默,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凶狠的攻击回应。深色的兜帽罩住了大半张脸,在昏暗光线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下颌轮廓。在一次剧烈的扭打中,陈默的手肘狠狠撞在对方胸口,那人闷哼一声,身体踉跄后退,撞在了玄关的鞋柜上。
哗啦一声,鞋柜上的一个小摆件被碰落在地。就在这瞬间的混乱中,对方猛地抬脚,一个凶狠的侧踹蹬在陈默小腹!
剧痛传来,陈默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捂着肚子踉跄后退。
那人没有丝毫犹豫,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拉开房门,冲了出去!沉重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楼道里,向下狂奔。
混蛋!陈默忍着腹部的绞痛,低吼一声,拔腿就追!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他冲出家门,冲下楼梯。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急促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在他跑过后一盏盏熄灭。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带着一股铁锈和潮湿泥土的味道。楼下,那个深色身影已经冲到路边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旁,动作迅捷地拉开车门!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冲下最后几级台阶,冲出单元门。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锁定那辆正要发动的黑色轿车。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雨夜!红蓝色的光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急促闪烁!一辆警车呼啸着,几乎是擦着那辆黑色轿车的车头,一个急刹,横在了路中间!彻底堵死了黑色轿车的去路!
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
陈默猛地刹住脚步,站在雨中,胸膛剧烈起伏,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混合着汗水。他看着警车刺目的顶灯,又看向那辆被堵死的黑色轿车,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成了!计划的关键一环,奏效了!
在实施诱饵计划前,他深思熟虑后,给一个他信任的、负责林晚车祸案后期处理的吴警官发送了一条极其隐晦的加密信息,只说明了今晚城东码头老仓库区可能有重大线索,涉及林晚案真凶,请务必在XX时间点前往查看。他没有透露自己的诱饵计划,只提供了一个足够引起警方重视的模糊地点和时间。他赌的就是警方会去!赌的就是当凶手扑向城东码头那个错误的藏匿点时,会被蹲守的警察撞个正着,从而迫使这个一直藏在暗处的魔鬼在慌乱中露出马脚,甚至直接落网!
现在看来,他赌对了!警方在码头扑空(或者抓到了其他可疑人员),但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或者追踪了某个信号他们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赶到了他的住所楼下!
黑色轿车的车门被猛地推开。那个穿着深色连帽衫的高大身影钻了出来,似乎想弃车逃跑。但警车上跳下来的两名警察反应更快,如同离弦之箭扑了上去!一人一个利落的擒拿,瞬间将那人死死按在了湿漉漉的车身上!
别动!警察!厉喝声在雨夜中格外威严。
陈默站在几米外,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感觉不到丝毫寒冷。他看着那个被按在警车上、剧烈挣扎的身影,看着警察粗暴地扯下对方罩在头上的深色兜帽——
一张脸暴露在警车顶灯刺目的红蓝光芒下。
陈默的瞳孔骤然缩紧!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得他眼前发黑!
那张脸,线条硬朗,下巴上有一道陈默无比熟悉的、小时候爬树摔下来留下的浅疤。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或关切,只剩下被撞破的惊惶、凶狠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怨毒。
李峰!
林晚的表哥!那个几个小时前还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劝他别钻牛角尖、好好休息、记忆不可靠的李峰!
兜帽被扯下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冰冷的雨水砸在李峰扭曲的脸上,红蓝警灯的光在他写满惊惶与凶狠的眼中疯狂闪烁,映出那道陈默从小看到大的、再熟悉不过的浅疤。那道疤,此刻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爬在背叛的图腾上。
李峰……陈默的声音被雨水和极致的震惊冲得支离破碎,几乎不成调,……是你
疑问句,答案却已血淋淋地摆在眼前。那个在婚礼上举枪的幽灵,那个制造车祸的魔鬼,那个发短信恐吓他的阴影,竟然是他最信赖、最亲近的兄长!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至亲捅刀的剧痛,像两把钝锯,狠狠切割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被按在车上的李峰猛地扭过头,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关切笑意的眼睛,此刻像淬了毒的玻璃珠,死死钉在陈默身上。怨毒、愤怒,还有一丝计划彻底破产的疯狂。
为什么!陈默嘶吼出来,声音撕裂雨幕,带着血的味道。
李峰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嘴角咧开一个极其扭曲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无声地诅咒。雨水冲刷着他狰狞的脸,像冲刷着一尊突然活过来的恶鬼雕像。
带走!为首的吴警官厉声下令,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他显然认出了陈默,对他点了点头,眼神复杂,有安抚,也有对事态严重性的凝重。另外两名警察用力将挣扎的李峰塞进了警车后座。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那张怨毒的脸。
警笛再次鸣响,红蓝光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旋转着远去,很快消失在雨夜的拐角。留下陈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冰冷的雨水中。四周只剩下哗哗的雨声,世界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声音和色彩。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抓捕,像一场骤然落幕的荒诞剧,留下满地狼藉的疑窦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腹部的绞痛还在持续,提醒着他刚才搏斗的真实。但更痛的是心口。李峰怎么会是李峰他和林晚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得像亲兄妹!他有什么理由金钱林晚的保险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更深更黑暗的纠葛无数个为什么像毒蜂一样在他脑子里嗡嗡乱撞。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一步一步挪回冰冷的家。楼道里声控灯随着他沉重的脚步声亮起,昏黄的光线下,玄关处一片狼藉——刚才搏斗时撞倒的鞋柜,散落一地的鞋子,还有那个被碰掉摔碎的小摆件——一个水晶音乐盒,是林晚生前最喜欢的。
陈默蹲下身,麻木地捡起几块水晶碎片。尖锐的棱角刺破了手指,渗出血珠,他却感觉不到疼。他扶着鞋柜,试图站起来,指尖却无意中划过柜门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微小的凸起。
那触感……不对劲!那不是木头原有的纹理!
他猛地低头,借着昏暗的光线凑近去看。鞋柜内侧靠下的位置,一块不起眼的木皮边缘,似乎被人为地撬开过,又用几乎同色的腻子小心地填补过,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他用指甲抠开那点脆弱的填补物——
里面赫然是一个纽扣大小的、闪烁着极其微弱红光的电子装置!窃听器!它像一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眼睛,不知在这里潜伏了多久,忠实地记录着这个家里所有的声音!
原来如此!难怪对方能知道他回放记忆时的反应!难怪能精准地发出那条警告短信!李峰……他竟然一直在监听!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陈默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
他粗暴地扯下那个还在闪烁红光的窃听器,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得粉碎!然后,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书房,扑到连接记忆芯片的电脑前。屏幕还停留在之前的操作界面。他必须再看一次!再看一次林晚的记忆!他要确认李峰在婚礼上的位置!他要从那个魔鬼的视角,看到那把对准林晚的枪!
手指因为愤怒和急切而颤抖,他快速操作,精准地定位到婚礼上林晚向他走来的那个片段。
阳光,草地,香槟……熟悉的画面再次流淌。林晚穿着婚纱,笑容依旧灿烂。陈默强迫自己忽略那令人心碎的美好,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枚月亮吊坠上,等待着反光出现的那个致命瞬间。
来了!林晚依偎过来,阳光角度变化!
陈默屏住呼吸,双眼死死盯住吊坠光滑的表面。这一次,他不再惊恐,只有冰冷的、狩猎般的专注。他要看清那反光里的枪口,更要看清持枪者所在的方向!
然而,就在那反光即将清晰映出枪管轮廓的千钧一发之际——
滋啦!
屏幕上的画面猛地剧烈抖动、扭曲!如同信号被强电磁干扰!林晚明媚的笑容瞬间破碎成无数跳动的马赛克方块!背景的宾客、阳光、草地,全都扭曲成一片混乱不堪、令人眩晕的色块!
不!陈默心头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疯狂地敲击键盘,试图稳定信号,回溯片段。
几秒后,扭曲的画面似乎稳定了一些,但视角……完全变了!
不再是林晚的视角!
画面以一种极其诡异、居高临下的角度呈现,仿佛漂浮在林晚身后不远处的半空中。他清晰地看到了林晚的后背,那洁白的婚纱,还有她纤细的脖颈上那根细细的铂金项链。而就在她侧后方,一个穿着笔挺礼服的男人身影被清晰地框在画面中央!
陈默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浑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那个男人……是他自己!
画面中的陈默,穿着婚礼当天的礼服,站的位置正是之前记忆中枪口应该出现的方向!他的右手,正以一个极其不自然、带着明显攻击性的姿势抬起!而在他抬起的手中,赫然握着一把漆黑的手枪!冰冷的枪口,正笔直地、毫无偏差地指向林晚毫无防备的后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屏幕的光线冰冷地映照着陈默惨白如纸的脸,他的眼睛瞪大到极致,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那个持枪的、无比熟悉的自己,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荒谬。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
滋……滋……
一阵极其细微、带着明显电子杂音的电流声,突然从植入他太阳穴下方的记忆芯片位置传来,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他的脑髓。
紧接着,一个声音,一个他刻骨铭心、日夜思念的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冰冷质感,毫无预兆地、清晰地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击着他的神经:
亲爱的……
那是林晚的声音。却又完全不是林晚。冰冷,空洞,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现在……
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残忍的宣告意味。
你才是杀人犯。
冰冷的电子音落下,如同审判的槌音,重重敲在死寂的房间里。屏幕上,那个陈默持枪的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定格在那里,枪口黑洞洞地指向林晚的背影,也指向屏幕外真正的陈默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