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贴着指尖。
玉漱端着漆盘的手在剧烈颤抖,深褐色的药汁泼洒出来,在青铜托盘上蜿蜒流淌,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散发出浓烈苦涩的气息。那药汁倒映着跳跃的烛火,也扭曲地映出一张脸。
一张年轻的脸。皮肤紧致,下颌线条分明,眉宇间却已沉淀着挥之不去的阴鸷,像未散尽的晨雾笼罩着山峦。一双狭长的眼睛深不见底,此刻正死死盯着面前一面模糊的铜镜。镜中人穿着玄黑的中车府令官服,左胸绣着精致的驷马纹样——这是始皇帝三十七年,我,赵高,刚刚爬上这个执掌皇帝车马、出入宫禁要害位置的年纪。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镜面,粗糙的铜锈感摩擦着指腹。
轰——！
无数不属于此刻的记忆碎片,裹挟着腥风血雨和刻骨的绝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脑海深处！
是沙丘！行宫密闭的寝殿里,弥漫着死亡和腐朽的气息。嬴政那曾经横扫六合、睥睨天下的雄主,如今只剩一具枯槁的躯壳躺在龙榻上,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我亲手将那份伪造的诏书塞进他逐渐冰凉的手里,耳边是他喉咙里最后不甘的嗬嗬声。李斯在旁边,脸色惨白如纸,汗珠顺着鬓角滚落,他的眼神里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贪婪的认同。遗诏上传位于胡亥的字迹,是我一笔一划模仿出来的,像毒藤缠绕心脏。
是咸阳宫！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噤若寒蝉。一头健硕的梅花鹿被牵上大殿,它不安地扭动着脖颈,湿润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我指着它,声音尖细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陛下请看,此马神骏非常！胡亥,那个被权力和美酒泡软了骨头的废物皇帝,坐在龙椅上傻笑。而阶下,那些曾经铮铮铁骨的大臣们,有的面如死灰,有的强颜欢笑,更多的则匍匐在地,颤抖着附和：丞相所言极是,确是一匹好马！指鹿为马！权力的巅峰,亦是深渊的边缘。那一刻的快意,如同饮鸩止渴。
是望夷宫！宫门被撞开的巨响,如同丧钟。火光映照着阎乐那张狰狞扭曲的脸,他手中的长剑带着复仇的寒光,直刺而来！剧痛！冰冷的金属刺穿喉咙,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堵塞了呼吸,带走了所有力气。身体向后倒去,视线模糊,最后的景象是阎乐眼中疯狂的快意,还有…还有我嘴角那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诡异而解脱的微笑。原来,死亡竟可以如此平静。
叮！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金属音,如同玉磬碎裂,骤然在死寂的识海深处炸响！瞬间击碎了所有混乱血腥的记忆画面！
【检测到宿主灵魂异常波动…匹配时间锚点…确认重生坐标：始皇三十七年,夏…】
【宿主身份确认：赵高（大秦中车府令）…】
【检测到强烈因果悖论与历史修正意愿…符合绑定条件…】
【‘天命修正系统’强制激活！绑定中——1%…50%…100%！绑定成功！】
【宿主：赵高（重生体）】
【初始功德值：100（注：功德值为系统核心能源,可用于兑换物品、推演天机、修正因果,获取方式：改变历史悲剧节点,守护大秦国运）】
【发放新手礼包…】
【获得：天机推演术（残缺版）注：可消耗功德值推演未来片段,清晰度与时长受功德值及推演目标影响】
【获得：命格转移符×1（一次性消耗品）注：可短暂转移指定目标命格气运,成功率受目标意志力及功德值投入影响】
冰冷、毫无感情却又带着奇异韵律的机械合成音,如同九天之外的神谕,直接在灵魂最深处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重重砸在意识之上！
眼前瞬间被一片柔和却无比清晰的淡金色光芒覆盖！一个巨大、复杂、由无数流动的玄奥符文构成的半透明光幕,如同烙印般悬浮在意识的视野之中！光幕的最上方,是血红色的四个大字：【天命修正】！下方则清晰地罗列着刚刚听到的信息：宿主、功德值、物品栏里静静躺着的两样东西——一卷散发着微光的虚幻竹简（天机推演术）,和一张边缘流淌着暗金色血液的奇异符箓（命格转移符）。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第一股泉水,从心脏的位置缓缓流淌出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前世临死前那喉咙被刺穿的剧痛、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绝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一种奇异的、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的轻盈感,伴随着一丝掌控命运的狂喜,瞬间淹没了重生初始的混乱与恐惧！
重生！系统！天命修正！
这不是梦！那指鹿为马的嚣张,那沙丘宫变的阴冷,那望夷宫被刺穿喉咙的剧痛和最后诡异的解脱感,都是真实的！我赵高,带着前世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罪恶、所有的悔恨与不甘,回来了！回到了这个权力之路刚刚起步、一切悲剧尚未无可挽回的起点！
赵大人！
侍卫略显急促的通报声在门外响起,像一盆冷水浇在刚刚升腾起的火焰上。
蒙毅将军求见！
蒙毅！
这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刚刚平复的心脏！
前世记忆碎片闪电般划过——就是此时！就在我被擢升为中车府令不久,春风得意之时！时任上卿、深得始皇帝信任、统领宫廷卫尉的蒙毅,这个蒙恬的亲弟弟,以刚正不阿、明察秋毫著称的蒙毅,突然登门！
他查到了什么前世他查到了什么！
是了！是我伪造的一份关于少府工官贪渎的弹劾奏章！那份奏章是我为了构陷一个挡路的官员,模仿其政敌笔迹伪造的,本应天衣无缝！但蒙毅,这个对笔迹鉴定有着惊人天赋的家伙,竟然从几个微不足道的连笔习惯中看出了破绽！虽然那份奏章最终因为始皇帝的信任和我及时的澄清不了了之,但从此,蒙毅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我！那是我被这个可怕的对手盯上的开始！是沙丘之变前,漫长猜忌和暗斗的起点！
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的领口。前世那份伪造奏章的证据,此刻还藏在我书房暗格里！蒙毅此来,定是掌握了线索！
怎么办矢口否认蒙毅不是胡亥,他心思缜密,没有铁证绝不会轻易登门质问！强行销毁他敢来,外面必然已布置了人手！一旦冲突,惊动始皇帝,后果不堪设想！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铁箍,死死扼住了咽喉！前世被阎乐一剑穿喉的冰冷触感仿佛再次降临！
不！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系统！我在心中狂吼,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启动天机推演术！推演蒙毅此行目的及掌握的证据！
【指令确认！启动天机推演术（残缺版）！】
【推演目标：蒙毅（上卿）】
【推演内容：当前意图及关键证据】
【预计消耗功德值：30点！是否确认】
确认！没有丝毫犹豫。
【功德值-30！剩余：70点！】
【推演开始…信息流载入中…】
眼前淡金色的系统光幕瞬间被一片混沌的灰色取代,无数模糊的光影碎片在其中飞速旋转、碰撞、组合！如同破碎的镜面折射着未来的残片！
碎片1：蒙毅严肃的脸,他手中正拿着…一份帛书的抄本！上面赫然是我伪造的笔迹！旁边还放着一份…一份真正的、由那个被构陷官员亲笔书写的公文！两相对比,几个极其细微的连笔转折处的差异被朱砂笔清晰地圈了出来！
碎片2：蒙毅的声音（模糊不清）：…此等伪造之技,瞒得过旁人,瞒不过我蒙毅…赵高此人,心术不正,掌中车府令之职,恐为宫闱之患…
碎片3：蒙毅起身,似乎准备离开我的府邸,直接前往…章台宫！他要面见始皇帝！
碎片4：画面突然变得极其不稳定,一片刺目的红光笼罩！巨大的危机感袭来！推演戛然而止！最后闪过几个断断续续的字：【骊山…九星连珠…滞留沙丘…】
骊山九星连珠沙丘！
这些信息如同乱麻,但核心已经无比清晰：蒙毅掌握了铁证！他此来是试探,更是警告！他随时可能面圣告发！一旦他离开我的府门,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前世被阎乐一剑穿喉的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但这一次,心脏里那股由系统带来的暖流,死死顶住了这灭顶的寒意！
不能让他离开！不能让他面圣！
硬拦那是找死！
解释苍白无力！
唯一的生机…在系统！在那张【命格转移符】！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脑海中成型！
请蒙将军至书房！我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对着门外吩咐道。同时,右手悄然按在腰间——那里,贴身藏着的正是那张边缘流淌着暗金血液的命格转移符！符箓触手冰凉,却仿佛带着某种活物的悸动。
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官袍,我转身走向书房。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推开门,蒙毅已经负手立于窗前。他身形挺拔如松,穿着深紫色的上卿官服,腰间佩着一柄古朴的长剑,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一股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势和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我。那眼神锐利、深邃,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能看穿我灵魂深处所有的阴暗。
赵中车府令。蒙毅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本官此来,是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正是系统推演中看到的那份抄本！
来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我面上却努力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困惑：哦蒙上卿请讲,高洗耳恭听。
蒙毅将帛书在案几上徐徐展开,又取出另一份公文放在旁边。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精准地点向几个被朱砂圈出的位置：赵大人请看,这两份文书,字迹形似,然神韵迥异。尤其这几处转折勾连,一份圆融自然,乃长期书写习惯所致；另一份却略显滞涩,分明是刻意模仿,形似而神非！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直刺我的双眼：赵大人掌管宫中往来文书,对此等伪造之技,想必…并不陌生
空气仿佛凝固了。书房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我自己沉重的心跳声。蒙毅的眼神如同审判的利剑,悬在我的头顶。
就是现在！
蒙将军明察秋毫,高…佩服之至。我微微躬身,语气带着一丝被揭穿的慌乱,右手却借着袍袖的掩护,死死攥住了腰间的命格转移符！意念疯狂催动系统：锁定目标：蒙毅！使用命格转移符！转移其‘明察秋毫’之命格！投入全部剩余功德值！
【指令确认！使用物品：命格转移符×1！】
【锁定目标：蒙毅！】
【转移命格属性：‘洞察（明察秋毫）’！】
【消耗功德值：70点！剩余：0点！】
【命格转移中…遭遇目标意志抵抗…抵抗强度：高！70点功德值加持…突破抵抗…转移成功！持续时间：一个时辰！】
嗡——！
一股无形的、磅礴的力量以我为中心轰然爆发！书房内的烛火猛地一暗,随即疯狂摇曳！案几上的竹简无风自动,哗啦作响！蒙毅身上那股锐利如剑、洞悉一切的气势,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剥离、抽走！他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茫然的水雾！那洞穿人心的光芒消失了！
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困惑,再次低头看向案几上那两份决定性的文书。这一次,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朱砂圈出的关键点,眉头却微微蹙起,眼神中充满了不确定和…疑惑
这…此处…他指着其中一个关键转折,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迟疑,似乎…似乎并无明显不妥他又看向另一个地方,眉头锁得更紧,此处的笔锋…倒像是…像是书写仓促所致
成功了！命格转移生效了！他那看穿一切伪装的明察秋毫之能,被暂时剥夺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但我死死压制住,脸上依旧是那副带着些许慌乱和惭愧的表情。
蒙将军目光如炬,高…汗颜。我再次躬身,语气更加诚恳,实不相瞒,这份抄本…乃是少府一名新晋书吏所誊写。此子笔力尚浅,急于求成,模仿他人笔迹时确实…确实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滞涩。高…高失察了！竟让此等粗劣之作呈于蒙将军面前,实在该死！我主动承认了誊写者的失误,将责任推给一个虚构的下属,同时将自己定位为失察的管理者。
蒙毅看着那两份文书,又看看我诚恳认错的态度,眼中的茫然和疑惑更深了。他似乎在努力凝聚心神,想要找回刚才那种清晰的洞察感,但那感觉如同指间流沙,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困倦,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荡然无存,是本官…过于苛责了。赵大人管理宫中诸多事务,偶有疏漏,在所难免。他挥了挥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此事…就此作罢吧。
危机暂时解除！我心中巨石落地,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蒙将军深明大义,高感激不尽！我连忙拱手,姿态放得极低。就在此时,我脑海中突然闪过推演碎片中最后那刺目的红光和断断续续的字眼：【骊山…九星连珠…滞留沙丘…】。一个念头闪过,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我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试探着开口：蒙将军明鉴。不过…高近日观星,见紫微晦暗,荧惑守心,恐非吉兆。尤其三日后,据天官推算,将有罕见‘九星连珠’之异象现于骊山分野！此象古书有载,主…主大凶啊！我刻意加重了语气,观察着蒙毅的反应。前世,正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异象,让笃信方士的始皇帝临时决定在沙丘行宫滞留祈福,才给了我和李斯操作遗诏的时间窗口！此刻提前抛出,或许能埋下伏笔
蒙毅此刻心神受创,意志正是最薄弱之时。听到九星连珠、大凶等词,他那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眼中又掠过一丝凝重和不易察觉的忧虑。他本就负责宫禁宿卫,对天象灾异尤为敏感。
九星连珠蒙毅眉头紧锁,喃喃重复,骊山分野…赵大人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我斩钉截铁,脸上满是忧国忧民的凝重,高虽不才,亦知天象示警,不可不察！陛下巡行在即,若途经骊山遇此异象…恐有冲撞！高以为,是否应…早做预案我没有直接建议滞留,而是将球巧妙地踢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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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毅沉默了片刻,显然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天机。他看了一眼案几上那两份此刻在他眼中已变得模糊不清的文书,又想到那未知的大凶之兆,疲惫感更甚。他挥了挥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此事…本官知晓了。会酌情考虑,禀明陛下。赵大人,若无他事,本官先告辞了。
看着蒙毅带着一丝困惑和沉重离开书房的背影,我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身体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门框上,大口喘息着。
活下来了！第一关,闯过来了！
然而,看着系统光幕上刺眼的【功德值：0】,还有那【命格转移符】已化为灰烬的图标,巨大的空虚感和更深的危机感随即涌上心头。命格转移只能持续一个时辰！蒙毅一旦恢复,以他的性格,必然会对今日的失察和那份文书产生更深的怀疑！还有那九星连珠…这步棋是险棋,也是伏笔！
前世那巨大的权力阴影和最终的惨死结局,如同梦魇般再次笼罩。不！绝不能坐以待毙！
系统！我喘息着,在意识中低吼,打开商城！或者…告诉我,如何快速获取功德值！
光幕闪烁,新的信息浮现：
【商城模块解锁需功德值：500点】
【当前功德值：0,无法解锁】
【获取功德值主要途径：】
1.
修正历史悲剧节点（视节点重要性及修正效果奖励）
2.
3.
守护大秦国运（避免或减少国运损失）
4.
5.
完成系统发布任务
【检测到潜在可修正节点：】
【节点名称：少府工官贪渎冤案】
【目标人物：工官丞
郑邈（前世因此构陷案下狱,牵连家族,悲愤自尽）】
【修正方式：洗清其冤屈,惩处真凶】
【预估功德值奖励：50-100点】
6.
郑邈正是我前世为了构陷他人而随手牺牲掉的那个小工官丞！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个被碾死的蝼蚁。前世他的血,连一点涟漪都未曾激起。此刻,他的名字却成了系统提示里获取功德值的关键！
巨大的讽刺感涌上心头。前世我视人命如草芥,机关算尽只为向上攀爬。如今重生,获取力量、改变命运的关键,竟是要去弥补那些曾经被我亲手制造的悲剧去拯救那些被我踩在脚下的蝼蚁
我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跌坐在冰冷的坐席上。窗外,夜色如墨,吞噬着刚刚亮起的一丝微光。前路漫漫,危机四伏,而重生的路,似乎比前世更加…诡异而艰难。
郑邈的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针,扎在心头。前世那个在狱中撞墙而亡、血溅三尺的工官丞,他的冤魂似乎正透过系统的提示冷冷地注视着我。五十到一百点功德值…这是我眼下唯一的活路,却要我去救一个前世被我亲手碾死的蝼蚁去纠正一个我亲手制造的微不足道的错误
巨大的讽刺感几乎让我窒息。前世的我,眼中只有通天之路,脚下尽是累累白骨,何曾在意过一只蝼蚁的死活郑邈不过是众多垫脚石中不起眼的一块。他的血,甚至没能在我华丽的官靴上留下一丝痕迹。
可如今…
我瘫坐在冰冷的坐席上,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吞噬着刚刚因蒙毅离去而短暂亮起的微光。系统光幕那刺眼的【功德值：0】如同催命符,提醒着我命格转移的效力正在飞速流逝。一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一旦蒙毅那洞悉秋毫的能力恢复,他必然会重新审视今日的失察,那份伪造的文书将成为悬在我头顶的利剑。还有那九星连珠的预言…这步棋是险棋,更是伏笔,若不能在此之前积累足够的力量,沙丘之变依旧是我无法逃脱的深渊！
别无选择！
来人！我猛地站起身,声音因虚弱和决绝而略显嘶哑。
守在门外的亲信侍卫迅速推门而入,垂手肃立。
备车！去廷尉诏狱！我沉声下令,努力维持着中车府令的威严。廷尉诏狱,大秦帝国最黑暗的深渊,进去的人,极少能活着出来。前世郑邈,就是被我从少府的工坊直接丢进了那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诏狱侍卫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不敢多问,诺！
车轮碾过咸阳深夜的寂静街道,发出单调的辘辘声。车厢内,我闭目凝神,再次呼唤系统：推演郑邈冤案关键证据及真凶！消耗…最低功德值！
【指令确认！启动天机推演术！】
【推演目标：少府工官贪渎案（郑邈）】
【推演内容：核心证据藏匿处、幕后真凶】
【最低消耗功德值：10点（注：清晰度与信息量将大幅降低）】
【是否确认】
确认！我咬着牙。10点,是我唯一能赊欠的额度。系统光幕上,【功德值】一栏赫然变成了刺目的【-10】！一股微弱却清晰的虚弱感瞬间缠绕全身,仿佛生命本源被抽走了一丝。
灰色混沌再现,模糊的光影碎片艰难地拼凑：
碎片1：少府工坊巨大的库房里,堆积如山的铜锭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一个角落的阴影里,几只硕大的老鼠正疯狂啃噬着什么…隐约可见被咬破的麻袋一角,里面漏出的不是铜屑,而是…沙土
碎片2：一个油滑谄媚的胖脸在酒肆的角落闪现,正对着某人点头哈腰…是少府属官,吴庸！前世正是他向我举报郑邈贪渎,并提供了证据！
碎片3：画面一闪,是吴庸偷偷溜进库房,将几块沉重的…东西塞进了堆放铜锭的麻袋最底层！那东西的形状…像…像私铸的、成色不足的半两钱范！
碎片4：红光再次一闪,推演中断！最后闪过两个字：【…庸…库…】
吴庸！库房！沙土掺假！私铸钱范！
虽然信息破碎,但指向已经足够清晰！前世这案子本就是吴庸为了讨好我、打击政敌而一手炮制的！那些被老鼠啃破的掺沙铜锭麻袋,那些藏在深处的私铸钱范,就是铁证！只是前世我急于扳倒对手,根本不屑去细查,直接定了郑邈的死罪！
快！我猛地掀开车帘,对着驭手低吼,去少府工坊！库房！
深夜的少府工坊寂静得可怕,只有巡逻卫兵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工棚间回荡。中车府令的令牌轻易地打开了库房沉重的大门。一股混合着铜锈、尘土和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
点上火把！仔细搜！所有堆放铜料的麻袋,特别是角落、底层！我指着记忆中碎片提示的位置下令。
亲卫们虽不明所以,但动作迅捷。火把的光亮驱散了浓重的黑暗,照亮了堆积如山的物资。很快,在西北角最阴暗潮湿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几只肥硕的老鼠被惊动,吱吱尖叫着四散逃窜。火光下,几只麻袋被啃噬出破洞,黄褐色的沙土正从破洞里簌簌流出,与旁边麻袋里露出的暗沉铜锭形成刺目对比！
大人！您看！一个眼尖的亲卫指着那堆沙土袋下方,下面…下面好像有东西！
搬开！我心跳加速。
麻袋被费力移开,露出下面压着的几只木箱。撬开箱盖,里面赫然是十几块铸造粗糙、字迹模糊的青铜钱范！正是私铸劣币的模具！旁边还散落着一些不成形的铜块,成色明显低于官铸标准！
吴庸！好个狗胆包天的东西！我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回荡,带着刻意放大的震怒,竟敢监守自盗,以沙充铜,私铸钱范！还敢嫁祸同僚！来人！立刻去吴庸家中,给我把他拿下！押入诏狱！严加看管！
诺！亲卫们轰然应诺,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中车府令深夜亲临,雷霆手段揪出硕鼠,这份明察秋毫让他们心惊。
我没有停留,带着几袋掺沙的铜料和私铸钱范作为铁证,马不停蹄地赶往廷尉诏狱。那深埋地下的牢狱,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绝望、血腥和腐烂的气息,惨叫声和铁链拖地的声音隐约传来,如同地狱的回响。
在最深处一间狭小的水牢里,我见到了郑邈。
他蜷缩在没膝的污水中,仅穿着破烂的单衣,浑身遍布鞭痕,冻得瑟瑟发抖。头发散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嘴唇乌紫。听到脚步声,他艰难地抬起头,那双曾经清澈、充满干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灰败和麻木的绝望。当看清来人是我——那个亲手将他送进地狱的中车府令时,他眼中连恐惧都没有了,只剩下死寂。
郑邈。我开口,声音在冰冷的水牢里显得异常清晰。
他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灵魂早已离开躯壳。
你被构陷了。我继续说道,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吴庸为谋私利,以沙充铜,私铸钱范,并栽赃于你。证据确凿,本官已将其拿下。
郑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死寂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澜,是难以置信,是茫然,更深的却是恐惧——他怕这是新的折磨。
你…无罪了。我吐出这四个字,看着狱卒上前解开他身上的镣铐。沉重的铁链落地,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郑邈被两个狱卒架着拖出水牢,冰冷的污水顺着他的身体流下。当他被拖过我身边时,那双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抬起,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没有感激,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被彻底碾碎后的空洞。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
【叮！成功修正历史悲剧节点：郑邈冤案！】
【目标人物郑邈存活,冤屈得雪！】
【功德值+80！】
【当前功德值：70（扣除推演欠债10点）】
一股远比初始时更精纯、更浑厚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那因推演欠债而产生的虚弱感一扫而空,精神为之一振！系统光幕上,代表功德值的数字终于变成了令人心安的绿色！
成功了！第一笔善的功德！
然而,看着郑邈被拖走的、如同破败玩偶般的背影,看着他眼中那无法磨灭的创伤,心头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疲惫。这救赎,太迟了,也太微不足道。救下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这八十点功德,沾着他被碾碎的灵魂。
大人,吴庸已押入死牢,他…他嚷着要见您。廷尉属官小心翼翼地上前禀报。
不见。我冷冷道,转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狱,按律严办。明日早朝,本官自会向陛下禀明此案。
走出诏狱,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功德值有了,可前路依旧荆棘密布。蒙毅的威胁并未解除,九星连珠的异象迫在眉睫,沙丘的阴影如芒在背。
系统,我坐回马车,在意识中低语,推演未来七日关键事件走向！消耗功德值50点！
【指令确认！消耗功德值50点！剩余：20点！】
【推演开始…信息流载入…】
眼前光幕剧烈波动,比之前清晰许多的画面碎片汹涌而来：
碎片1：巍峨的章台宫大殿,始皇帝嬴政端坐龙椅,脸色沉凝。蒙毅手持玉笏,正在慷慨陈词,指向骊山方向！他虽未提伪造文书之事,但极力渲染九星连珠的大凶之兆！画面中,始皇帝眉头紧锁,显然被说动！
碎片2：沙丘行宫！熟悉的宫室！巡游队伍果然因天象示警滞留于此！画面中,始皇帝躺在龙榻上,气息奄奄,比前世记忆中更加枯槁！床边,李斯侍立,脸色变幻不定！
碎片3：一份空白的诏书！李斯的手正悬在诏书上方,指尖微颤,眼中闪烁着剧烈的挣扎！而另一个角落,我的身影（前世的赵高）如同鬼魅,正对他低语着什么…李斯眼中的挣扎渐渐被恐惧和贪婪取代！
碎片4：画面猛地聚焦！李斯的手,不是要写传位胡亥,而是颤抖着,似乎想写下扶苏！但一股无形的、阴冷的黑气缠绕着他的手腕,强行将笔锋扭向了胡亥二字！
碎片5：李斯写完最后一个字,猛地瘫软在地,汗如雨下,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一丝悔恨而那股缠绕他的黑气,竟隐约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带着森然笑意的鬼脸！
碎片6：推演结束！最后闪过一个清晰的坐标：【沙丘行宫,御书房,暗格！】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
不是李斯！或者说,不全是李斯！前世沙丘之变,那份致命的遗诏背后,竟然还隐藏着一只无形的、操控命运的黑手！那股黑气…那鬼脸…那强行扭曲笔锋的力量！是什么
系统光幕疯狂闪烁起刺目的红光：
【警告！检测到高阶因果律干扰！】
【干扰源锁定：（权限不足）】
【关键线索：沙丘行宫御书房暗格！】
沙丘…御书房暗格…前世我无数次出入那里,竟从未发现！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本以为重生掌握系统,便可拨弄乾坤,却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更恐怖的棋局！李斯是棋子,蒙毅是棋子,甚至…前世的赵高和我,都可能是棋子！
大人,到了。马车停下,侍卫的声音传来。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功德值只剩20点,商城依旧无法开启。沙丘之行,已成定局。但这一次,我手中多了一丝微光,也多了一个必须探寻的真相！
巡行的队伍如同一条巨大的玄色长龙,蜿蜒在通往东方的驰道上。旌旗蔽日,甲胄生辉,始皇帝的銮驾位于队伍核心,象征着无上的威严。我骑着马,跟随在銮驾侧后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队伍前方那个挺拔的身影——蒙毅。他骑在马上,身姿依旧沉稳,但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那日命格转移的效力早已消失,他虽未再提及文书之事,但偶尔扫过我的眼神,却带着一种更深沉的审视和疑虑。
三日后,队伍抵达骊山脚下。是夜,苍穹如墨,繁星璀璨。忽然,九颗异常明亮的大星在骊山上空缓缓移动,最终连成一条贯穿天宇的笔直线条！九星连珠！奇异的天象引得巡行队伍一阵骚动,士卒们仰头观望,窃窃私语中带着敬畏与不安。
天象示警！大凶之兆！蒙毅第一时间策马至銮驾前,声音凝重,陛下！臣观星象,九星连珠现于骊山分野,古书所载,主兵戈动荡,帝星晦暗！为陛下圣体及大秦国运计,臣斗胆恳请陛下移驾沙丘行宫,暂避锋芒,待天象平息再行东巡！
銮驾内沉默片刻,传出一个虽显疲惫却依旧威严的声音：准蒙卿所奏。移驾沙丘！
一切如同前世,也如同推演所见。大队人马转向,朝着沙丘行宫而去。我的心沉了下去,命运的齿轮开始咬合。不同的是,这一次,我的目标不是伪造遗诏,而是那御书房的暗格！
沙丘行宫很快到了。这座坐落于平原上的行宫,规模不大,却透着皇家气派。始皇帝入住主殿后,立刻召见了随行的方士,紧闭宫门祈福禳灾。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行宫。
入夜,我避开巡逻的卫兵,如同幽灵般潜入了御书房。这里曾是始皇帝批阅奏章之处,此刻空旷无人,只有几盏长明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墨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尘土味。
按照推演中的坐标,我仔细摸索着御案后方那面巨大的书架。指尖在冰冷的木板上划过,一寸寸感知着。突然,在书架第三层靠右的位置,一块木板传来极其细微的松动感！轻轻按压,木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臂伸入的狭小暗格！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两样东西：一个用明黄锦缎包裹的狭长木盒,以及…一卷颜色异常古旧、边缘磨损严重的皮质卷轴！
我先取出了木盒。打开锦缎,里面是一柄造型古朴、通体乌沉、没有任何纹饰的短剑。剑身黯淡无光,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寒意。系统光幕瞬间弹出：
【物品：承影（残）】
【类型：上古凶兵（碎片）】
【状态：封印中】
【描述：影杀之器,无形无迹,可斩因果。当前仅余碎片,威能万不存一。】
承影！传说中的上古凶兵它怎么会在这里
压下心中的惊骇,我拿起那卷皮质卷轴。触手冰凉滑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展开卷轴,上面是用一种极其古老、如同蝌蚪般的文字书写的内容。我完全看不懂,但系统光幕再次亮起,自动进行翻译：
【…周室衰微,礼崩乐坏,七国争雄,杀伐盈野…天机紊乱,怨气冲霄…有域外魔影,乘隙而入,寄于人心之隙,挑动战乱,汲取生灵怨煞…名曰：心魇…】
【…心魇无形,善惑人心,激其贪嗔痴妄,以乱天下…其所寄者,位高权重者尤甚…】
【…余遍寻古籍,偶得承影碎片…此兵秉天地肃杀之气,可伤心魇本源…然碎片之力微薄,需辅以…】
后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
心魇！域外魔影！寄于人心之隙,挑动战乱！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前世沙丘之变,李斯那被强行扭曲的笔锋！那股缠绕他的黑气！那森然的鬼脸！难道…难道就是这卷轴中所说的心魇！
它寄生于李斯心中还是…寄生于所有可能影响历史走向的关键人物心中它操控李斯写下传位胡亥的遗诏,是为了制造更大的乱世,汲取更多的怨煞
巨大的恐惧和明悟交织！前世的一切,似乎都有了更黑暗的解释！我赵高,或许也只是被这无形心魇挑动、放大了心中权欲的一枚棋子！
就在这时！
赵大人好雅兴,深夜独自在此‘赏玩’陛下御书房之物一个阴冷的声音如同毒蛇,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书房门口响起！
我悚然一惊,猛地转身！
门口逆着走廊微弱的光,站着一个身影。宽袍大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阴鸷！
李斯！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始皇帝寝殿外侍奉吗
更让我心惊的是,在他身周,系统光幕疯狂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警告！高浓度心魇污染！】
【目标：李斯（深度侵蚀）】
【威胁等级：极高！】
李斯的目光扫过我手中的承影短剑和古老卷轴,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古怪、仿佛肌肉被强行拉扯的弧度,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沙哑：赵大人…找到些…有趣的东西了
他缓缓向前踏了一步,一股阴冷、粘稠、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长明灯的火焰疯狂摇曳,几乎要熄灭！
李斯的逼近,如同深渊张开了巨口。那股源自心魇的阴冷气息粘稠得如同实质,缠绕着我的四肢,试图侵入骨髓。手中的承影短剑（残）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剑身那吞噬光线的寒意似乎被这邪异的气息刺激,变得活跃起来,竟在剑锋边缘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极其微弱的扭曲涟漪！
李丞相说笑了,我强压下翻腾的惊骇,将卷轴迅速塞入怀中,右手紧握承影剑柄,冰凉的触感刺激着神经,高只是奉命巡查宫禁,偶然发现此处暗格松动,恐有宵小潜入,故开格查验。此物…似为宫中旧藏我故意将承影剑举起,剑尖斜指地面,做出戒备姿态,目光却死死锁定李斯那双被心魇侵蚀、时而清明时而浑浊的眼睛。
宵小李斯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砂纸摩擦般的低笑,又向前踏了一步。他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一股更强的阴冷压力扑面而来,赵大人…不就是最大的…宵小么他眼中的清明彻底消失,被一片混沌的、充满恶意的漆黑取代！交出…那卷轴…还有…剑！
最后那个剑字出口的瞬间,他猛地抬手！并非物理攻击,而是一道凝练如墨、带着无数凄厉哀嚎虚影的黑色气流,如同毒龙般直扑我面门！空气被腐蚀得发出滋滋声响！
避无可避！
系统！兑换‘金光护体符’！消耗全部功德值！我在心中狂吼！这是商城解锁前我能看到的唯一可兑换保命之物！
【指令确认！兑换物品：金光护体符（初级）！消耗功德值：20点！剩余：0点！】
【物品生效！】
嗡！
一层淡薄却坚韧的金色光罩瞬间在我体表浮现！几乎同时！
轰！
墨黑气流狠狠撞在光罩之上！金光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巨大的冲击力将我狠狠撞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厚重的书架上！竹简、木牍哗啦啦滚落一地！
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金光护罩闪烁几下,彻底破碎消散。功德值再次归零！李斯这被心魇强化的一击,恐怖如斯！
螳臂…当车…李斯眼中黑气翻涌,带着非人的漠然,再次抬手,更浓郁的墨黑气流在掌心凝聚！
生死一线！
就在这时,我手中的承影短剑仿佛被我的鲜血和这极致的危机刺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乌光！那吞噬光线的寒意骤然暴涨！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将残存的力量尽数灌注剑身,朝着李斯狠狠掷出！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承影剑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乌沉暗影,瞬间穿透了李斯掌心凝聚的墨黑气流,如同热刀切牛油！那充满怨煞的黑气遇到剑影,竟发出滋滋的消融声！
呃啊——！李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掌心被洞穿,一个焦黑的小孔赫然出现！更诡异的是,那伤口处没有鲜血流出,反而逸散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受伤的毒蛇般扭曲！他眼中那浓重的漆黑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瞬间恢复了清明,但清明之中,是巨大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恐！
这…这是…什么！他看着自己掌心焦黑的孔洞,又看向跌落在地、光芒黯淡的承影剑,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心魇的气息虽被暂时重创,但并未根除,依旧在他体内蠢蠢欲动！
机会！
我强忍剧痛,连滚带爬地扑向门口！必须离开！必须将卷轴和承影带走！李斯已被心魇深度侵蚀,随时可能再次发狂！
来人！有刺客！护驾！我一边狂奔,一边用尽力气嘶吼！寂静的行宫瞬间被打破！
抓刺客！
保护陛下！
在御书房方向！
侍卫的呼喝声、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火把的光亮迅速向御书房汇聚！
李斯看着掌心逸散的黑气,又听着外面逼近的喧嚣,眼中清明与混乱疯狂交替,最终被一种极致的怨毒和恐惧取代！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身体诡异地化作一团翻滚的黑雾,猛地撞破窗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我靠在冰冷的宫墙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的剧痛。怀中的卷轴和跌落在地的承影剑,冰冷而沉重。御书房内一片狼藉,长明灯的火苗微弱地跳动着。
赵大人！您没事吧侍卫统领带着人冲了进来,看到我的惨状和破碎的窗户,脸色大变。
有…有贼人…闯入御书房…盗取陛下旧藏…被我发现…交手…不敌…被他…跑了…我断断续续地说着,指向破碎的窗户,又艰难地弯腰拾起地上的承影剑,幸得…此剑护身…贼人…似乎…被此剑所伤…
侍卫统领看着那古朴无华的短剑,又看看我嘴角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眼神惊疑不定。这时,一名侍卫在翻倒的书架旁惊呼：统领！这里…这里有个暗格！空的！
立刻封锁行宫！全城搜捕！侍卫统领厉声下令,又转向我,语气复杂,赵大人忠心可嘉,身负重伤,来人！速送赵大人回房,召太医！
我被侍卫搀扶着离开这片狼藉之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破碎的窗户和漆黑的夜空,心魇的阴影和李斯那怨毒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沙丘之变,因为这场意外的刺杀和我提前捅破的天机,彻底偏离了前世的轨道。始皇帝虽受惊扰,但并未如前世般立刻病危。遗诏之事,也因李斯的重伤失踪而搁置。
然而,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时光荏苒,三年弹指而过。
我站在望夷宫高高的露台上,俯瞰着咸阳城。三年前沙丘行宫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如同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李斯重伤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为一桩悬案。我因护驾有功,加之始皇帝晚年越发依赖身边近侍,地位水涨船高,最终被擢升为丞相,位极人臣。然而,这三年来,我无一日不在心魇阴影的笼罩下如履薄冰。
利用丞相之权,我推行了改良的《均田令》,抑制豪强,使黔首稍安；整顿吏治,提拔了一批真正有才干的寒门士子；甚至借鉴前世胡亥亡国的教训,暗中削弱严刑峻法,释放部分刑徒以充边军。大秦这架轰鸣的战车,似乎在我的修正下,稍稍偏离了冲向悬崖的轨迹。系统光幕上,【大秦国运】的数值在艰难而缓慢地回升,【功德值】也因这些举措积累到了可观的三千余点。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赵相还在忧心新政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是扶苏。始皇帝在沙丘受惊后,身体每况愈下,对长子扶苏的猜忌也因李斯失踪和我暗中斡旋而有所缓和。扶苏如今已参与国事,以其仁厚贤明,渐得人心。
我转过身,看着这位前世被一纸伪诏逼死的公子。他面容清俊,眼神温润而坚定,身上带着一种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浩然之气。
公子见笑了,我微微拱手,新政初行,阻力重重。尤其是那些旧勋贵…我意有所指。李斯虽失踪,但其党羽和那些被新政触动的既得利益者从未停止反扑。
扶苏走到栏杆边,与我并肩而立,望向远方：赵相变法,利国利民,纵有千难万险,扶苏愿与相国共担之。他语气真诚。这三年来,我暗中引导,将许多利民之策假他之手提出,既积攒了扶苏的声望,也为我修正国运提供了掩护。
有公子此言,高…死而无憾。我低声道,这话带着几分真心。扶苏,是这黑暗乱世中,我所能看到的最接近光明的希望火种。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露台的宁静。一名心腹内侍脸色煞白,踉跄着扑跪在地,声音带着哭腔：相爷！不好了！玉漱…玉漱姑娘她…
我心头猛地一沉！玉漱！那个前世被我送入阿房宫、最终自焚而死的可怜女子！重生后,我第一时间将她秘密安置在远离咸阳的庄园,并派人暗中保护,只想让她远离漩涡,平安度日！
她怎么了！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庄园…庄园昨夜遭袭！护卫死伤殆尽！玉漱姑娘…为护小公子…被…被贼人掳走了！内侍泣不成声,贼人留下…留下这个！
他颤抖着举起一块染血的丝帕。丝帕上,用炭灰潦草地画着一个狰狞的鬼脸——与沙丘行宫那晚缠绕李斯的鬼脸一模一样！下面还有一行字：欲救此女,子时三刻,望夷宫巅,以命换命！李斯顿首！
李斯！他没死！他被心魇彻底吞噬了！他抓走了玉漱！还掳走了…小公子玉漱的孩子！
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焚心的怒火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李斯！心魇！他们竟敢动玉漱！
相爷！不能去啊！内侍抱住我的腿,望夷宫巅是死地！李斯已成妖魔！他这是要您的命啊！
扶苏也脸色剧变：赵相！此乃陷阱！当立刻调集卫尉军…
不必说了！我厉声打断他们,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某种决绝而变得异常平静,备车！去望夷宫！
子时三刻,望夷宫之巅。
寒风呼啸,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残月如钩,洒下清冷的光辉。宫殿的飞檐在月色下投下狰狞的暗影。
玉漱被铁链锁在宫殿最高的飞檐角上,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嘴被布条勒住,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襁褓！而在她身旁,站着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黑袍的兜帽下,是一张苍白扭曲、布满诡异黑色纹路的脸——李斯！或者说,是被心魇彻底占据躯壳的李斯！
他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匕首,正抵在玉漱的脖颈上。
赵高…你终于来了…李斯（心魇）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带着非人的嘶哑和快意,三年前承影一剑…好痛啊…今日,便用你的命…和这贱婢的血…来偿还！
放开她！我一步步踏上殿顶,手中紧握着那柄黯淡的承影残剑,系统光幕在眼前疯狂闪烁：
【警告！超高浓度心魇实体化！】
【目标：李斯（心魇宿主·完全体）】
【威胁等级：灭世级！】
【建议：立刻逃离！生还概率低于0.01%！】
放开她可以…心魇李斯发出刺耳的怪笑,匕首在玉漱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用你的命来换！自绝于此！我便放她们母子一条生路！
赵叔父！不要！一个稚嫩却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从下方传来！
我猛地低头！只见胡亥不知何时竟挣脱了看管他的侍卫,爬上了殿顶边缘！他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明和焦急！他手中,死死攥着一卷明黄的帛书——那是前世我伪造的、传位给他的遗诏副本！不知他如何得到！
赵叔父！这些奏章…这些说您谋反的奏章…都是假的！对不对胡亥举着那卷帛书,声音带着哭腔,眼神却异常明亮,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用玉漱姐姐和小侄子逼我写的！赵叔父！别信他！别死！
胡亥！他…他竟没有被心魇侵蚀还是说…玉漱和孩子的安危,唤醒了他心底最后一丝良知
巨大的震动让我一时失语。心魇李斯也似乎没料到胡亥的出现和反水,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废物！连个傀儡都做不好！
就在这电光火石、心神剧震的刹那！
【检测到历史修正度超过临界点！时空结构即将崩溃！】
【终极选择：】
【A.
牺牲自身,启动‘天命献祭’,净化心魇,稳固时空。代价：魂飞魄散。】
【B.
放弃玉漱母子,利用系统剩余能量逃离此位面。代价：本位面湮灭。】
【C.
强行击杀心魇（成功率0.01%）,玉石俱焚。】
魂飞魄散…位面湮灭…玉石俱焚…
没有一条是生路！
我看向被锁在飞檐上、泪流满面的玉漱,看向她怀中襁褓里那无辜的婴孩,看向下方惊恐却带着一丝期盼的胡亥,看向远处灯火阑珊、尚在沉睡的咸阳城…
前世种种罪孽,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沙丘的阴谋,指鹿为马的跋扈,望夷宫被刺穿喉咙的剧痛…还有那无数个被碾死的郑邈们…
原来,这就是救赎的终点。
我笑了。对着心魇李斯,也对着这荒诞而残酷的命运。
李斯,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还有藏在他身体里的…脏东西。
你们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那就…拿去吧！
话音未落,我猛地举起手中那柄承影残剑！却不是刺向敌人,而是狠狠刺向自己的心脏位置！
噗嗤！
冰冷的剑锋瞬间贯穿胸膛！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不——！玉漱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胡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心魇李斯也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真的会自绝！
然而,就在承影剑锋刺入心脏的瞬间！异变陡生！
我怀中的那卷古老卷轴,以及我体内由系统积累的所有功德值（3000余点）,如同受到感召,化作两道洪流——一道是玄奥古朴的文字金光,一道是纯净浑厚的功德金光——疯狂涌入承影剑身！
嗡——！！！
承影残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足以撕裂夜空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不再是乌沉,而是纯净无比、蕴含着天地初开般法则力量的白金之色！剑身上的残字印记瞬间崩解！
啊——！！！心魇李斯发出凄厉到非人的惨嚎！他身上的黑袍瞬间化为飞灰,露出下面那布满黑色纹路、不断扭曲膨胀的躯体！白金剑光如同烈日融雪,照射在他身上,那些黑色纹路疯狂扭动、蒸发！寄生于李斯体内、潜藏于历史阴影中的心魇本源,在这蕴含上古法则和救世功德的净化之光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发出滋滋的消融声,飞速瓦解！
不！不可能！区区凡人！蝼蚁！怎会…心魇的尖啸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怨毒,最终在白金光芒中彻底湮灭！
李斯的躯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量,软软地瘫倒在地,脸上那些诡异的黑色纹路迅速褪去,露出原本苍白却属于人的面容,他眼中最后残留的,是一丝解脱般的茫然,随即生机断绝。
束缚玉漱的铁链在白金光芒中寸寸断裂！她抱着孩子,从飞檐上跌落！
玉漱！我拼尽最后力气,用身体作为肉垫迎了上去！
噗通！
温软的身体和孩子落入怀中,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口中鲜血狂涌。白金剑光在净化心魇后迅速黯淡,承影剑化作点点光尘,消散在夜空中。
赵叔父！胡亥连滚爬爬地冲了过来,脸上糊满了眼泪和鼻涕。
玉漱挣扎着从我怀中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胸前那恐怖的伤口,哭得说不出话来。
我艰难地抬起手,沾满鲜血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玉漱满是泪痕的脸颊,又轻轻碰了碰她怀中襁褓里婴孩柔嫩的小脸。最后,目光落在胡亥那张充满恐惧和悲伤的脸上。
胡亥…我的声音微弱,带着血沫,做个…好人…替我…看看…新秦…
视线开始模糊,身体的力量飞速流逝。系统光幕在意识深处亮起最后的提示：
【天命献祭完成！心魇本源已净化！时空结构稳固！】
【大秦国运+10000！】
【终极任务：救赎之路…完成度100%…】
【感谢您,赵高。此间因果已了…】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我看到玉漱紧紧抱着孩子,在胡亥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踉跄着奔向骊山的方向。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正刺破厚重的云层,洒在望夷宫冰冷的飞檐上,也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
远处,隐约传来孩童清脆的读书声,诵读的正是新颁的《秦律新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