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礼前夜的登山绳
我叫周念,三年前就该死了。
现在,我站在许妍婚礼现场的角落里,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右手插在口袋里——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三年前那场登山事故带走了我的右手,也带走了我的脸。镜子里的我,左脸爬满狰狞的疤痕,像被火烧过的树皮,皱皱巴巴地黏在骨头上。
没人认得出我了,包括许妍。
她穿着婚纱,站在化妆间里,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陆沉站在她身后,手指温柔地梳理她的头发,眼神却冷得像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玩具。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三年前,是我和许妍一起去登山,陆沉临时加入。半路上,我的安全带突然断裂,我从悬崖上摔了下去。最后的记忆,是许妍撕心裂肺的尖叫,和陆沉站在崖边,冷静地俯视着我坠落的身影。
我没死,但比死更痛苦。
我在山谷里躺了两天,被路过的猎人救起,却因为伤势过重,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右手截肢,脸毁了,声带受损,说话像砂纸摩擦。而许妍,她失忆了。
医生说,她的大脑为了保护自己,选择性遗忘了那天的细节。而陆沉,他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多讽刺啊。
我花了三年时间复健,学会用左手生活,学会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我改头换面,用假身份应聘了许妍婚礼的护工——她最近总是头疼,陆沉贴心地给她安排了专人照顾。
而我,就是那个专人。
今晚是婚礼前夜,许妍在化妆间里试婚纱,陆沉出去接电话。我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看着许妍对着镜子转圈,裙摆像一朵盛开的花。
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化妆台上——那里多了一个牛皮纸包裹,没有署名,没有地址,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首饰盒旁边。
许妍皱了皱眉,伸手拆开。
我屏住呼吸。
包裹里,是一截断裂的登山绳,和一条染血的手链。
——那是我坠崖那天戴的手链。
许妍的脸色瞬间惨白,她的手开始发抖,嘴唇颤动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陆沉推门而入。
他的目光在许妍和包裹之间扫过,脸色骤变,一把抢过那截登山绳,声音却温柔得可怕:妍妍,谁送来的
许妍茫然地摇头:我、我不知道……
陆沉的手指攥紧登山绳,指甲缝里沾上了靛蓝色的纤维——那是三年前,他亲手割断的那根绳子的颜色。
而我,站在走廊的阴影里,无声地笑了。
2
护工的身份
我没想到许妍会突然回头。
她的目光穿过走廊的阴影,直直地撞上我的眼睛。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几乎停跳——她会认出我吗会尖叫着喊出我的名字吗
但她只是皱了皱眉,然后移开了视线。
那个护工……她低声对陆沉说,她总盯着我看。
陆沉的目光扫过来,像刀锋刮过我的皮肤。我低下头,把残缺的右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假装整理医药箱。
别多想。陆沉摸了摸许妍的头发,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小孩,她只是负责照顾你的身体,婚礼前别太紧张。
许妍点点头,但她的手指还紧紧攥着那条染血的手链。我认得那个动作——她害怕的时候,总会无意识地捏住身边的东西。
三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
第二天一早,我准时出现在许妍的公寓门口。
陆沉给我安排了贴身护工的身份,美其名曰确保新娘的健康,实际上,我知道他是在监视她。许妍最近的头疼越来越频繁,医生说是创伤后遗症,开了些镇定药物。
但我比谁都清楚,那些药有问题。
早、早上好。许妍给我开门时,声音有些哑。她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一夜没睡好。
我点点头,没说话——我的声带受损后,声音沙哑难听,能少开口就少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我指了指胸牌,上面写着林护工——假身份,假名字,一切都是假的。
许妍盯着我的脸看了几秒,突然说: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的后背瞬间绷紧。
但她很快又摇摇头,自嘲地笑了:抱歉,我最近总这样……看谁都眼熟。
我沉默地跟着她进屋,余光扫过客厅——茶几上放着昨晚那个牛皮纸包裹,登山绳和手链都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包装。
许妍顺着我的视线看去,脸色变了变:那个……是恶作剧吧
我没回答,只是从医药箱里拿出血压计,示意她伸出手腕。
她乖乖配合,却在碰到我左手的瞬间猛地缩回手:你的手……好冷。
我僵了一下。
三年前坠崖后,我的血液循环一直很差,手脚常年冰凉。许妍曾经总笑话我像块冰,然后把自己的手焐热了来暖我。
现在,她只会惊恐地看着我。
……抱歉。我低声说,声音粗粝得像砂纸。
许妍怔了怔,突然问:你的嗓子怎么了
事故。我简短地回答。
她似乎想再问什么,但陆沉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妍妍
下一秒,他穿着睡袍走出来,看见我时,眼神明显冷了几分:这么早
您安排的每日体检。我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恭敬得连我自己都恶心。
陆沉走过来,亲昵地搂住许妍的腰,目光却落在我身上:林护工,妍妍最近睡眠不好,记得按时给她吃药。
我点头,余光瞥见茶几下的抽屉微微开着——里面露出一角药瓶,标签被撕掉了。
许妍突然说:我不想吃那个药了……每次吃完都做噩梦。
陆沉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更温柔地哄她:乖,医生开的药怎么能不吃你不想婚礼那天头疼吧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后颈,像个深情的未婚夫。
可我知道,那只手曾经冷静地割断过我的登山绳。
……
下午,许妍午睡时,我偷偷检查了那瓶药。
倒出一粒碾碎,沾了点粉末在舌尖——苦得发麻,还带着一丝奇怪的甜味。这不是普通的镇定剂。
我悄悄藏起一粒,准备找机会化验。
刚把药瓶放回抽屉,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在干什么陆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转身,面不改色地举起血压计:例行检查。
他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我本能地想躲,但硬生生忍住了。
你的眼睛很特别。他眯起眼,像一个人。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谁我哑着嗓子问。
他笑了,手指摩挲着我的疤痕:一个死人。
就在这时,卧室传来一声尖叫。
是许妍。
我和陆沉同时冲进去,只见她坐在床上,脸色惨白,手里死死攥着那条染血的手链——它本该被陆沉收走了。
我、我想起来了……许妍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那天……是周念!周念掉下去了!
我的真名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瞬间,陆沉的表情彻底变了。
他猛地看向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
而我站在原地,终于露出了这三年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3
药瓶里的秘密
许妍的尖叫声引来了管家和佣人,房间里瞬间挤满了人。陆沉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做噩梦了而已。他声音温和,手掌却死死按着许妍的后脑勺,把她的脸压在自己胸口,大家先出去吧。
人群散去的脚步声里,我听见许妍闷闷的呜咽声。她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在陆沉怀里发抖。三年前她也是这样,每次害怕就会往我怀里钻。
可现在抱着她的人,是推我下悬崖的凶手。
我站在原地没动,右手空荡荡的袖管被空调风吹得微微晃动。陆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冰冷得像在看一具尸体。
林护工,他嘴角挂着笑,眼神却阴鸷,去给妍妍倒杯热牛奶。
这是支开我的意思。
我点头转身,却在门口听见许妍带着哭腔的问话:周念...是不是死了
我的脚步顿住了。
她三年前就死了。陆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亲眼看见她掉下去的,记得吗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厨房。
牛奶在微波炉里转着,我盯着那圈蓝光,脑子里全是许妍刚才的话。她想起来了,至少想起来了一部分。这比我预计的要快——是那条手链刺激了她,还是陆沉给她吃的药有问题
微波炉叮的一声,我端着牛奶往回走,在走廊拐角停住了。
陆沉站在客房门口,背对着我打电话。
...必须提前了...对,就在婚礼当天...她已经开始想起来了...
我的血液瞬间变凉。
他挂断电话,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碾碎,然后推开许妍的房门。
我轻手轻脚地跟上去,从门缝里看见他正在往那杯牛奶里加粉末。
喝了这个会舒服些。他温柔地哄着许妍,把杯子递到她嘴边。
许妍茫然地接过,嘴唇刚碰到杯沿,突然皱眉:味道好怪...
新换的药。陆沉面不改色,医生说你最近焦虑症状加重了。
我不能再等了。
砰!
我故意踢开门,手里的牛奶杯摔在地上,乳白色的液体溅了一地。陆沉猛地回头,眼神凶狠得像要杀人。
对不起。我低着头道歉,手滑了。
许妍趁机放下那杯加料的牛奶,脸色苍白地看着我:你...你听见我们说话了
我摇头,指了指耳朵,又摆摆手——假装自己听不见。护工的身份资料上写着听力障碍,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伪装。
陆沉的表情稍微缓和,但眼神仍然警惕。他走过来,皮鞋踩在洒落的牛奶上:重新倒一杯。
不用了。许妍突然说,我想睡一会儿。
她蜷缩进被子里,手里还攥着那条手链。陆沉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妥协:好,我晚点来看你。
他离开时,故意撞了我的肩膀,压低声音警告:别多管闲事。
等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我立刻锁上门,冲到许妍床边。她已经半闭着眼睛,呼吸变得缓慢——那杯牛奶里肯定还有残留的药效。
许妍。我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别睡,看着我。
她勉强睁开眼,目光涣散:你...会说话
我没回答,迅速从医药箱里拿出准备好的催吐剂。时间紧迫,我必须让她吐出胃里的药物。
喝下去。我把药水递到她嘴边,快!
许妍本能地往后缩:不...陆沉说...
他要杀你!我失控地低吼,残缺的右手抓住她的肩膀,就像三年前杀我一样!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我就后悔了。
许妍的眼睛瞪大了,她死死盯着我的脸,目光从疤痕移到眼睛,再到残缺的右臂。她的嘴唇开始发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周...念
我僵在原地,三年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沉回来了。
我来不及解释,一把将催吐剂灌进许妍嘴里,在她呕吐的瞬间,从窗口翻了出去。
身后传来陆沉暴怒的吼声和许妍的干呕声。我蹲在窗外的空调外机上,听见他在打电话:
给我查那个护工!立刻!马上!
夜风吹起我的头发,我摸了摸脸上凹凸不平的疤痕,无声地笑了。
4
燃烧的婚纱照
我在许妍公寓外的树上蹲了整整三个小时,看着陆沉的车终于驶离小区。凌晨两点十七分,整栋楼的灯都灭了,只有许妍的卧室还亮着微弱的光。
我活动了下发麻的左腿,从口袋里掏出备用钥匙——这周每天以护工身份进出,我早就复制了一把。
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摸进客厅。黑暗中,婚纱照上的许妍和陆沉在对我笑,那笑容刺得我眼睛发疼。
主卧门缝下透出一线光亮,还传来细微的啜泣声。我推开门,看见许妍蜷缩在床上,怀里抱着那条染血的手链。
她抬头看见我,瞳孔骤缩,却没有尖叫。
你...真的是周念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没回答,径直走到她面前,拉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的疤痕——那是大学时我们一起去烫烟花留下的印记。
许妍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然后猛地扑过来抱住我。她浑身发抖,眼泪浸透了我的衣领:他们说...说你死了...我找了你好久...
我僵硬地站着,没有回抱她。三年前坠崖时的画面在脑海里闪回——许妍在上面尖叫,陆沉冷漠的脸,还有那根被割断的登山绳。
你想起多少了我推开她,声音冷硬。
许妍茫然地摇头:只有片段...你掉下去...血...很多血...她突然抓住我的右手空袖管,眼泪掉得更凶,是因为我...对不对是我害你...
不是你。我打断她,是陆沉。
我从背包里掏出平板,调出一段模糊的视频——这是我这三年来最大的收获。画面里,陆沉站在悬崖边,手里拿着刀,正在割登山绳。
许妍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不可能...她摇着头往后退,他救了我...他说是你自己...
他给你下药。我拿出偷藏的药片,这是一种会导致记忆混乱的精神类药物,长期服用会让人产生幻觉。
许妍盯着药片,突然冲到卫生间干呕起来。我跟着进去,看见她疯狂地漱口,好像要把这三年来吃下的药都洗出来。
婚礼...她抬起头,嘴角还挂着水珠,他说婚礼后要带我去瑞士疗养...
我冷笑:他是要带你去死。
我从手机里调出陆沉的银行记录——过去半年,他陆续购买了五份高额人身保险,受益人都是他自己。
许妍瘫坐在地上,眼神从震惊逐渐变成绝望。突然,她抓住我的手腕:我们报警!现在就去!
没用的。我摇头,这些证据不够,他父亲是警察局长,我们得...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划破夜空。
着火了!快跑啊!楼下有人大喊。
浓烟从门缝下涌进来,我拉开门,走廊已经是一片火海。火舌正疯狂吞噬着客厅里的婚纱照,陆沉的笑脸在火焰中扭曲变形。
后门!我拽起许妍冲向消防通道,却发现门锁被人焊死了。
火势蔓延得极快,热浪烤得皮肤发疼。许妍突然咳嗽着指向厨房:燃气阀...他上周刚检修过...
我瞬间明白了——这不是意外,是谋杀。陆沉发现事情败露,决定提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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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中,许妍的呼吸越来越弱。我拖着她退回卧室,用湿毛巾堵住门缝,然后砸开窗户。
跳下去!我把床单撕成条系在她腰上,二楼不高,我拉着你!
许妍却死死抓住我的左手:一起走!
我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右袖,苦笑:我只有一只手,撑不住两个人。
楼下的消防车鸣笛声越来越近。我掰开许妍的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就像三年前坠崖前,她吻我的那样。
活下去,我把床单另一端系在床脚,然后揭穿他。
许妍的哭喊声中,我用力把她推出窗外。
转身时,卧室门已经被烧穿,陆沉站在火海中,手里拿着汽油桶。
果然是你。他笑得狰狞,三年前就该烧死你。
我抄起桌上的台灯砸过去,趁他躲闪时冲向门口。火焰舔舐着我的裤腿,灼痛让我眼前发黑。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我听见消防员破门而入的声音,和许妍撕心裂肺的喊声:
周念还在里面!救救她!
黑暗吞噬了我。
5
病床下的录音笔
我闻到消毒水的气味。
这种味道我太熟悉了——三年前坠崖后,我在医院里闻了整整六个月。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我试着动了动手指,钻心的疼痛立刻从左臂传来。
她手指动了!医生!
许妍的声音。我努力睁开眼,视线里一片模糊的白。渐渐地,天花板上的吸顶灯轮廓清晰起来,然后是许妍哭肿的脸。她趴在床边,右手打着石膏,额头上贴着纱布。
三天...她的嘴唇干裂起皮,你昏迷了三天...
我试着说话,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喉咙里插着管子,全身缠满绷带,左臂吊在胸前——看来这次烧伤不轻。
许妍按了呼叫铃,颤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脸上的新绷带:医生说...再晚一分钟...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砸在我手背上,滚烫。
病房门被推开,我下意识绷紧身体——如果是陆沉来了怎么办但进来的是个陌生男医生,戴着口罩,眼睛下有浓重的黑眼圈。
醒了就好。他检查着我的瞳孔,火灾造成二级烧伤,左臂骨折,但性命无忧。
许妍急切地问:她什么时候能说话
气管插管再观察两天。医生调整着点滴速度,突然压低声音,警察来过三次了,要询问火灾的事。
我和许妍交换了一个眼神。医生离开后,她锁上门,从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
我偷听到的。她声音发抖,陆沉和我爸...他们在走廊说话...
她按下播放键,陆沉冰冷的声音传出来:...火势控制得很好...不会牵连其他住户...
接着是许父的叹息:你太心急了...那份保险还没过等待期...
录音戛然而止。许妍的脸色惨白:我爸知道...他一直知道...
我艰难地抬起左手,在床单上写字:【保险】
五份人身意外险,总保额三千万。许妍的指甲掐进掌心,受益人都是他...婚礼后生效...
难怪陆沉急着在婚礼前除掉我——我不仅是他三年前的谋杀证人,现在更成了他保险诈骗计划的绊脚石。
【证据】我又写。
许妍从鞋底抽出一张折叠的纸:火灾当天,我从公寓保险箱里找到的。
那是一份购房合同,产权人写着陆沉的名字,但签字笔迹明显是模仿的——我认得许妍的字,这份合同上的签名比她平时工整太多。
他伪造我的签名...许妍声音发冷,用我的存款买了套别墅...就在火灾前一天...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这个蠢女人终于明白了——陆沉不仅要她的命,还要榨干她所有的钱。
病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许妍迅速藏好证据。门开了,护士推着药车进来:许小姐,该换药了。
趁着护士给许妍换药,我打量着病房。这是一间双人病房,但另一张床空着。墙角有监控摄像头,窗户外装着防盗栏——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牢房。
护士离开后,许妍凑到我耳边:这家医院...陆沉家有股份...
我后背一凉。难怪那个医生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
夜深了,许妍在陪护床上睡着。我盯着天花板,听着走廊上护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突然,门把手轻轻转动。
我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有人走到我床边,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是陆沉。他的手抚上我的脖子,指尖在颈动脉处停留。
真顽强啊...他声音带笑,摔不死,也烧不死。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我屏住呼吸,盘算着如果现在暴起,用左手掐他喉咙的胜算有多大。
陆沉!许妍突然坐起来,你干什么
陆沉的手立刻松开,语气瞬间变得温柔:来看看你们...顺便...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签个字就好。
借着月光,我看见文件标题写着《器官捐献同意书》。
许妍的声音都变了调:你疯了她还活着!
植物人状态。陆沉面不改色地撒谎,医生说她脑死亡了...与其浪费医疗资源...
我差点笑出声。这个畜生连伪装都懒得做了。
许妍抓起床头的水杯砸过去:滚出去!
玻璃碎裂声引来了值班护士。陆沉优雅地整理着西装:明天我再来...好好考虑。
他离开后,许妍浑身发抖地爬到我床上,像小时候害怕打雷时那样缩在我身边。我的左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受着她滚烫的眼泪浸透病号服。
我们逃吧...她哽咽着说,趁还能走...
我在她手心写字:【监控】
许妍抬头看向摄像头,突然擦了擦眼泪:等我一下。
她从护士站偷来一副橡胶手套,踩着椅子用湿纸巾盖住了摄像头。然后从储物柜底层拖出两个背包——这丫头居然早就准备好了逃跑的物资。
消防通道尽头有部货运电梯。她帮我拔掉针头,直达地下停车场...我租了辆车...
我惊讶地看着她。这个曾经连外卖都不会点的娇气包,现在居然策划了一场逃亡。
许妍看懂了我的眼神,苦笑着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她刚收到的短信:【已确认,你名下所有银行卡被冻结】
他逼我的。她帮我套上护士偷来的白大褂,三年前我没能救你...这次我死也不会放手。
我们像两个幽灵一样溜出病房。电梯下降时,许妍突然说:我知道一个地方...他绝对找不到。
电梯门开,冷风扑面而来。远处传来警笛声,不知道是不是来抓我们的。许妍紧紧攥着我的手,奔向停车场深处的一辆破旧面包车。
就在我们即将上车时,一束强光突然照过来。
找到了!陌生男人的吼声,拦住她们!
许妍猛地把我推进车里,自己却被拽住了头发。我从副驾驶抄起扳手砸向车窗,玻璃碎裂声在夜空里格外刺耳。
追兵愣神的瞬间,许妍挣脱钳制跳上车。引擎轰鸣,面包车撞开拦路的人,冲出了医院。
后视镜里,陆沉的身影出现在停车场入口。即使隔着这么远,我也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杀意。
许妍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我们去哪
我在手机上打出一个地址——郊区废弃的疗养院。那是我们小时候的秘密基地,连陆沉都不知道的地方。
面包车驶入夜色,车载收音机突然播报紧急新闻:【通缉两名纵火犯,许妍与一名面部烧伤女子...】
许妍关掉收音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好...现在我们都成逃犯了。
6
疗养院的地下室
面包车在坑洼的泥路上颠簸,我的伤口随着每一次颠簸撕裂般地疼。许妍的脸色比纸还白,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抖——她的右臂骨折根本没好全。
快到了...她声音发虚,你还记得那个地下室吗
我当然记得。十五岁那年,我们在这家废弃疗养院探险,发现了地下档案室。许妍当时吓得要死,我却兴奋得像个发现宝藏的海盗。
车灯照出锈迹斑斑的铁门,疗养院像头沉睡的怪兽蹲在夜色里。许妍停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两个手电筒和一把消防斧。
以防万一。她掂了掂斧头,眼神变得陌生而锋利。
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手电筒光束扫过斑驳的墙壁,那些我们年少时在墙上画的涂鸦还在——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里面写着周念&许妍
BFF。
BFF。Best
Friends
Forever。
许妍的手电光在那个涂鸦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沉默地转向楼梯间。地下室的铁门被铁链锁着,锁上积了厚厚的灰。
没人来过。她松了口气,举起斧头砍向铁链。
哐!哐!每一声都像砸在我心上。三年前坠崖时,我也听过类似的声音——那是登山扣在岩石上撞击的声响。
铁链断裂的瞬间,许妍突然僵住了:你听...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我们同时关掉手电,陷入黑暗。引擎声在疗养院门口停下,车门砰地关上。
分头找。陆沉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受伤跑不远。
许妍的手紧紧攥住我的衣角,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地下室的铁门开了一条缝,我们屏住呼吸挤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
黑暗中,许妍的呼吸喷在我耳畔:他知道这个地方...我告诉过他...
我的心沉到谷底。手电筒的光束突然从门缝扫过,脚步声停在门外。
妍妍陆沉的声音温柔得可怕,我知道你在里面。
许妍的指甲掐进我手臂的伤口,疼痛让我差点叫出声。门外传来金属碰撞声——他在撬锁。
我拽着许妍往档案室深处退。这里堆满了生锈的铁柜和发霉的病历,最里面有个当年我们发现的密室,入口被柜子挡着。
铁门被踹开的巨响震得灰尘簌簌落下。手电光柱扫过档案架,陆沉的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为什么要跑呢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只是想帮你...
许妍突然松开我的手,从地上抓起什么扔向远处——一个玻璃瓶砸在墙上,清脆的碎裂声在黑暗中炸开。
陆沉的脚步声立刻转向声源处。我趁机拉着许妍钻进密室,轻轻掩上门板。
密室里闷热潮湿,空间只够我们蜷缩着挤在一起。许妍的额头抵在我肩膀上,滚烫的泪水浸透了我的绷带。
对不起...她无声地啜泣,都是我的错...
我摇摇头,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她的手,在她掌心写字:【计划】
她擦干眼泪,凑到我耳边:我备份了所有证据...放在...
密室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陆沉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我们僵在原地,听着另一个陌生的脚步声接近。
陆总一个男声惊呼,您没事吧
没事...陆沉的声音带着痛楚,那丫头用铁柜砸我...去追!她往东边跑了!
脚步声匆匆远去。许妍和我面面相觑——谁也没动过那个铁柜。
密室的暗门突然被拉开,手电光刺得我们睁不开眼。我本能地把许妍护在身后,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果然在这。
光线移开,我看见了那个黑眼圈医生——医院里给我检查的那位。他右手里握着电击器,左手拎着一串钥匙。
别出声。医生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我是周医生的学生。
我浑身一震。周医生——我爸。三年前他死于一场车祸,就在我坠崖后第三天。
医生快速检查着我的伤势:感染了...需要抗生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塞给许妍,监控录像...他篡改病历的证据...
远处突然传来喊叫声和引擎发动声。医生脸色一变:他们发现上当了...快走!地下室有通道通往后山!
他刚扶起我们,密室的门就被踹开了。陆沉站在门口,额头流着血,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
张医生...他笑得狰狞,我早该想到是你...
黑眼圈医生挡在我们前面:通道在C区档案柜后面...跑!
陆沉扑过来的瞬间,医生猛地按下电击器。蓝光闪烁中,我看见手术刀扎进医生的肩膀,但他死死抱住了陆沉的腿。
周医生...对不起...他咳着血喊,快走啊!
许妍拉着我冲向档案柜。推开柜子的瞬间,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狭窄的隧道像怪兽的食道,向下延伸进黑暗里。
身后传来撕打声和陆沉的咒骂。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医生瘫在血泊里,陆沉正挣扎着爬起来,他的目光穿过尘埃与我相遇,里面的恨意让我毛骨悚然。
许妍拽着我跳进隧道。我们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奔跑,身后隐约传来追赶的脚步声。隧道尽头是一扇锈死的铁栅栏,许妍用消防斧拼命砍着锁链。
快了...就快了...她喘着粗气,斧头在黑暗中迸出火星。
锁链断裂的瞬间,我们撞开栅栏冲了出去。冰冷的雨水立刻浇透了全身——外面正在下暴雨。
后山的陡坡上,面包车就停在那里。我们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坡,身后传来陆沉的吼叫:
妍妍!你会后悔的!
许妍发动车子的手抖得像筛糠,钥匙掉了三次才插进锁孔。轮胎在泥地里打滑时,一道闪电劈亮后视镜——陆沉站在山坡上,浑身是血,像头受伤的野兽。
雨水模糊了挡风玻璃,许妍突然崩溃大哭:张医生...他会不会...
我握住她发抖的手,在暴雨声中嘶哑地挤出两个字:报仇。
面包车冲进雨幕,疗养院在后视镜里渐渐缩小,最终被闪电照亮的瞬间,我仿佛看见我爸站在楼顶,对我轻轻点头。
7
最后的保险单
暴雨中的面包车像条濒死的鱼,在盘山公路上艰难爬行。许妍的右手已经痛到握不住方向盘,不得不换成左手驾驶。雨水从车顶的裂缝渗进来,在我们脚下积成小水洼。
去...去哪儿她牙齿打颤,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恐惧。
我在手机地图上标出一个红点——城郊的保险仓库。那是陆沉父亲名下的产业,也是张医生临死前塞给我的U盘里提到的关键地点。
许妍瞥了一眼导航,突然急刹车停在路边:你疯了那是他们的地盘!
我点开手机相册,给她看U盘里的照片——一排排保险柜,其中一个标着XY-0921的编号。许妍的生日。
我的...保险箱她瞪大眼睛,我从来不知道...
【证据】我在备忘录打字,【你爸留的】
许妍的父亲死于我们大四那年,官方说法是心脏病突发。但张医生的U盘里有份尸检报告,指出他血液中含有高剂量洋地黄——和他死前喝的茶包里成分一致。而那盒茶,是陆沉送的。
面包车在雨幕中调头,驶向相反方向。许妍的侧脸在闪电照耀下显得格外坚毅: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我要亲手杀了他。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我心头一震。那个连蚂蚁都不忍心踩的许妍,现在眼里全是杀意。
......
保险仓库比想象中守卫森严。暴雨夜里,门口依然站着两个保安。我们把车停在两百米外的树林里,观察着巡逻规律。
每半小时换一次岗。许妍抹去脸上的雨水,监控死角在东侧围墙...但有三条狼狗。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苦笑:大学时陪陆沉来过...他当时说这里存着重要合同。
她从后备箱找出半包火腿肠,倒上随身带的安眠药:只能赌一把了。
十分钟后,三条狼狗倒在狗舍里酣睡。我们翻过围墙,沿着监控死角摸到仓库侧门。许妍从头发里取出一根发卡,颤抖着手指撬锁。
小时候...你教我的...她咬着嘴唇,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锁舌弹开的轻响在雨声中几乎听不见。仓库内部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发出幽幽绿光。成排的保险柜像墓碑一样矗立在黑暗中,令人不寒而栗。
XY-0921在第三排尽头。许妍输入自己的生日,柜门纹丝不动。
不对...她脸色煞白,难道...
我按下0920——我的生日。保险柜咔哒一声开了。
许妍的眼泪瞬间涌出来:我爸他...
柜子里只有一个牛皮纸袋。拆开后,里面是份人身保险合同——投保人是许父,被保人是许妍,受益人是周念,保额五百万。日期显示是许父死亡前一天签署的。
他早知道...许妍抖得拿不住文件,知道陆沉会...
文件袋最下层还有把钥匙和一张字条:【给念念,车库地板下】
远处突然传来狗吠声和手电光。我们迅速关好保险柜,从后窗翻出去。刚跑出几步,仓库警报器刺耳地响起。
分开跑!许妍把文件塞给我,老地方见!
她故意朝反方向跑去,还大声咳嗽引开追兵。我攥着文件钻进树林,耳边全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许父知道,他早就知道陆沉是什么人。那他自己的死...
一道闪电劈亮夜空,我猛然看见前方站着个人影。来不及躲闪,对方已经抓住我的手腕——是那个额头有疤的保安,曾经在医院停车场追过我们。
抓到你了。他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
我抬膝猛击他胯下,趁他吃痛弯腰时,用文件角狠狠戳向他眼睛。他惨叫松手,我趁机冲向公路,却听见身后砰的一声枪响。
左腿突然一热,随即是剧痛。我踉跄着扑倒在泥水里,文件袋飞出去老远。保安喘着粗气走近,枪口冒着青烟:
陆总说...活的死的都行。
他揪住我的头发往后拽,逼我仰起头。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着血水流进眼睛。要死在这里了吗像我爸那样,像张医生那样...
放开她!
许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保安刚转身,就被消防斧劈中肩膀。他嚎叫着开枪,子弹打中许妍的小腹。
妍妍!我嘶吼着扑过去,用全身重量把他撞倒。我们在地上翻滚扭打,他的指甲抠进我脸上的伤疤,枪管抵住我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许妍抡起路边的石头砸在他太阳穴上。保安的眼球瞬间充血,掐着我脖子的手松开了。
车...车钥匙...许妍捂着流血的小腹,指向不远处的摩托车,快...
我拖着中弹的腿爬过去,从保安尸体上摸出钥匙。许妍已经虚弱得站不起来,我把她扶上后座,用皮带把我们绑在一起。
摩托车冲进雨夜时,身后传来更多引擎声。许妍的血浸透了我的后背,她的呼吸越来越弱。
车库...她气若游丝地在我耳边说,我爸的...老房子...
我在导航里输入那个十年没去的地址——许家老宅,我们小时候的秘密基地。后视镜里,三辆黑色SUV正飞速逼近。
子弹打在路边溅起火星,我压低身体把油门拧到底。许妍的手臂慢慢从我腰间滑落,我不得不单手驾车,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她。
别睡...许妍...别睡!我的声音淹没在暴雨和引擎轰鸣中。
她的额头靠在我背上,轻轻哼起一首跑调的歌——那是我们十六岁时自创的友谊之歌。
摩托车冲进老宅院子时,追兵距离我们不到百米。我撞开腐朽的车库门,在满是蜘蛛网的地板上疯狂摸索。
手指碰到一块松动的地砖,掀开后露出小型保险箱。钥匙插进去转动的瞬间,车库门被撞开了。
陆沉举着手枪走进来,身后跟着四个保镖。
游戏结束。他微笑着说。
我背对着他们,悄悄把保险箱里的东西塞进袖口——那是一支录音笔,和一把小巧的手枪。
转过身。陆沉命令道,慢慢来。
我缓缓转身,把许妍护在身后。录音笔的播放键被我拇指按下,寂静的车库里突然响起许父的声音:
【陆沉,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妍妍有危险。我已经把证据交给警方,你父亲收受制药公司贿赂的事,还有你调换我心脏药的监控...】
陆沉的表情瞬间扭曲:关掉它!
我举起手枪——这把枪轻得像是玩具,但足以让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
你父亲没告诉你吗我嘶哑地说,许叔叔...曾经是射击冠军。
陆沉突然笑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看看你身后。
我转头看去,许妍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手里握着另一把枪——正抵在我后心。
对不起...她哭着说,他们抓了我妈...
8
悬崖上的选择
枪口抵在我后心的触感冰凉。许妍的手在发抖,泪水混着血水从下巴滴落。
我妈...在他们手里...她声音破碎,枪却纹丝不动地指着我,三小时前...他们发了视频...
陆沉的笑容扩大了,他优雅地整理着袖口:亲情真是有趣的东西,对吧就像三年前,你明明看到我割断登山绳,却选择相信是我救了你。
录音笔还在播放许父的声音:【...妍妍,爸爸永远爱你...】
我慢慢举起双手,袖管里的手枪滑到掌心。许妍的呼吸喷在我后颈,滚烫而急促。
把枪放下。陆沉向前一步,否则她母亲会死得很惨。
我侧头看向许妍,她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剧烈收缩。三年前坠崖前,她也是这样看着我——满是恐惧和绝望。
妍妍,我轻声说,记得我们十六岁在这里埋了什么吗
她的睫毛颤了颤。那年夏天,我们在车库地板下埋了两个时间胶囊,约定十年后一起挖出来。
陆沉不耐烦地挥手,保镖们又逼近一步:别拖延时间!
你父亲...我继续盯着许妍的眼睛,在录音里提到的证据,就藏在...
我突然转身扑倒许妍,同时扣动扳机。子弹打爆了头顶的灯泡,车库瞬间陷入黑暗。混乱中有人开枪,子弹擦着我耳畔飞过。
许妍在我身下剧烈挣扎:我妈会死的!
相信我!我掐着她的手腕低吼,你妈三年前就死了!车祸和医院都是假的!
这是张医生U盘里最后一段视频透露的——许母早在许父去世前就遇害了,陆沉一直用AI换脸的假视频控制着许妍。
黑暗中传来陆沉的咒骂和保镖的碰撞声。我拖着许妍爬向墙角,摸到一块松动的地砖。
时间胶囊...我撬开砖块,掏出两个生锈的铁盒,你爸留给你的...
许妍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部老式手机。按下开机键后,屏幕亮起——监控画面显示一个病房,许母安静地躺着,床头日历显示是昨天。
这...不可能...许妍的手指划过屏幕,我上周才...
直播画面。我点开手机里的另一个文件,是同一间病房的全景——镜头外站着穿白大褂的陆沉,正在调整输液速度。日期是三年前。
许妍的呼吸停滞了。
陆沉的手电光突然扫过来:在那!
我抓起第二个铁盒砸向远处,趁着声响掩护,拉着许妍滚到车底下。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杀了他...她在我耳边说,声音冷得陌生,我要亲手杀了他。
车库门突然被撞开,刺眼的车灯照进来。陆沉和保镖下意识转身,我趁机瞄准轮胎连开三枪——
爆胎声震耳欲聋。冲进来的警车一个急刹,横在车库中央。
警察!放下武器!
陆沉的表情瞬间扭曲:不可能...我爸明明...
你爸半小时前已经被双规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黑眼圈张医生捂着肩膀的伤口走进来,证据...我早交给纪委了...
陆沉突然大笑,枪口转向许妍:那我们一起...
我扑上去撞开许妍,子弹擦着我肋骨划过。警察的枪响了,陆沉膝盖中弹跪倒在地,却还在疯狂大笑。
周念!他满嘴是血地瞪着我,你以为你赢了她永远会怀疑你!怀疑是不是你推她下悬崖!
许妍站在警车旁,脸色苍白如纸。三年前的记忆碎片显然还在折磨她——到底是我失足坠落,还是被她不小心推下去的
张医生突然举起手机:要看看这个吗
屏幕上播放着一段我从没见过的视频——悬崖边,陆沉抓着许妍的手腕,强迫她去解我的安全带。我挣扎时,是许妍拼命拉住我,直到陆沉用石头砸她的手...
许妍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警笛声中,陆沉被押上警车。我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血从肋间不断涌出。许妍跪在我面前,手忙脚乱地撕下袖子给我包扎。
对不起...对不起...她哭得像个孩子,我居然怀疑过你...
我抬起完好的左手,擦掉她的眼泪。就像十六岁那年她第一次失恋时我做的那样。
BFF。我嘶哑地说。
许妍紧紧抱住我,力道大得让我伤口发疼。警灯在我们脸上交替闪烁,像一场永不结束的霓虹雨。
张医生蹲下来检查我的伤势,突然皱眉:你中弹了怎么不说
我这才注意到腹部蔓延开的温热。视线开始模糊,耳边许妍的哭喊声越来越远。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我看见十六岁的我们站在悬崖边,许妍笑着把野花编成的戒指戴在我手上:周念,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嗯,一辈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