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公司十年销冠,年薪百万。
>新来的经理说我工资太高,不利于公司发展。
>他逼我离职降本增效,我爽快签字走人。
>三个月后,新经理的骚操作让公司濒临破产。
>老员工被开被逼走,客户纷纷解约。
>公司老总亲自登门,求我回去救场。
>我晃着新公司的钥匙微笑:不好意思啊老总,我工资太高了,不利于公司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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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空调兢兢业业地吐着冷气,却吹不散林峰心口那股子闷燥。窗外的城市在夕阳里熔化成一片流动的金红,本该是壮丽的景色,此刻落在他眼里,却像极了某种不祥的预兆,无声地灼烧着。他刚刚结束一通电话,对面是合作了七年的老客户王总,语气前所未有的疏离和敷衍,最后那句再考虑考虑,像根冰锥,扎得他指尖发凉。
峰哥,看什么呢魂都飞了。助理小陈探过头,手里还抱着一摞刚打印出来、散发着油墨热气的合同草稿。
林峰没回头,目光依旧黏在窗外那片刺目的金红上,声音有点干涩:王胖子那边,订单八成要黄。
啊不能吧小陈脸上的笑容僵住,王总不是一直跟咱们铁得很吗上个月还拍着胸脯说续签五年大单呢!
铁林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苦笑,这年头,还有铁打的交情钱袋子松了,什么交情都经不起掂量。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桌面,财务那边……风声紧得很。这个月的报销,拖了小半个月了吧
小陈脸上的血色褪了几分,声音压低:峰哥,你也听说了都在传……公司账上快见底了,好几个项目款收不回来,银行那边的授信也……也快到期了。人心惶惶的。她眼神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担忧,你说,公司不会真……
林峰没接话,只是拿起桌上那份他亲笔签下的、为公司带来连续十年销售冠军荣耀的奖状。沉甸甸的水晶底座,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蔓延。十年销冠,年薪百万。这曾经是镶着金边的勋章,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慌。树大招风,这道理他懂。尤其当根基开始腐朽的时候,最高的那棵树,往往最先被狂风盯上。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张涛,那个刚来三个月的运营经理,夹着一个纤薄的iPad,像一枚精确制导的导弹,径直射了进来。他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过度自信和刻意亲和的笑容,像一张精心绘制却质地拙劣的面具。
林总,打扰一下。张涛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办公室里凝滞的空气。他走到林峰宽大的办公桌前,也不等邀请,便自顾自地将iPad啪一声放在光洁的桌面上,屏幕朝林峰亮起。
屏幕上,是几幅色彩鲜艳、线条锐利的柱状图和饼图。张涛的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地滑动、放大,指尖敲击着那些代表人力成本的、被特意标成刺眼红色的长条。
林总,您看,张涛的语气听起来诚恳无比,仿佛在阐述一个毋庸置疑的真理,这是我们部门刚做的成本效益深度分析模型,结合了市场波动预测和内部资源优化矩阵。他顿了顿,指尖精准地点在图表上林峰名字旁边那个孤峰突起、远超其他人的数字上——那代表林峰的年薪。结论非常清晰。您个人的薪酬结构,在当前市场下行周期和公司战略转型期,已经构成了一个显著的、不可持续的财务负担点。它对整体运营效率产生了严重的资源虹吸效应。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刺向林峰,那点刻意的亲和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冰冷:简而言之,林总,您的工资太高了。这不利于公司未来的健康发展,更不符合降本增效的核心战略方向。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空调的嗡鸣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刺耳。小陈抱着合同,僵在原地,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屏住了。
林峰的目光从iPad屏幕上那刺眼的红色长条缓缓移开,落在张涛那张年轻气盛、写满了改革先锋标签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愕,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那眼神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最深沉的海洋,幽暗,深不见底。十年的商海沉浮,早已教会他,真正的交锋,往往在无声处。
他身体向后,靠进宽大舒适的老板椅里,皮革发出轻微的呻吟。手指交叉,随意地搭在腹部,姿态甚至称得上有些慵懒。
哦林峰只发出了一个简短的音节,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仿佛张涛刚才慷慨激昂陈述的,不是关乎他职业命运的大事,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市场小八卦。张经理的意思……是觉得我这百来万,成了公司发展的绊脚石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空调的噪音,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
张涛显然没料到林峰是这种反应。他预想中的辩解、质问甚至愤怒都没有出现。对方那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反而让他精心准备的后续说辞卡了一下壳。他挺了挺脊背,试图找回主动权:林总,这不是针对个人,纯粹是从公司整体利益出发进行的最优解构。市场环境变了,我们必须拥抱变化,进行必要的……阵痛调整。他刻意加重了阵痛两个字。
阵痛调整……林峰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目光扫过iPad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据模型,然后抬起眼,直视着张涛,张经理既然分析得这么透彻,想必已经有了成熟的解决方案
是!张涛立刻接口,仿佛就等着这一问,为了公司能轻装上阵,实现资源的最优配置,我们只能非常遗憾地……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宣布一个艰难却无比正确的决定,终止与您的雇佣关系。当然,公司会严格按照劳动法给予您相应的经济补偿。
终止雇佣关系……林峰又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像是在品味其中的滋味。他放在扶手上的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木质表面。嗒…嗒…嗒…那细微的声响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小陈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张涛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紧紧盯着林峰的脸,试图从那片深沉的平静中捕捉到一丝裂缝。
终于,林峰停止了敲击。他脸上那点模糊的笑意似乎清晰了一瞬,随即又隐没在惯常的平静之下。
好啊。林峰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松感,既然是为了公司‘降本增效’,为了‘健康发展’……他特意重复了张涛刚才用过的词,语调平缓得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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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涛愣住了。他准备好的所有应对预案——安抚、解释、强调补偿方案——瞬间都失去了目标。他设想过林峰可能会拍桌子,可能会据理力争,甚至可能会去找老总理论,唯独没想过对方会如此平静、如此迅速地接受,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林总……您……您确定张涛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迟疑和不确定。
非常确定。林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但表情依旧平和,张经理效率这么高,想必离职协议和补偿方案都准备好了拿来吧。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动作自然得如同在索要一份普通的文件。
张涛如梦初醒,连忙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几份文件,递了过去。他的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林峰接过那叠还带着打印机温度的纸张,目光如电般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补偿金数额、支付方式、竞业限制……他看得极快,却异常仔细。当看到所有薪酬、奖金、应报销款项将于签署后七个工作日内一次性结清这一条时,他的指尖在上面轻轻点了点。
这里,林峰抬起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麻烦改成‘三个工作日,现金结算’。包括上季度未发的绩效奖金和所有未报销的差旅费。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知道的,数额不小,银行转账流程太慢,我等钱有急用。
张涛皱了皱眉,现金结算数额确实不小,财务那边恐怕会有点麻烦。但看着林峰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想到对方如此配合,这点要求似乎也不算什么了。他犹豫了两秒,点点头:可以,我让法务马上修改。
文件很快修改好重新打印出来。林峰拿起笔,在乙方签名处,没有丝毫停顿,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成了这间办公室此刻唯一的旋律。签完字,他放下笔,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自己桌面上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一个用了多年的保温杯,一个装着全家福的相框,一个老客户送的紫砂壶摆件。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在准备一次寻常的出差。
张涛站在一旁,看着林峰利落地收拾好那个不大的纸箱,心里那点因对方过于配合而产生的莫名不安,终于被一种首战告捷的得意压了下去。看来这位所谓的十年销冠,也不过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罢了。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重新堆起公式化的笑容:林总,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希望未来……
张经理,林峰抱起纸箱,打断了他尚未出口的场面话,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清晰的笑意,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好好干。‘降本增效’,公司未来……就靠你了。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然后不再看张涛一眼,抱着箱子,迈着平稳的步子,径直走出了这间他奋战了十年的办公室。背影挺直,没有一丝留恋的痕迹。
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在林峰身后无声地合拢,彻底隔绝了办公室内凝固的空气和那些或惊愕或复杂的目光。走廊明亮的顶光落在他身上,怀抱的纸箱轻飘飘的,里面那点东西,还填不满十年光阴的一个角落。
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电梯间。金属门倒映出他平静无波的脸,唯有眼底深处,一丝蛰伏已久的锐利锋芒,如同淬火的刀尖,一闪而逝。电梯平稳下行,数字飞快跳动,像在倒计时。
走出气派的写字楼旋转门,傍晚带着余温的风扑面而来。林峰没有回头去看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刚才在办公室时收到的一条加密信息,来自一个标注为鹰眼的联系人:【目标账户异动确认,三日内,风暴登陆。】
信息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他指尖轻点,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几乎立刻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爽朗男声:哟,林大冠军,今天下班挺早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老周,林峰的声音透过听筒,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上次你提的那个‘小而美’的项目,我这边,现在彻底清场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了然:哈哈哈哈哈!好!清得好!干净利落!我这边场地、设备、初期团队,早给你备着呢!就等你这位‘前朝元老’过来掌舵了!晚上老地方,‘江湖菜’,给你接风洗尘,顺便……谈谈咱们怎么把天给捅个窟窿玩玩
行。林峰干脆地应下,嘴角终于勾起一个真实的弧度,冰冷而锐利,多备两瓶‘烧刀子’,今天,得喝点烈的。他挂断电话,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位于城市另一头、远离核心CBD的创业园区地址。
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窗外流光溢彩。林峰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十年销冠的光环,百万年薪的桎梏,连同那间象征着过往荣耀的办公室,都被他干脆地留在了身后那片渐行渐远的钢筋森林里。前方,是未知的战场,也是真正属于他的、没有掣肘的疆域。降本增效他无声地咀嚼着这四个字,眼底寒光更盛。那就看看,谁的成本,会真正降到谷底。
三个月的时间,在忙碌与蛰伏中,快得如同指间流沙。
林峰的新战场,位于城市东区一个略显老旧的创意产业园。办公室不大,甚至有些简陋,裸露的管道刷着白漆,墙壁是新刮的大白,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油漆味。但这里充满了活力和一种破土而出的冲劲。几张简单的办公桌拼在一起,几台高配电脑嗡嗡作响,白板上画满了凌乱却充满创意的思维导图和产品架构草图。
此刻,林峰正站在白板前,拿着马克笔,快速勾勒着一个复杂的用户转化漏斗模型。他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牛仔裤,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眼神专注,语速飞快而清晰,与围在旁边的几个同样年轻、眼神发亮的团队成员激烈讨论着某个关键节点的优化方案。
峰哥,你看这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乱糟糟的技术骨干指着白板,如果我们在这个环节加入一个轻量级的AI引导,转化率预估能再提升至少五个点!用户跳出率太高了……
数据支撑呢林峰头也没抬,笔尖点着旁边的一组数据,小吴,你跑一下A/B测试模型,用上周的用户行为数据做基础,参数按他说的调,两小时我要结果。
没问题!被点到名的女孩立刻回到自己的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如飞。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老周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进来,浓郁的黑咖啡香气瞬间弥漫开。他乐呵呵地把一杯塞到林峰手里:歇会儿歇会儿,林大舵主!你这连轴转的劲头,比当年在‘顶峰’(林峰前公司名)拼销冠还狠啊!
林峰接过咖啡,喝了一大口,滚烫的液体熨帖着喉咙,也驱散了眉宇间的一丝疲惫。他扯了扯嘴角:创业维艰,不拼不行。以前是给别人卖命,现在是给自己挖矿,能一样么
老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凑近了点,压低声音,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诶,说到‘顶峰’,你猜怎么着我听说,张涛那小子,最近可真是风生水起啊!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那叫一个旺!
林峰挑了挑眉,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第一把火,老周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优化’人力!哈,把你们几个老骨干、高薪的‘负担’清出去之后,他马不停蹄,又砍了一轮!美其名曰‘扁平化管理’,裁掉的全是技术骨干和中层!听说技术部现在怨声载道,几个核心项目直接停摆了!
林峰轻轻吹着咖啡杯上的热气,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第二把火,老周兴致更高,玩‘创新’!也不知道听了哪个‘高人’指点,搞了个什么‘跨界生态直播矩阵’!砸了巨资,请了一堆八竿子打不着的网红明星,在直播间里尬聊卖咱们那种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工业级精密设备!我的天,你是没看那场面,简直群魔乱舞!弹幕都在刷‘这玩意儿我家狗都不买’!听说一场直播下来,打赏没几个,坑位费、分成费、流量费倒贴进去大几百万!
林峰终于没忍住,低低地嗤笑了一声。那笑声很短促,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把高精尖的工业设备当成快消品在娱乐直播间吆喝这张涛的脑回路,还真是别具一格。
第三把火更绝!老周一拍大腿,‘开源节流’!开源嘛,就是逼着剩下的销售去签那些回款周期长得能熬死人的垃圾订单,听说为了冲业绩,连付款方式都妥协得一塌糊涂,赊账的、分期付的,埋了多少雷!节流哈!把研发预算砍得七零八落,连服务器维护费都拖欠!供应商天天堵门催债!
老周说得唾沫横飞,最后总结陈词:这才三个月啊!听说现金流都快绷断了,好几个大客户被他们那套‘直播带货’和‘创新服务’给吓跑了,直接解约!内部更是人心涣散,有点本事的老员工,不是被开就是自己跑了,剩下的都是些混日子的。啧啧啧,我看啊,‘顶峰’这座楼,地基都快被张涛那几把火给烧塌喽!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竖着耳朵听的年轻人也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哄笑和议论。
直播卖精密设备这经理是抖音刷多了吧
裁技术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听说他们那个王牌项目‘天枢’,没了峰哥坐镇和几个核心工程师,现在bug满天飞,客户投诉都爆了!
林峰端着咖啡杯,走到窗边。窗外是园区略显杂乱的绿化和远处低矮的厂房。他沉默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指关节微微有些发白。前公司的一切,那些曾经倾注了他十年心血的地方、项目、人……正在以一种荒诞而惨烈的方式加速崩塌。一丝复杂的情绪,极淡的、说不清是惋惜还是更深的冷意,在眼底掠过,随即被更深的平静覆盖。他放下咖啡杯,转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议论:
好了,热闹看完了。别人的楼塌不塌,跟我们没关系。小吴,A/B测试的结果出来第一时间给我。老周,下午约好的那家投资机构代表,资料再对一遍,这次Pre融资,我们必须拿下。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办公室里的气氛重新变得紧张而专注,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低声的讨论声再次响起。林峰的目光重新落回白板上那些复杂的线条和数据上。
别人的风暴再猛烈,也吹不到他这艘刚刚启航的新船。他只需要,也必须,专注地掌好自己的舵。
时间又滑过一个月。深秋的风带着萧瑟的寒意,卷起枯黄的落叶,在城市里打着旋儿。
林峰的新公司,磐石科技,已经在这片老旧的创业园里扎下了根。虽然依旧朴素,但已经初具规模,人员也扩充到了二十来人,办公室里的气氛热烈而有序。就在今天上午,会议室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老周主导谈了几个月的A轮融资,经过几轮艰难的拉锯,终于尘埃落定。一份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投资意向书,带着投资机构鲜红的印章,被郑重地放在了会议桌中央。这意味着充足的弹药,意味着他们可以甩开膀子,加速狂奔了。
林峰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真切的轻松笑容,和团队成员一一击掌庆贺。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松弛片刻。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林峰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消失。
【王海涛】——顶峰科技的老总,他曾经效力十年、最终被优化掉的地方的最高掌权者。
林峰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足足三秒钟。会议室里的欢呼声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震动而小了下去,几道目光好奇地投向他。他拿起手机,没有立刻接听,而是对老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主持庆祝,自己则拿着手机,快步走出喧嚣的会议室,走到了相对安静的走廊尽头。
按下接听键,林峰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贴在耳边。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令人不适的沉默,只能听到沉重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过了好几秒,一个异常沙哑、疲惫,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急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从容:
林峰……是我,王海涛。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王总。林峰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如同在接一个陌生推销电话。
林峰……王海涛又唤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又过了几秒,他才艰难地挤出后续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抠出来的,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公司……公司现在……真的撑不住了!张涛那个蠢货!他把一切都搞砸了!客户跑了!供应商堵门!银行催贷!账上……账上连下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林峰静静地听着,目光投向走廊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片枯叶被风卷着,撞在玻璃上,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无力地滑落。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
林峰!看在……看在我们共事十年的份上!看在公司培养了你十年的份上!现在只有你能救公司了!王海涛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回来吧!我求你回来!运营总监的位置给你!不!副总!你来当副总!全权负责!薪资……薪资好商量!翻倍!只要你肯回来力挽狂澜!公司不能倒啊!这是……这是大家的心血啊!
情真意切,声泪俱下。仿佛几个月前默许甚至推动那场优化的人,不是他。
林峰依旧沉默着,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外壳上轻轻摩挲。电话那头,王海涛还在语无伦次地诉说着公司的惨状、张涛的无能、以及对他林峰定海神针般能力的无限推崇和期盼,话语间充满了只有你能救我们的悲情牌。
直到王海涛说得口干舌燥,声音都带上了破音,电话里只剩下他粗重而绝望的喘息时,林峰才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很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电波,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确打磨的冰凌:
王总,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最恰当的措辞,又似乎只是在欣赏对方此刻的狼狈,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
电话那头猛地一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林峰的声音继续平稳地流淌,听不出丝毫波澜,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不过,您可能忘了……几个月前,张经理代表公司和我谈话的时候,说得非常清楚。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清晰地吐出那几个曾经决定他命运的字眼:
我的工资……太高了。
他仿佛能隔着电话,感受到那头骤然加剧的、几乎窒息的呼吸。
您看,林峰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冷至极的笑意,如同寒刃出鞘时那一闪而过的微光,这么高的工资,对公司的‘健康发展’,对‘降本增效’的大计,确实……是个巨大的负担啊。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得近乎残忍:
所以,王总,实在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