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雍贞顺六年,冬。朔风凛冽,卷起漫天雪粉,拍打在泰临山封禅台工地的脚手架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钦天监监正蒯铎,玄色斗篷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立于望楼,目光如鹰,俯瞰着这片倾注了他无数心血的浩大工程。封禅大典在即,不容丝毫懈怠。
大人!一名管事脸色煞白,踉跄奔来,南三区,又出事了!五名力夫,突然就……就倒下了!跟前几日一样,人事不省!他的声音因恐惧而发颤。
蒯铎眉心一紧。又是南三区。
地底的闷响,昨夜可又听见了他声音沉稳,试图压下管事心中的慌乱。
听见了!比之前更响,像是有什么巨物在地底翻身!吓人得很!
蒯铎不再言语,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封禅台,怕是真要出什么大乱子。他当即下令,南三区即刻停工,所有人撤离。同时,召负责此地守备的校尉庄芦隐。
庄芦隐很快便至,玄甲映着雪光,更显其面容冷峻。他听完蒯铎的叙述,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让蒯铎心中莫名一动。
区区地陷,何劳大人亲自动手庄芦隐语气平淡。
事关重大,本官必须亲自查探。蒯铎语气坚决。他已打定主意,这地底的秘密,他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庄芦隐不再劝,只道会加派人手,封锁现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仿佛在等待着一场好戏的上演。
2
南三区的塌陷处,已挖开一个数尺见方的洞口。阴风呼啸,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从洞内汹涌而出。几名试图靠近的工匠,刚到洞边便头晕目眩,瘫倒在地。
蒯铎命人取来防瘴面罩,又点了六名胆大心细的属吏。他手持特制火把,对庄芦隐道:一个时辰为限。若无信号,任何人不得擅入。
庄芦隐点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
蒯铎不再犹豫,率先攀下木梯。洞内漆黑如墨,火光仅能照亮方寸之地。脚下湿滑,碎石滚落,久久才闻回响。
大人,看!一名属吏惊呼。
石壁上,数道深可见骨的巨大利爪痕迹,触目惊心。爪痕四周的泥土,呈现诡异的暗紫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蒯铎心头一凛,拔出腰间鲁班尺。这陨铁精钢所铸之尺,既是营造利器,亦是防身之兵。
下行约莫一炷香,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
溶洞中央,横七竖八,躺着十数个人影——正是先前晕厥的工匠!
快!蒯铎急奔上前。
火光映照下,那些工匠双目圆睁,面色青黑,嘴角流涎,早已气绝!死状与地面晕厥之人一般无二,身上并无明显外伤。
大人,邪门!太邪门了!属吏们声音发颤。
蒯铎俯身细查,发现尸体指甲缝中,残留着暗紫色粉末。
就在此时,溶洞最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阵阵沙沙异响,仿佛无数鳞片摩擦岩石。
一股腥风,狂涌而出!
戒备!蒯铎厉喝。
3
沙沙……沙沙沙……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越来越近,仿佛有某种巨大的爬行生物,正从黑暗深处缓缓逼近。腥臭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六名属吏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紧握兵刃,背靠着背,围成一个小圈,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不断蠕动的黑暗。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在他们心头。
稳住心神!莫要自乱阵脚!蒯铎的声音在空旷的溶洞中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
他迅速布置了防御阵型,火把交叉,照亮四周。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局面。工匠死状诡异,空气中弥漫毒瘴,这地洞绝非善地。
大人!左前方……有东西!一名属吏声音发颤,指向石笋后一闪而逝的黑影。
看清是什么吗蒯铎追问。
像……像个人影!但手脚着地,爬得飞快!
话音未落,另一侧也传来惊呼:这边也有!不止一个!天啊,它们……它们过来了!
火光摇曳下,数道扭曲的黑影在远处的石柱间快速穿梭,行动迅捷无声,如同鬼魅。它们似乎对火光有所忌惮,只在黑暗边缘游走,但那份忌惮,在某种更强烈的欲望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蒯铎心中一凛。他们,被包围了!
大人,我们……我们还是快退吧!有属吏带着哭腔提议。
退蒯铎声音冰冷,看清我们来时的路了吗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他们进来的那条通道口,不知何时,竟被一块巨大的落石堵得严严实实!那落石边缘光滑,分明是人为推动!
陷阱!这是个陷阱!蒯铎瞬间明白。他们从一开始,就踏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圈套!
桀桀桀……
仿佛是回应他们的绝望,四周的沙沙声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怪笑。
那些在黑暗中窥伺的冰冷眼睛,也开始缓缓逼近,散发出嗜血的幽光。
空气中的腥臭,几乎令人窒息。
拼了!蒯铎怒喝,将火把狠狠插在石缝,双手紧握鲁班尺,直指前方!
火光下,第一个怪物,终于显露了它的真容。
4
那是一个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
浑身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灰色,干瘪得如同脱水的树皮,紧紧贴在嶙峋的骨骼上。眼眶深陷,没有眼球,只有两点幽绿的鬼火在跳动。嘴巴不自然地咧开,露出焦黄参差的牙齿,不断发出咯咯的骨骼摩擦声。
四肢细长得不成比例,关节以违反人体构造的角度扭曲着。手脚的指甲又长又尖,乌黑发亮,深深嵌入泥土,支撑着它匍匐爬行的丑陋姿态。
活……活死人!一名属吏发出绝望的呻吟,钢刀当啷坠地。
不止一个!
随着第一个活死人显露身形,黑暗中,更多的活死人从四面八方缓缓爬出。它们如同从地狱裂缝中涌出的梦魇,影影绰绰,数量之多,几乎将整个溶洞的边缘都占据了。
它们一步步逼近,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收缩的包围圈,将蒯铎七人死死困在中央。
它们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只有对生者血肉的原始渴望,以及一种……令人费解的、仿佛守护着什么的姿态。
钦天监听令!蒯铎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肃杀,结圆阵!背靠背!莫让任何怪物靠近三尺之内!记住平日演练!它们数量虽多,但行动并非无懈可击!
他的话语如定海神针,让几名几乎崩溃的属吏重新捡起武器,勉强聚集。
蒯铎深知,此刻绝不能慌!这些活死人虽可怖,但关节似乎僵硬,行动模式单一,更多依赖本能。
杀!
三具活死人率先扑来,张牙舞爪,口中嘶吼,直取蒯铎身前的属吏。
小心爪牙!有毒!蒯铎大喝,鲁班尺如灵蛇出洞,精准格开一只抓向属吏面门的利爪。尺身与爪子碰撞,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火星四溅!
那属吏惊魂未定,挥刀砍向活死人脖颈。钢刀入肉,却如砍中坚韧皮革,只留浅浅白痕。活死人竟毫无所觉,依旧疯狂前扑!
攻其关节!头部!蒯铎一边格挡,一边高声提醒。
战斗,瞬间爆发!
溶洞内,火光跳跃,人影与鬼影交错。兵刃劈砍,活死人嘶吼,人类闷哼,骨骼碎裂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蒯铎身先士卒,鲁班尺使得出神入化,时而格挡,时而劈砍,时而利用尺身机巧锁住活死人关节。他发现破坏其关节,能暂时使其失去行动力。头部似乎也相对脆弱。
饶是如此,活死人数量实在太多,前仆后继,仿佛无穷无尽。
5
战斗已持续一炷香。蒯铎一行人被逼得节节败退,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又有两名属吏先后被活死人抓伤,中了剧毒,浑身发黑,失去了战斗力,只能靠在石壁上喘息,眼中充满了绝望。
火把的光芒愈发黯淡,只剩下最后三支在勉强燃烧。周围的活死人却丝毫不见减少,它们仿佛从地狱深渊中源源不断爬出的恶鬼,不知疲倦,不知恐惧。
大人……撑……撑不住了……王大声音带着哭腔。他右肩被活死人利爪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几乎染红了半边身子。他是仅剩的三名还能勉强站立的属吏之一。另外两人,周平和孙吉,也已是伤痕累累,摇摇欲坠。
蒯铎心中焦急万分。这些活死人刀枪难伤,力大无穷。他虽凭借精湛技艺和鲁班尺的巧妙,击倒了十数具,但自身也消耗巨大,呼吸早已粗重,右手虎口震裂,鲜血直流。
必须突围!或者,找到它们的根源!
他猛地想起,那些活死人隐隐守护着溶洞最深处的行为。
那里,一定有古怪!那里,或许是生路,也可能是……更大的凶险!
王大!周平!孙吉!蒯铎厉声喝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听我号令!向洞穴中心,那片最黑暗的地方突进!那里或许有这些鬼东西的秘密!横竖是死,不如闯他个明白!
置之死地,方能求生!
三名属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事到如今,也只能信赖这位年轻的监正了。
随我来!蒯铎大吼,将一把燃烧的火把奋力掷向活死人最密集处。火光爆闪,暂时吸引了部分活死人的注意力。
趁此机会,他一马当先,手中鲁班尺舞得泼水不进,硬生生从活死人的包围圈中,杀开一道缺口,向着溶洞最深处,那片漆黑如墨、连火光都无法穿透的区域,猛冲而去!
王大、周平、孙吉三人紧随其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抵挡着从两侧和后方涌来的活死人,为蒯铎开路。
桀桀——!
活死人们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它们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嘶鸣,舍弃了那些受伤倒地的属吏,潮水般向蒯铎四人追来。它们的行动,竟比之前更加迅捷了几分,仿佛黑暗赋予了它们更强的力量。
越往深处,空气中的腐臭与血腥就越浓,几乎凝成实质。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更加泥泞湿滑,不时能踩到一些黏糊糊的、不知是什么生物的残骸,令人作呕。
蒯铎凭借超常的记忆力和对地形的敏锐感知,在黑暗中左冲右突。他发现这里的岔路更多,但也更加狭窄,反而限制了活死人围攻的数量,让他们暂时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大人……前……前面……好像有光!一直紧跟在蒯铎身后的孙吉,突然惊喜地叫道。他手中的火把已快熄灭,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红光。但在无边的黑暗中,任何一点光亮,都代表着希望。
蒯铎精神一振,凝目望去。果然,在前方约莫数十丈远的地方,黑暗的尽头,隐隐约约透出一片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绿色荧光。
那光芒并不强烈,却在这无边黑暗中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诱惑。
6
当蒯铎一行人踉踉跄跄冲到那片绿色荧光的源头附近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连身后追来的活死人,似乎也暂时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只见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圆形石室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块约有丈许高的巨大不规则石头。
那石头通体呈现一种诡异的墨绿色,表面布满了奇异的螺纹状凸起和一些仿佛天然形成的孔洞。如同某种古老生物的甲壳化石,又像是从地心深处生长出来的异物。
而那幽幽的绿光,正是从这块巨大磐石的内部散发出来的。将整个石室映照得一片惨绿,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在磐石的周围,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细碎的骨骼。有人类的,也有一些不知名野兽的,层层叠叠,也不知堆积了多少岁月。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靠近磐石的区域,一些骸骨的表面,竟然也隐隐泛着一层淡淡的绿色荧光。仿佛被磐石的力量所侵染。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王大看得头皮发麻。他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石头,也从未感受过如此令人不安的气息。
蒯铎没有说话。他死死地盯着那块绿色磐石,心中的悸动越来越强烈。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块磐石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磅礴而邪异的力量。既令人敬畏,又令人恐惧。
他腰间的鲁班尺,此刻竟然也在微微震动,发出低低的嗡鸣。仿佛在与这块磐石产生某种神秘的共鸣,又像是在发出警示。
就在这时,一直紧追不舍的活死人也冲进了这间石室。
但奇怪的是,当它们看到那块绿色磐石时,竟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它们拥挤在石室的入口处,对着磐石发出一阵阵不安的低吼。似乎对这块磐石充满了畏惧,又像是在表达某种臣服。
它们不再追击蒯铎等人,而是以一种半包围的姿态,将磐石护卫在中央。仿佛这块石头,便是它们存在的意义。
这个发现让蒯铎心中一动。
难道这块绿色磐石,便是控制这些活死人的关键或者说……是它们力量的源泉
大人,它们……它们好像怕这块石头周平也发现了这个现象,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
或许吧。蒯铎没有放松警惕。他慢慢地向那块绿色磐石靠近了几步,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随着距离的接近,他发现磐石表面那些螺纹状的凸起,似乎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微微蠕动着,仿佛活物一般。而那些孔洞之中,则不时地散逸出丝丝缕缕的绿色雾气,融入周围的空气之中。
在磐石的一侧,靠近洞壁的地方,蒯铎看到了一幕令他睚眦欲裂的景象——那里,赫然蜷缩着几具尸体!正是最早失踪的那几名工匠!
他们的死状与外面溶洞中的工匠一般无二。只是他们的身体,更加干瘪,皮肤呈现出一种与磐石极为相似的墨绿色。仿佛生命力,都被这块诡异的石头吸干了。
更让蒯铎感到不寒而栗的是,他看到其中一具工匠尸体的手,正不自然地向前伸着,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那块绿色磐石!而在他的手臂上,一些细密的绿色纹路,如同植物的脉络一般,从指尖开始向上蔓延,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皮肤和……骨骼之上!
这绝非自然形成!难道……这些活死人,以及所有工匠的惨死,都与这块诡异的绿色巨石有关是它将他们转化成了怪物
就在蒯铎凝神思索之际,异变再次发生!
7
绿色磐石,光芒暴涨!
那些原本还对它心存畏惧的活死人,仿佛受到了某种更为强大和直接的指令。眼中幽绿的鬼火骤然炽盛,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它们竟不再理会蒯铎等人,而是纷纷调转方向,如同疯了一般,争先恐后地向着那块绿色磐石扑去!
它们伸出干枯的利爪,张开焦黄的牙齿,似乎想要将这块散发着恐怖威压的磐石撕碎、吞噬!
它……它们在攻击那块石头王大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
蒯铎也是心中巨震。他隐约感觉到,这块绿色磐石似乎正在经历某种蜕变或者苏醒。而这个过程,对这些活死人而言,似乎是某种巨大的威胁。或者……是某种不可抗拒的召唤,让它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或参与其中。
轰!
一具冲在最前面的活死人,刚刚扑到磐石近前,还未触碰到磐石的表面,便被一股从磐石上爆发出来的无形力量,狠狠震飞出去!重重地撞在石壁之上,骨骼碎裂,化作一滩烂泥,再无声息。
但这并没有吓退其他的活死人。它们依旧如同飞蛾扑火般,前仆后继地冲向绿色磐石。
一时间,石室内绿光闪耀,嘶吼震天。
活死人不断地被磐石爆发的力量震飞、碾碎,化为齑粉。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仿佛无穷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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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绿色磐石散发的光芒也越来越盛,威压也越来越强。整个石室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蒯铎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完全不知所措。他们此刻仿佛成了这场神魔乱舞般的场景中,毫不起眼的蝼蚁。
大人……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周平颤声问道。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发软。
蒯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无论是活死人还是这块诡异的绿色磐石,都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眼下唯一的生机,或许就在于这场混乱之中!
他飞快地扫视着石室四周,试图寻找逃生的路径。
他注意到,在绿色磐石的正后方,靠近石室尽头的地方,似乎有一道不起眼的裂缝。刚才磐石光芒大盛的时候,他隐约看到那里似乎透着一丝微弱的、与绿色荧光不同的光亮。
仿佛是……出口
跟我来!蒯铎当机立断。不再理会那些正在与磐石搏斗的活死人,拉起还在发愣的王大和周平,向着那道裂缝的方向冲去。孙吉也连滚带爬地跟了上来。
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引起那些活死人的注意。它们所有的心神,似乎都被那块正在发生剧变的绿色磐石所吸引。
当他们靠近那道裂缝时,才发现那裂缝比想象中要宽阔一些,足以容纳一人通过。而裂缝的深处,果然透着一丝微弱的、带着泥土气息的自然光线!
是出口!真的是出口!王大喜出望外。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入裂缝的瞬间,异变再次发生!
那块绿色磐石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沉睡万年的巨兽终于彻底苏醒!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强大百倍的绿色光柱冲天而起,瞬间将整个石室笼罩!
蒯铎只觉得眼前一绿,一股难以抗拒的恐怖力量瞬间作用在他身上。他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抓住,不受控制地向着那块绿色磐石飞去!
8
大人!王大等人惊呼,想要上前救援,却同样被那股恐怖的力量束缚住,动弹不得。
蒯铎心中大骇,他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那块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绿色磐石越来越近。那磐石表面蠕动的螺纹和孔洞在他眼中不断放大,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生命力在飞速流逝,仿佛要被这块石头彻底吞噬!
难道……我蒯铎今日便要命丧于此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绿色磐石,意识也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刹那——
他腰间那柄由天外陨铁打造的鲁班尺,突然发出一阵耀眼夺目的白光!
那道白光,虽然不如绿色磐石的光芒那般声势浩大,却带着一种纯粹而刚正的气息。仿佛黑暗中的一点星火,却蕴含着破开一切邪祟的力量!
白光瞬间将蒯铎包裹起来,形成一个薄薄的护罩。
当蒯铎的身体即将与绿色磐石接触的刹那,白光与绿光猛烈地碰撞在一起!
滋啦——!
一声刺耳的、仿佛金铁摩擦又似电流交击的爆鸣声,响彻整个石室!
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能量波动,以两光交汇之处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
那些原本还在疯狂攻击磐石的活死人,在这股能量波动的冲击下,如同被秋风扫落叶一般,纷纷被震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化为一堆堆碎裂的骨骸,再无声息。
而王大、周平、孙吉三人,虽然距离稍远,也被这股冲击波震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去,人事不省。
唯有被白光护罩包裹的蒯铎,虽然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冲击力,仿佛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但总算没有直接受到致命的伤害。
他只觉得眼前白光绿光交织闪烁,耳边轰鸣不断,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天旋地转。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恐怖的能量波动才渐渐平息下来。
石室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裂的岩石和活死人的残骸。
那块巨大的绿色磐石,表面的绿光黯淡了许多,仿佛消耗了巨大的能量。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那些螺纹状的凸起和孔洞,似乎也停止了蠕动,恢复了最初的死寂。
蒯铎手中的鲁班尺,表面的白光也已消散,恢复了原本的古朴模样。只是尺身变得有些温热。
他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刚才那生死一线的经历,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若非这柄鲁班尺在关键时刻自行护主,他此刻恐怕早已化为磐石的一部分。或者……变成了那些没有灵魂的活死人。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了一眼周围的惨状,心中充满了后怕和……一丝庆幸。
活死人……似乎都被消灭了
他再看向那块绿色磐石,心中充满了忌惮。这东西太过邪异,绝非凡物。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在绿色磐石的底部,靠近他之前看到那道裂缝的地方,似乎因为刚才的能量冲击,裂开了一个更大的豁口!
而从那豁口之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水流的声音!
难道……那裂缝的后面,竟然是一条地下暗河!
蒯铎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他们逃离此地的唯一机会!
他不敢再有丝毫犹豫,立刻挣扎着爬向那处豁口。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充满死亡和未知的鬼地方。
9
蒯铎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和脱力感,踉踉跄跄地爬到那处新裂开的豁口。
豁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通过。里面漆黑一片,但可以清晰地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还夹杂着一丝清新的水汽。与石室中浓郁的腐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的是一条地下暗河!
蒯铎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王大、周平、孙吉三人。咬了咬牙,决定先自己下去探探路。若真是生路,再回来救他们也不迟。
他深吸一口气,将火把熄灭。在这种未知环境下,明火太过危险。然后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豁口。
豁口后面是一段倾斜向下的狭窄通道。脚下湿滑,布满了尖利的碎石。蒯铎只能凭借着双手的摸索和对地形的本能感知,一点点向下挪动。
也不知下降了多久,脚下突然一空!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跌落!
噗通!一声,他重重地砸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河水湍急,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瞬间便将他卷向下游。蒯铎呛了几口水,连忙屏住呼吸,奋力向上游动,试图抓住岸边的岩石。
好在,他很快便触碰到了一块凸起的岩石,死死地抓住,稳住了身形。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借着从头顶岩壁缝隙中透进来的一丝微弱天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条宽约数丈的地下暗河。河水冰冷刺骨,水流湍急。两侧是陡峭的岩壁,上面布满了青苔。河道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
虽然环境依旧凶险,但至少……没有了那些恐怖的活死人和诡异的绿色磐石。
蒯铎心中稍安。他沿着岩壁向上攀爬了几步,找到一处可以暂时落脚的石台。然后开始仔细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王大他们还在上面,必须想办法救他们。但仅凭他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将他们从那豁口中弄下来。而且,那块绿色磐石虽然暂时沉寂了,但谁也说不准它会不会再次发作。
必须尽快找到出路,然后……搬救兵!
可是,这地下暗河究竟通向哪里庄芦隐的人是否已经封锁了地面
一个个难题摆在蒯铎面前。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他突然注意到,在下游不远处,河水冲击岩壁的地方,似乎有一些……人为开凿的痕迹!
蒯铎心中一动,立刻游了过去。
果然!那里的岩壁上,赫然开凿出了一些简易的台阶!虽然早已被水流侵蚀得模糊不清,但依旧能看出是人工所为!
而且,在台阶的上方,似乎还有一个被藤蔓和乱石掩盖的洞口!
这里……曾经有人来过!甚至,可能是一条秘密的逃生通道!
蒯铎精神一振,立刻沿着那些湿滑的台阶,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
10
那被藤蔓和乱石掩盖的洞口之后,是一条干燥而狭窄的隧道。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成,只是年代久远,早已废弃。隧道中弥漫着一股尘封许久的气味,隐约还能看到一些早已腐朽的木质支架。
蒯铎点燃了备用的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亮,小心翼翼地在隧道中前行。
这条隧道并不长,约莫百十丈后,前方出现了一扇腐朽不堪的木门。木门虚掩着,门轴早已锈死。
蒯铎推开木门,一股带着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门后,竟然是一间……废弃已久的库房!库房中堆满了各种早已腐烂的麻袋和破旧的箱子,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而在库房的角落里,蒯铎发现了一些令他心惊肉跳的东西——几件残破的铠甲、几柄早已锈迹斑斑的兵器,以及一些……刻有奇特徽记的令牌!
那徽记,是一只展翅的黑色怪鸟,与他之前在封禅台工地南七区塌陷处,那些私铸军械图纸上看到的标记,竟然如出一辙!
这里……竟然也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一个据点!
蒯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这个组织,究竟有多么庞大他们的触角,究竟伸向了何方封禅台地下的秘密,与他们又有着怎样的关联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继续在库房中搜寻。
很快,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巧妙隐藏起来的暗格。暗格中,只放着一个小小的黑色铁盒。
蒯铎打开铁盒,里面只有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羊皮纸。
他展开羊皮纸,借着火折子的光亮,仔细查看。
羊皮纸上绘制的,赫然是一张……泰临山及其周边区域的详细地形图!图上不仅标注了各处山川河流,更用一些特殊的符号,标记出了许多隐秘的路径、山洞,以及……几处被重点圈出的区域。
其中一处,便是封禅台所在的南三区!图上用朱砂描绘,旁边还写着坤土之眼,阴煞汇聚八个小字。
而另一处被重点圈出的区域,则位于泰临山深处一处名为一线天的险峻峡谷!图上甚至还用红色的朱砂,在一线天的某个位置,画上了一个触目惊心的骷叉标记!旁边注有坎水位,玄机藏!
这……难道是这个组织的某个重要巢穴,或者是……他们隐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蒯铎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知道,他无意中,可能又触碰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将羊皮地图仔细收好,然后又在库房中找到了一些尚能使用的绳索和火绒等物,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将这些发现,告知可以信任的人。庄芦隐及其背后势力的阴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但现在,他首先要做的,是活着离开这里。
他仔细聆听了一下库房外的动静,确认没有异常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库房的另一扇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早已荒废的山间小路,蜿蜒曲折,杂草丛生,显然已许久无人行走。
蒯铎辨认了一下方向,深吸一口气,毅然踏上了这条未知的道路。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更加凶险的挑战。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活着回去,揭露这一切!
11
蒯铎沿着荒废的山路,一路向着神都方向潜行。他不敢走官道,生怕遭遇庄芦隐的搜捕队伍。夜色是他最好的掩护。
风餐露宿,数日艰辛。怀中那张羊皮地图,成了他辨认方向、规避险地的唯一依仗。他发现,这张地图绘制得极为精准,甚至标注了一些连当地猎户都未必知晓的隐秘路径。绘制此图之人,定是对泰临山了如指掌。
这日傍晚,他终于有惊无险地潜回了神都城郊。熟悉的城郭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他没有立刻进城。而是先在一处隐蔽的破土地庙中落脚,再次仔细研究起那张羊皮地图。
他发现,地图上除了标记封禅台和一线天峡谷外,还在神都城内,标记了几个不起眼的位置。其中一处,竟是他蒯府附近的一座早已废弃多年的钟楼!
难道……庄芦隐的爪牙,早已渗透到了他的身边或者说,这个黑鸟组织的据点,就设在他的眼皮底下
蒯铎心中一凛,越发觉得事态的严重性和紧迫性。
他决定,在进城之前,必须先摸清楚这些标记点的虚实。
他选择的第一个目标,便是那座离他最近的废弃钟楼。
夜幕再次降临。蒯铎如融入黑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座残破不堪的钟楼。
钟楼内积满灰尘,蛛网遍布,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味。正中央,那口巨大的铜钟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基座。
蒯铎屏住呼吸,仔细搜寻着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出地图上标记的含义。
很快,他在钟楼二层的一处隐蔽墙角,发现了一些人为活动的痕迹——几块被经常踩踏而磨损的砖石,以及……一些细微的刻痕。
那刻痕,正是那个他熟悉的黑鸟徽记!
这里,果然是他们的一处联络点或秘密据点!
蒯铎心中一动。他想起父亲曾跟他提起过,前朝末年,曾有一个信奉玄鸟图腾的神秘教派,势力极大,甚至一度左右朝政。莫非,这个黑鸟组织,便是那个教派的余孽他们与庄芦隐勾结,又想图谋什么
他不敢在此地久留。确认了标记点的真实性后,他便悄然退出了钟楼。
接下来,他必须尽快回到地面,回到有人烟的地方,想办法联系上可以信任的人。他想到了钦天监的副监秦伯,那是他父亲的挚友,也是他可以托付之人。
但如何才能在不惊动庄芦隐眼线的情况下,安全地联系上秦伯,又是一个难题。
他知道,自己正行走在刀锋之上,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12
蒯铎没有立刻前往其他标记点。他知道,钟楼的发现,已经足以证明那张地图的价值,也证明了他所面对的敌人,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庞大和隐秘。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安全。以及……将消息传递出去。
他在神都城郊潜伏了两日,仔细观察着城内的动静。他发现,神都的守备明显加强了,街面上巡逻的兵士也比往日多了不少。显然,庄芦隐已经开始行动,很可能是在搜捕从封禅台逃脱的他。
不能再等了。
他决定冒险进城。
利用自己对神都地下水道系统的了解——这是他早年协助修缮城市排污系统时留下的福利——蒯铎在第三日凌晨,成功避开了城门的守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神都城内。
重回繁华都市,看着熙攘的人群和熟悉的街道,蒯铎心中百感交杂。仅仅数日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钦天监监正,备受尊崇。而如今,却成了亡命天涯的钦犯,连家都不能回。
他没有直接前往钦天监或蒯府,那无疑是自投罗网。他选择了一处位于南城贫民区的、早已废弃多年的老宅作为临时的落脚点。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反而是最不容易引起注意的地方。
安顿下来后,他开始想办法联系秦伯。
他不敢贸然派人送信,生怕信件落入庄芦隐手中。他决定用一种更为稳妥,也更为隐秘的方式——暗号。
他与秦伯之间,有一种早年共同设定,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特殊暗号。通过在特定的地点,留下特定的标记,便可以传递简单的信息。
他选择的地点,是位于城西的一座古桥。桥下第三块桥墩的背面,便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传递点。
是夜,蒯铎再次如同鬼魅般穿梭在神都的街巷之中。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巡逻的队伍和可能的眼线,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了那座古桥。
他在桥墩背面,用一块尖利的石子,刻下了一个代表危急,速见,老地方的特殊符号。
做完这一切后,他没有停留,立刻原路返回,潜回了南城的老宅。
接下来,便是等待。
他不知道秦伯是否能及时看到这个暗号,也不知道秦伯是否会相信他真的还活着。
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和煎熬。
他不敢点灯,只能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警惕地聆听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动静。
他的心,如同紧绷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13
等待的日子,如同在炼狱中煎熬。蒯铎不敢有丝毫松懈,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甚至不敢合眼太久,生怕在睡梦中被敌人突袭。
老宅虽然破败,但胜在隐蔽。周围都是些贫苦百姓的住所,平日里鲜有达官贵人涉足,庄芦隐的人即便搜查,也未必会注意到这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第三日的黄昏,当蒯铎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一阵极有规律的敲门声——三长两短。
这是他与秦伯约定的另一个暗号,代表安全,是我。
蒯铎的心猛地一跳,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从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粗布短打,头戴斗笠,挑着一担柴火的樵夫,正站在门外。
虽然衣着和外貌都经过了伪装,但蒯铎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樵夫,正是钦天监副监,秦伯!
他连忙打开房门,将秦伯迎了进来。
大人!秦伯一进门,便扔下柴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老朽……老朽终于见到您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蒯铎急忙扶起秦伯,眼眶也有些湿润:秦伯,快快请起!是我连累您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秦伯激动地说道,您能活着回来,便是天大的幸事!老朽听闻封禅台噩耗,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大人了!
两人一番叙旧,互道别后凶险。蒯铎这才知道,在他失踪之后,庄芦隐便以彻查地陷案为名,严密封锁了所有消息,并对外宣称蒯铎已不幸遇难。钦天监上下,人心惶惶。
大人,您在地洞之中,究竟遭遇了什么那些工匠……秦伯面露悲色。
蒯铎没有隐瞒,将地洞中的诡异遭遇、活死人的袭击、绿色磐石的异象,以及自己九死一生逃生的过程,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秦伯。当然,关于那张羊皮地图和黑鸟组织的秘密据点,他暂时保留了,此事太过重大,他需要更稳妥的时机。
秦伯听得心惊肉跳,脸色数变,久久无法平静。
活死人……绿色神石……如此骇人听闻之事,若非大人亲口所言,老朽断然不敢相信!秦伯颤声道,难怪庄芦隐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掩盖真相!这背后,定然隐藏着天大的阴谋!
不错。蒯铎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庄芦隐在封禅台下私铸军械,其心可诛!我怀疑,那些活死人和绿色磐石,都与他的谋逆大计有关!甚至,可能是一种……被他所利用的邪恶力量!
那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秦伯问道。
蒯铎沉声道:我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将庄芦隐的罪行公之于众!否则,不仅我自身难保,整个大雍王朝,都可能毁于此獠之手!
他的目光,落向了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场即将来临的血雨腥风。
14
大人,此事万万不可鲁莽!秦伯听了蒯铎的打算,大惊失色,庄芦隐如今权势熏天,党羽遍布朝野,更有兵权在握。您孤身一人,如何与他抗衡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秦伯放心,我并非有勇无谋之辈。蒯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虽然势单力薄,但也并非全无机会。我在地洞中,侥幸获得了一些……或许能成为扳倒庄芦隐的关键之物。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几片从废弃库房中找到的,刻有黑鸟徽记的令牌,以及默记下来的,关于私铸军械图纸的部分内容。
这些东西,虽然不足以直接定庄芦隐的死罪,但至少可以证明,他与一个神秘组织有所勾结,并且在秘密进行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勾当。蒯铎沉声道,只要我们能顺藤摸瓜,查出这个‘黑鸟’组织的底细,以及他们与庄芦隐合作的真正目的,便不愁找不到庄芦隐的致命破绽。
秦伯看着那些令牌和图纸,眉头紧锁:这个‘黑鸟’徽记……老朽似乎在哪里见过……想起来了!数十年前,前朝覆灭之际,曾有一个名为‘玄鸦教’的神秘教派兴风作浪,其教众便以类似的玄鸟图腾为标记!难道……这个‘黑鸟’组织,便是‘玄鸦教’的余孽
玄鸦教蒯铎心中一动,这与他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
不错。秦伯点了点头,面色凝重,据说玄鸦教擅长使用一些诡异的方术和毒蛊,行事狠辣,当年曾给朝廷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后来被太祖皇帝率兵剿灭,本以为早已销声匿迹,没想到……竟然还有余孽存留,而且还与庄芦隐勾结到了一起!
蒯铎的心情越发沉重。如果庄芦隐真的与这样一个擅长邪术的古老教派有所牵连,那事情的复杂程度和危险性,将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大人,如此一来,您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秦伯忧心忡忡地说道,玄鸦教的手段,防不胜防。您一旦暴露,恐怕……
我知道。蒯铎打断了秦伯的话,眼神却异常坚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庄芦隐的阴谋已经启动,我若再迟疑,只怕悔之晚矣。而且,我怀疑,封禅台地下的那些活死人,甚至那块诡异的绿色磐石,都与玄鸦教的邪术有关!
他顿了顿,继续道:秦伯,我需要您的帮助。您在朝中多年,人脉广博,消息灵通。我想请您暗中调查一下,近期朝中是否有官员与庄芦隐往来过密,行迹可疑或者,是否有关于‘玄鸦教’或类似神秘组织的传闻
秦伯看着蒯铎决绝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只能叹了口气,道:大人放心,老朽定当竭尽所能,为您查探消息。只是……大人您千万要保重自身安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我明白。蒯铎点了点头,秦伯,天色不早了,您先回去吧。以免引起庄芦隐的怀疑。我们日后,再用暗号联系。
秦伯叮嘱蒯铎万事小心,然后便再次伪装成樵夫的模样,悄然离开了老宅。
送走秦伯后,蒯铎再次陷入了沉思。
玄鸦教、活死人、绿色磐石、庄芦隐的谋逆大计……这一切,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将他紧紧包裹。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唯有……勇往直前,揭开所有的真相!
15
接下来的数日,蒯铎便藏身于南城的老宅之中,一面养精蓄锐,一面仔细研究着从地洞中带出来的那些零星线索。
他反复回忆着地洞中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那些恐怖的记忆中,找出一些被忽略的关键。
他想起那些活死人似乎在守护着绿色磐石,又似乎对磐石充满了畏惧。
他想起鲁班尺在靠近磐石时发出的异样震动和白光。
他想起磐石表面那些奇异的螺纹和孔洞,以及从中散逸出的绿色雾气。
他隐隐觉得,那块绿色磐石,绝不仅仅是一块普通的石头那么简单。它很可能是一种……能量的源泉,或者说,是一个控制中枢。而那些活死人,便是被它所控制的傀儡。
如果能破坏掉这块磐石,或者切断它与活死人之间的联系,是否就能彻底解决这个危机
但如何才能做到那磐石散发出的恐怖威压,以及鲁班尺与它碰撞时产生的巨大能量波动,都说明了它的非同凡响。
蒯铎苦思冥想,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这期间,秦伯也通过暗号,断断续续地传递来一些消息。
朝中确实有些官员与庄芦隐往来甚密,行迹也颇为可疑,但都非常谨慎,没有留下明显的把柄。
而关于玄鸦教的传闻,则更是少之又少,仿佛这个组织早已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只有一些极老的宫廷秘闻中,才偶有提及,但也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说,不足为据。
唯一的线索,似乎还是指向了那张羊皮地图上标记的,一线天峡谷中的那个神秘据点。
蒯铎知道,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与其在这里坐困愁城,不如主动出击,去那个一线天峡谷探一探究竟!
或许,那里便隐藏着揭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他将自己的打算,通过暗号告知了秦伯。
秦伯的回应很快便传来,充满了担忧和劝阻。他认为此举太过凶险,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但蒯铎心意已决。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庄芦隐的势力在不断扩张,而他的机会,则在不断流逝。
他必须冒险一搏!
在做出决定之后,蒯铎开始为这次行动做起了精心的准备。
他利用自己高超的营造技艺,将六指铁匠赠送的那些小玩意儿进行了改造和组合,制作出了一些更为精巧和致命的机关暗器。
他又仔细研究了那张羊皮地图,将一线天峡谷的地形地貌牢牢记在心中,并预想了各种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和应对之策。
他还通过秦伯的关系,弄到了一些可以改变容貌的药水和几套不起眼的平民服饰。
一切准备就绪。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蒯铎再次悄然离开了南城的老宅,踏上了前往一线天峡谷的凶险旅程。
他知道,此行九死一生。
但他,义无反顾!
16
一线天峡谷,位于泰临山脉的深处,地势险峻,人迹罕至。正如其名,峡谷两侧是陡峭的悬崖峭壁,仿佛被巨斧劈开一般,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一马通过。这里常年云雾缭绕,阴风怒号,据说常有恶鬼出没,故又被称为鬼愁涧。
蒯铎按照羊皮地图的指引,历经数日的艰难跋涉,终于来到了这个传说中的险恶之地。
他站在峡谷入口,望着那阴森幽暗的通道,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寒意。
地图上标记的那个画着骷叉的据点,便位于这条峡谷的最深处。
蒯铎深吸一口气,将早已准备好的绳索、钩爪等攀岩工具一一检查妥当,然后便如同壁虎一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峡谷一侧的悬崖。
他没有选择从峡谷通道正面进入,那无疑是自寻死路。他要从悬崖峭壁之上,寻找机会,潜入那个神秘的据点。
悬崖陡峭湿滑,布满了尖利的岩石和带刺的藤蔓。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蒯铎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高超的攀岩技巧,硬是在这绝壁之上,找到了一条几乎不可能存在的路径。
他时而利用岩石的缝隙,时而借助坚韧的藤蔓,如同一只灵巧的猿猴,在悬崖峭壁间不断向上攀爬。
寒风呼啸,刮得他脸颊生疼。脚下是万丈深渊,令人头晕目眩。
但他没有丝毫退缩,眼神坚定,动作沉稳。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攀上了峡谷的顶端。
从高处俯瞰,整个一线天峡谷尽收眼底。只见峡谷蜿蜒曲折,如同一条巨龙般盘卧在群山之间。而在峡谷的最深处,果然隐藏着一片依山而建的建筑群!
那些建筑大多由黑色的岩石砌成,与周围的山体几乎融为一体,极为隐蔽。若非从高处俯瞰,根本难以发现。
建筑群的四周,戒备森严,不时有身着黑衣的巡逻人员来回走动。显然,这里便是黑鸟组织的一个重要巢穴!
蒯铎心中一喜,但随即又变得凝重起来。
他看到,在建筑群的中央,有一座高耸的黑色石塔,塔顶之上,似乎飘扬着一面……绘有玄鸟图腾的旗帜!
而在石塔的周围,他隐约感觉到一股……与封禅台地洞中那块绿色磐石极为相似,但又更加阴冷和邪恶的气息!
难道……这里也有一块类似的神石或者说,这里便是控制那些活死人的……真正核心
蒯铎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知道,他可能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
17
蒯铎在悬崖顶上潜伏了整整一日,仔细观察着下方玄鸦教巢穴的动静。
他发现,这个巢穴的防御极为严密,不仅有明哨暗哨,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诡异步阵。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难如登天。
而且,巢穴中的黑衣人数量众多,个个气息彪悍,显然都是些亡命之徒。硬闯,更是死路一条。
必须想办法,制造混乱,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蒯铎的目光,落在了巢穴后方的一处陡峭山坡之上。那山坡上堆积着大量的浮石和枯木,若是能引发一场小规模的山崩或火灾……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形。
是夜,月黑风高。
蒯铎再次展现出他那神乎其技的营造和机关布置能力。
他利用随身携带的工具和从山林中就地取材的材料,在巢穴后方的那处陡峭山坡上,悄无声息地布置下了一连串的连锁机关。
这些机关设计得极为巧妙,环环相扣。只要触动第一个机关,便会引发一连串的反应,最终导致山坡上的浮石滚落,枯木燃烧。
做完这一切后,蒯铎又悄然潜回到悬崖顶上,静静地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丑时三刻,夜色最浓,也是人最困乏的时候。
蒯铎看准时机,用一块小石子,精准地投向了他布置的第一个机关的触发点。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巨响!
山坡上的浮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裹挟着泥沙和断裂的树木,向着下方的玄鸦教巢穴猛冲而去!
与此同时,几处事先布置好的引火之物也被触发,瞬间点燃了干燥的枯木,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
山崩了!着火了!
寂静的巢穴瞬间被惊醒,警锣声、呼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乱作一团。
大部分的黑衣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灾吓破了胆,纷纷从房屋中跑出,争相逃命,或者试图扑灭越来越大的山火。
整个巢穴的防御体系,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瘫痪。
机会来了!
蒯铎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立刻从悬崖顶上,利用绳索,如同灵猴般迅速滑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混乱不堪的玄鸦教巢穴之中。
他的目标,是那座位于巢穴中央的黑色石塔!
他隐隐觉得,那里,一定隐藏着这个组织最核心的秘密!
18
混乱之中,蒯铎如同鬼魅般穿梭在玄鸦教的巢穴之中。他避开了那些慌乱逃窜的黑衣人,径直向着那座高耸的黑色石塔潜去。
石塔的戒备,明显比其他地方更为森严。即便是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依旧有十数名气息沉凝的黑衣高手,手持兵刃,守卫在石塔的入口。
蒯铎知道,硬闯绝无可能。
他绕到石塔的后方,仔细观察着石塔的结构。他发现,石塔的墙壁虽然由坚硬的黑石砌成,但在靠近顶部的位置,似乎有一些通风的窗口。
他再次展现出高超的攀爬技巧,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石塔的墙壁,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窗口之外。
窗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通过,而且还被铁栅栏封死。
但这难不倒蒯铎。他从怀中取出几根特制的钢丝,在锁孔中拨弄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铁栅栏的锁应声而开。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铁栅栏,闪身进入了石塔之内。
石塔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摇曳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一种与封禅台地洞中绿色磐石极为相似,但更加邪恶和令人不安的气息!
蒯铎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条螺旋向下的石阶之上。石阶不知通向何方。
他屏住呼吸,顺着石阶,一步步向下潜行。
越往下,那股邪恶的气息就越浓烈,血腥味也越重。
终于,他来到了石阶的尽头。
眼前出现的景象,让他瞬间睚眦欲裂,胃中翻江倒海!
只见石塔的底部,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地牢!
地牢之中,关押着数十名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囚犯!他们大多是些青壮男子,此刻却都奄奄一息,被铁链锁在墙壁之上。
而在地牢的中央,赫然摆放着一个……与封禅台地洞中那块绿色磐石极为相似,但颜色更为深暗,仿佛墨玉一般的巨大不规则石头!
那石头之上,布满了诡异的血色纹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光芒!
数名身着黑袍,脸上刺着玄鸟图腾的玄鸦教妖人,正围绕着那块墨玉邪石,进行着某种诡异的仪式!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挥舞着奇特的法器,不时地从那些囚犯身上,抽取出一缕缕带着血色的……精气注入到墨玉邪石之中!
而那些被抽取了精气的囚犯,则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迅速干瘪下去,最终化为一具具……与封禅台地洞中那些活死人极为相似的恐怖模样!
这……这简直是人间地狱!
蒯铎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他终于明白,那些活死人是如何来的了!也终于明白,这个玄鸦教,究竟是一个何等邪恶和残忍的组织!
他们竟然在用活人,来喂养这块邪石,制造那些没有灵魂的杀戮工具!
其心可诛!其行可鄙!
19
就在蒯铎被眼前这恐怖景象震惊得无以复加之时,一名负责警戒的黑袍妖人,突然发现了他!
什么人!妖人厉声喝道,手中骨杖一挥,一道黑气便向蒯铎激射而来!
蒯铎心中一凛,急忙闪身避开。
有刺客!
地牢内的其他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立刻停止了仪式,转而向蒯铎攻来!
这些妖人的实力,远比外面那些黑衣人要强大得多!他们不仅武功诡异,更擅长使用一些阴毒的邪术和暗器,令人防不胜防!
蒯铎不敢恋战,他知道,自己绝非这些妖人的对手。
他当机立断,从怀中取出数颗六指铁匠特制的霹雳火弹,用火折子点燃,猛地掷向了地牢中央那块墨玉邪石!
他要毁掉这个邪恶的根源!
不好!保护圣石!一名看似头领的黑袍妖人见状,大惊失色,厉声喝道。
数名妖人立刻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些霹雳火弹,试图将其拦截下来。
然而,已经太迟了!
轰!轰!轰!
接连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地牢中炸开!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霹雳火弹的威力虽然不足以摧毁那块坚硬无比的墨玉邪石,但剧烈的爆炸,却引发了地牢的连锁反应!
本就因山崩而有些松动的地牢结构,在爆炸的冲击下,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头顶的巨石不断落下,墙壁也出现了道道裂痕!
整个地牢,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坍塌!
圣石!我的圣石!那名妖人头领看着被浓烟和火焰吞噬的墨玉邪石,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而那些被关押的囚犯,则趁着混乱,纷纷挣断了早已锈蚀的铁链,开始四散奔逃!
蒯铎也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向着他之前观察到的一条可能存在的逃生通道冲去!
那是一条位于地牢角落,被乱石掩盖的狭窄裂缝。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妖人头领也发现了蒯铎的企图,立刻指挥着手下追了上来。
蒯铎不与他们缠斗,只是拼命地向着那条裂缝冲去。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逃离这个人间地狱的唯一机会!
身后,是妖人愤怒的咆哮和地牢不断坍塌的轰鸣……
前方,是未知的黑暗和……一线生机!
20
蒯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在身后地牢彻底坍塌之前,冲入了那条狭窄的裂缝!
巨石滚落,烟尘弥漫,彻底隔绝了身后的一切。
裂缝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蒯铎只能凭借着记忆和对地形的本能感知,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他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
当他踉踉跄跄地走出裂缝时,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泰临山脉中一条人迹罕至的隐秘溪谷之中!
清新的空气,潺潺的流水,以及……久违的阳光!
他……他竟然真的从那个魔窟中,逃出来了!
蒯铎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血污和尘土所浸透,狼狈不堪。
但他活下来了!
他不仅活着逃了出来,更亲眼目睹了玄鸦教的滔天罪行,也大概明白了封禅台地洞中那些活死人的来源!
虽然,那块更为神秘的绿色磐石的秘密,以及庄芦隐与玄鸦教之间更深层次的勾结,还有待揭开。
但至少,他已经掌握了一些……足以撼动他们的证据和线索!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紧紧攥着的,从地牢中顺手带出来的一块……刻有玄鸟图腾的黑色令牌,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他知道,他接下来的路,将会更加凶险。
但他,绝不会退缩!
他要回到神都,他要找到秦伯,他要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他要让那些草菅人命,图谋不轨的奸佞小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为他这趟九死一生的逃亡,画上了一个暂时的句点。
而一场更大的风暴,也即将在不远的前方,等待着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