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正年间,西北大旱
为了活命举家向最近的城域走去,抗争不过世道和天灾,饿死之际小姐把我捡了回去
后来各地义军四起,北方外族入侵,
为了活命和小姐全家向南求生
人心不古财不及权,被抓之际兄长救了我们
我们想实现话本子上的结局,
但事不随人愿
1、
嘉正十一年,安城全域天赤如血,三年旱灾,各家各户粮仓米缸早就积了一层厚灰。第一年还有些荇菜、芣苢可以挖采,后来大地龟裂,百姓开始争食山中蓬草,蓬草吃完剥树皮,树皮吃完只能吃观音土,观音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不空着肚子,不空着肚子死。大旱第三年奶奶就是观音土吃多了脱肛走的。活像一个披着一层皮的骷髅。
一片草席埋了奶奶,我们举家要去找个活路。我们出发的晚,路上连蛇虫鼠蚁鸟雀树皮都见不到,爹爹背着弟弟,弟弟趴在背上,曾经亮晶水润的大眼睛现在木讷发直,呢喃着问啥时候能喝到野菜汤。娘虚弱的抬起胳膊落在弟弟头上幺弟乖,到了县城就有了。听着这话,大家呆滞的眼里仿佛亮了一分,三十里路磕磕绊绊走了三天终于到了。但等着我们的没有官人发汤,而是紧闭的大门。门外是横七竖八的灾民,和我们一样,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落了苍蝇,落在脸上、眼睛上,也不见驱赶。。
我们全家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躺尸一样一动不动,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干扁的身体甚至看不出有没有出气。
2、
倚在娘的怀里,回想起刚刚大旱时候的野菜汤、想起早些年的糖葫芦,还有为数不多的炖野兔,真是美味,连续地大旱连口水都变得粘腻。
不远处的墙根底下一个身上挂着碎布条子的瘸腿大叔,抱着个女娃娃一瘸一拐的向我们走来。眼神直直的盯着弟弟,不经意的瞥了我一眼又落在弟弟身上。
他伸出树枝一样的胳膊怼了怼闭眼休息的爹,微微俯身小声说兄弟,换孩子不换,我这个大换你那个小的,你不亏
爹眯着一只眼打量大叔怀里的孩子,懒懒的说不换,哪个都不换
大叔将怀里女娃向前递了递,甚至挂上了谄媚的笑,嘿嘿两声活的,真的,还有气呢,不信你摸摸,还软着呢
爹不耐烦的推了推大叔不换,你找别人吧
大叔不屑的嗞了一声,小声嘟囔着走开了
3、
爹说不能在这等着县城当官的大发慈悲,饿死在等待里,不如死在找粮食的路上,于是爹爹背着我娘抱着弟弟,一家人相互搀扶迈开麻木的腿,向最近的城域走去。
这次我们走了七个昼夜,才看见开着的城门
路上能喝口脏水都算是好的
但第三天姐姐不知道在哪找来一小把橙黄的小果子,圆圆的亮亮的
姐姐偷偷数着,分成五份,一份也不过五颗
给爹爹,爹爹说尝一口就好,娘说她不饿,孩子先吃,哥哥姐姐一人留了俩,剩下的分给了我和弟弟
刚开始两天肚肚里还会拧劲的闹腾,后来其实我也感觉不到饿了
我留下两个,剩下都给了圆头圆脑小瘦脸的弟弟
放进怀里一颗、再放进嘴里一颗
咸咸的、苦苦的,但嘴里放点东西,好像肚子里也鼓起来了
弟弟吃完小果子人都安静了,也不问还有多远,趴在娘的怀里乖乖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弟弟也没睁开眼睛,娘晃了晃弟弟幺弟,莫睡了,已经走了大半啦
我看见娘颤抖着手推了推爹
孩他爹,你看看,我咋叫不醒
爹也没叫醒弟弟
爹爹说要带着弟弟去城里
但在第五天早晨,弟弟不见了,娘怪自己没看住,爹安慰娘
我想弟弟应该是自己去找果子了。
4、
在我觉得我也要去找弟弟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开着的城门
门内都在说知府大人家三天后会施粥
爹爹说不能等了,要去找点活计,碰巧有来招工的
说是有饼子吃,去扛货,爹爹身量长,饿也是饿不矮的,爹说他去给我们挣饼子
但招工的伙计把一袋货放到爹肩上的时候,爹爹就倒了下去
再也没爬起来,只是把身下的土晕黑了一片
伙计骂了声晦气也没给我们饼子就走了。
爹爹也被官兵带走了,说是放在这怕有瘟疫
我爹爹明明可以扛着袋子抱着我的,我想不懂怎么这样,想问娘,但看娘呆呆的,终是没开口。
晚上来了一群官兵,说是北方有外族图谋不轨,朝廷征兵。
兄长放下不下我们,但又不能违抗命令,小心的向官兵请求大人,是否可以给我娘和小妹一口吃的,我们饿了太久了
你们饿了多久和我什么关系,朝廷愿意给你们难民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要知足,要什么吃的,快走
兄长和其他壮年男子被一起随着官兵离开
来城里躲灾的只剩下老弱妇孺。
在我饿的仿佛看见奶奶的时候,姐姐和一个婶子走了,换了两张大饼,娘匍匐在地恳求婶子给姐姐找个好人家,只收下了一个饼。
姐姐摸了摸我的头,让我乖乖的,好好活,别担心她。
娘望着姐姐离开的方向默默的擦眼泪,说姐姐是享福去了,这世道,有的吃有命活就是福气了。
可是如果是福气,不是应该笑吗
5、
来到城里的第三天,城里的大老爷和善人真的支起棚子,准备施粥,娘暗了这么久的眼睛终于冒出光来。
支起铺子,周围的难民就围了上来。等粥的热气飘起来,好久好久没闻到的米香飘起来,远近的逃灾的人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摊子附近为数不多的家丁管家,只护着自己少爷小姐。哪有人管灾民的死活。
娘让我乖乖在墙角等着,她去给我领粥,用着最后的力气踉踉跄跄也扑了上去。
完全听不见也没顾上我喊着娘,我害怕
一拥而上的灾民像过境的蝗虫,一窝蜂的上去一窝蜂的散开
不到一刻钟就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锅,和锅周围被踩死的十几具干尸。
我看见娘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手还伸向锅,伤口溢出来很少很少粘稠的血。
6、
后来我趴在一户大户人家斜对角的角落等着变干的时候,遇到了小姐。
白白嫩嫩的,在我眼里就好像一个包子,看着看着就流下了口水
老爷说我是灾民,怕是脏,要是喜欢可以给小包子买个奴婢。
我已经饿的说不出话,一眨不眨的看着小包子
她小手指着我不,我就要她,爹爹不让我养狸奴,我就要自己捡一只,不要买来的
就这样,我被粉雕玉琢的奶包子捡回家。
小姐的嬷嬷说只要我老实本分,陪着小姐玩乐,就能吃饱,只是从此是奴籍。
听到能吃饱,我忍不住的嘻嘻笑了
嬷嬷说我是个傻的,以前再咋说是个农家娃,是良籍,这奴呀好进不好出。凡是好进不好出的十有八九不是啥好的。
我倒是想着:管它是什么籍,能吃饱饭的就是好籍
小姐从小在府里长大,虽偶有上街游玩,但对乡下农家之事接触甚少,近似于无。
我就给小姐讲夏日在院子墙角捉蛐蛐,在田里和兄长姐姐捉萤火虫,可以装在麻布袋子里,亮晶晶。
冬日里则堆个雪娃娃,在雪地上作画,围着火堆烧土芋,赶上爹爹做工顺利,还能等到红彤彤的糖葫芦。
晚上爹爹还会给我们讲画本子,娘抱着暖暖的香香的。
小姐每次听我讲这些,都会说羡慕我,羡慕围墙外,一大家子甚是热闹有趣
其实我也羡慕小姐,羡慕在老天爷不下雨和乱下雨的时候也能有大饼吃
哦小姐不喜欢大饼,她说大饼在杀她的嗓子,痛痛的咽不下,她喜欢包子
但我没吃过,所以我觉得大饼挺好的,我喜欢吃,我在雪地里画的大饼也很好。
7、
小姐家并不是身份高贵的王侯将相,也不是县令乡贤,而是商人。
最开始,从西北一带向江南输送牲畜皮毛、蓝靛等特产,再将江南一带的丝绸、棉花运回来,这一来一回、一买一卖就有了银子。
后来边防偶有战事发生,朝廷运送粮草费时费力费人,就召集了一批商人承担此项任务,但运送边防战事所需物资,收益甚低。
朝廷就为部分商人发放了盐引。老爷就在这批商人里。
这些都是私塾先生给小姐讲课时候我听到的。
小姐每每去私塾都小脸皱皱着不太情愿,少爷也是抓耳挠腮。
但若是嬷嬷打趣少爷没这份心性,何不与老爷一起经商时,少爷总是看着小姐说不行,即便我没有这份天赋,也要有这份努力考取功名,绝不能让小妹嫁与官宦人家做妾。
少爷进学堂前便看见我踮着脚扒着窗棂从缝隙向里瞄。
只听哼的一声轻笑,便感觉身后有个影子笼罩着我。
回头边见少爷抱着胳膊歪着头咧着嘴角朝我笑为何在外边偷看,进去和小妹一起吧,学而优则仕,今后这书法、算学你一并跟着
这等天上掉大饼的好事竟然让我碰上。
高兴的我立马跪下叩谢,这一跪倒是给少爷吓的后退一步。
不必不必这倒不必
陪着小姐学习三年我不但会写自己的名字小满,还能蹭到冰湃果子、酥油泡螺儿,让我越发对学习感到欢喜。
8、
在日日月月年年的学习后,嘉正十五年的秋日少爷迎来了乡试。
乡试放榜前夜,小姐把月饼摆成宝塔状,我正往供桌上插香,少爷声音从外边传来婉儿、小满可是在家。
随着声音少爷从院门外颠着钱袋子进来横竖考完了,不如带你们看灯去
小姐与我对视一眼,转身对其说到阿兄不为这放榜心焦嘛
焦与不焦不必在意,考试当日已然尽力,这结果无法左右,不如过好放榜前的日子
少爷青竹纹的袖口还沾着墨痕,眉梢却扬的轻快。
小姐放下剪金箔的银剪这会子倒不怕冲撞文昌帝君啦
烛火啪嗒炸开,少爷故意用折扇敲我发顶小满,你说去与不去
看着少爷袖口便知这也是白日奋进多时,晚间才来寻我们。
我看着小姐笑嘻嘻的回道都听小姐的,小姐去我就去
小姐伸手点了一下我额头今日邀我主仆游灯会,兄长你的银子可要备足哦
说完便拉着我去换衣裳。
西市灯笼映的夜间也透亮极了,少爷用七个铜板得来两个兔儿灯与小姐,小姐看了看灯又看了看我,递我一只。
以往的八月节都是阿娘为我糊的灯笼,今年有小姐送的
我拎着灯笼,抱着松仁糖跟在他们身后,看河灯顺水蜿蜒飘成星河。
回府已是月上中天,我将石榴供于青瓷盘中,小姐在旁上香,八月节男子拜月求功名,女子拜月求姻缘。
小姐按住我点蜡烛的手你也来
檀香漫过小姐鞋边的银桂,少爷闭眼睫毛微颤,轮到我时却卡了壳,小姐笑着往我嘴里塞了颗糖渍梅子求个好姻缘
看着小姐再看天心浑圆的月亮,我想起阿娘爹爹姐姐兄长。
闭上眼,虔诚拜了拜:月神保佑阿姐兄长平安
9、
没过几日秋闱放榜,少爷上榜的消息和老爷回府的消息一起传来。
老爷给少爷带了端石雕猫蝶砚,给小姐带了两匹绸缎和玉镯,没想到还给我也带了杭绸。
小姐笑晃着老爷的衣袖爹爹最好啦~婉儿最喜欢爹爹啦,明日我就去做两身漂亮的新衣服
小满,明日记得提醒我
老爷慈爱的摸了摸小姐的发髻
多大啦还如此顽皮,明日上街早去早回,后面尽量不要出门,近几年西北大旱、江南洪涝、东北又有外敌虎视眈眈,朝廷又在加征税饷,这各地的起义军又起来了。
小姐担忧的看着老爷,不觉语气也稳重了许多世局如此动荡,爹爹也少些外出吧
后来老爷又外出跑了一趟货,在此期间,西北起义军规模迅速壮大,朝廷派出镇压的军队不敌起义军,连连战败。
四个月后,起义军攻占都城,前朝皇帝下令处死皇后贵妃及公主后自焚。民间各地多数百姓欢呼振奋,认为反抗苛捐杂税的起义军当政后,一定会降低征税,治理天灾。
百姓的美好愿景还未见端倪,东北方外族再次发起进攻的消息就传来。
外族虎视眈眈多年,想趁着朝廷内乱、新政权未稳定,一举拿下,新皇帝还未立国号,便发布昭示,号召征财集资共御外敌,待国内安定必将减税抗灾。
前朝已然存在百年,近些年来天灾人祸、内部斗争不断被起义军取代无可厚非。
自古以来,朝代更替,对百姓生活影响也不足为道,不过就是把税交给谁,为谁修运河而已。
换来换去终究也不会是百姓坐到龙椅上,若是放在往日,这征税也好,强纳军饷也罢,百姓呼声也是淅淅沥沥。
但此次不同。
境内争权简单来说可算内斗,而异族进攻则是入侵,百姓纷纷上交税银,老爷这些年走南闯北攒下不少银两,留足后续生意本钱、少爷小姐的婚嫁、以及部分府用,全部交了出去。
见此,小姐及少爷将各自攒下来的体己钱交由管家嬷嬷一并捐了出去。其实老爷是不鼓励的,毕竟谁也不知道战要多久,后续可有其他刚需,少爷说秋闱上榜也算是朝廷一员,理应出一份力。
小姐背着手歪头微笑,装模做样的说道兄长自诩朝廷一员,理应出力。我也是国之一员,自然不能落下。
我手里值钱的东西不多,这几年满打满算攒下来十两银子,一并交了出去。
跟随嬷嬷去上街,沿路见到各家纷纷前往,有拿着钱袋子有拎着两吊铜板,还有抱着布匹草鞋,各种金镯子金簪子玉镯子也不在少数。
在官府支起的摊点上,甚至见到一个比我还小的小乞丐,颤颤巍巍从衣襟里摸出两个铜板抿在桌子上,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百姓们小声说出自己的期望和祝福官老爷,咱要赢呀,我们都等着呢
10、
百姓活在希望里,活了三个月,我朝大败,剩余军队纷纷向西南撤退。
我们所在城域与都城相近,不过仅隔三个大城,老爷担心都城失守,决定带着全家向南走。
因路途遥远,盘缠均换成盘缠与首饰,小姐也给了我三个金镯子,说是财要分开放,也防万一走散,我能有个活路。当时没想到这三个镯子为我们主仆二人铺了一条生路。
府上本就人丁稀少,走之前老爷召集全员,分放了身契以及一些银两,问了问大家的意愿和去向,毕竟一路向南山高水长,人多也不方便。
大多数均是世代本地的农家人、或是像我一样天灾时候入府为仆。
最后除了我和管家嬷嬷都选择回家,当前兵荒马乱,想与家人一处也能理解。
我们遇到了好人家,老爷竟然愿意让大家自己选择。
遣散之后稍做准备,我们便即刻启程,担心行进速度赶不上打战速度。
老爷说南方嘉城物资丰富、民生淳朴、贸易发达、气候也是顶好的,况且上次走货还与远方亲戚打了照面,可去此地。
如此走了半个月,也算是平安无事,路上向南逃难百姓不在少数,社会动荡不安人心惶惶,远离北方边境似乎成了多数人的选择。
直到我们到了沧城,该地处于六城交界,往来人口纷繁复杂,守城官兵事务冗杂,偷鸡摸狗烧杀抢掠难免发生,安全起见,老爷将临时休整选在了张百户的私宅。
张百户乃是当地军事长官,宅邸很大,除自家住于此处,也会将外院空房对外营业,因有着官方守卫,一般价格不菲。听说也和老爷一样,还做着一些运货的营生。
晚上我与小姐嬷嬷住在一处,少爷、老爷各住一间,因有些距离,用过晚膳后便各自休息,约好第二日辰时出发。
然而第二日用过早膳却迟迟等不来老爷,少爷让嬷嬷去请老爷,没等到老爷过来倒是听见了嬷嬷的一声尖叫。
我们连忙赶了过去,眼前的一幕令我们呆在原地。
11、
老爷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身上有明显的或紫或红的伤痕,床上与周边地上溅着明显血迹。
少爷先行进了房间,命我去找张百户,通过守卫找到张百户后速速请来现场。
只见少爷脸色悲伤凝重,张百户,还请您给个说法,正是因百户的住所安全才来入住,竟害我爹身亡。必要严查到底
百户见到屋内情况也是面色凝重,立即召集当晚入住同院的人,盘问一遍却一无所获。
少爷小姐拿出盘缠,上下疏通,上报衙门请求尽快处理。
衙役一番调查却一无所获,住客众口一词声称没有任何异常动静,也无线索。
少爷分析,我们初到此地,并无结仇,穿着朴实财无外露,满园的人又不是痴聋,怎能毫无察觉。后用大半的盘缠在一奴仆嘴里买到了真相。
当晚见到张百户曾沾满血迹从老爷房间出来过,并且张百户与县令关系匪浅,自是查不出个所以来。
老爷房内盘缠全无,少爷当时在老爷贴身位置找到一封信。心里字字句句是对如果遭遇不测的安排,自知一路凶险,若是惨遭山贼劫匪、官兵流寇的杀害,人命第一钱财不要在意。
遇到强大势力请不要抵抗,装作不灵光的样子速速撤离,待到嘉城告知亲戚再做打算。
少爷咽不下这口气,但此时纷纷传出消息,青匈人已然踏破都城,半年前豪气壮志的起义军纷纷南下撤离。与此同时,前朝官员以及幸存的皇族之后已经到达南城,号召守护山河。
12、
经由老爷一事,也让少爷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是前半句,有权才能磨推鬼。如今局势动荡,想要科举入仕机会渺茫,一条路不通就尝试另一条。
少爷不放心我们主仆三人均为女子上路,遂在送我们到达南城附近的嘉城后,独自离开寻找军队。
抵达嘉城已经是一个月后,我和小姐拿着信件到处打听寻找老爷旧识。期望有个落脚处也能为老爷报仇。
但我们到达府邸后却发现大门紧闭,安静无声,用两个铜板和附近小乞丐得知,该户已经搬离前往南城。
一路奔波小姐身体虚弱不堪,我们决定休息时日再去投奔,况且嘉城与南城较近,相对安全,民风淳朴物资丰饶,暂时落脚也不错。
租赁了一户两房的小院子定了下来。
至此手里盘缠并不算多了,小姐还要每日煎药调养,待着也是虚无度日,索性嬷嬷支起了摊子卖起了烧饼。
我则照顾小姐、每日帮嬷嬷支摊,小姐也会时不时的过来一起,心疼小姐身子虚弱叮嘱多休息。
但小姐说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趣,不如与我和嬷嬷在一起,能说说话,看看街上的热闹。
自从在此处落了脚,我们更像一家人了,小姐会拉着我们一起用膳,会与我们一起种菜一起出摊。我也胆子大了起来会和小姐开开玩笑。
日子过得也算是安逸,稳定下来后便决定去往南城见见旧识,虽生活上已经自力更生不想依附,但也要打探一下该人与老爷交情如何,能助力查明真相也是极好的。
这一日特意没有出摊,做了些烧饼又买了一些桂花糕,将盘缠分着带好,只等第二日出发。
但是第二天并没有走出去。
13、
第二日的城门没有开,还有官兵在巡逻把守,路上行人交头接耳,城墙上的头领念着告示,北方入境的外族早先就打入了都城,并且紧追前朝后人及大臣一路向南,不日即将到达南城。
嘉城与南城不过仅隔不过几十里,若南城攻陷我们也难免。
城中派出一部分官兵前去支援,剩余留守保护大家安全。
我们只得返回家中,却也无心再支起摊子。路上百姓相互交谈、酒楼茶馆的说书先生也在讲古往今来的战中能人和忠义之士。
回到家中,小姐担忧的对我们说我们须得未雨绸缪,做足准备才行,如若嘉城沦陷,也要增强自保能力。都传蛮军粗暴,不得不小心为上。
原本米缸附近就有用来储存蔬菜的小地窖,我们将做好的烧饼、一些水运到里面,还准备了蜡烛和一些衣服,也没少了棍子剪子等防身工具。
最后将钱财分开放置。自此日起再没沐浴。晚上三个人难得的窝在一间屋子里,小姐在床上,我和嬷嬷依偎着守在床前,恍恍惚惚都没睡踏实。
每日不敢贸然上街,不过几日便听见城外的厮杀声,又过两日便是城门破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官兵在街上喊话,称朝廷已经大败,新的统治者正在接手,对于百姓向来宽容,只要上交免死税便可正常生活,不然三日不封刀难免会有些意外。
门外的喊话忽远忽近,不到半日便有人来敲门,从开始的急促到后来夹杂着谩骂和撞击。躲是躲不过去的,嬷嬷在前打开了门,进来的是三个小兵拿着大刀,笑眯眯的喊着老妇人,银子在哪,免死税一人二两。
嬷嬷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递上六两银子,换到了士兵手里的保命黄纸,说是要张贴在门口,其他人就不会来了。
这一张仿佛保命金牌一样的黄纸被我们小心的贴在了门中央,盼望着早日安定下来。
14
然而第二日一大早便听见隔壁吴大娘的惨叫声。
大人呀,昨日已经交过了,您看这还有黄纸凭证呢,大娘一边哭一边拍着门上的黄纸
来的士兵与昨日不同,但仍然是三人一组这凭证是昨日的,况且你又没有给我银子,凭什么给别人不给我说着就捅了吴大娘腿上一刀,疼的大娘一声惨叫。
我们猫在墙头,小姐突然直起身子,士兵突然转过头来,好在嬷嬷捂着小姐的嘴蹲了下来
刚刚隔壁院子是不有东西只听士兵疑惑的声音,另一个士兵带着不屑开腔管他有没有东西,一会就到他们了,若不懂事就送她下去投胎,正好刀痒了
听到此话小姐面色发白,双唇颤抖的小声说嬷嬷、小满,怎么会这样,昨日不是来过了
身处劣势如同板上鱼肉。
趁着隔壁一片混乱我们连忙回到屋子,嬷嬷将我和小姐藏在菜窖里,叮嘱无论怎样不要出声。既然他们已经不讲诚信那么也没有道德可言。
他们的刀痒了,不能确保他们的棍是不是也管不住。
她一个老婆子还好应付,若发现有年轻女子少不了麻烦,此时隔壁随着一声惨叫已经没有了声音。很快我们的门被敲响。
我和小姐在地窖里大气不敢出,安静的祈祷嬷嬷能够顺利。
开门后并没有像隔壁一样惨叫连连,嬷嬷主动上交二两税银,表示各位大人辛苦,老婆子一个人恐有招待不周。
原以为卑躬屈膝主动上交便能很快送走这群瘟神,没想到左右都是有错。
哟,这老婆子还有点银子哈,今日上涨二两可不足,给我搜
嬷嬷小声求饶大人,老婆子真的没啥了,您们自己中意什么大可带走,留奴才一条生路
听此搜寻的士兵大笑起来哈哈哈,老婆子还挺有自知之明,今日我这刀就不饮你的老血了
屋内士兵乒乒乓乓到处都是破碎的声音。他们从我们身边经过、从头顶走过,还好没有发现。
送走第二波的士兵,已然是一片狼藉。
这个地窖属实作用不小,虽然日子艰难,但好在有命在,在这里蜷着总会等到秩序重建。
然而事不随人愿。
15、
在第二波上门要钱之后,就有一些藏钱的被砍杀,一些真的没钱的被毒打,容貌端庄的女子被掳走。
我们没敢出去,第三日又来了人,这次嬷嬷躲在灶台里,静悄悄的装作已经无人。
然后却听到了陌生又有点耳熟的声音。。。
大人这边请,这之前是我的家,租给了三个外乡人,我这就把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给您找出来
听到此声心里哇凉,正是当时的租户,声音越来越近转眼来到了地窖口。
打开盖子的不是生的希望,而是陌生残忍的士兵
他们把我和小姐强行拉了出去,虽然已经抹了炉灰,到底看得出是女子。
两个官兵眼神对视一下,就淫笑着向我们走来,吓得我们四处乱窜却难敌四手。
嬷嬷听到声音一边大喊一边从灶台往外爬,却遇到另一个在屋子翻找的士兵,被他强行塞回灶内,还点了稻草塞进去。
一时间哭喊连天,我和小姐在地上在草垛上,拼死挣扎。嬷嬷冲出来挂着烫伤扑到小姐身上阻挡,却被士兵一刀抹了脖子。鲜血溅了小姐一身,士兵兴致不减。
没想到没过几年好光景竟落到如此境地,小姐更是宁死不屈拔出簪子,却被扔了出去,我摸索着捡起簪子,在士兵扯开衣裳之时一下子扎向其脖颈。
却没想到被胳膊挡了一下,扎到了手腕上,气的士兵连着扇了我几巴掌,眼冒金星生了抱死的心。
小姐声嘶力竭的喊着小满、小满
随着呼喊门外来了新人,似乎是个小长官,他扯开压在我身上的畜生,我才看清是当年要去起义的兄长。
兄长用不怎么起作用的军威和几日内搜刮的金银换了我和小姐。
16、
兄长说此地已不能久留,房子已经烧了,城里也乱了,我和小姐被兄长带到城隍庙内,相互搀扶爬上了房梁。
一路上惨不忍睹,年轻的女子赤身裸体钉在门板上,数不清的百姓相枕而眠,断壁残垣的不止是建筑,还有数不清不完整的人。
兄长说当年确实参加了起义军,随军北上直捣都城,然而没过几个月,不敌外敌惨败,主帅下落不明,新的将军带领军队倒戈外敌向南追杀前朝余人,不听命令的士兵早就被抹杀。
为了活命假意服从,待到嘉城先是遇到守城军队拼死反抗,再到二次敛财后乡绅联合南城残留士兵发起反攻,三千对三十万可想而知。
首领愤怒发布三日封刀,期间烧杀抢掠不过问不制止,城外的河早已染红,百姓的身体也堵塞了河水。
兄长不能在此逗留太久,只得安顿好我们,便离开。
三日后,饿得奄奄一息之际,被最后一波搜索人员的士兵发现,或许是他们已经满足了杀虐的变态心理,或许是下达了安抚百姓接管嘉城的命令。
押送我们到了市集上,与剩下的百姓聚在一起。
宣了临时告示。让我们看清世道认清局势,新的朝代已经开始,不服的叛贼已经尽数诛杀。
你打我、我打你、哪个是叛贼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17、
我和小姐以姐妹相称,在城内没了主人的房子住了下来
承接嬷嬷的手艺卖起了烧饼。
后来小姐嫁了一个穷秀才,没钱但是也算惺惺相惜、举案齐眉,秀才对小姐还算不错。
转年生了个男孩,秀才没能像话本子一样步步高升,在城里做了小小的教书先生,间带着代人写写书信。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吃酥油泡螺儿的小姐变成了手脚麻利的烧饼妇人。
而我在绣坊接一些活计,嫁了一个渔夫,嘉城临水,日子也是过得下去。
偶尔与小姐相聚,谁也不提从前
没有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没有亲人团聚、没有恩仇尽报、没有腰缠万贯、更没有权谋在手,只有日复一日平淡的活着。
我们的眼里也慢慢的只装夫君孩子、柴米油盐。
我的女儿和小姐的儿子一点点长大。
开始新一轮的:生下来、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