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暴雨之夜
雨水像银针般刺入灰港的石板路,在昏黄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艾琳·克罗收紧风衣领口,靴子踩过积水的坑洼,泥浆溅上她的裤脚。这座滨海小镇总是潮湿的,但今晚的雨格外凶猛,仿佛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莱恩庄园的铁门半开着,锈蚀的铰链在风中发出呻吟。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门廊下,苍白的脸被煤气灯照得发青。
克罗女士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是约瑟夫,莱恩先生的管家。感谢您这么快赶来。
艾琳点头,雨水顺着她的短发滴落。她不喜欢迟到,尤其是对死人。
书房的门紧闭着,黄铜钥匙插在锁孔里,但约瑟夫说他们试过了——门从里面反锁了。
今早我们闻到苦杏仁味,约瑟夫的手在颤抖,莱恩先生从不吃杏仁,所以玛莎撞开了门……
门框上有新鲜的裂痕。艾琳戴上手套,轻轻推开门。
苦杏仁的味道扑面而来,混合着陈旧的书页和蜂蜡气息。维克多·莱恩瘫坐在桃花心木书桌后的高背椅上,头歪向一侧,嘴唇泛着诡异的粉红色。他的右手垂在膝上,食指微微蜷曲,像要抓住什么。
壁炉上方的红丝绒展示柜空荡荡的,玻璃门微微敞开。
红宝石呢艾琳问。
约瑟夫摇头:昨晚还在。莱恩先生坚持要亲自锁柜子,钥匙只有他才有。
法医蹲在尸体旁抬起死者的手:指甲缝里有蜂蜡。他指了指书桌上的银烛台,但这些蜡烛都是石蜡的。
艾琳的目光扫过房间——窗户锁死,没有撬痕;壁炉灰烬冷透,烟囱窄得连猫都钻不进;书桌抽屉的锁孔有新鲜的金属划痕,而莱恩的钥匙串上少了一把。
完美的密室。
最后一次见到莱恩先生是什么时候艾琳问。
约瑟夫咽了咽口水:昨晚十点,我给他送了茶和药片。他那时正在写日记。
书桌上摊开的皮质日记本缺了最后一页,撕痕参差不齐。艾琳用镊子夹起边缘——有一小块茶渍晕染的痕迹。
药片
心脏药。医生说他……
苦杏仁味是氰化物的特征。法医打断道,但奇怪的是,他嘴里没有残留,胃里也没检出毒物。
墙上的古董钟停在2:15。
钟经常停吗
约瑟夫皱眉:这是莱恩先生最珍视的藏品,上周刚请人校准过。
艾琳摸了摸钟摆——指尖沾了一层薄灰。
女仆玛莎在厨房里绞着围裙:凌晨三点多,我听见书房方向传来吱呀声……像生锈的铰链。她瞳孔扩大,但书房的门是新换的,不可能有那种声音!
艾琳回到书房,跪下来检查地毯。深蓝色羊毛绒上有几道模糊的拖拽痕迹,像是重物被挪动过,但所有家具都原位未动。
她的袖口蹭到了壁炉内侧——一道新鲜的刮痕藏在煤灰里。
雨点突然砸在窗户上,像有人急促的敲门。艾琳猛地回头。
走廊尽头,一个黑影闪过。
您听说过红宝石的诅咒吗酒馆老板擦着玻璃杯,三十年前霍华德伯爵戴着它淹死在浴缸里;十年前有个古董商被它割喉;现在轮到莱恩……
艾琳转着笔:巧合罢了。
巧合老人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上一个来查这事的侦探,也淹死了。
回庄园的路上,艾琳的雨伞不见了。
第二天清晨,园丁在玫瑰丛里发现了它——伞骨折断,像是被人狠狠踩过。
第二章:侦探的阴影
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成细流,艾琳·克罗站在莱恩庄园的藏书室里,指尖轻轻划过一排烫金书脊。房间里弥漫着皮革与灰尘的气息,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她停下动作,抽出一本厚重的《毒理学研究》,翻开扉页——上面盖着灰港大学的藏书章。
卢克·莱恩借阅过这本书。她低声自语。
管家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约瑟夫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左手微微发抖,滚烫的茶水在杯沿晃出细小的涟漪。他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放在桌上,右手下意识地扶住左腕,像是习惯性掩饰那只不太灵活的手。
您要的家族资料,克罗女士。约瑟夫将一叠泛黄的文件推到她面前,不过我不明白,这些和老爷的死有什么关系
艾琳没有立刻回答。她端起茶杯,茶香中混着一丝佛手柑的酸涩——伯爵茶,和日记本上残留的茶渍气味一致。她抬眼看向约瑟夫:莱恩先生有喝下午茶的习惯
每天下午四点,雷打不动。约瑟夫下意识用右手整理左袖口的褶皱,老爷说这是他在伦敦留学时养成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艾琳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痕,但此刻那里空空如也。
窗外的雨势渐小,云层间漏下一缕惨白的阳光,照在墙上一幅家族肖像上。年轻的维克多·莱恩搂着一位面容模糊的女子,身旁站着约莫十岁的男孩。艾琳走近细看,发现男孩的脸被人用刀片刮花了。
这是
约瑟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老爷和……前妻。孩子夭折后,夫人精神失常,这幅画就再没人动过。他顿了顿,直到上周,老爷突然说要重新装裱它。
艾琳用指甲轻刮画框边缘——新鲜的木屑簌簌落下。
拍卖行办公室弥漫着雪茄和皮革混合的奢靡气息。克莱尔·韦斯顿将腿搭在桃花心木办公桌上,猩红指甲油在昏暗灯光下像凝固的血。她吐出一个烟圈,眯眼打量艾琳:侦探小姐,我以为警察才会对死人感兴趣。
警察认为这是自杀。艾琳将一张照片推过桌面——空荡荡的红宝石展示柜,但自杀的人不会偷自己的收藏品。
克莱尔的笑声像打碎的玻璃:那破石头够买下半个灰港码头,想偷它的人能从这儿排到伦敦。她突然倾身向前,香水味扑面而来,但我有不在场证明,暴雨那晚我在码头监工,二十个船员可以作证。
艾琳的目光落在衣帽架上的黑色雨衣——布料干燥挺括,没有一丝雨渍。
有趣。她轻声道,昨晚码头暴雨,浪高超过三米,所有渔船都提前回港——你在监什么工
克莱尔的红唇僵住了。
灰港大学化学实验室里,卢克·莱恩正用镊子夹起一块蜂蜡,酒精灯的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见到艾琳,他手一抖,蜡块掉进培养皿,溅起几滴硫酸铜溶液。
蜂蜡的熔点62度。艾琳拿起实验记录本,比石蜡低得多,很适合做精密模具——比如复制钥匙
卢克的睫毛剧烈颤动:那是雕塑课作业!教授要求用蜂蜡做……
约瑟夫说你三个月没去学校了。艾琳翻开《毒理学研究》的借阅记录,但你上周特意来借这本书。巧合的是,氰化物中毒的症状——
我没杀他!卢克突然大吼,声音在空旷实验室里回荡。他抓起背包,一枚银钥匙当啷掉在地上——齿痕与书房抽屉锁孔完全吻合。
窗外惊雷炸响,雨又下了起来。
艾琳回到旅馆时已近午夜。走廊壁灯忽明忽暗,她摸出钥匙,突然僵在原地——门缝下露出一角白纸。
房间里,行李箱的密码锁被人转动过。她猛地掀开箱盖,犯罪现场照片散落一地,唯独少了书房壁炉的特写。
梳妆镜上用口红画着一个歪斜的笑脸,下面压着张泛黄的剪报:《著名侦探溺亡浴缸,疑与诅咒红宝石有关》,边缘沾着已经干涸的茶渍。
第三章:密室之谜
艾琳用镊子夹起那张泛黄的剪报,茶渍在灯光下呈现出褐色的晕染痕迹,和莱恩日记本上被撕毁的那一页如出一辙。她盯着镜子上那个用口红画出的歪斜笑脸,鲜红的线条在昏黄的壁灯下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窗外,雨又下大了,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细密的敲击声。
她转身走向书桌,从包里取出在莱恩书房拍摄的照片,一张张铺开。壁炉上方的红丝绒展示柜空荡荡的,玻璃门微微敞开,但柜锁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撬动的痕迹。艾琳的指尖轻轻点在照片上——如果钥匙只有莱恩才有,那么凶手是如何在不破坏锁的情况下取走红宝石的
她重新拿起那张古董钟停在2:15的照片。钟摆在静止状态下微微偏向左侧,而钟面玻璃上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指纹痕迹。
有人动过这座钟。
第二天清晨,雨势稍缓,灰港笼罩在一片湿冷的雾气中。艾琳再次踏入莱恩庄园,书房已经被警方贴上了封条,但约瑟夫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目光闪烁。
克罗女士,他低声说道,老爷的遗嘱……昨晚找到了。
艾琳眯起眼睛:在哪里找到的
书房的暗格里。约瑟夫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钥匙,但奇怪的是,遗嘱上提到的红宝石继承人……他欲言又止。
是谁
卢克少爷。
艾琳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楼梯扶手。如果卢克是红宝石的继承人,他根本没有必要偷走它——除非,他并不知道自己会被列入遗嘱。
她推开书房的门,径直走向那座古董钟。钟面玻璃上的指纹已经被擦去,但当她轻轻抬起钟身时,底座下露出几粒细小的蜂蜡碎屑。
钟被人移动过。
艾琳跪在壁炉前,伸手探入烟囱内部。砖石上有一道新鲜的刮痕,像是金属物体摩擦留下的。她顺着痕迹向下摸索,指尖突然触到一块松动的砖——
咔嗒。
砖块微微陷了进去,紧接着,壁炉内侧的墙面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械转动声。
艾琳屏住呼吸,用力一推——
壁炉的背面竟缓缓滑开,露出一条狭窄的密道,潮湿的冷风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就是密室之谜的答案。
密道蜿蜒向下,尽头是一间狭小的温室,玻璃天窗上凝结着水珠。地上散落着几块融化的蜂蜡,旁边是一个小型酒精炉,炉架上还残留着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
艾琳蹲下身,从炉架下抽出一张烧焦的纸片——上面依稀可见氰化钾和气化装置的字样。
凶手根本没有进入书房。
毒气是通过密道输送进去的。
回到书房,艾琳重新审视现场。地毯上的拖拽痕迹、壁炉内的刮痕、古董钟的异常停止时间——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成一条清晰的逻辑链。
凶手利用蜂蜡密封了一个简易的毒气装置,通过密道将毒气送入书房。古董钟被调整过时间,用来制造不在场证明。而红宝石……
她抬头看向空荡荡的展示柜,突然意识到——
红宝石根本没有被偷走。
它只是被藏在了某个所有人都忽略的地方。
当艾琳推开藏书室的门时,卢克正站在梯子上,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矿物图鉴》。见到她,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书砰地一声掉在地上,一张折叠的纸条从书页中滑落。
艾琳弯腰捡起纸条,展开——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死了。红宝石在——
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染,无法辨认。
卢克的呼吸变得急促:我没有杀他……我只是想找到它……
艾琳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指缝里还残留着一点蜂蜡的痕迹。
那你为什么要复制书房的钥匙
卢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走廊上突然传来约瑟夫惊慌的喊声——
克罗女士!克莱尔·韦斯顿死了!
码头的木板在脚下咯吱作响,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克莱尔的尸体漂浮在浑浊的海水中,苍白的脸被浪花拍打着,红唇依旧鲜艳如血。
她的右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一块沾满海水的红丝绒碎片,边缘绣着莱恩家族的徽章。
艾琳抬头,望向远处灰蒙蒙的海平线。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四章:蜂蜡的真相
艾琳的指尖轻轻捻动着从卢克指缝间刮下的蜂蜡碎屑,在晨光下泛着淡黄色的光泽。这种蜡质比普通石蜡更柔软,带着淡淡的蜂蜜甜香——绝不是莱恩书房里那些廉价蜡烛的用料。
灰港的晨雾还未散尽,石板路上残留着昨夜的雨水,映出她匆匆而过的倒影。她推开镇子东侧一家名为烛光阁的老店门,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店主莫里斯是个佝偻着背的老人,鼻梁上架着圆镜片的眼镜,正在柜台后研磨一块乳白色的蜡块。见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要买蜡烛的话自己看,定制得等两周。
我想问问蜂蜡。艾琳将证物袋放在柜台上,这种纯度,灰港哪里能买到
老人这才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用指甲刮了刮蜡块,放在鼻下嗅了嗅:纯度98%以上,掺了少量棕榈蜡增加硬度。他摘下眼镜擦了擦,整个灰港,只有大学实验室和我的店能用这种货色。
最近有人大量购买吗
老人突然露出警惕的神色:你是警察
艾琳亮出侦探徽章:协助调查莱恩案。
那个学生来过。老人转身从抽屉里取出账本,卢克·莱恩,上个月买了三磅蜂蜡,说是雕塑课要用。他翻到某一页,枯瘦的手指点了点,但奇怪的是,上周又来了个女人替他取货,戴着面纱,付的是现金。
艾琳凑近账本,看到一行潦草记录:9月12日,蜂蜡5磅,预付。取货人:C.W.
C.W.——克莱尔·韦斯顿的首字母。
但克莱尔已经死了。
大学化学实验室里弥漫着刺鼻的乙酸乙酯气味。艾琳推开门的瞬间,卢克正慌乱地将一个玻璃烧杯藏进抽屉,桌面上的蜂蜡模具还保持着钥匙齿状的轮廓。
在复制哪把钥匙艾琳径直走到他面前,书房暗格的还是密道的
卢克的手开始发抖,烧杯里的硫酸铜溶液晃出危险的波纹:我只是在做实验...
蜂蜡熔点62度。艾琳从包里取出烛光阁的账本复印件,你买了八磅蜂蜡,足够复制二十把钥匙。雕塑课用得了这么多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卢克惨白的脸。他的目光飘向实验室角落的储物柜,那里露出一角红色丝绒布料。
是她逼我的!卢克突然崩溃地抓住头发,克莱尔说父亲要把红宝石卖给海外买家...说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
艾琳猛地拉开储物柜——一个精致的蜂蜡装置静静躺在里面,连接着玻璃导管和微型气泵。装置底部刻着一行小字:气化速率:2.5mg/min
这正是毒杀莱恩的凶器。
暮色中的码头弥漫着鱼腥和柴油的混合气味。艾琳踩着潮湿的木板走向克莱尔溺亡的位置,警方的封锁带还在风中飘荡。
一个渔夫正在修补渔网,看到艾琳过来,压低声音道:那女人死得蹊跷...涨潮时我亲眼看见她站在7号仓库门口,跟个戴黑手套的男人说话。
长什么样
太远看不清,但那男人左手好像不太灵活,开打火机时抖得厉害。
约瑟夫有左手颤抖的毛病。
艾琳蹲下身,发现码头木板的缝隙里嵌着几粒蜂蜡碎屑,一直延伸到7号仓库门前。仓库铁门上,一个模糊的红色唇印像是对死者的嘲弄。
推开门,霉味扑面而来。昏暗的仓库中央,一个融化的蜂蜡装置瘫在木箱上,旁边散落着几张烧焦的纸片。艾琳用镊子夹起最大的一片,上面残留着几个字:
遗嘱...卢克...真相...
纸片边缘沾着熟悉的茶渍。
当艾琳冲回莱恩庄园时,藏书室的门虚掩着。约瑟夫背对着门口,正将一本《毒理学研究》塞回书架,左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一枚蛇形银戒——和克莱尔尸体手中红丝绒上的蛇形纹饰一模一样。
克莱尔发现你在蜂蜡里掺了氰化物,所以你必须杀她灭口。艾琳的手按在枪套上,但你没想到,她临死前留下了指向你的证据。
约瑟夫缓缓转身,左手神经质地抽搐着:侦探小姐,你犯了个错误。他举起右手,一个蜂蜡制成的微型装置正在掌心融化,蜂蜡除了复制钥匙...还能做延时引信。
窗外,庄园的钟楼突然敲响——正好2点15分。
地下室传来一声闷响,整个建筑随之震动。热浪夹杂着纸张燃烧的气味从门缝涌入,火舌已经开始舔舐楼梯间的油画。
老爷的藏书室有个有趣的特性。约瑟夫的身影在浓烟中逐渐模糊,砖石结构,只有一个出口...就像他心爱的书房一样。
铁门轰然关闭的瞬间,艾琳看到最后一本坠地的书籍扉页上,赫然是维克多·莱恩与约瑟夫的合影——
拍摄日期是三十年前,标题写着:化学系杰出毕业生。
第五章:密道与毒气
火焰在藏书室门外肆虐,热浪透过门缝涌入,将空气灼烧得扭曲。艾琳后退几步,呛人的烟雾已经让她的视线模糊。约瑟夫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渐渐远去,伴随着蜂蜡装置引燃的火焰,整个庄园似乎正在陷入一场精心设计的焚毁仪式。
她转身冲向窗户,但铁栅栏封死了唯一的逃生路径。书架的阴影里,那本《毒理学研究》歪斜地躺着,书页间隐约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维克多·莱恩和约瑟夫站在实验室里,背后黑板上写着复杂的化学方程式。
氰化物气化实验。
艾琳的指尖触碰到壁炉边缘,砖石的触感冰凉而突兀。她猛然想起那条隐藏在壁炉后的密道——如果书房有密道通向温室,那么藏书室是否也有类似的机关
她用力推搡壁炉侧面的砖块,指甲在缝隙间刮出血痕。烟雾越来越浓,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肺部像是被火焰灼烧。就在意识开始模糊的瞬间——
咔嗒。
一块砖石凹陷下去,壁炉内墙缓缓滑开,露出漆黑的通道。冷风裹挟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艾琳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密道狭窄而潮湿,墙壁上布满青苔,脚步声被厚重的黑暗吞噬。艾琳摸出打火机,微弱的火光照出前方蜿蜒向下的台阶,以及地面上几滴干涸的蜡痕——有人最近走过这条路。
通道尽头是一扇锈蚀的铁门,推开后,刺眼的光线让艾琳眯起眼睛。她站在一间半坍塌的温室里,玻璃天窗破碎了大半,雨水顺着裂缝滴落在茂盛的毒芹丛中。
温室中央的实验台上,一个铜制加热装置还在微微发烫,旁边散落着融化的蜂蜡块和几个空玻璃瓶。艾琳捡起其中一个,瓶底残留着白色粉末——氰化钾。
她的目光落在实验台下方,那里有一个被匆忙踢乱的脚印,鞋底纹路清晰可见——是约瑟夫的牛津皮鞋。
但真正让她呼吸停滞的是墙上挂着的那幅被撕去一半的蓝图:莱恩庄园通风系统改造图,日期标注在维克多·莱恩死亡前一周。图纸上,书房的通风管道被人用红笔圈出,旁边潦草地写着:气体扩散时间约8分钟。
这不是临时起意的谋杀。
这是一场策划了三十年的复仇。
艾琳推开温室另一侧的门,发现自己站在庄园背面的山坡上。暴雨中的灰港码头在远处若隐若现,7号仓库的轮廓像一具横卧的黑色棺木。
她掏出从克莱尔尸体上找到的红丝绒碎片,对着光线展开——布料边缘绣着的不是莱恩家徽,而是一个模糊的实验室编号:B-17。
记忆碎片突然拼凑成形:三十年前的大学实验事故报道,五名学生中毒身亡,唯一幸存者左手神经永久损伤...而当时负责实验的助教,正是年轻的维克多·莱恩。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艾琳转身的瞬间,约瑟夫从树丛中走出,左手握着装有蜂蜡的气化装置,右手举枪。他的银戒在雨中泛着冷光,蛇眼部分镶嵌的正是那块失踪的红宝石。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约瑟夫的声音比雨水还冷,维克多至死都以为蜂蜡装置是卢克做的。他临终前拼命撕掉遗嘱里卢克的名字...就像当年在实验报告上划掉我们的名字一样。
枪口抬起的同时,艾琳扑向侧面的毒芹丛。枪声惊起一群乌鸦,它们扑棱棱飞向码头方向,翅膀掠过7号仓库的屋顶——那里突然闪过一道反光。
狙击子弹精准地击中约瑟夫的右肩。他踉跄着跪倒在地,蜂蜡装置滚落山崖。艾琳抬头看向码头,一个戴黑手套的身影正收起狙击枪,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当警笛声由远及近时,艾琳从约瑟夫的无名指上撸下那枚蛇戒。宝石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B-17永不遗忘。
深夜的警察局停尸房,法医掀开克莱尔尸体的白布:胃内容物检测出蜂蜡残留,还有这个。他递过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半凝固的褐色液体。
艾琳拧开瓶盖,熟悉的伯爵茶香混合着苦杏仁味扑面而来——和莱恩日记本上的茶渍一模一样。
有趣的是,法医指着尸体右手,她指甲缝里有银屑,和约瑟夫戒指的材质吻合。但死亡时间比戒指丢失时间早两小时...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艾琳手中克莱尔的档案。照片上的女人没有涂口红,而验尸报告明确记载:尸体唇部检出CHANEL99唇膏成分。
那个在镜子上画笑脸的人,此刻正戴着另一枚蛇戒,在雨夜的某个角落冷笑。
第六章:真凶浮现
雨水顺着警局窗棂蜿蜒而下,在玻璃上划出扭曲的痕迹。艾琳盯着克莱尔的验尸报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法医的发现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她原本清晰的推理中——
克莱尔·韦斯顿的死亡时间比约瑟夫丢失戒指的时间早了两小时。
这意味着,在码头戴着黑手套与约瑟夫密会的人,根本不是克莱尔。
艾琳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冲出警局。灰港的暴雨仍在肆虐,街道上积水漫过脚踝,冰冷的触感让她彻底清醒。她需要重新审视克莱尔的一切——尤其是那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细节。
克莱尔的公寓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残留的香水气息。艾琳戴上手套,拉开衣柜——里面整齐挂着几套职业套装,但最里侧却藏着一件灰绿色的防水工作服,袖口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拍卖师需要穿这个工作艾琳喃喃自语,翻看着工作服标签——灰港大学园艺部。
她转向书桌,抽屉里塞满拍卖目录和账本。最底层的文件夹中,一份抵押合同赫然在目:克莱尔将自己在伦敦的公寓抵押给了一个名为银蛇会的地下钱庄,还款截止日期正是维克多·莱恩死亡当天。
合同边缘有一行潦草字迹:红宝石或命。
但真正引起艾琳注意的是桌上的日程本。9月12日那页记载着:与J会面,取蜂蜡。而9月15日——莱恩死亡当天——却写着:温室检查,2PM。
艾琳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克莱尔确实去过温室,但她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在2:15分出现在书房。
时间线对不上。
灰港大学化学系的走廊空无一人,周末的实验室大门紧锁。艾琳用从卢克那里拿到的门禁卡刷开档案室,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她翻开三十年前的实验事故记录,泛黄的报纸上刊登着五位死难学生的照片。
其中一张面孔让她呼吸停滞——那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女生,眉眼间与克莱尔有七分相似。
玛德琳·韦斯顿,化学系三年级。
克莱尔的姐姐。
档案最后一页贴着当年调查委员会的合影,年轻的维克多·莱恩站在最右侧,而委员会主席的脸被人用红笔狠狠划掉——现任大学校长,理查德·莫里斯。
烛光阁的老板...艾琳想起老人研磨蜂蜡时颤抖的手,和那副圆镜片眼镜。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法医发来最新消息:克莱尔胃内的蜂蜡含有特殊染料成分,与大学实验室标记危险品的配方一致。
当艾琳踹开烛光阁的后门时,蜂蜡的甜腻气味扑面而来。莫里斯站在蒸馏器前,左手握着一支装有琥珀色液体的试管,右手举着老式转轮手枪。
我猜你已经见过我女儿了。他的镜片反射着危险的光,她总爱多管闲事,就像她母亲一样。
蒸馏器旁的相框里,年轻时的莫里斯搂着两个女孩——一个是玛德琳,另一个分明是年幼的克莱尔。
你教克莱尔用蜂蜡传递毒药,艾琳缓慢地移动脚步,却没想到她会背叛你,提前警告莱恩。
莫里斯突然狂笑起来,试管里的液体随着颤抖泛起泡沫:那蠢丫头直到死前才知道,她姐姐不是死于事故——维克多故意调换了实验材料!
他的枪口指向墙角,那里堆着几个已完成的气化装置,每个底部都刻着B-17。
知道蜂蜡最妙的是什么吗莫里斯将试管倒入蒸馏器,加热到140度就会释放氰化氢...而人体温度只有37度。
他突然掀翻工作台,燃烧的酒精泼洒向成堆的蜂蜡。艾琳扑向侧面的货架,爆炸的气浪将她掀翻在地。
浓烟中,莫里斯的身影消失在密道口,只留下一句嘶吼:
去问问约瑟夫,为什么当年要帮维克多篡改数据!
消防车的警笛响彻灰港。艾琳踉跄着爬出火场,手中紧攥着一张烧焦的订单——9月14日,莫里斯购买了足以制造二十个气化装置的蜂蜡。
但订单背面的指纹不属于莫里斯。
那清晰的螺旋纹路,是长期使用显微镜留下的特征。
法医办公室里,艾琳将指纹样本放在比对仪下。屏幕闪烁两下,跳出匹配结果:
理查德·莫里斯,灰港大学生物系荣誉教授。
而现任校长办公室的名牌上,写的却是:
理查德·莫里斯,化学与生物学双科博士。
雨幕中,大学钟楼的指针悄然划过——2:15。
第七章:最终对决
暴雨过后的莱恩庄园弥漫着潮湿的腐朽气息。艾琳站在书房中央,手中捏着一颗仿制的红宝石,在烛光下折射出虚假的血色光芒。
她故意让消息泄露出去——侦探找到了真正的红宝石,今晚将归还给莱恩家族。
窗外的树影在风中摇曳,像无数窥探的眼睛。艾琳翻开维克多·莱恩的日记本,指尖停在最后一页的茶渍上。她突然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茶渍边缘有轻微的皱褶,仿佛被什么东西压过——一枚戒指的痕迹。
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艾琳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说道:
你父亲死前也在这个时间喝茶,对吗,约瑟夫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约瑟夫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左手神经质地摩挲着那枚蛇形银戒。他的西装依然笔挺,但领口沾着蜂蜡的碎屑,右手握着一把老式转轮手枪。
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侦探小姐。他的声音温柔得可怕,但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那个老东西到死都没认出我。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映出墙上约瑟夫扭曲的影子。他缓步走向书桌,枪口始终对准艾琳的心脏。
三十年前,他为了学术声誉,在实验报告上划掉我的名字。二十年前,他拒绝承认我是他的血脉。约瑟夫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而现在,他的红宝石终于要物归原主了。
艾琳故意让仿制宝石从指间滑落,滚到壁炉边缘:所以你散布红宝石诅咒的谣言,好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贪财的克莱尔身上
那个蠢女人!约瑟夫突然激动起来,左手颤抖得更厉害了,她居然真的相信宝石能抵债,还威胁要在拍卖会上公开父亲的黑历史...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艾琳趁机向前一步:但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克莱尔的尸体上留下你的戒指那晚在码头,你明明戴着它。
约瑟夫的表情凝固了。
墙上的挂钟突然敲响——2:15。
三小时前,艾琳曾站在警局的证物室里,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克莱尔指甲缝中的银屑。
这不是戒指的材质。法医皱着眉头,更像是某种医疗器械的镀层。
艾琳的脑海中闪过大学实验室的器材——显微镜的调节旋钮、标本夹的金属片...还有校长办公室那台古董级的显微操作仪。
理查德·莫里斯。
而现在,约瑟夫的枪口已经抵住她的太阳穴:把真宝石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艾琳突然笑了:你真的以为,一个被化学废料毁了左手的复仇者,会是你唯一的盟友吗
她猛地掀翻书桌,烛台砸向地面。黑暗中,预埋在壁炉里的蜂蜡装置受热爆裂,紫色烟雾瞬间充满房间——那是警局用来标记嫌疑人的无害荧光粉。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警长带着人破门而入。但约瑟夫的动作更快,他扑向壁炉后的密道,却在入口处僵住了——密道里站着浑身是血的莫里斯,他手中的手术刀正滴着某种琥珀色液体。
你说得对,约瑟夫。老人摘下破碎的眼镜,我确实不是你的盟友。
他的刀尖指向约瑟夫左手的银戒:那枚戒指里的红宝石是假的,真的早就被你父亲做成——
枪声响起。
莫里斯踉跄后退,胸口绽开一朵血花。约瑟夫趁机钻进密道,但没跑几步就摔倒在地——他的左手突然抽搐得不受控制,戒指上的蛇眼诡异地泛着绿光。
蜂蜡...气化...装置...他艰难地喘息着,看向自己颤抖的手指,你...什么时候...
艾琳蹲下身,从约瑟夫口袋里摸出那个始终随身携带的银质烟盒——内侧沾着薄薄一层蜂蜡。
校长昨天告诉我一个有趣的事实。她轻声说,纯银在140度时会加速氰化物的挥发。
暴雨停歇时,灰港迎来了久违的阳光。艾琳站在码头,看着警车将戴着手铐的莫里斯押走。老人在经过她身边时,突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小心茶渍,侦探。有些毒...要二十年才会发作。
回到旅馆房间,艾琳疲惫地翻开调查笔记,突然浑身冰凉——
最后一页被人撕掉了。
撕裂的边缘,一滴干涸的茶渍正散发着淡淡的苦杏仁味。
窗外,一只乌鸦掠过7号仓库的屋顶,它的爪子上缠着一小段红色丝绒。
第八章:余波
灰港的雾气在清晨的阳光中渐渐散去,码头上的警笛声终于归于平静。艾琳站在月台上,行李箱里装着那颗真正的红宝石——它被藏在约瑟夫的烟盒夹层中,包裹着一片早已干枯的毒芹叶。
案件已经了结,报纸头条赫然印着:《贵族私生子复仇案告破,红宝石诅咒真相大白》。但艾琳的笔记本上仍留着几个未解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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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莫里斯临被捕前,特意提到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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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撕掉了她笔记的最后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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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银戒上的红宝石,究竟去了哪里
火车汽笛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艾琳登上车厢,靠窗的位置能看见7号仓库锈蚀的屋顶。她下意识摸了摸外套口袋——里面是约瑟夫被捕前塞给她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问问卢克关于B-17的事。
火车穿过郊外的薄雾,艾琳翻开从警局档案室带出的旧报纸合集。她随手翻到三年前的《灰港纪事报》,一则边角新闻突然刺入眼帘:
《知名侦探查尔斯·霍恩溺水身亡,疑与走私案有关》
配图中,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浮在码头附近的海面上,右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报道称他是调查红宝石走私案时意外落水,但艾琳注意到一个细节——死者的左手手腕有一道明显的勒痕。
她的指尖突然顿住。
在报纸边缘,一滴已经泛黄的茶渍晕染开部分铅字,正好盖住了案件负责人的名字。
伯爵茶的香气。苦杏仁的后调。
艾琳猛地合上报纸,呼吸不自觉地加快。她翻开下一页,发现中间被人撕去了一张——撕痕和她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
需要茶吗,小姐
乘务员的声音让她差点跳起来。推着餐车的老人戴着灰手套,茶壶嘴正缓缓冒出热气。艾琳盯着他镜片后的眼睛,突然问道:这趟列车经过布莱顿吗
当然,下一站就是。老人笑了笑,您要去拜访卢克先生他每周三都会去海边疗养院看望他母亲。
艾琳的血液瞬间凝固——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自己认识卢克。
布莱顿的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疗养院的白墙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发痛,艾琳在前台登记时,护士随口说道:您也是来看望玛格丽特女士的卢克先生刚上去。
也
是啊,莫里斯教授每个月都会来...护士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匆忙闭上了嘴巴。
三楼的走廊尽头,卢克正推着轮椅上的老妇人晒太阳。老妇人干枯的手指间缠着一串红宝石念珠,每颗宝石都刻着微型编号——B-17-1到B-17-5。
我母亲是三十年前那场实验的第一个受害者。卢克头也不回地说,她没死,但神经毒素让她全身瘫痪。维克多把她藏在这里,用红宝石的收益支付医疗费。
艾琳看向老妇人浑浊的眼睛,突然明白为什么卢克的书房会有密道图纸——他根本不是维克多的养子。
他是玛格丽特的儿子。
约瑟夫以为自己在复仇,其实他不过是莫里斯的棋子。卢克苦笑,那个老狐狸用蜂蜡装置杀死维克多,又利用约瑟夫除掉知道真相的克莱尔...
海鸥的尖叫声突然划破天空。艾琳回头,看见一个戴灰手套的身影闪过楼梯口——是火车上的乘务员。
她冲下楼时,只来得及看到一辆黑色汽车绝尘而去。车牌被故意遮挡,但车尾箱缝隙里露出一角红色丝绒。
回伦敦的夜班火车上,艾琳翻开从疗养院带出的旧相册。玛格丽特年轻时的照片里,总有个戴圆框眼镜的女生站在她旁边——玛德琳·韦斯顿。
最后一张合影拍摄于实验室爆炸前一天,照片边缘被人用红笔划掉了一个身影。艾琳用放大镜仔细辨认,终于看清那只被刻意抹去的手——
无名指上戴着蛇形银戒。
列车突然剧烈颠簸,相册滑落在地。当艾琳弯腰去捡时,发现座位下方粘着一个蜂蜡制成的小盒,里面蜷缩着一只死去的蜜蜂,翅膀上沾着褐色液体。
盒底刻着一行小字:
茶会永远等你。
窗外,7号仓库的轮廓在月光下如墓碑般矗立。海浪声中,隐约传来乌鸦啄击玻璃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