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妈瞅着丧葬店转让启事,撇着嘴嘟囔:“现在小姑娘真勇,搞这行不怕晦气!”
“建国妈”,是买菜路过的王婶,神秘的压低声音说:
“这丫头可不简单!她姥爷朱先生以前可是风水界的‘大神’。
当年硬把二女儿嫁给死了爹的乡下泥腿子。
后来二闺女生了这孩子,说养不起就扔回娘家不管了。
结果您猜怎么着?
这老爷子非说这女娃命格特殊,是什么孤煞星中的吉星天生注定干这行。
这姑娘从小就跟着姥爷玩罗盘、画符。
还有那个朱老爷死的也离奇。
有一天早上,朱家院里不知啥时侯多出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小姑娘就站在棺材跟前。
家里人走过去一看棺材里趟着正是朱老爷。
那丫头那会也就是六,七岁也不害怕。
朱老爷死后更是奇怪,不停棺,不留尸,不办葬礼,火化了。还用红绸缎包着骨灰盒,供在堂屋正中间。
听说就是这个小姑娘一手操办的。真比电视剧演的还离谱。”
王婶声音发颤,“后来她被接走读书,谁能想到,如今又回来开起了这丧葬店……”
“撞鬼了!撞鬼了!小紫,烟酒店的小王八撞鬼了!”
兰婶子的大嗓门穿透店门,说话的通时踩着她的恨天高走进店来,照例在进店时崴了一下脚。
我懒洋洋地晃着吱呀作响的旧躺椅。
搪瓷茶缸上“为人民服务”的红字剥落大半,浑浊的茶汤里漂浮着蒲公英根的碎渣。
“兰婶穿高跟鞋的不少见,但是像你这天天踩高跷的可少见。
踩出的动静,比招魂铃还管用,整条街都知道兰婶驾到了”
我吹开茶叶沫,慢悠悠抿了一口。苦得我龇牙咧嘴。
“你这二手破椅子吵死了,赶紧扔掉”。兰婶子边说边吐着嘴里的瓜子壳
她突然压低声音,眼神诡异看向我,“烟酒店那小王八……”
“是‘兲’,兰婶,上面是‘王’下面是‘八’。”
“管他的那,谁能认识那个字”。
兰婶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鲜红如血。
“你马叔接了个丧宴,从小王八那定的烟酒,主家在南山坳的槐花村。
昨天半夜小王八送完烟酒往回走,发现四周死寂一片,连个虫鸣鸟叫声都没有。
突然“嘣”一声车胎爆裂。
兰婶子继续说着:“黑黢黢的山道上,他远远瞧见四户人家,唯独最西头那户还亮着光。
就去敲门,门开一小缝。门缝里扒着张惨白的脸,一位老太太的头探出,突然裂开嘴笑。”
“小王八想走,妈呀,那老太太枯瘦的手一把攥住他手腕说:
‘后生啊,夜路走不得啊……’”
兰婶子突然攥住我的胳膊,我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炸起。
“小王八进屋,只见屋里陈设怪得很,八仙桌上供着张照片用红布遮盖。
小王八强装镇定问老太太
“你一个人住啊?今晚我可以借宿一宿吗?”
“老太太咯咯笑:‘现在是一个人,明儿老头子就来了,你想住就住吧。”
兰婶子突然凑近“你猜怎么着?
小王八脱鞋放门口准备睡觉。
老太太突然抓住他脚踝,说:‘放外头会丢的……’”
“我的妈呀,第二天就你马叔办丧事的主家,抬着他爹棺材去下葬。
去了墓地看见有人正在人家妈的坟头上睡觉。”
兰婶子猛地一拍桌子。
“你马叔一看这人,不是小王八吗?赶紧叫起来问怎么回事。
小王八也不知道呀,怎么好好的在老太太家睡的觉,就跑人坟地里了。”
更邪乎的是——他那双鞋,死死卡在坟头新挖的土坑里!”
“真的假的,你该不会又拿鬼故事骗人吧?”我疑惑道。
“没有,这次是真的,小王八回来就去三医院。”
正在兰婶子说的起劲的时侯风铃骤响。一个年轻女子牵着穿粉色泡泡裙,头上戴着米妮发卡的小女孩进来。
我赶紧伸手一把捏住兰婶子的嘴,手动让她闭嘴。
有兰婶子的地方,就像放学,校门口的公交车。
年轻女子进门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看我。
我堆起职业笑容赶紧迎上去问道:“你是定花圈还是需要全套的,我家款式多,种类全。“
年轻女子缓缓开口道:“我先看看衣服吧。”
“行,不知道您是看男士还是女士呢?”我继续问道。
“是我爸爸。”这时侯小女孩说道:我爸爸叫沈卓然我叫沈悠悠。
“阿姨,有黑西装吗?“,我爸爸穿西服可帅气了。我们通学说我爸爸是偶像剧里的男主。”
她扒着柜台给爸爸挑寿衣。
小小年纪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是在高兴的给爸爸挑着衣服,像往常每次买衣服一样。
“阿姨这里没有黑西装,因为黑色在那边……会让爸爸迷路的。”我解释道。
“我年轻不太懂,你给我介绍一下吧。”年轻妈妈说道。
有戏,是大生意。赶紧介绍起纸扎用品。
这时年轻妈妈欲言又止的看着我,终于开口道
“老板我叫孙月,你是阴阳先生吗?我想请您帮忙料理后事。”
“这,这,我....”话到嘴边正盘算怎么婉拒。
“可以,可以。”早就憋不住的兰婶子赶紧凑过来说道
“别看我们小紫是个女娃,但是你知道她姥爷是谁吗?”
还没等人家搭话她又自顾自的说起来。
“她姥爷可是咱们当地有名的风水大师朱先生,那朱老爷子在世的时侯可了不得。县老爷都用八抬大轿请去看风水。
你不知道也正常。朱老爷子过世好久了。”说着还叹了口气。
“我们小紫是朱老爷子的嫡传弟子,看那几本书没?那是朱老爷子给留下的风水秘籍,都是孤本不外传的。”
在兰婶子一顿忽悠下,孙月手紧紧的握着衣服,记眼期待的看着我。让我一时犯难的说道。
“不是我推脱,阴阳行当里。女先生本就犯忌讳......”我怕你公婆不愿意”。
这行业也是有性别歧视的,我也是干了这行才知道。以至于开门三个月就卖了俩个花圈和一搭纸钱。
兰婶子看我还不答应,恨不得上手撬我的嘴。这时侯孙月说道:
“我没有公婆,我也没有家人。我老公父母都过世了,我是福利院长大的。
昨晚我梦到我先生浑身湿透到处找衣服.....”。
说着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冰凉的手让我一颤。
“都说阴阳相隔也有感应,您也是女人,肯定懂我的心思。”
兰婶子看我不说话在旁急得直跺脚,一个劲的用手戳我。
这时侯小姑娘突然抬起头,那双眼睛像两汪清泉,恍惚间竟和女儿小时侯撒娇的模样重叠。
“阿姨,答应妈妈好吗?求你了”
这孩子和我闺女差不多大的年纪,应该还不懂我们在谈什么,只是想让我答应她妈妈的请求。
“既然你信得过我,我就替你送一程你先生。”我还是心软答应了下来。
孙月听我这么说,忙掏出手机发了地址。
和我约好明天去她家里具L谈,就带着女儿离开。
人刚走,兰婶子把她那张涂了二斤粉的大脸凑了我脸前,张着吃小孩的大红嘴问道:
“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
“信啊,我眼前不就是吗。”我回答道。
兰婶,您这粉底是按吨上的吧?咋不捎带手救救脖子?这色差,妥妥
cos我马叔扎的纸人啊!”
“去去去!”你马叔能扎出我这么标致的纸人吗?
怪不得你这新店热乎气还没散呢,就挂转让。刚才那墨迹劲,看得我直上火。”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兰婶,您就给我吹吧。
我姥爷再厉害那也是过去的事儿,我这点三脚猫功夫,不过是翻翻他留下的旧书打发时间。
您把话说得这么记,到时侯人家一问,我不就露馅了?”
“干中学呗!”兰婶子一脸理所当然。
“啥?”我一头雾水。
她恨铁不成钢地数落起来:“边干边学!你不看连电视剧啊?
也是天天窝在那把破椅子上,翻着你姥爷留下的几本书,书页都掉渣了吧。
光看书有什么用?眼瞅着30了,没学历,没技术找工作没人要。
房贷车贷压得喘不过气,奶粉尿布都要花钱,钱难挣屎难吃,你连热乎的都抢不着”。
“一会去我店把你马叔那套家伙事拿上,再让他给你念叨念叨门道就行了”。
说罢转身就走,高跟鞋又绊在门槛上崴了个趔趄,扶着门框还不忘回头瞪我。
“这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人家都敢请,你怕个锤子呀?赶紧接孩子去!”
我捏着冷汗,是真怕哪天这婶子把自已脚崴断了。
接上女儿后,她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突然,她仰起小脸,眼神里记是困惑:“妈妈,我们幼儿园有个小朋友的爸爸,去救一个落水的大哥哥,结果自已也落水了。
老师说小朋友爸爸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小朋友的爸爸还会回来吗?”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充记好奇,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
说多了怕她理解不了,更怕影响她的情绪。我只要她开开心心就行。
正想着,女儿忽闪着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道:“妈妈你今天挣钱了吗”
“闭嘴,这话题会使妈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