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微光与假象@高中
高一开学日,新教室门口人头攒动。
林溪抱着画夹,手心渗出细密的汗,每一步都透着不自在。
砰地一声,她撞上一个坚实的后背。
怀中的画夹脱手飞出,画纸纷纷扬扬,雪片般散落一地。
其中一张,画的是无垠海面上一座孤独的灯塔,尤为显眼。
一种灭顶的狼狈感攫住了她,开学第一天就这样收场吗
她慌忙弯腰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比她更快,先拾起了那张灯塔。
画得真好。一个清朗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这灯塔,是迷路了吗
林溪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那里面仿佛盛着揉碎的星光。
是他,苏沐言。学校的风云人物,此刻正拿着她的画,对她微笑。
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她结结巴巴地回应：没……没有,只是随便画画。
他将画纸递还,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带起一阵微弱的战栗。
那座灯塔,是她心底无人知晓的角落,象征着她无尽的孤独和对一丝光亮的偏执渴望。苏沐言的出现,像一道突兀却温暖的光,照亮了她些微的慌乱。
高一上学期,文学社的阅读角成了林溪和苏沐言常去的地方。
他们常常并肩坐在老旧的书架旁,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讨论着聂鲁达的诗,或是分析某个小说人物的命运。
林溪,你的见解总是很独特。一次讨论后,苏沐言合上书本,认真看着她,和你聊天很愉快。
他的赞赏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甜美的涟漪。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动,他似乎能轻易看透她层层包裹下,那个渴望被理解的灵魂。
江梦就是在此时闯入林溪的生活。
她像一团热情的火焰,主动挽着林溪的胳膊,分享着零食和最新的八卦。
小溪,苏沐言是不是喜欢你啊江梦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几分戏谑,他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林溪脸上一热,心头却涌上一股莫名的甜：别瞎说,我们只是朋友。
话虽如此,那份被点破的暧昧却让她心慌意乱。
江梦笑得意味深长,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不远处正在打水的苏沐言。
林溪沉浸在自己的小欢喜里,未曾留意江梦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她们很快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高一下学期,林溪找到了一个秘密基地——教学楼顶层废弃的阁楼。
她偷偷将画具搬进去,那里成了她逃避现实、尽情绘画的小小天地。
母亲赵雅倩对她学业的监控变本加厉。
一张略有下滑的成绩单,几张被翻找出来的素描稿,成了引爆家庭战争的导火索。
林溪！赵雅倩举着那几张画稿,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浪费时间！
尖利的声音刺破傍晚的宁静。
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名牌大学,将来找个好人家！别给你继父丢脸,别让我丢脸！
林溪低垂着头,双手在身侧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妈,我喜欢画画……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哀求。
喜欢赵雅倩冷笑一声,将画稿狠狠摔在桌上,喜欢能当饭吃吗林国栋当年也说喜欢这个喜欢那个,结果呢一个酒鬼！你想像他一样没出息吗
父亲林国栋,那个模糊又带着耻辱印记的名字。
为什么母亲总要用那个男人来刺痛她画画是她贫瘠生活里唯一的呼吸与色彩。
赵雅倩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在林溪心上,让她对这个家,对母亲口中的期望感到窒息般的恐惧。
阁楼画室,成了她唯一的避风港。
高二上学期,学校举办艺术节。
林溪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报名参加了绘画比赛。
她的参赛作品是一幅更精致的【灯塔与海】,灯塔的光芒似乎比以往更加明亮坚定。
她将所有的希望与孤独,都倾注在这幅画上。
比赛前夜,林溪最后一次去检查自己的画作。
画板上,那片深邃的蓝与灯塔的暖黄,被纵横交错的黑色墨水彻底覆盖,狰狞可怖。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的画……她瘫坐在地上,泪水汹涌而出,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小溪,别哭了。江梦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紧紧抱着她,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肯定是有人嫉妒你画得太好了。没关系的,下次我们再努力！有我在呢。江梦的声音温柔,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林溪埋在江梦怀里,泣不成声,完全没有注意到江梦嘴角那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林溪,怎么回事谁干的苏沐言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狼藉的画作和失魂落魄的林溪,眉头紧紧蹙起。
他的声音里带着焦急和关切。
林溪抬头,泪眼模糊地望向他,所有的委屈、愤怒和无助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却又堵在喉咙,只化为一句哽咽的：我不知道……
苏沐言的出现,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她在绝望中抓住了一丝微弱的慰藉。
高二寒假,天空飘着细密的雪花。
苏沐言约林溪去看了一场文艺电影。
散场时,街灯昏黄,雪花在光晕中飞舞。
苏沐言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温和的侧脸。
他握住林溪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林溪,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做我女朋友,好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林溪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幸福得几乎要晕过去。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颤抖的喜悦：我……我愿意。
雪花落在她的发间、肩上,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这个冬天,因为他的一句话,变得无比温暖。
几天后,江梦约林溪一起逛街。
小溪,你和苏沐言在一起了江梦的语气带着几分惊讶,随即又笑起来,恭喜你呀！我就说他肯定喜欢你。
林溪羞涩地点头,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江梦挽着她的手,状似随意地提起：不过小溪,最近学校有些关于你的不好听的传闻……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林溪心头一紧：什么传闻
哎呀,就是说你……江梦顿了顿,换上一副担忧的神情,说你为了接近苏沐言,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还有人……还说你家庭背景挺复杂的,人品也有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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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溪的反应。
怎么会……林溪的脸色白了几分,幸福的余温迅速冷却。
你别在意那些！江梦立刻义愤填膺,肯定是有人嫉妒你,才胡编乱造的！苏沐言那么优秀,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我相信你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江梦一番话,既挑明了谣言,又把自己放在了信任林溪的位置上。
林溪勉强笑了笑,心中却像压了一块石头。
幸福的顶点来得太快,快得让她不安。而江梦带来的这些话,像一团正在悄然聚拢的乌云,预示着某种风暴的来临。
她握紧了苏沐言送她的那枚小小的灯塔挂坠。
第二章：裂痕与背叛@高中
高二下学期的风,裹挟着黏湿的恶意,吹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关于林溪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来,越来越汹涌。
心机深沉、家庭背景不堪、利用苏沐言,每个字眼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她敏感的神经上。
苏沐言也听到了。
起初他并不相信,但流言重复千遍,便有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他开始沉默,看她的表情里多了些探究。
午后,图书馆角落,阳光依旧斑驳,却暖不了凝固的空气。
苏沐言合上手中的书,转向她,迟疑片刻。
小溪,他们说的那些……关于你家里的事,是真的吗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那些她极力想掩藏的,不堪的过往,终究还是被人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垂下眼睑,手指紧紧抠着书页,指甲泛白。
你宁愿相信那些无聊的谣言,也不相信我吗她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装镇定,我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沐言眉头微蹙：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们是男女朋友,不是吗
真相她的真相就是一片泥沼,她自己都想逃离。
如果你觉得我是他们说的那种人,那我们就算了吧！林溪猛地站起身,赌气地甩开他伸过来想要拉她的手,快步跑出了图书馆。
身后,苏沐言没有追来。
林溪的激烈反应,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苏沐言的心里,也加剧了他对那些谣言的疑虑。
江梦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身边,用她惯有的温柔语气,看似无意地证实着那些不堪的传闻,字字句句,都像在为林溪辩解,实则将她推向更深的漩涡。
沐言,你别怪小溪,她也是太要强了,不想让我们担心。
她家里的情况,我其实……略有耳闻,唉,真是难为她了。
苏沐言的沉默,成了江梦最好的舞台。
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成绩下来,林溪的名字掉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名次。
那张成绩单,像一张催命符,彻底点燃了赵雅倩积压已久的怒火。
傍晚,林溪刚踏进家门,就被赵雅倩一把拽到客厅。
你看看你考的什么分数！赵雅倩将成绩单狠狠摔在她脸上,纸张边缘划过她的脸颊,带来轻微的刺痛,整天就知道画那些鬼东西！跟你那个没出息的爹一个德行！废物！
尖锐的咒骂,一句比一句刻薄。
要不是我,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捡垃圾！
客厅的水晶灯光芒刺眼,照着赵雅倩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继父张启明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雅倩,少说两句吧。他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孩子学习压力也大。
那语气里,没有半分维护,只有事不关己的敷衍。
赵雅倩的怒火并未因此平息,反而转向了林溪的画具。
她冲进林溪的房间,将画板、画架、颜料尽数拖到客厅,狠狠砸在地上。
【噼里啪啦——】
画笔散落一地,颜料管被踩扁,五彩的颜色狼藉地涂抹在地板上,像一幅被蹂躏的抽象画。
那是她的避难所,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妈……你一定要这样吗林溪的声音干涩,浑身冰冷,看着满地狼藉,像看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心。
赵雅倩喘着粗气,指着她的鼻子：我告诉你林溪,再让我看到你碰这些东西,我就把它们全烧了！你给我好好学习,考不上名牌大学,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林溪绝望地闭上眼。这个家,让她窒息。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赵雅倩余怒未消地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江梦,她手里拎着一个水果篮,笑容甜美：阿姨好,我来给小溪送点复习资料,顺便看看她。
她的目光越过赵雅倩,看到了客厅内的狼藉,以及脸色苍白的林溪。
而江梦身后,还站着苏沐言。
江梦特意叫他一起来的。
天啊,沐言,原来小溪家里……江梦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压低了声音,对苏沐言耳语,她太可怜了,一直瞒着我们。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进了客厅。
苏沐言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怔怔地看着那一片狼藉,又看看面无血色的林溪,再转向旁边故作关切的江梦,眼神复杂,一言不发。
林溪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听到了江梦那句她太可怜了。
他听到了……他什么都听到了。
她所有的不堪,所有的狼狈,她竭力隐藏的家庭的疮疤,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
最后一丝自尊,也被碾得粉碎。
那一天之后,苏沐言开始刻意疏远林溪。
他不再等她一起放学,不再在阅读角与她讨论文学。
他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林溪试图解释,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心底的伤疤被揭开,羞耻感让她无法坦然面对他探究的目光。
而苏沐言,他的沉默和回避,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她最后一点希望。
毕业典礼前夕,学校组织了小型的庆祝晚会。
林溪没有参加,她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画室阁楼,那里是她最后的慰藉。
她想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地方。
推开虚掩的门,里面的景象却让她如遭雷击。
苏沐言和江梦拥抱在一起。
江梦依偎在苏沐言怀里,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泣。
苏沐言轻轻拍着她的背,侧脸温柔。
林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苏沐言！江梦！你们在干什么！她冲过去,声音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剧烈颤抖。
江梦如受惊的小鹿般,立刻松开苏沐言,脸上带着泪痕,眼眶泛红,一脸无辜。
小溪,你误会了……沐言只是在安慰我,因为……因为我发现了一些你日记里的东西,我怕你……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几页纸。
苏沐言接过那几页纸,转身面向林溪,他脸上的温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和压抑的怒火。
林溪,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他举起手中的纸张,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不过是我逃离那个家的跳板’‘等我考上大学,就和他分手’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林溪如坠冰窟,她看着那几页熟悉的纸张,那是她曾经写给江梦的日记片段,记录着她对家庭的绝望和对未来的迷茫。
但此刻,那些句子被断章取义,被恶意曲解,变成了她处心积虑接近苏沐言的证据。
不是的！那不是我的意思！她试图辩解,声音嘶哑,江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些话不是那个意思！
江梦哭着躲到苏沐言身后,声音怯怯的：小溪,我只是不想沐言被你欺骗……我看到这些,也很难过,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林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梦,你就是这样当朋友的偷看我的日记,歪曲我的话！
苏沐言一把将江梦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林溪。
够了,林溪。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不想再听你解释了。我们完了。
说完,他拉着江梦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阁楼的门被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一记丧钟。
林溪独自站在原地,画板上的【灯塔与海】依旧静默,只是那灯塔的光,再也照不进她此刻漆黑的世界。
她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压抑许久的泪水汹涌而出,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第三章：灰烬与余光@大学
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蝉鸣聒噪,空气闷热得像要拧出水。
林溪拿着那张录取通知书,纸张轻飘飘的,却承载着她全部的孤勇。南方,一座遥远的滨海城市,美术学院。
赵雅倩的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林溪的手指都在发抖。
你要是敢去学画画,就永远别再回这个家！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声音尖利,几乎要穿透耳膜。
林溪垂着眼,看着地板上被阳光切割出的光影,异常平静。
妈,这是我的人生。她抬起头,直视着赵雅倩,我已经按照你的期望活了十八年,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泪水。
赵雅倩被她这种全然陌生的平静震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林溪拖着简单的行李箱,里面是几件旧衣,画具,还有外婆留给她的一点微薄积蓄。
她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华丽却冰冷的家。
再见了,苏沐言。她心底默念。
再见了,江梦。
再见了,我曾经深爱和深信的一切。那些破碎的,疼痛的过往,都留在这座城市吧。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大学校园是崭新的,空气里弥漫着自由和…陌生的气息。
林溪像一株拼命汲取养分的植物,扎根在画室里。画布成了她唯一的倾诉对象,颜料是她汹涌的情绪。
她的画风日渐凌厉,色彩浓重,大块的黑与绝望的蓝,间或有一抹刺目的亮色,那是挣扎的光。
阴郁而充满力量,老师如此评价。
大二那年,一个叫陈卓的学长走进了她的生活。他是学生会干部,笑容温暖,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
他会买好早餐放在她的画架旁,会在她熬夜画画时送来一杯热牛奶。
小溪,你的画太棒了！陈卓看着她最新完成的一幅作品,眼睛里闪着光,我们合作,一定能拿大奖！那个全国性的比赛,对我们未来都好。
林溪看着他真诚的脸,冰封的心湖似乎有了一丝松动。或许,不是每个人都怀揣恶意。
她几乎就要点头。
直到她在陈卓的电脑里,意外看到一份完整的参赛方案,署名只有他一人,而核心创意图,赫然是她尚未公开的几幅灯塔草稿的精修版。
那些她视若珍宝的孤独灯塔,在他那里,只是攫取名利的工具。
展览临近,陈卓再次找到她,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小溪,考虑得怎么样了时间不多了。
林溪将一叠废弃的画稿扔进垃圾桶,动作缓慢而用力。
我的作品,我自己会负责。她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们没什么好合作的。
陈卓脸上的笑容僵住：小溪,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是为了你好。
林溪只是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信任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她内心深处的声音冰冷地提醒自己。每个人接近她,似乎都有明确的目的。
她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第四章：灯塔的新光@永远
毕业数年后,林溪成了一位小有名气的插画师。
她的灯塔系列在业内独树一帜,画面中永远是一座孤寂的灯塔,矗立在无垠的黑色海面,光芒冷冽,照不亮周遭的浓雾。
一个初秋的下午,城市美术馆。林溪受邀参加一个联合画展。
展厅人不多,她站在自己那幅巨大的【灯塔与海No.7】前,有些出神。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溪……
她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缓缓转身。
苏沐言。
他站在那里,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成熟了许多,眉宇间也添了几分沧桑。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耀眼的少年。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他看着她的画,又看向她,你的画……还是那么有力量,只是,灯塔好像更孤独了。
林溪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更像一种习惯性的防御。
还好。她移开视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至少,我还在画画。
苏沐言喉结滚动了一下：当年……对不起。我太蠢,太轻易相信别人,伤害了你。
苏沐言,林溪轻轻吐出这个名字,带着一丝极淡的疏离,都过去了。我们都为当年的幼稚付出了代价。
代价,她付出了,他也未必幸免。
画展结束后的咖啡馆,靠窗的位置。
苏沐言坚持要解释清楚当年的事情。林溪原本想拒绝,但看着他眼底的执拗,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这是江梦……苏沐言将手机推到她面前,屏幕上是几段聊天记录截图,她后来也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过别人。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
那些对话,那些精心设计的圈套和谎言,与当年何其相似。
他还说,他父母后来生意投资失败,家道中落,他一夜之间从天之骄子跌落凡尘,才真正明白世事艰难,也才明白当年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和不成熟。
林溪默默看着那些文字,指尖有些发凉。心中五味杂陈,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歇斯底里和痛不欲生。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端起面前的柠檬水,抿了一口,但伤害已经造成了。
水很凉,像她此刻的心境。
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苏沐言的声音有些艰涩,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一些。也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从朋友做起。
林溪沉默了很久,目光投向窗外穿梭的车流。
苏沐言,有些伤痕,会跟着人一辈子。她慢慢开口,我可能无法完全忘记,但我会尝试和解。至于朋友……或许吧。
她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释然不代表遗忘,更不代表能轻易回到过去。
又过了数月,林溪举办了新的个人画展。
主题依旧是【灯塔】。
展厅的尽头,是最后一幅画。
与以往不同,那座孤寂的灯塔下,多了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剪影,仰望着塔顶。而灯塔的光芒,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而是透着一丝微弱的暖意,艰难地驱散了周围一小片漆黑的海域。
林溪曾以为,她的世界会永远困在江梦和母亲制造的阴影里,困在苏沐言带来的背叛里。但现在,她明白了,灯塔的光,不必等别人给予,它可以从自己内心点亮。虽然微弱,但足够照亮她前行的路。
苏沐言来了,他穿着一件浅色的休闲外套,静静地站在那幅画前,看了很久很久。
他走到林溪身边。
这幅画……很美。他轻声开口,光亮起来了。
林溪转头,对他微微一笑,平静而坚定。
嗯。它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