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苓笔墨
1
黑马转学生
我蹲在教室后墙画黑板报时,粉笔

地在倒计时涂鸦上折断。白色碎屑簌簌落在帆布鞋尖,我抬头揉发酸的手腕,正撞见林深用那本黑皮笔记本擦钢笔尖。夕阳透过斑驳的玻璃窗斜斜切进来,在他苍白的侧脸镀上金边,而笔记本扉页上潦草的字迹刺得我瞳孔骤缩
——
那行
二次函数压轴题解法,分明和昨天凌晨三点我在草稿纸上划烂的错题一模一样。
苏暖,你脸色好差。
前排的陈默突然探过身,篮球服领口蹭着我的课桌边缘。他虎牙上沾着橘子汽水的亮渍,要不要帮你买罐咖啡下节课可是老周的物理随堂测。
我下意识捂住发烫的耳尖,余光瞥见林深合上笔记本的动作。他左眼下那颗泪痣在暮色里忽明忽暗,像是坠进深潭的黑曜石。自从这个转学生上周空降高二(3)班,关于他的传闻就像春藤般在校园疯长:有人说他是从重点中学开除的刺头,也有人撞见他总在天台抽烟。此刻他把笔记本塞进破旧的帆布包,起身时带翻了铅笔盒,银色圆珠笔滚到我脚边。
谢谢。
他弯腰捡笔时,薄荷混着纸页的气息拂过我脚踝。我盯着他后颈新生的红痕,像被绳索勒出的印记。当他直起身,我鬼使神差地开口:林深,你知道今天月考放榜吗
他捏着笔的指节骤然发白,指缝间露出笔记本边缘暗红的烫金花纹。走廊外突然传来尖锐的议论声:年级第十!数学满分!这转学生该不会是偷了考题吧
我看见林深睫毛剧烈颤动,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什么。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我的草稿纸,露出最底下那页被橡皮擦破的二次函数解题步骤。
物理课上,老周把试卷摔在讲台上的声响震得我心脏发颤。林深趴在最后一排,黑色笔记本半掩在课本下。我握着笔的手心沁出汗,余光却死死盯着他翻动纸页的动作
——
当他写下选择题答案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那道题,分明是我昨天在图书馆翻遍五本教辅都没弄懂的电磁感应大题。
苏暖,87
分。
老周推了推啤酒瓶底般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我骤然煞白的脸,退步得厉害啊。
我攥着试卷坐下时,听见前排陈默倒吸冷气的声音。而林深起身领试卷时,衣角掠过我的课桌,那本黑皮笔记本的边角轻轻擦过我的手背,凉意渗进皮肤,像块正在融化的冰。
放学铃声响起时,我故意磨蹭到教室只剩保洁阿姨拖地的声音。透过半掩的后门,我看见林深把笔记本塞进外套内袋,帆布包带子勒进他单薄的肩膀。他的脚步刻意放轻,却在经过储物柜时踢到了掉落的矿泉水瓶。清脆的声响在空荡的走廊炸开,我屏住呼吸看着他猛然回头,那双总是蒙着雾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警惕。
天台的铁门吱呀作响时,夕阳正把云层染成血红色。林深倚着生锈的护栏,黑皮笔记本摊开在膝头。我躲在水箱阴影里,看着他从口袋掏出支钢笔,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风卷起他额前碎发,露出青黑的眼圈,像是几夜未合眼。
这次用英语听力的记忆换吧。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我看着那支钢笔刺破纸面,暗红色墨水洇开,在笔记本上晕成诡异的图腾。刹那间,笔记本泛起妖异的红光,林深猛地捂住头踉跄着撞上护栏,金属撞击声惊飞了停在栏杆上的麻雀。
不要......
他的呜咽混着风声传来,指缝间渗出细密的血珠。我看见他校服袖口滑落,手腕上缠着层层叠叠的创可贴,像是在遮掩什么可怖的伤痕。红光渐渐消散,林深放下手时,眼神已经恢复平静,只是弯腰捡起笔记本时,他对着地面空荡荡的影子,轻声说了句:谢谢。
我攥着校服裙摆的手指几乎失去知觉。当林深转身走向楼梯口,我才发现他刚才书写的那页纸,不知何时已经变成空白。晚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后颈那道新鲜的红痕,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苏暖
陈默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吓得差点尖叫出声。他举着两罐咖啡,疑惑地看着天台方向,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我脚边
——
不知何时,一张泛黄的纸页被风吹到我脚边,上面用暗红墨水写着:用记忆交换的答案,真的值得吗
我弯腰去捡的瞬间,那张纸突然自燃。火焰在暮色中跳跃,映出陈默惊恐的表情,也映出远处楼梯转角处,林深骤然回头的侧脸。他的眼神与我相撞的刹那,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而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某种危险的邀约。
当晚我翻出压在箱底的日记本,颤抖着写下今天的见闻。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我。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当我抬头时,看见玻璃上倒映出模糊的人影
——
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轮廓,正抱着本泛着红光的笔记本,静静地看着我写下最后一个字。
2
消失的奖状
晨光刺破窗帘缝隙时,我对着镜子反复检查脖颈。昨夜玻璃上那个抱笔记本的人影像块烧红的烙铁,在视网膜上烫出焦痕。校服第二颗纽扣被我反复系紧又解开,直到指尖传来布料磨破的触感。
早读课铃声响起前,我在走廊堵住林深。他怀里的黑皮笔记本边缘还沾着暗红墨迹,像干涸的血迹。昨天天台的事,
我压低声音,笔记本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深倚着斑驳的墙,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他突然凑近,薄荷气息裹着纸页的霉味扑面而来:苏暖,你知道人为什么需要记忆吗
他说话时,左眼下的泪痣随嘴角弧度轻颤,就像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明明松手就能浮上水面。
教室传来值日生领读的声音,林深侧身要走,我伸手拽住他校服下摆。布料撕裂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他腕间的创可贴露出一角
——
那底下似乎有道新鲜的伤口,正在渗血。放开。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锥,不然你会后悔。
物理课老周的粉笔头精准砸中我的额头时,我正盯着林深课桌上若隐若现的笔记本。第三排戴眼镜的女生,你来回答这道题。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对,就是你,那个……
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叫什么来着
全班突然陷入死寂。我听见陈默猛地起身撞翻椅子的声响,听见后排女生倒吸冷气的声音。老周的眉头越皱越紧,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新来的转学生,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林深缓缓抬头,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小洞。他看向我时,眼神陌生得像隔着层毛玻璃:抱歉,老师,我不记得。
同桌的笔记本突然推到我面前,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旁,我的名字被红笔涂改成
未知。那字迹歪斜扭曲,像是有人在剧烈颤抖中写下的。我摸到笔记本边缘潮湿的痕迹,低头闻见淡淡的血腥味。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我冲进洗手间干呕。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如纸,脖颈处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的红痕,像被绳索勒过的印记。水龙头的水突然变成暗红色,在瓷盆里翻涌成漩涡,隐约浮现出林深昨晚在天台呜咽的脸。
苏暖
陈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没事吧我看见老周把林深叫去办公室了……
我猛地拉开门,撞进他怀里。他身上带着篮球场上的汗味和橘子汽水的甜香,让我想起小时候他替我赶走校门口混混的模样。陈默,
我抓住他的袖口,你记得我是谁吗
他愣住,虎牙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说什么傻话你是苏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瞳孔里闪过一丝恐惧,等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刚才明明在篮球场……
我拽着他冲向教师办公室,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经过储物柜时,我听见金属碰撞的声响
——
林深的黑皮笔记本从柜门缝隙滑落,扉页上用暗红墨水写着我的名字,每个笔画都在滴血。
档案室的铁锁在我掌心发烫。我颤抖着掏出备用钥匙,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柜门打开的瞬间,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我一眼就看见本该放着我物理竞赛奖状的位置
——
那里只剩个空荡荡的相框,玻璃上贴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写着:第一个被遗忘的人。
我发疯般翻找整个档案柜,所有关于我的文件不翼而飞。去年运动会的照片里,本该站在领奖台上的我变成一片空白;期中考试成绩单上,我的名字被红笔狠狠划掉。陈默在旁边急促地喘气:苏暖,你的手……
我低头,发现指尖不知何时渗出鲜血,在文件上晕开一朵朵红梅。窗外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那声音尖锐得像是要刺破耳膜。当我转身时,看见林深倚在门口,手里把玩着半张撕碎的奖状
——
正是昨天他帮我捡起的那张。
我说过,
他的声音混着铃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想活下去,就当没看见过我的本子。
他手腕上的创可贴已经浸透鲜血,黑皮笔记本从怀里滑落,扉页上我的名字正在燃烧,火苗中浮现出无数张陌生的脸,他们都在对着我笑,嘴角咧到耳根。
陈默突然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苏暖!你怎么在这儿我们不是该上数学课吗
他的眼神清澈得可怕,仿佛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我听见老周在喊某个陌生的名字
——
那声音,分明是在叫我。
林深弯腰捡起笔记本,夕阳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影子覆盖在我脚边,像张正在收紧的网。下次,
他对着我耳后空荡荡的空气说,该用什么记忆来换呢
我跌坐在地,摸到口袋里发烫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照片上的我正在笑
——
那是去年和陈默在游乐园拍的,可此刻照片里的陈默,脸却变成了林深的模样。档案室的顶灯突然爆裂,玻璃碎片纷纷坠落,在黑暗中,我听见林深的笔记本发出诡异的翻动声,像是有无数冤魂在低语。
3
无限循环教室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台灯在天花板投下扭曲的光晕,像极了林深笔记本上那些诡异的符号。楼下突然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咚、咚、咚,规律得让人毛骨悚然。凌晨两点,我抓起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照片里陈默的脸又变回了原样
——
可他右臂上的
永不言弃
刺青,不知何时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与此同时,陈默正蹲在我家楼下的梧桐树下,盯着从苏暖书包夹层掉出的半张纸。月光穿过树叶缝隙,在那上面交错的公式上投下斑驳阴影,他鬼使神差地用手指描摹那些符号,突然感觉掌心发烫,像是被火燎过。远处教学楼的方向,一扇窗户亮起幽蓝的光。
当我蹑手蹑脚摸黑下楼时,只看到空荡荡的篮球场。篮球架下躺着个易拉罐,被踩扁的铝皮上印着橘子汽水的图案,和陈默总喝的那个牌子一模一样。我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罐身残留的凉意,突然听见教学楼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陈默握着那张纸冲进高二(3)班时,挂钟的指针停在
23:59。月光从百叶窗斜切进来,在课桌上投下锋利的影子。他正要转身离开,教室门却

地自动关闭,金属门锁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他用力拽门把,掌心被锈迹染成暗红,而窗外的夜空不知何时泛起诡异的青白色,像极了老式电视机的雪花屏。
陈默
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猛地回头,看见我站在教室中央,校服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的草莓胎记。能借我个创可贴吗
我举起渗血的手指,笑容甜得发腻,刚才被篮球砸破了。
陈默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课桌。他清楚记得,这个场景发生在去年秋季运动会
——
可此刻我的眼神空洞得像两个黑洞,嘴角上扬的弧度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窗外突然刮起大风,将他手中的纸页吹得哗哗作响,那些公式在月光下扭曲变形,拼成一行新的字:找到出口前,你会失去什么
我站在走廊尽头,看着高二(3)班的门缝渗出黑色雾气。伸手推门时,掌心传来灼痛,仿佛摸到了烧红的烙铁。门内传来陈默的怒吼:别过来!这不是真的!
紧接着是桌椅翻倒的声响,我用力踹门,却听见自己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陈默,你为什么不救我
陈默把篮球砸向窗户的瞬间,玻璃却像水面般泛起涟漪。他看着自己的倒影,瞳孔骤然收缩
——
右臂上的刺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永不言弃
四个字先是边缘模糊,接着化作黑色的液体,顺着手臂滴落在地。篮球穿过
玻璃,却在触到窗外的瞬间自燃,腾起的黑烟中,他看见无数个

在不同的时间线里向他伸手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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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暖!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脚下的地板突然裂开缝隙。黑色藤蔓从裂缝中钻出,缠住他的脚踝,那些藤蔓上长满尖刺,刺破皮肤的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伤口被抽离。教室的挂钟开始逆向旋转,他看见自己的记忆碎片如蝴蝶般在空中纷飞:第一次和我在篮球场相遇、去年生日我送他的马克笔、还有刚才在我书包里发现的那张纸……
我终于撞开门时,只看见满地狼藉。陈默蜷缩在教室角落,校服袖子被撕成布条,缠绕在手臂上止血。他面前的地板上,用鲜血画着个复杂的符号,和那张纸上的公式如出一辙。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恐惧:苏暖,你的脸……
我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纹路。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屏幕里的我半边脸布满树皮般的裂痕,左眼珠浑浊发白,像是被蒙上了层蛛网。陈默挣扎着爬起来,扯下手臂上的布条要帮我包扎,却在碰到我皮肤的瞬间惨叫着缩手
——
我的伤口处渗出黑色黏液,腐蚀着他的掌心。
窗外的天空开始扭曲,无数个平行时空的画面重叠在一起。我看见另一个

穿着婚纱站在教堂,而陈默的脸被替换成林深;又看见穿着白大褂的

正在解剖那个黑皮笔记本,里面涌出的不是纸页,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陈默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吗
他的声音混着教室剧烈晃动的声响,变得断断续续。我看着他手臂上彻底消失的刺青,突然想起那年生日,他用我送的马克笔在手臂上写下
永不言弃
时,阳光正温柔地洒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而现在,那片皮肤变得惨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他说完这句话,教室的天花板轰然坍塌。在坠落的砖石中,我看见他张开双臂将我护在身下,而他背后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巨大的黑色藤蔓图案,藤蔓中央,嵌着半本燃烧的笔记本,扉页上
苏暖
两个字正在熊熊烈火中扭曲变形。
当我再次睁开眼,晨光正透过教室窗户洒在课桌上。陈默趴在我前排的桌子上打盹,手臂上的刺青清晰可见,只是颜色比昨天淡了许多。我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触感光滑如初,可校服口袋里,却多了半张烧焦的纸,上面隐约能辨认出几个字:第一个被替换的人。
教室门被推开,林深抱着黑皮笔记本走进来,左眼下的泪痣泛着诡异的红光。他经过我身边时,轻声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陈默突然惊醒,猛地回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恐惧
——
他刚才在梦里,看见我被黑色藤蔓吞噬,而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人,是那个总独来独往的转学生。
4
流血的黑板报
晨光穿透教室玻璃时,我正盯着讲台上摇晃的金属摆锤。黄铜链条在傅科摆的底座上缠绕出螺旋纹路,像极了林深笔记本扉页那些扭曲的符号。老周在走廊尽头的咳嗽声传来前,摆锤突然偏离既定轨迹,在地面投下的阴影诡异地颤动起来。
苏暖,你又在搞什么玄学
陈默的声音带着未消的困意。他手臂上褪色的刺青被阳光照得发白,像道结痂的伤口。我没回头,看着摆锤在地面划出的弧线逐渐歪斜
——
本该平行的轨迹,此刻竟朝着林深的座位方向偏移。
林深趴在课桌上熟睡,黑色笔记本半掩在英语课本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左眼下的泪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我攥紧口袋里的磁铁,那是昨晚从物理实验室偷拿的。当摆锤彻底失去平衡,哐当砸在讲台时,我几乎是扑向他的课桌。
别动!
陈默的惊呼混着桌椅碰撞声炸开。我已经扯住笔记本的封皮,皮革表面烫金藤蔓纹路硌得掌心生疼。林深骤然惊醒,伸手来夺的瞬间,我瞥见他袖口下新鲜的绷带
——
和天台那晚如出一辙的渗血痕迹。
还给我!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猛地撕下第一页,脆响在寂静的教室格外刺耳。正在黑板报前的值日生突然集体发出惨叫,粉笔从他们抽搐的指间跌落,在黑板上拖出蜿蜒的血痕。我看着自己发抖的手,指缝间不知何时沾满暗红黏液,而撕下的纸页正在冒青烟,焦黑的字迹逐渐浮现:敢破坏规则,就陪我们一起烂在回忆里。
教室陷入诡异的寂静。陈默举着手机后退两步,闪光灯照亮他惊恐的脸:苏暖,你的眼睛......
我摸到下眼睑温热的液体,指尖沾上的却不是眼泪
——
浓稠的黑色物质顺着脸颊滑落,在校服领口晕开墨渍。林深死死攥着剩下的笔记本,指节泛白如骨,而窗外的梧桐树开始剧烈摇晃,树叶簌簌落下,每片都印着我的脸。
有意思。
涂着暗红指甲油的手指突然敲在黑板边框。张月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后排,黑色长裙拖在地面,镀金怀表链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她歪头打量我手中的焦纸,嘴角勾起的弧度和林深如出一辙,十年前的今天,我姐姐也是在这个时间,从你们现在站的位置掉下去的。
怀表盖被她用指甲撬开,露出泛黄的照片。穿蓝白校服的少女站在天台边缘,手中紧攥着半本黑色笔记本
——
而那少女的脸,分明和我储物柜里的物理竞赛奖状照片一模一样。陈默突然冲上前,却在距离张月半米处被无形的力量弹开,后脑勺重重撞在课桌上,鲜血顺着额头流下。
你们以为这只是交换记忆的游戏
张月的声音混着钟表齿轮转动声,当第一个观测者的名字被写进笔记本,所有人都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她抬手轻抚黑板上的血字,那些血迹突然汇聚成新的图案:缠绕的藤蔓中央,浮现出林深泪痣的形状。
我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撕碎的纸页在掌心发烫。林深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近乎癫狂的颤抖:苏暖,你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每次轮回,你都要亲手毁掉最重要的人。
他扯开袖口,绷带下密密麻麻的伤口正在渗血,每个疤痕都刻着不同的名字
——
而最狰狞的那道,赫然写着
陈默。
窗外的天色瞬间暗如深夜。黑板上的血痕开始流淌,在地面汇成溪流。我看见陈默的倒影在血泊中扭曲变形,他的刺青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林深相同的暗红印记。张月将怀表举过头顶,表针逆向飞转,整个教室开始逆时针旋转,桌椅、书本、甚至空气都化作碎片,在旋涡中重组。
该揭晓真相了。
张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被无形的力量托起,悬在半空。林深的笔记本自动打开,空白的纸页上浮现出十年前的画面:穿校服的少女被推下天台,手中的笔记本撕裂成两半,其中一半飘向远处
——
而推她的人,戴着和陈默同款的篮球护腕。
姐姐用生命设下的局,就是为了让所有参与者都困在记忆牢笼。
张月的脸在虚空中忽隐忽现,而你,苏暖,作为观测者的代价,就是不断目睹最珍视的人坠入深渊。
她的指甲划过我的脸颊,剧痛中我听见陈默的嘶吼,还有林深低沉的呢喃:这次,该用你的哪段记忆来换呢
地面突然裂开缝隙,黑色藤蔓缠住我的脚踝。我看见自己的记忆碎片如烟花般炸开:幼儿园和陈默分食的橘子糖、初中竞赛获奖时他送的向日葵、还有昨晚他手臂上逐渐消失的刺青。林深的笔记本飞到我面前,钢笔自动悬浮在空中,笔尖对准我的太阳穴
——
只要落下,就能改写所有悲剧。
住手!
陈默的怒吼震碎玻璃。他浑身是血地扑过来,却被藤蔓刺穿肩膀。鲜血溅在我脸上,温热而真实。林深的眼神第一次出现裂痕,他踉跄着后退,笔记本上的字迹开始模糊。张月的怀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整个空间开始崩塌,而我终于看清十年前照片里少女的表情
——
那分明是预见未来的悲悯笑容。
记住,观测者......
张月的声音消散在旋涡中,所有试图改变命运的人,都会成为命运本身。
当最后一片记忆碎片化作灰烬,我听见林深在耳畔低语:这次,换我来守护你的记忆。
晨光再次亮起时,我趴在课桌上惊醒。陈默的刺青完好无损,正举着橘子汽水对我傻笑。黑板报上的倒计时涂鸦崭新如初,而我的校服口袋里,多了半块融化的薄荷糖
——
包装纸上印着林深的字迹:别相信眼睛看到的。
教室后门被推开,林深抱着笔记本走进来,左眼下的泪痣泛着微光,而他的影子里,隐约浮现出张月姐姐的轮廓。
5
血祭泪痣
风裹着雨丝扑在脸上时,我正攥着张月塞给我的纸条。天台铁门锈蚀的锁孔里插着半截折断的钥匙,和纸条上画的图案分毫不差。远处教学楼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成血色光斑,像极了林深笔记本里那些渗血的字迹。
苏暖!
陈默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我把美工刀塞进袖口,金属的凉意贴着皮肤,让我想起昨天他挡在我面前时,肩膀喷溅在我脸上的温热鲜血。可此刻,他手臂上本该结痂的伤口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那场惊心动魄的教室异变,从未发生过。
天台的积水倒映着阴沉的天空。林深背对着我站在栏杆前,黑皮笔记本在雨中泛着诡异的油光。他左眼下的泪痣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像是颗随时会坠落的流星。你果然来了。
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张月是不是告诉你,我是打开记忆牢笼的‘钥匙’
我后退半步,鞋底碾过碎石发出声响。雨越下越大,浸透的校服紧贴着脊背,寒意顺着后颈往上爬。林深缓缓转身,瞳孔里流转着笔记本的红光,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挣扎。十年前,我亲眼看着她坠楼。
他举起笔记本,封皮上的藤蔓纹路正在蠕动,可你知道吗从那刻起,我的泪痣就成了连接两个时空的祭品。
陈默的脚步声在身后骤然加快。我伸手拦住他,却听见林深轻笑出声。他一步一步逼近,潮湿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上,袖口滑落露出密密麻麻的针孔
——
每个针孔都在渗出暗红液体,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藤蔓图案。每次使用笔记本,都要用我的血为代价。
他的指尖突然掐住我的脖颈,而你的出现,不过是让这场献祭更有趣些。
陈默怒吼着扑过来,却在触碰到林深的瞬间被弹飞。他撞上天台边缘的水箱,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停在栏杆上的乌鸦。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林深眼中的红光几乎要将我吞噬。恍惚间,我听见张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只有用钥匙的血祭,才能打破轮回。
为什么......
我艰难地挤出声音,指甲深深掐进林深手腕的伤口。鲜血混着雨水滴落在我的校服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林深的表情突然扭曲,像是在与体内某种力量抗衡:因为从你名字出现在笔记本上的那一刻,我们就注定要互相毁灭。
雨幕突然变成浓稠的黑雾。我摸到袖口的美工刀,金属刀刃在掌心划出细小的伤口。林深的手指骤然收紧,我仰头看着他左眼下的泪痣
——
那抹红在黑暗中格外刺目,像是滴落在宣纸上的朱砂。对不起。
我轻声说,刀刃狠狠刺向那颗泪痣。
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整个世界开始旋转。我听见陈默撕心裂肺的喊叫,听见笔记本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林深的身体在我眼前变得透明,而他怀中的笔记本自动翻开,空白的纸页上浮现出十年前的画面:十二岁的林深站在天台上,看着穿蓝白校服的学姐被推向边缘。他想要伸手,却在触及对方衣角的刹那僵住
——
学姐坠落时,手中笔记本扉页上赫然写着
苏暖
两个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里,不同的

反复经历着相同的悲剧。有时是陈默为我挡下致命一击,有时是林深在最后关头将笔记本撕碎。而每个轮回的终点,都会出现张月姐姐悲悯的笑容,她的声音混着钟表的滴答声在虚空中回荡:观测者,你终于找到答案了吗
黑雾中伸出无数黑色藤蔓,缠住我和林深的身体。他的眼神恢复清明,伸手擦掉我脸上的血污,指尖残留的温度让我想起他替我捡起圆珠笔的那个黄昏。原来我们一直在互相救赎。
他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所有的喧嚣,这次换我来结束这一切。
笔记本彻底爆开,化作漫天血雨。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那些被交换的记忆碎片在空中重组。陈默的刺青、林深的薄荷糖、张月的怀表,还有十年前学姐坠落时散落的半本笔记本,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完整的圆。当最后一滴血落在天台地面,我看见裂缝中长出银白色的藤蔓,缠绕着托起一本崭新的笔记本
——
封面上,没有任何名字。
苏暖!
陈默的呼喊将我拉回现实。他浑身湿透地跪在我身边,手臂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
永不言弃
的刺青,只是这次的字迹是用鲜血写成。远处传来警笛声,林深的身影在雨幕中逐渐模糊,他举起手中的笔记本,对着我露出释然的笑容,左眼下的泪痣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银白色的疤痕。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我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黑板上崭新的倒计时涂鸦。陈默递来橘子汽水,易拉罐上还凝着水珠。昨晚的事,感觉像做了场噩梦。
他挠挠头,虎牙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我低头看着校服口袋里的薄荷糖,包装纸上多了行陌生的字迹:下次轮回,换我先找到你。
教室后门被推开,林深抱着笔记本走进来。他左脸的疤痕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当他经过我身边时,轻轻碰了下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潮湿的校服传来。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叶子飘落在课桌上,叶脉间隐约浮现出藤蔓的纹路
——
那是新生的印记,也是轮回的开始。
6
记忆囚笼崩塌
第一缕阳光刚爬上窗台,粉笔灰突然悬浮在空中,折射出细碎的虹光。我盯着手中凝结成冰晶的橘子汽水,易拉罐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痕。陈默的虎牙在颤抖,他手臂上用鲜血写就的
永不言弃
刺青,此刻正像活物般扭曲蠕动。
地震了!
不知谁尖叫一声。整栋教学楼开始剧烈摇晃,天花板的吊灯如钟摆般疯狂摆动,玻璃碎裂的脆响混着桌椅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在走廊里炸开。我踉跄着扶住课桌,却发现木质桌面正在浮现斑驳的光影
——
那是某个男生偷偷藏在课本里的情书,墨迹未干就被吞噬进记忆黑洞的画面。
苏暖!
陈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抬头,看见他逆着狂奔的人流,校服被扯破的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手中紧握着半块薄荷糖包装纸,上面林深留下的字迹正在燃烧,化作灰烬飘向天台方向。而此刻的天台,黑烟正从门缝汹涌而出,混着烧焦的纸页和暗红血雾。
当我撞开生锈的铁门时,热浪裹挟着黑色灰烬扑面而来。林深半透明的身体悬浮在半空,黑皮笔记本在他怀中剧烈震颤,封皮上的藤蔓纹路已经彻底化作血色。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眷恋与决绝,嘴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原来每滴眼泪,都是打开牢笼的钥匙。
我冲向燃烧的笔记本,火焰却在触及指尖的瞬间化作黑色藤蔓,缠住我的手腕。陈默从背后抱住我,他的体温透过潮湿的校服传来,带着淡淡的橘子汽水味:别碰它!那东西在吞噬所有记忆!
可我分明看见,笔记本翻涌的黑雾中,闪过无数熟悉的面孔
——
被抹去存在的值日生、记忆消失的老师,还有张月姐姐坠楼时飘散的半本笔记。
让我来结束这一切。
林深的声音变得缥缈,他的身体开始碎裂成光点。笔记本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整座天台的墙壁开始剥落,露出背后密密麻麻的藤蔓根系,那些根系里缠绕着数不清的记忆碎片,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黑雾中扭曲,无数个

从不同时空伸出手,每只手上都握着半本燃烧的笔记本。
观测者,你还是太天真了。
张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穿着的黑色长裙沾满血污,镀金怀表链缠绕在脖颈,像是条随时会收紧的绞索。她将怀表举过头顶,表盘镜面突然碎裂,倒映出整个教学楼的扭曲影像
——
所有窗户都渗出黑色液体,走廊里游荡着失去记忆的学生残影。
陈默突然拽着我后退,一根巨大的藤蔓擦着头皮砸下,在地面砸出深坑。藤蔓断面涌出粘稠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张月姐姐的脸,那张脸带着和张月如出一辙的悲悯笑容:妹妹,该结束这场自欺欺人的复仇了。
张月突然癫狂大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结束十年前她被推下天台时,你们谁想过结束
她猛地摔碎怀表,表盘里掉出两张泛黄的照片。第一张是穿蓝白校服的学姐站在天台上,眼神清澈明亮;第二张照片让我血液凝固
——
扎着羊角辫的幼年
我,正牵着学姐的手站在校园银杏树下,背后的教学楼墙面赫然写着
奠基
1998。
你以为自己是破局者
张月的声音混着建筑崩塌的轰鸣,从你踏入这所学校的第一天,就已经是祭品。姐姐用生命设下的局,就是要让所有和‘苏暖’有关的人,都困在记忆的囚笼里!
她的指甲指向林深,而他,不过是连接两个时空的活钥匙,每次轮回都要眼睁睁看着你走向毁灭!
林深的光点突然汇聚成实体,他猛地抓住暴走的笔记本:这次不会了!
他的银白色疤痕泛起耀眼光芒,整座天台的藤蔓开始逆向生长,将黑色雾气吸回笔记本。我看见陈默手臂上的刺青化作流光,没入笔记本封皮,而张月姐姐的虚影在光芒中渐渐透明。
原来我们都是被选中的人。
我轻声说,摸到口袋里发烫的美工刀。刀刃划出伤口的瞬间,鲜血滴在地面,银白色藤蔓顺着血迹疯长,缠绕住即将爆炸的笔记本。林深伸手扣住我的手腕,他的温度透过伤口传来:这次换我陪你一起。
整栋教学楼发出垂死的呻吟。张月突然扑向笔记本,她的怀表链缠住我的脖颈:谁都别想逃!
可就在她指尖触碰到笔记本的刹那,怀表链突然崩断,露出内侧刻着的小字
——致我永远的观测者。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终于想起小时候那个温柔的大姐姐,她摸着我的头说:小暖要好好长大,替姐姐看看未来的世界。
不!
张月的尖叫混着玻璃碎裂声。银白色藤蔓穿透笔记本,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我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空中重组,陈默的笑容、林深的薄荷糖、还有张月姐姐坠落前最后的回眸。当光芒消散,天台上只剩下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封皮上缠绕着新生的藤蔓,在风中轻轻摇曳。
警笛声由远及近。陈默扶着我走下楼梯,他手臂上的刺青变成了银白色藤蔓图案。林深的身影在晨光中若隐若现,他举起空白笔记本,对着我露出释然的笑:这次,所有故事都该重新开始了。
而张月消失的地方,散落着怀表的碎片,其中一片镜面里,幼年的

和学姐正在银杏树下荡秋千,阳光透过树叶,在地面投下永恒的光影。
7
轮回的起点
银白色藤蔓缠绕的光芒中,我的意识坠入深不见底的旋涡。无数记忆碎片如锋利的玻璃,割裂我的神经
——
幼儿园老师说我总对着空气说话,初中日记本里写满不存在的约定,还有每次开学时,胸口那道莫名的刺痛。直到某个画面骤然清晰:十年前的雨夜,我浑身是血地躺在柏油路上,眼前最后一抹景象,是穿着蓝白校服的学姐捧着黑皮笔记本,对我露出悲悯的笑。
原来我才是第一个观测者。
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虚空回荡。四周的黑暗中浮现出数不清的
我,她们有的穿着婚纱,有的戴着学士帽,却都在同一时刻被黑色藤蔓吞噬。学姐的虚影从记忆深处走来,她的校服袖口还沾着天台的灰尘,怀中的笔记本渗出暗红血珠:小暖,每一次轮回,都是你在给自己设下牢笼。
我颤抖着伸手触碰她的脸,指尖穿过虚影,却触到冰凉的笔记本封面。学姐的声音混着钟表的滴答声:这本记录着所有人欲望的本子,需要真正的祭品才能终结。
她将笔记本塞进我手中,封皮上的藤蔓突然活过来,缠住我的手腕,而你,从车祸那天起,就成了连接生与死的桥梁。
不!
陈默的怒吼在记忆深处炸响。我看见他浑身浴血地挥舞篮球,试图冲破黑色雾气,却被无数藤蔓缠住脚踝。林深半透明的身体挡在他面前,银白色疤痕迸发出耀眼的光:这次换我保护你们!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而我的视线逐渐被笔记本上的空白页占据。
写吧。
学姐的呼吸拂过耳畔,写下那个愿意为你燃烧所有记忆的人。
我握紧钢笔,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远处传来教学楼崩塌的轰鸣,陈默绝望的哭喊,还有林深轻声的叹息。当第一滴眼泪砸在纸页上,我终于颤抖着写下
林深
两个字
——
字迹渗入纸张的瞬间,整个记忆旋涡开始逆向旋转。
现实世界的天台上,火焰舔舐着笔记本的边缘。林深的身体正在急速透明,他的光点如流萤般四散飞舞。我踉跄着抱住他逐渐消散的身躯,触到他后背密密麻麻的针孔
——
那些用记忆交换分数的夜晚,他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苏暖......
他的指尖抚过我脸颊,温度比薄荷糖还要凉,其实我早就知道,用记忆换的分数,从来都不快乐。
陈默撞开铁门冲进来时,只看见漫天飞舞的灰烬。他手臂上的银白色藤蔓刺青疯狂扭动,像要挣脱皮肤的束缚。林深的光点凝聚成最后的人形,对着我们露出释然的笑:原来真正的钥匙,不是我的血,而是你们愿意为彼此放弃一切的勇气。
张月的怀表碎片突然悬浮在空中,镜面里的画面不断切换:幼年的我在银杏树下玩耍,学姐温柔地为我扎辫子;十年前的天台,戴着篮球护腕的少年将学姐推下边缘;还有无数个平行时空里,我们重复着相同的悲剧。那个戴护腕的人......
我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臂,却发现他腕间空无一物。
是我。
林深的声音从光点中传来,十年前我亲眼目睹一切,却因为恐惧选择沉默。从那以后,每一次轮回,我都在寻找赎罪的机会。
他的光点逐渐消散,最后一缕光芒没入我的掌心,这一次,换我成为祭品。
笔记本在火焰中发出最后的尖啸,封皮上的藤蔓彻底化作灰烬。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剥离
——
那些被交换的记忆,那些重复的轮回,还有十年前那场未完成的告别。陈默颤抖着抱住我,他的眼泪滴在我肩头:苏暖,我们终于自由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穿透清晨的薄雾。天台上只剩下那本空白的笔记本,封皮上新生的藤蔓在风中轻轻摇曳。我弯腰捡起张月的怀表碎片,镜面里倒映出两个少年的身影:一个戴着篮球护腕,另一个抱着黑皮笔记本,他们站在十年前的天台上,对着我露出陌生又熟悉的笑容。
真的结束了吗
陈默的声音带着不安。我将碎片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金属边缘刺痛掌心的真实感。远处的教学楼传来学生们的嬉笑,阳光穿过云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可我知道,有些故事永远不会真正结束
——
就像林深消散前,在我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还有下一次轮回,换我先找到你。
当第一片银杏叶飘落时,我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黑板上崭新的倒计时涂鸦。陈默递来橘子汽水,易拉罐上凝着细密的水珠。突然,一阵风卷起窗台上的笔记本,空白的纸页自动翻开,在某一页的角落,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细小的字迹:观测者的故事,永不终结。
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猛地抬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楼梯。风再次吹过,笔记本上的字迹微微发亮,那是用暗红墨水写就的句子,像干涸的血迹,又像新生的希望: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
但爱,永远是唯一的例外。
8
重逢的薄荷糖
蝉鸣声撕开九月清晨的薄雾时,我正对着走廊尽头的新生公告栏发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校服第二颗纽扣,那里还留着被林深攥紧过的褶皱。陈默的橘子汽水罐在身后叮当作响,他新染的金发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别看了,那家伙要是真转世投胎,这会儿早该缠着你要薄荷糖了。
我没回头,目光掠过
高二(3)班
的名单。自从那场大火后,天台的藤蔓被连根铲除,张月的怀表碎片在警局证物室泛着冷光,而林深消散前的光点,最终化作我课本里夹着的银白色书签。可每个深夜,当月光爬上窗台,我总能听见钢笔在纸面划动的沙沙声,像极了他擦拭笔记本时的声响。
借过。
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下意识侧身,抱着作业本的少年与我擦肩而过。白衬衫领口露出半截锁骨,后颈处有道淡粉色疤痕蜿蜒至发梢
——
那形状,竟与林深消失前的银白色泪痕如出一辙。我猛地转身,只看见他黑色短发消失在转角,校服下摆扬起的弧度,和记忆里某个画面完美重叠。
怎么了
陈默顺着我的目光望去,手中易拉罐
咔嗒
捏扁。我摸着口袋里融化又凝固的薄荷糖,包装纸已经起了毛边。自从林深消失后,学校超市的草莓味薄荷糖突然断货,而我总在恍惚间,看见某个蓝白校服的影子站在贩卖机前,修长手指反复按着
草莓味
的按钮。
午休铃声响起时,我鬼使神差地走向天台。铁门依然挂着生锈的锁,可当我把手贴上去,冰凉的金属突然变得温热。缝隙里钻出嫩绿的藤蔓,叶片上滚动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晕,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在找这个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少年倚在天台边缘,指间夹着半块草莓味薄荷糖。
他走下来时,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左眼下的泪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浅痕,像被岁月轻轻吻过的印记。同学,你的书包带开了。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薄荷糖的气息混着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我低头的瞬间,心跳几乎要震碎肋骨
——
那声音,分明是无数个轮回里,在记忆旋涡中回荡的温柔呢喃。
弯腰系带时,口袋里的半块薄荷糖滑落。少年蹲下身,指尖先我一步触到糖块。他翻转包装纸,盯着
草莓味限定
的字样轻笑出声,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我以前是不是……
欠你一个道歉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掌心的温度透过糖纸传来,烫得我眼眶发酸。
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混着新生们的笑闹。我看着他后颈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学姐坠落时笔记本扉页上的名字。而此刻,少年眼中流转的光芒,竟与林深消散前的光点如出一辙。你还记得……
我的声音颤抖着,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
我记得所有轮回里,你向我伸出的手。
他摊开掌心,那里躺着枚银白色书签,边缘刻着细小的藤蔓纹路,每次转世前,我都会把最重要的记忆刻在这里。
他的指尖抚过我锁骨处的草莓胎记,触感轻得像羽毛,包括第一次在黑板报前,看见你咬着粉笔思考的样子。
天台的风突然卷起他的衬衫下摆,露出腰间狰狞的旧伤。那形状与陈默手臂上逐渐淡去的刺青相似,都是银白色藤蔓缠绕的模样。我这才惊觉,他校服袖口下隐约露出的绷带,和当年林深用来遮掩针孔的布条如出一辙。这次轮回,我不再是钥匙,也不再需要用记忆交换什么。
他将薄荷糖塞进我手心,冰凉的触感混着体温,我只是林深,想重新认识你的林深。
教学楼的钟声骤然响起,惊飞了停在栏杆上的麻雀。少年起身时,我瞥见他作业本扉页上的名字
——
笔迹与记忆里笔记本上的公式如出一辙。要迟到了。
他伸手拉我,掌心的茧子磨得我发痒,作为赔礼,放学后请你吃草莓蛋糕听说街角新开的甜品店,用的是十年前的老配方。
阳光穿过走廊窗户,在我们交叠的影子里投下金色的光斑。我忽然想起张月姐姐怀表碎片里的画面,想起林深消散前说的
下一次轮回。原来命运的齿轮从未停止转动,所有的错过与重逢,都是早已写好的序章。当他的手指扣住我的手腕,十年前那只悬在天台边缘的蝴蝶,终于振翅飞过记忆的沧海。
好。
我握紧薄荷糖,包装纸上的草莓图案在阳光下鲜艳欲滴,不过这次,换我请你。毕竟……
我仰头看他,笑容里藏着十年的等待,我有好多故事,想慢慢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