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的脚步声将景元从回忆中拉回。
“将军,丹恒先生来了。”
丹鼎司召来的医士给不出任何诊断,景元怀疑这是擅动化龙妙法的后果,现在罗浮上可能了解饮月君化龙秘法的只有身负一半传承的丹恒。他只能请丹恒相助,试图找出根结所在。
“抱歉让你重回此处。”
景元知晓丹恒对幽囚狱的厌恶,若非事出紧急,他也不会请对方前来。
“事情寒鸦小姐在来的路上已经和我说了,”丹恒看向被铁链束缚的半龙形生物,还能从被鳞片覆盖的脸上依稀看清他的五官,“涛然……长老?我被放逐时,他已接近转世寿限。可……如今他竟变成这般模样。”
“丹枫当年宁死不愿交出化龙秘法,可惜生前管不到身后事。你被囚于绝狱,后受永世放逐……龙师只能打白露所承秘法的主意。即使被指定为龙尊,到底是空有虚名……
没想到涛然会把自己变作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我尽力而为。”
丹恒对于化龙秘法的研究没有丹枫深入,更何况丹枫的研究大多停留于纸面,唯一一次实验便是‘饮月之乱’,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帮上忙。
他走近涛然仔细查看,对方身上龙化特征明显,可不断脱落新生的鳞爪不是秘法能造成的。
“丹恒!”
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砂纸在丹恒的耳边摩擦,但咬牙切齿的恨意丝毫不减。真难得,在无止境的折磨下涛然依旧保持清醒。
“不全是秘法,”丹恒走回景元身边,“【丰饶】早已从【不朽】中脱离,持明没有自愈能力。持明龙师与药王秘传勾结,得到他们的帮助在情理之中。
只是如此情形,像是涛然的肉身在快速衰老,又被【丰饶】不断治愈……将军有什么想法?”
“今日天将联席会议,景云宣布了闲露天君对持明的惩罚。
还记得阿云的玩笑吗?就是‘持明惹怒两位星神’那个,天君便是第二位。
惩罚宣布还未过一刻钟,帝弓司命亲临罗浮,司命大人与景云有事相商,提前离去。
我结束会议后却在神策府见到了化为景云模样的闲露天君,天君在鳞渊境敲打了我几句便离开罗浮。景元想不出比这更奇异的地方。
涛然变异前还在嘲讽景云,叫嚣连天纵将军都奈何不了龙师。这事要是被景云知晓,他怕是会来此欣赏一番。”
合理,十分合理。
景云本来就不喜欢龙师,现在他们又直呼真名,这么好的机会祂当然不会放过。
丹恒刚认识景云,但丹枫不是。
在他混乱的前世记忆里景云可是热衷于用【巡猎】的直觉抓每位龙师的小辫子,再潜心收集证据,就为了把龙师往死里整。
屡教不改的惯犯改邪归正了?谁信啊。
“天纵没有参与抓捕?天君的惩罚是什么?”
已经找出犯人的丹恒开始曲线救国,他不能直接说出是景云干的,但现在景元亦怀疑福图纳,只是找不出动机。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他可以借助景元旁敲侧击景云隐藏身份的目的。星神伪装成凡人可不是什么好事,上一位这么干是为了炸列车。
“阿云一直在伴驾,此等俗事不可叨扰帝弓。天君……”
景元犹豫了下才决定如实相告,丹恒是持明,有知情的权利。
“阿云原话是:‘持明当用死亡平息星神的怒火。轮回自足的日子结束了,看来以后我们都不必担心持明异动’。
天君的惩罚应是持明此后不再轮回蜕生,这一世结束后持明会迈入真正的死亡。
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天君让玄全等候召见。”
此事本来是景云自作主张,天君的顺势而为更像是哄人的手段,祂还真不一定对持明感兴趣。
只是这句话景元谁都不能说,阿云在外的名声已经够难听啦,这句再传出去,持明得恨死他。
丹恒不解得问:“没有针对龙师的?”
“没有。我有和你一样的怀疑,快速衰老换一种说法便是自身时间被加速。
很遗憾,天君对持明没兴趣,祂没有传召龙师。”
景元知晓丹恒怀疑此事与闲露天君有关,但是天君去鳞渊境只是为了敲打自己,对持明的惩罚也是误打误撞,祂本神对持明的态度估计与帝弓相同。
他实在想不出涛然一个小小的龙师有什么值得天君出手的地方,总不能是他对景云不够恭敬吧?
“天纵呢?祂不会轻易转性。”
那件糟心事景元更不想说,他用沉默暗示丹恒别问了。
残存的记忆让丹恒意识到景云肯定又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识趣得不再多问,而是尝试打一击擦边球。
“说来仙舟对星神的称呼自有一套体系,这是为何?”
“话题不用转得这么生硬,”友人笨拙的体贴让景元哭笑不得,“仙舟曾有直呼神名会被惩罚的传说,所以称呼星神时要避讳。虽然传说是无稽之谈,但避讳的习俗一直流传了下来。”
景元并没有领悟丹恒的言外之意,只当丹恒与丹枫一样不会安慰人。
丹恒:带不动。
他尝试将事情挑得更明显一些:“除了闲露,其他星神的别称均与祂们的命途有关。闲露是何意?”
“那是一个歌民带来的古老传说,传说福图纳最初诞生于时间之海,智慧生物编织的多彩命运如同炽热的阳光,吸引着祂,于是祂从水中起身,升格为星神。
因为当时没有【时运】的命途行者,先祖不清楚【时运】命途,只能根据这个传说起了个‘露’字,至于‘闲’……可能是因为凡人看不见天君的行为,误以为祂很清闲。
涛然的事情和这两个传说有关系?”
再不可思议景元也发现丹恒不是在随意转移话题,他应该清楚些事情却不能直言,只能拐弯抹角的给自己提示。
“第一个传说是真的,不过‘神名’是星神过去的名字,可能是升格前的名字。”
丹恒继续在底线附近反复横跳,景云禁止除列车组以外的人知晓祂的真实身份,可没说不让其他人知道‘不可呼神名’,况且这个传说仙舟本身就知道,自己只是修正一下错误。
“你的意思是,涛然无意间直呼了闲露天君曾经的名字?”
丹恒给的提示已经很明确,虽然不可思议,景元还是接受这种说法。龙尊世代传承的记忆可以追溯至【不朽】尚未陨落的年代,丹恒知晓此事确实合情合理。
“有可能。”
丹恒不敢继续说下去,景云双标护短,可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他自认自己在景云心中不是最短的那个。
“牵扯到星神,事情又谁都说不清啦。万幸涛然的意识还清醒,医士认为他的状态可以接受六御公审。劳烦你走这趟苦差,我请你去‘不夜侯’喝茶。”
景元匆忙结束这场谈话,他记得清清楚楚,涛然变异前只说过一个名字——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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