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废柴向导她不想灭世 > 格格不入的前台小姐

灰蒙蒙的天空低垂,像一块浸透了污水的脏抹布,沉甸甸地压在共和国的穹顶之上,模糊了城市原本的轮廓线。
空气潮湿浊闷,工业废料的硫磺气息与刺激鼻腔的消毒水味交织,是这座钢铁丛林里挥之不去的嗅觉烙印,亦是污染物质肆虐横行的无声铁证。
它们渗透进每一条街巷、每一块砖瓦、每一次呼吸,用无处不在的感官痕迹,时刻提醒着在此挣扎求生的人们——安宁,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钢心塔,这座第五环区最为瞩目的功能性堡垒,以冰冷的合金浇筑,如同地表悍然刺出的坚硬骨骼,外形粗犷,透着不屈的意志。
作为共和国抵御末日侵蚀的前哨站之一,钢心塔深深扎根于这片广袤土地,默默承载着人类文明存亡绝续的使命重压。
清晨,第一缕不算明亮的光线艰难地刺破铅灰色的云层,映照在塔楼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反射出暗淡的光。
塔内的工作准时运转,高效而缺乏温度。
钢心塔的主大厅,像一颗泵血过度、濒临极限的巨大心脏。
高压震颤之下,人潮涌动如蚁。
刚从前线归来的哨兵们步伐沉重,身上还残留着战火洗礼后的硝烟味与疲惫感,眼神空洞或狂躁;面色焦虑的后勤人员推着满载补给的小车匆匆而过,车轮碾过地面发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声;新来的实习生脸色惨白、神色紧张,竭力追赶着塔内令人窒息的快节奏……在这看似无序,却又遵循着某种既定规则的塔楼里,每个人都像精密仪器上的齿轮,哪怕磨损严重,也要死死咬合,推动着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继续运转。
然而,在这奔腾的人流与嘈杂的声浪中心,奇异地存在着一个固定的坐标角落。
那里如同暴风眼中不可思议的静止,散发着与周遭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安宁。
宥娜习惯了钢心塔混乱的清晨。
当整座钢铁堡垒在刺耳的警报与混乱的鞋底摩擦声中苏醒时,她就像湍急河流中央那块静默的礁石,安稳地坚守在自己的前台工位上。
沉重的合金自动门缓缓开启,又迅速闭合,吞吐着进进出出的人流。
宥娜端坐着,露出的头颈正对着这扇钢铁巨兽的咽喉。
她双手轻握保温杯,指尖摩挲着杯身粗糙的纹路,慢悠悠地拧开盖子,倒出热水晾凉。
雾气袅袅升腾,如薄纱般轻柔地弥散开来,渐渐模糊了她眼中的景象。
窗外,晨曦微薄,穿透飘荡的雾气,在空气中投下淡淡的光晕,将一切都包裹在一片朦胧之中。
宥娜的心境也随之沉淀下来,平和如水。
少顷,宥娜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伸手探进身旁的帆布包,从中取出自己今日份的早餐——一块朴素的全麦面包和一杯现磨豆浆。
她一手拿着面包,一手端着豆浆,在周身环绕的混乱背景音中,小口小口地进行着独属于自己的进食仪式。
外界的脚步匆匆、声浪鼎沸,此刻都与她无关。
宥娜全然沉浸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享受着这份难得的片刻宁静。
她的从容与淡泊,并非未经世事的懵懂,而是阅尽风雨后,洗尽铅华、自然沉淀下的安然。
尽管宥娜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但大多数人初见她时,总习惯性地误以为她还是个尚未走出象牙塔、青涩稚气的学生。
这份误解,或许很大程度上源自她那极具欺骗性的外表。
宥娜身形纤细,骨架偏小,带着一种惹人怜惜的瘦弱感,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肌肤亦如新雪般剔透,带着几分久居室内的苍白。
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随意挽成低马尾,几缕碎发轻轻垂落在耳畔,为那张楚楚动人的小脸添上一抹柔和的婉约。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开扇形的窄双眼皮下,瞳仁像两颗浸在清泉里的墨玉,乌黑湿润,清亮澄澈。
眼尾微翘,眼波流转间,流露出几分不自知的柔媚。
偏偏浓密的黑色睫毛像小扇子似的轻轻覆压着,又为那双眼增添了一抹懵懂,显得纯真而不染尘埃。
她总是静静地抿着淡粉色的唇,不言不语时像一株含苞的茉莉,既没有锐利的锋芒,也无一丝攻击性,柔和中透着清冷易碎的美。
然而,这柔弱美好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一个冰冷的现实。
档案上的登记信息显示,宥娜是1型向导。
1型,向导中最末等的存在。
在钢心塔这个至少达到c级哨兵和2型向导等级才能勉强立足的地方,这个标识几乎等同于“不存在”。
她的工作也确实如此。
整理访客信息、处理堆积如山的电子文件、分拣每日更新的身体报告、偶尔接起内部通讯器,再用平稳无波的语调传达指令或询问上级……她就像一颗庞大机器里最微不足道的螺丝钉,安静地填充着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空缺。
就在这机械而又无趣的循环中,她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啃着手里干涩的全麦面包。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清晨特有的粗粝感——“早啊,宥娜。
”是同事王姐。
一个在狭窄的格子间里熬煮多年,脸上带着被生活磨砺出的精明与疲态的中年女性。
她身上穿着灰塔统一发放的灰色制服,款式老旧,材质粗糙,袖口处隐约可见几处脱线的痕迹,如同她被岁月磨损的身体。
“王姐,早安。
”宥娜站起身,向她微一颔首。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像山间薄雾,淡而远。
但当她仰起脸,唇角勾勒出一抹浅淡弧度时,那笑容瞬间冲淡了周身清冷的疏离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因此变得清新了一点。
王姐被那恬静笑容牵动,短暂的恍惚过后,分散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宥娜手里的东西上。
她揉了揉因长时间伏案而隐隐作痛的腰,探身越过面前的隔断,面带关切地问道:“又吃这个呀?”她的目光落在宥娜手中那块干巴巴的全麦面包上,眉头立刻皱成了个紧绷的“川”字:“你这孩子,跟个兔子似的,光吃草能饱吗?”宥娜低头,将面包放下,声音依然是那种淡而远的调子:“习惯啦,王姐。
”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明天……我试试别的。
”王姐看着她,最终还是咽下了那些劝慰的话。
她太了解宥娜的性子了,话不多、安静、像个透明人。
安分守己地存在着,从不惹麻烦。
办公室里的八卦风暴传得再热闹,也卷不到她身上分毫。
独立存在的宥娜仿佛置身于一个真空泡泡里,与世隔绝,安然自若。
但偶尔,王姐也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总觉得这个年轻女孩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随着王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前台隔断内的空间再次沉寂下来。
宥娜干净利落地吃完早餐,擦净手指,随即打开光屏,开始处理今天的工作任务。
屏幕的冷光映照在她白皙的脸上,为她增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
纤长手指在屏幕上不疾不徐地滑动,录入着巡逻队最新的物资消耗数据。
女孩神情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懈怠的慵懒。
她的淡然自如,在这座时刻被焦虑与恐惧驱动的钢心塔里,显得如此突兀,甚至有些诡异。
塔外,足以撕裂普通人精神屏障的污染如影随形;塔内,无处不在的kpi压力和残酷的生存法则压得人喘不过气。
而她,却像一缕飘忽不定的云影,静静悬浮在这风暴的边缘,安然而孤寂。
“嘭!”厚重的合金自动门如遭重锤般猛地向两侧滑开,一道裹挟着狂躁与血腥气息的身影以风雷之势破门而入。
来人是代号【裂空】的高机动歼灭特遣队队长,雷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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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哨兵,钢心塔的王牌之一。
他刚结束一个紧急任务,作战服上凝固的暗色污迹格外醒目。
上面不仅有干涸发黑的血迹,还混杂着某种散发着腐败气息的异星污秽。
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深处,烧灼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抹濒临失控的电光火石。
雷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扫描仪,焦躁与渴求交织流转,飞快地刮过大厅每一个角落。
当视线扫过前台那个静谧的身影时,他疾速的搜寻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不是简单的辨认,更像是一种溺水者对浮木的求生本能确认。
微不可察的笑意浮上嘴角,仅仅一瞬,旋即,他强行扭转视线,脸上重新覆盖上冷峻的冰霜,大步流星走向升降梯。
宥娜的指尖在光屏上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不动声色地望向大厅墙壁上悬挂的巨大电子时钟,确认时间。
八点十五分。
裂空小队比预定时间晚了半小时归来,这通常意味着任务区域的污染浓度超标,或者遭遇了意料之外的强力异种。
“情况……棘手到这种程度了吗?”宥娜在心底无声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