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雾凝成的冰晶在甬道穹顶倒悬如剑，陆昭明怀中星陨玉佩的嗡鸣声越来越急。锈蚀齿轮咬合的轰鸣中，甬道尽头那扇刻满星纹的青铜巨门正缓缓开启，门缝里渗出的不是光，而是粘稠如墨的黑暗——那是连银瞳都无法穿透的混沌。
“引力场在吞噬灵力！”慕青璇指尖掐进渗血的太阳穴，天衍罗盘在她掌心疯狂旋转，裂纹蛛网般蔓延。无垢仙体将苏九娘妖丹破碎的痛楚百倍放大，冷汗在她苍白的下颌凝成冰珠，砸在金属地面绽开细小霜花。她强撑着推演：“门后……是活的！”
话音未落，青铜巨门轰然洞开！
汹涌的黑潮裹挟着刺骨罡风席卷而出，风中竟夹杂着万千修士的凄厉哀嚎。一道由星辰碎片拼凑的巨影在黑潮中凝聚成形——它没有五官，躯干上嵌着三百六十五颗转动的眼球，每颗眼珠里都映着不同时空的死亡场景：剑修被雷劫劈成焦炭、妖狐在褪骨劫中血肉剥离、魔修遭业火焚魂……赫然是星陨深渊吞噬过的亡者残念！
“是星核守护灵！”百里惊鸿独臂挥剑划出血色弧光，断水剑劈开的黑潮却瞬间愈合。那巨影发出齿轮卡死般的尖啸，三百六十五颗眼球同时锁定苏九娘：“九尾血脉……补全矩阵的最后能源……”数十道黑索从虚空刺出，直取她心口！
“滚开！”陆昭明左瞳银芒炸裂。玄冰鉴极意随心而发，冰蓝色道纹顺着脚下金属地面闪电般蔓延，所过之处齿轮冻结、黑潮凝滞。但守护灵躯干上一颗猩红眼球突然转动——那是二十年前玄渊阁护法长老死前的记忆！冰纹撞上红光的刹那竟反向吞噬寒气，陆昭明闷哼倒退，唇角溢出血线。
守护灵胸腔裂开黑洞，低沉机械音震荡甬道：“检测到九曜玄骨……执行牧神条约第七律……剥离！”
漫天黑索陡然化作篆刻符文的锁链，链条碰撞间发出“天道敕令”的恢弘道音！百里惊鸿的断水剑斩中锁链竟迸出火星，虎口瞬间撕裂；慕青璇祭出的傀儡丝刚触及锁链便被弹飞，天衍罗盘“咔嚓”裂开一道新纹！
“老子最恨装神弄鬼的玩意儿！”甬道阴影里陡然炸开赤金烈焰。敖烬的覆海戟撕开黑雾，戟刃上龙纹游动如活物。他颈间逆鳞倒竖，重水凝成的青龙虚影缠绕戟身，一戟劈在锁链关节处——正是三日前陆昭明以银瞳看穿的灵力节点！
锁链崩断的刺响中，一缕黑气顺戟身窜入敖烬掌心。他整条手臂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血纹，魔龙残魂的狂笑在他识海震荡：“痛吗？当年本尊被抽筋剥鳞……比这痛千万倍！”
敖烬眸中金红双瞳疯狂交错，覆海戟重重插进地面稳住身形：“陆昭明！门后核心有东西在吸我的血！”
陆昭明银瞳骤然收缩。在敖烬龙血喷洒的瞬间，他清晰看见青铜巨门后的黑暗深处亮起一点幽蓝——那是一座由星髓矿铸造的祭坛，坛心悬浮的棱柱晶体正透过守护灵抽取敖烬的血脉之力！晶体内部冰封着一枚青铜齿轮，齿面上“牧神工坊”的蚀刻篆文刺得他左眼剧痛。
“是控龙枢！”慕青璇咳着血嘶喊，“上古机械文明操纵龙族的刑具……必须毁掉祭坛！”她染血的手指猛地按向天衍罗盘中心，周身爆开透支生命的白光：“天机引·乱阴阳！”
罗盘碎片暴雨般射向守护灵。时空在那一刻扭曲——百里惊鸿斩出的剑光莫名出现在守护灵后心；敖烬喷出的龙血倒流回伤口；而慕青璇自己却如褪色水墨般透明！
“青璇！”陆昭明目眦欲裂。他看见她眉心朱砂印浮现细密冰纹，这分明是过度推演遭天机反噬的征兆！三百里寒江畔初遇时，她袖中飞出的傀儡丝缠住他手腕的温度还烙在记忆里，此刻却要在他眼前道消魂散？
银瞳深处九点星芒疯狂旋转！蛰伏在脊骨中的玄骨灼如烙铁，剧痛中有一股力量冲破桎梏——不是寒冰，而是焚尽八荒的星辰真火！
“给我开！”陆昭明踏碎冰面腾空而起，右掌裹着银焰拍向守护灵胸膛。三百六十五颗眼球同时爆出恐惧的流光，因为那火焰中竟浮现出归墟战场崩塌的景象！
火焰触及守护灵的刹那，陆昭明神魂巨震。
无数记忆碎片海啸般冲进识海：
冰棺！往生殿深处三千具一模一样的冰棺轰然开启，每具棺中都躺着眉心有朱砂印的“慕青璇”！
机械音冰冷宣读：“巡天使七十九号傀儡激活……”
血泊中的晏清尘将轮椅砸向控龙枢：“妹妹……快逃……”
幻象中的剧痛让陆昭明掌势偏移三分。银焰擦着控龙枢轰在祭坛基座上，星髓矿熔化的浆液喷溅如雨。守护灵发出濒死的尖啸，躯体崩解成漫天星沙。一粒沙尘掠过陆昭明左眼，银瞳深处倏然浮出青铜齿轮的虚影！
“咳……终究是赌赢了。”镜琉璃的声音从虚空传来。她半张水晶面颊映着熔化的星髓矿，流彩绚烂如霞。纤指轻点间，往生当铺那面虚空镜的虚影挡在慕青璇身前，替她承下最后一丝反噬之力。
“典当三日阳寿，换你半刻清醒。”镜面浮现的契约血纹让陆昭明心头一抽——那正是他在蜃楼鬼市签下的债！
慕青璇在水晶镜影中缓缓睁眼，瞳孔却空洞如偶人：“控龙枢……连接着……我的……”
话音戛然而止。
崩毁的祭坛中心升起一道光柱，棱柱晶体在光中舒展变形，竟化作与慕青璇别无二致的星辉投影！她指尖轻抚过陆昭明染血的脸颊，触感冰凉如金属：“看见冰棺了吗？那才是巡天使的归宿。而你……”投影的目光转向他左眼齿轮烙印，“不过是牧神者养在人间的一味药引。”
投影在星焰中淡去，余音如毒蛇钻入众人耳膜：“燕长歌的光阴沙漏……还能替你改几次命？”
深渊死寂。
熔化的星髓矿浆在地面蜿蜒如血河，映出陆昭明左眼中缓缓转动的青铜齿轮。百里惊鸿沉默地撕下衣襟包扎敖烬血肉模糊的手臂；苏九娘蜷在角落，九尾虚影明灭不定；慕青璇靠着虚空镜残影昏睡，眉心血纹如将碎瓷器。
“星核是假的。”镜琉璃突然指向祭坛废墟。熔穿的坑洞深处露出一角金属壁，壁上蚀刻的巨画让所有人血液冻结——
无数修士被锁链悬吊在齿轮巨树上，树顶端坐的机械神只手持刻刀，正将“仙”字烙进一具挣扎的龙骸眉心！
壁画下方有列斑驳铭文：
「灭法之战元年，牧神者收割第九纪元神魔，以仙为薪，饲喂混沌」
陆昭明抚过左眼。齿轮烙印发烫，仿佛与壁画产生了共鸣。
他忽然想起堕仙崖底那盏百里惊鸿提过的青铜灯——灯芯里跳跃的，怕不是什么火焰，而是啃食仙骨的万载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