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更的梆子声穿透皇城积雪。
阮雪棠跪坐在钦天监的观星台上,面前摊着从香炉灰烬中抢救出的残页。经过七日七夜的拼凑,父亲最后的手札终于显现出原本的模样:
"九霄环佩,实为渡魂香。莲毒非毒,乃前朝怨气所化。需三子通心,以血焚之,方可超度。"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萧景珩披着玄色大氅走来,发间落记细雪,脸色仍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
"查到了。"他将一卷竹简放在残页旁,"永和十七年,先帝为求长生,掘了前朝皇陵。阮卿在陵中发现九具童尸,眉心皆生红莲..."
阮雪棠指尖轻颤。所以所谓"九童",从一开始就不是活人试药,而是镇压怨灵的祭祀!
"景璃呢?"
"在太医院。"萧景珩望向北方,"他颈上褪去的青纹下,是北狄巫族的图腾。"
一片雪花落在残页上,恰好盖住"渡魂"二字。阮雪棠突然想起那日爆炸中,父亲幻影说的最后一句话:
"香道尽头,是慈悲。"
(2)
除夕夜,新帝设宴群臣。
阮雪棠穿着御赐的雪狐裘步入大殿时,百官纷纷侧目——这是她自宫变后首次公开露面。
"阮爱卿。"萧景珩当着记朝文武唤她,"上前来。"
御阶之上,年轻的帝王亲手为她斟了杯酒。杯中不是琼浆,而是清澈的泉水——取自阮家老宅那口古井。
"朕思虑再三,九霄环佩的香方..."他声音很低,"还是该由阮家保管。"
阮雪棠接过白玉匣时,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匣中整齐码放着两份香方:阳卷是她熟悉的字迹,阴卷却是惠妃的笔迹。
宴席散去时,萧景璃在宫道拦住了她。少年脖颈缠着新换的白纱,眉间红痣淡了许多。
"我要去北狄了。"他递来一个锦囊,"临行前,物归原主。"
锦囊里是那把刻着"香道尽头"的匕首。只是这次,阮雪棠在刀柄暗槽里摸到了第三行字:
"棠儿亲启:若见此信,为父罪孽已赎。九霄香烬日,天下太平时。"
(3)
上元节的灯火照亮了整个京城。
阮雪棠站在阮府最高的阁楼上,看着朱雀大街的舞龙队伍蜿蜒如河。萧景珩微服而来,手中提着一盏奇特的莲花灯。
"北狄传来的消息。"他将灯递给她,"景璃找到了巫族记载——我们三个,确实是亲兄妹。"
灯芯突然爆了个火花。光影摇曳间,阮雪棠仿佛看见三个孩童在火场中相牵的手。
"惠妃娘娘..."
"是生母。"萧景珩轻抚灯上纹路,"当年她盗取莲种不是为了害人,是为救我们。"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佛寺的钟声。阮雪棠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
"最后一次了。"
香囊中是完整的九霄环佩。当香料投入灯盏时,升起的烟竟化作三个相拥的人形,旋即消散在月色中。
"香道尽头..."萧景珩轻声叹息。
"是慈悲。"阮雪棠接完下半句,将灰烬撒向风中。
皇城方向突然升起万千孔明灯,如星河倒悬。灯火映照下,新帝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
"明日朕下旨重修前朝皇陵,你...可愿通往?"
阮雪棠望向北方。那里,有个人正带着巫族的秘药踏上归途;而眼前,是等待了二十年的真相与和解。
"臣,遵旨。"
最后一缕香灰飘落时,皇城传来新年的钟声。九重宫阙之上,真正的太平盛世,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