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把哥哥送进精神病院,却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了妹妹的死亡证明。
原来他这些年折磨我,不过是在惩罚他自己。
1
六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铁水浇在柏油路上。
虞沁站在考场门口时,后背已经湿透了。
她反复检查着透明文件袋里的准考证和身份证。
虞沁!
一个尖锐的声音刺进她的耳膜。
虞沁转头时,差点没认出那个跌跌撞撞跑来的身影。
林小满的校服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
她的额头破了,血顺着脸颊流到下巴。
最可怕的是她的双手。
那双曾经能在一分钟内解出立体几何题的手,现在裹着厚厚的绷带,像两个畸形的白色棒槌。
学姐...我认输了...
林小满扑通一声跪在滚烫的地面上。
她的膝盖与地面接触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虞沁下意识后退半步。
你干什么
林小满开始疯狂磕头。
她的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引来了周围考生的注目。
学姐,我的手已经断了你满意了吗
林小满抬起血肉模糊的脸。
我没办法参加高考了,也不会跟你抢第一名了,你放过我吧!
虞沁的脑子嗡嗡作响。
她看见林小满的眼泪混着血水砸在地上。
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
虞沁!
一个冰冷的声音切断了她的辩解。
校长虞沉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三米外。
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划过虞沁的脸。
哥...
虞沁刚开口就后悔了。
虞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我最后说一次,在学校要叫我校长。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拽住虞沁的手腕。
跟我来。
虞沉的手像铁钳一样掐进她的肉里。
虞沁被拖进校长办公室时,看见林小满被两个女老师扶起来。
那女孩还在发抖。
我没有欺负她。
虞沁的声音在发抖。
虞沉甩开她的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照片摔在桌上。
照片散开,每一张都是林小满。
有她在厕所隔间里抱着头的样子。
有她课桌上被红墨水涂满的去死。
有她校服背后用黑笔画的各种下流图案。
这些不是你干的
虞沉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虞沁心上。
虞沁摇头时,马尾辫扫过脸颊。
我从来没见过这些照片。
虞沉冷笑一声。
他打开电脑,调出一段监控视频。
画面里,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把林小满推进器材室。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和虞沁几乎一模一样。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虞沁的指甲掐进掌心。
那不是我。
虞沉啪地合上电脑。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妹妹。
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准备车,送她去特训班。
虞沁猛地抬头。
什么特训班
虞沉没有回答。
半小时后,虞沁被塞进一辆黑色商务车。
车窗贴着防窥膜,她看不见外面的路。
车子开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要出省了。
当车终于停下时,虞沁看见一栋灰色的三层建筑。
铁门上挂着高考精英特训中心的牌子。
一个穿迷彩服的男人拉开车门。
虞沁
虞沁点头。
男人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欢迎来到地狱。
虞沁被带进一间空教室。
墙上贴满了名校录取通知书复印件。
天花板上吊着一条横幅:痛苦是暂时的,分数是永恒的。
迷彩服男人让她坐下。
我是你的教官,姓马。
他在讲台前来回踱步。
知道为什么来这里吗
虞沁盯着自己的鞋尖。
因为我哥...校长认为我霸凌同学。
马教官突然拍桌。
错!
他的吼声震得虞沁一哆嗦。
你在这里,是因为你是个失败品!
马教官走到她面前,俯下身。
他的呼吸有股大蒜味。
你父亲是物理学教授,母亲是文学博士,哥哥是重点中学校长。
他每说一个头衔,就用手戳一下虞沁的肩膀。
而你,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居然去欺负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虞沁张嘴想辩解,马教官却转身走向黑板。
从今天起,你的代号是7号。
他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大大的7。
在这里,你不需要名字,不需要思想,只需要服从和分数。
马教官扔给她一套蓝色运动服。
换上,五分钟内到操场集合。
虞沁抱着衣服站在原地。
我的行李...
马教官已经走到门口。
在这里,你只需要两样东西。
他回头,眼神像在看一只蝼蚁。
恐惧,和笔。
第一天晚上,虞沁就明白了什么是特训。
凌晨三点,尖锐的哨声划破黑暗。
紧急测试!
马教官的声音通过走廊的喇叭传来。
虞沁和另外九个女生跌跌撞撞地冲进教室。
她们必须在五分钟内完成一套理综卷子。
虞沁的手抖得握不住笔。
7号!
马教官的教鞭抽在她桌上。
再抖就滚出去做一百个深蹲!
虞沁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
她刚写完第一题,马教官就喊停。
时间到!
他挨个收卷子,看到虞沁只写了一题时,冷笑一声。
7号,零分。
虞沁被罚站在走廊里,头顶着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举高,书掉了加罚一小时。
三个小时后,虞沁的手臂已经失去知觉。
马教官走过来,用教鞭挑起她的下巴。
知道为什么罚你吗
虞沁的睫毛上挂着汗珠。
因为我没写完...
马教官摇头。
因为你不够快。
他用教鞭点了点虞沁的太阳穴。
高考战场上,慢一秒就是死。
第二天,虞沁被安排和林小满视频通话。
屏幕里的林小满双手还缠着绷带。
学姐...
林小满的声音很小。
虞沁盯着她手腕上的疤痕。
你的手...
马教官突然掐住虞沁的后颈。
道歉!
虞沁的眼泪砸在键盘上。
对不起...
林小满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没关系的学姐,我...
视频突然中断。
马教官松开手。
记住,这就是霸凌的下场。
虞沁的指甲又掐进了掌心。
我没有...
马教官的教鞭抽在她小腿上。
顶嘴,加罚三套卷子!
一个月后,虞沁已经能在一分钟内解出导数大题。
代价是她右手食指的第一个关节长了厚茧。
特训班的作息精确到秒。
5:00起床
5:05晨跑
5:30冷水澡
5:45早餐
6:00早读
......
任何环节出错都会招来惩罚。
虞沁学会在淋浴时背单词,在蹲厕所时默写古诗。
第七十三天,她第一次见到矫正室。
那是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墙上贴满了高考状元的照片。
进去。
马教官推了她一把。
虞沁踉跄着跌坐在硬木椅上。
知道为什么来这吗
虞沁摇头。
马教官打开投影仪。
屏幕上显示着她昨天模拟考的答题卡。
看这里。
他用激光笔指着数学选择题第7题。
你的填涂超出标准线0.3毫米。
虞沁瞪大眼睛。
这有什么关系...
马教官按下遥控器。
天花板突然喷下冰水。
虞沁尖叫着抱头。
高考阅卷机不会容忍任何偏差!
马教官的声音盖过水声。
完美,必须是绝对的!
从那天起,虞沁的答题卡必须经过三遍检查。
任何涂改痕迹都会招来矫正。
她开始做梦都在练习填涂答题卡。
梦里,她的铅笔必须精确地落在每个括号的正中央。
偏移0.1毫米,就会有一桶冰水浇下来。
第二百天,虞沁在模拟考中拿了735分。
马教官难得地笑了。
不错,看来矫正有效果。
他拍拍虞沁的肩膀。
继续保持,你哥会高兴的。
虞沁的胃部抽搐了一下。
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虞沉是她哥哥这件事。
特训班禁止任何私人联系。
第三百六十五天,虞沁被叫到接待室。
虞沉坐在那里,西装笔挺如一年前。
看来你学乖了。
他上下打量着虞沁。
虞沁条件反射地站得笔直。
报告校长,7号已完成特训。
虞沉皱眉。
你叫我什么
虞沁的喉咙发紧。
校...哥哥。
虞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
明天高考,别让我失望。
他把一个透明文件袋递给她。
你的准考证。
虞沁双手接过,像接过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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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哥哥。
虞沉转身要走,又停住。
对了,林小满复读了。
他没有回头。
今年她和你一个考场。
虞沁的指甲又掐进了掌心。
但这次她没觉得疼。
高考当天,虞沁坐在考场里,背挺得笔直。
她的铅笔削得尖尖的,像一把小刀。
监考老师发下答题卡时,虞沁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能抖...不能抖...
她在心里默念。
笔尖必须刚好落在括号里的0.5cm位置!
她的反常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
一位女老师走过来,关切地弯腰。
同学,你没事吧
虞沁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马教官的矫正室里,这个角度意味着下一秒会有冰水浇下来。
我写我写!
虞沁猛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求求你们不要打我!求你们了!
整个考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女老师惊慌地去扶她。
同学,你...
虞沁瑟缩着躲开她的手。
我马上填答题卡!保证不会超出0.5毫米!
她的声音尖得不像人类。
女老师转头对另一个监考员喊。
快叫校医!
虞沁听见校医两个字,突然僵住了。
在马教官的词典里,校医等于电击治疗。
她连滚带爬地回到座位,抓起铅笔。
我答题!我现在就答题!
她的笔尖悬在答题卡上方,却抖得画不出直线。
一滴汗落在括号上。
虞沁突然想起林小满跪在她面前的样子。
那双手...
那双手真的像林小满说的那样,是被她弄断的吗
虞沁的视线模糊了。
她仿佛看见林小满在器材室里,用裁纸刀划破自己的校服。
看见林小满在厕所隔间,用额头撞击隔板。
看见林小满在无人的教室里,把自己的手放在门缝...
不...
虞沁的铅笔啪地断了。
监考老师的手按在她肩上。
同学,你需要医疗帮助。
虞沁抬头,看见老师身后的窗户。
玻璃反射出她的脸。
那张脸上,是和当年林小满一模一样的恐惧。
2
白色的天花板。
消毒水的气味。
虞沁睁开眼睛时,手腕上缠着约束带。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小满坐在病床边,双手已经拆了绷带,露出纵横交错的疤痕。
你...
虞沁的喉咙干得像砂纸。
林小满递来一杯水,虞沁别过脸。
怕我下毒
林小满笑了,自己喝了一口。
学姐,你哥在外面和医生吵架呢。
虞沁盯着林小满的手。
那些伤疤不像外力所致,更像是...自己划的。
你的手...
林小满转动着手腕,像在展示艺术品。
我自己弄的。
她凑近虞沁,压低声音。
就像那些照片上的霸凌,都是我自导自演的。
虞沁的瞳孔收缩。
为什么
林小满从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虞沉,站在领奖台上,脚下跪着一个瘦小的女孩。
认识她吗
虞沁摇头。
林小满的指甲掐进照片里。
我姐姐,七年前的高考状元。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
你哥是她的辅导老师。
虞沁的胸口发紧。
发生了什么
林小满把照片撕成两半。
她考了全省第一,却在放榜当天跳楼了。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虞沉站在门口,白大褂上沾着咖啡渍。
林小满!
他的声音像刀片刮过玻璃。
林小满慢条斯理地把照片碎片塞回包里。
虞校长,好久不见。
虞沉大步走过来,抓住林小满的手臂。
滚出去。
林小满甩开他的手,转向虞沁。
学姐,想知道特训班是谁创办的吗
她笑着退到门口。
问问你亲爱的哥哥,为什么墙上那些录取通知书,都是假的。
门关上后,虞沉的手在发抖。
别听她胡说。
虞沁看着哥哥通红的眼睛。
哥,我的答题卡...
虞沉猛地砸了一下床头柜。
还想着考试!医生说你得了PTSD!
他扯松领带,像喘不过气。
都是我的错,不该送你去特训班...
虞沁突然笑了。
这是她一年来第一次笑。
不,特训班很好。
她抬起被约束的手腕。
我学会了很多。
虞沉的表情凝固了。
三天后,虞沁出院。
医生建议休学一年,虞沉却坚持让她复读。
不能耽误高考。
他开车带虞沁回家时,反复强调这一点。
虞沁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哥,我想去特训班复读。
车子猛地刹住。
虞沉转头看她,像看一个陌生人。
你说什么
虞沁的指尖轻轻划过车窗。
那里效率高。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想考750分。
虞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认真的
虞沁转头,直视哥哥的眼睛。
你不是常说,痛苦是暂时的,分数是永恒的吗
虞沉的手紧握方向盘。
回家再说。
家还是那个家。
书房墙上挂满了虞沁从小学到高中的奖状。
最新的一张是特训班最佳学员。
虞沁站在奖状前,伸手抚摸冰冷的玻璃框。
哥,你还记得我五岁时吗
虞沉正在倒水,动作一顿。
怎么突然说这个
虞沁的指尖停在最佳两个字上。
我背错一个拼音,你让我抄了一千遍。
玻璃杯砸在地上。
虞沉弯腰去捡碎片,手指被割出血。
那是为你好...
虞沁蹲下来,捡起一块尖锐的玻璃。
我知道。
她看着血珠从哥哥指尖渗出。
所以我决定继续为你好。
第二天,虞沁搬进了特训班。
马教官见到她时,黄牙笑得发亮。
7号,欢迎回来。
虞沁立正敬礼。
报告教官,请求进行极限训练。
马教官挑眉。
什么极限
虞沁解开外套,露出缠满绷带的手臂。
疼痛耐受训练。
马教官的表情变得严肃。
你哥知道吗
虞沁笑了。
他说,只要对高考有利,都可以。
训练从凌晨四点开始。
虞沁跪在碎玻璃上背单词。
鲜血浸透校服裤时,她背完了整本四级词汇。
不错。
马教官递给她一盒图钉。
下一步
虞沁把图钉撒在地上,赤脚踩上去。
完形填空,错一题加一颗。
一个月后,虞沁瘦了十五斤。
她每天只吃一顿饭,其余时间都在做题。
错一题,就在大腿上划一道。
虞沉每周来看她一次,每次都比上次更憔悴。
你不能再这样...
第五次探望时,虞沉抓住虞沁伤痕累累的手臂。
虞沁平静地抽回手。
哥,我上次模拟考728分。
她翻开错题本。
比上次提高了13分。
虞沉的眼里布满血丝。
停止这种训练,立刻!
虞沁歪头看他。
为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她拿出最新成绩单。
再给我两个月,我能突破740。
虞沉突然跪了下来。
小沁,我求你...
虞沁抚摸哥哥花白的鬓角。
哥,你老了。
她轻声说。
是因为担心我吗
虞沉抓住她的肩膀摇晃。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停手!
虞沁笑了。
她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烫伤。
那是用烙铁烫的750。
等我考到满分的那天。
虞沉跌坐在地上。
他开始每天来特训班监督。
但虞沁总能找到新的自虐方式。
用订书机订手掌来训练答题速度。
在雪地里赤膊背课文。
把眼皮用胶带撑开连续刷题36小时。
每次虞沉试图阻止,虞沁就展示新提高的分数。
看,又进步了。
虞沉以校长身份叫停了特训班的极端训练。
第二天,虞沁在操场上自焚。
幸好被及时扑灭,只烧掉了头发。
你疯了!
虞沉在病房里咆哮。
虞沁摸着焦黑的发梢。
哥,我刚刚想到一种新的记忆法...
虞沉砸碎了病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你到底要什么!要我的命吗!
虞沁等护士清理完碎片,才开口。
我要你看着。
她的声音很轻。
看着你的教育理念,是怎么杀死一个人的。
虞沉开始酗酒。
校长办公室的抽屉里塞满了空酒瓶。
有老师看见他深夜在操场上一圈圈地走。
有时突然跪地痛哭。
高考前一个月,虞沁被接回家。
她安静地吃饭、睡觉、复习,像个正常人。
直到某个深夜,虞沉起夜时听见书房有声音。
他推开门,看见虞沁站在窗台上。
小沁!
虞沉扑过去抱住她的腿。
虞沁低头看他,手里拿着最新的模拟考卷。
748分。
她的声音像梦游。
还差两分。
虞沉把她拖下来,抱得死紧。
够了!已经够了!
虞沁抚摸哥哥颤抖的背。
不够。
她轻声说。
你说过,完美必须是绝对的。
第二天,虞沉辞去了校长职务。
他带着虞沁去了精神病院。
请治好她。
虞沉对医生说。
虞沁安静地坐在诊室里,膝盖上放着错题本。
我没有病。
她对医生说。
我只是在追求完美。
医生看着她的检查报告,眉头紧锁。
这些伤...
虞沁挽起袖子,展示密密麻麻的疤痕。
每一道都对应一个知识点。
她骄傲地说。
我现在看到伤疤就能想起相关题目。
医生写处方的手在抖。
你需要住院治疗。
虞沁摇头。
我还要参加高考。
她看向门外颓废的哥哥。
那是我哥毕生的梦想。
虞沉突然冲进来,跪在医生面前。
救救她!多少钱都行!
虞沁拉起哥哥。
别这样。
她擦掉虞沉脸上的泪。
你不是说,眼泪是弱者的表现吗
高考前一天,虞沁失踪了。
虞沉找遍全城,最后在特训班的矫正室里找到了她。
虞沁蜷缩在墙角,用美工刀在手臂上刻字。
最后一题...
她喃喃自语。
还差最后一题...
虞沉夺过刀时,发现她整条手臂已经刻满公式。
我们不去考试了...
他抱起妹妹,像抱着一具骷髅。
虞沁突然抓住他的衣领。
不行!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
我必须考满分。
她凑到虞沉耳边,轻声说。
然后当着你的面,把答题卡烧掉。
虞沉彻底崩溃了。
他开车撞向了特训班的大门。
车祸中,虞沉双腿骨折,虞沁只受了轻伤。
警察来做笔录时,虞沁正在病房里做理综卷子。
你哥说他是故意的。
警察盯着她手臂上的绷带。
虞沁头也不抬。
我知道。
她在答题卡上精准地涂着选项。
他总算做对了一道选择题。
高考当天,虞沁没有出现在考场。
她坐在哥哥的病床边,给他念特训班的训练手册。
虞沉闭着眼睛,眼泪不断流进耳朵里。
停下...
虞沁翻到最后一页。
看,这里写着你的教育理念。
她念道。
痛苦是净化灵魂的唯一途径。
虞沉拔掉了输液管。
我错了...
他哭得像个孩子。
虞沁合上手冊。
晚了。
她展示手机上的新闻。
林小满向媒体曝光了特训班的事。
她把手机塞到哥哥手里。
你完了,哥哥。
虞沉看着屏幕上自己创办特训班的证据,突然大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尖叫。
护士冲进来给他注射镇静剂时,虞沁整理了一下病号服。
对了。
她俯身在哥哥耳边说。
那些伤,其实一点都不疼。
虞沉的眼睛瞪大了。
虞沁笑了,那是她一年来最真实的笑容。
骗你的,疼死了。
她擦掉哥哥眼角的泪。
但现在,轮到你了。
3
医院走廊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
虞沁透过病房窗户,看见两个警察站在哥哥床边做笔录。
虞沉的眼神涣散,嘴角挂着口水,对警察的问题毫无反应。
患者出现解离性精神障碍,需要长期治疗。
医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虞沁转身,看见林小满和一群记者围在护士站。
特训班至少毁了二十个学生!
林小满对着摄像机举起手臂,疤痕在闪光灯下泛着青白的光。
虞沉必须付出代价!
记者们像嗅到血腥的鲨鱼,话筒几乎戳到林小满脸上。
虞沁悄悄从消防通道溜走了。
虞沉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这是七年来第一次没人拦着她进去。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苍白的条纹。
虞沁的指尖划过积灰的办公桌,在玻璃台面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她拉开第一个抽屉。
里面整齐码着各届高考状元的档案,每个文件夹上都贴着失败品的标签。
第二个抽屉锁着。
虞沁从笔筒里取出回形针,掰直后插进锁孔。
小时候哥哥教她的开锁技巧,现在用来撬他的抽屉。
咔嗒。
抽屉里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
虞沁倒出里面的东西:一沓儿童画、一张死亡证明、半块融化的水果糖。
画上的蜡笔字歪歪扭扭写着虞苗5岁。
死亡证明上的名字是虞苗,死亡原因:高处坠落。
虞沁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她突然想起一些碎片——
双胞胎妹妹总是哭着想休息。
哥哥把她们关在阁楼背圆周率。
某个雨夜,阁楼的窗户开着...
虞沁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清醒。
办公桌最下层抽屉突然震动起来。
是虞沉的备用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特训班马教官的来电显示。
虞沁按下接听键。
校长!电视台的人闯进来了!那些学生家长都在闹...
虞沁把手机贴近耳朵。
马教官。
她的声音让电话那头瞬间安静。
我是虞沁。
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7号你...你想干什么
虞沁看着手中的死亡证明。
我要特训班的所有学生档案。
不可能!这些是机密——
或者我告诉警察,虞沁轻声说,你是怎么用烙铁在学生身上刻分数的。
电话那头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
一小时后,后门垃圾桶。
虞沁挂断电话,把死亡证明对着阳光仔细看。
在家属签字那栏,虞沉的字迹力透纸背。
那时他才十八岁。
虞沁把妹妹的画按时间顺序排好。
最后一张画着两个小女孩手拉手站在太阳下。
背面用红笔写着为什么不能都是满分
特训班的后门堆满腐烂的厨余垃圾。
虞沁戴着口罩等了四十分钟,才看见一个黑影匆匆跑来。
马教官把黑色公文包塞进垃圾桶,转身就跑。
公文包里装着二十三份学生档案。
每份档案的扉页都印着相同的血红标语:
痛苦净化灵魂,分数决定价值。
虞沁坐在路灯下翻阅档案,手指在某个名字上停住:
林小满,入学时间:七年前,推荐人:虞沉。
档案最后一页贴着林小满和另一个女孩的合影。
照片边缘标注:林小满与姐姐林小雪,2014届省状元。
虞沁突然想起病房里电视播报的新闻:
...林小雪跳楼案重启调查...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医院号码。
虞小姐,您哥哥情况恶化,一直在喊您和虞苗的名字...
虞沉蜷缩在约束床上,手腕脚踝都绑着皮带。
苗苗...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虞沁。
哥哥错了...
虞沁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妹妹的死亡证明。
为什么骗我说我是独生女
虞沉开始用后脑勺撞击床板。
都是我的错...那天该背完圆周率再吃饭...
医生冲进来给他注射镇静剂。
患者出现严重的记忆混乱。
医生调整着点滴速度。
他把您当成了妹妹。
虞沁看着陷入昏睡的哥哥。
他的白发比黑发多了,看起来像个老人。
能让他清醒一会儿吗
医生犹豫了一下。
最多五分钟。
虞沁等医生离开后,把那颗融化的水果糖放在哥哥手心。
记得这个吗
虞沉的眼皮颤动起来。
苗苗藏在...铅笔盒里...
他的手指痉挛着握住糖。
我没收...她说饿...
虞沁翻开死亡证明。
那天晚上,苗苗是不是去找糖了
虞沉的眼角渗出泪水。
窗台...滑...
他突然抓住虞沁的手。
小沁!救救苗苗!
虞沁任由他抓着自己。
苗苗已经死了七年了。
虞沉的表情凝固了。
他的目光渐渐聚焦在虞沁脸上。
...小沁
虞沁点头。
虞沉松开手,慢慢转向墙壁。
特训班...
他的声音突然清晰。
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变成我。
虞沁把档案摊开在床上。
林小雪是苗苗的同学
虞沉的身体僵住了。
她看见...阁楼的窗户...
虞沁终于明白了哥哥这些年偏执的源头。
双重的愧疚,双重的扭曲。
所以你资助她妹妹林小满上学。
虞沉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但她越来越像小雪...
虞沁想起林小满手上的疤痕。
她发现了真相
虞沉没有回答。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像是睡着了。
虞沁拿起床头柜上的医院信笺,写下一行字:
我去找林小满。
林小满的公寓堆满媒体材料。
墙上贴满了特训班学生的照片和新闻报道。
来得正好。
她给虞沁倒了杯水。
明天记者会,你要出席吗
虞沁从包里取出林小雪的照片。
你姐姐认识我妹妹虞苗。
林小满的水杯砸在地上。
你...记得虞苗
虞沁摇头。
直到今天。
林小满的呼吸变得急促。
七年前,我姐看见虞苗从阁楼摔下去。
她拉开抽屉,取出一本日记。
你哥当时在楼下接电话,没关阁楼窗户...
虞沁翻开日记。
2016年6月15日的页面上写满都是我的错。
林小满指着墙上的日历。
每年高考季,我姐都会崩溃。
她的指甲抠进掌心。
去年她终于受不了...
虞沁看着窗外的夜色。
所以你报复我哥。
林小满笑了,那笑容让虞沁后背发凉。
不,我是帮你。
她打开电视,新闻正在播放特训班被查封的画面。
你哥建的这座地狱,早该毁了。
第二天清晨,虞沁去了城郊墓园。
虞苗的墓碑很小,藏在最角落的位置。
碑前摆着新鲜的白玫瑰,露珠还没干。
虞沁蹲下身,发现泥土里有半融化的水果糖。
他来过。
身后传来轮椅的吱呀声。
虞沉自己推着轮椅过来,左腿打着石膏。
他们沉默地看着墓碑。
苗苗喜欢晒太阳。
虞沉突然说。
所以我选了这个位置。
虞沁把妹妹的画放在墓前。
你这些年,是在惩罚自己吗
虞沉的手指抚过墓碑上的刻字。
我建特训班...是想证明我的教育理念没错。
他的声音嘶哑。
但你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虞沁看着朝阳照亮妹妹的名字。
林小满明天要开记者会。
虞沉闭上眼睛。
应该的。
虞沁转向哥哥。
我们可以先开一个。
虞沉诧异地抬头。
虞沁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特训班改造计划。
她翻开扉页,上面写着心理健康教育中心。
用原来的场地,原来的资金。
虞沉的手在发抖。
为什么...
虞沁把死亡证明轻轻放在妹妹墓前。
因为痛苦不该被传递。
她推起哥哥的轮椅。
回家吧,哥。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一场迟来的救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