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风卷落花爱成囚 > 第一章

1.
京圈太子爷求娶美艳小妖精时未凝的消息一出,举城震惊。
大家都说,高岭之花被狐狸精下了蛊。
结婚三年,顾聿琛下得厨房也上得了床,宽肩腹肌倒三角,每一点时未凝都深深领教过。
她喜欢宇宙,他便斥资千万以她的名字命名行星;她冬天怕冷,他就送给她瑞士阿尔卑斯的温泉庄园,有求必应。
所有人都嫉妒她命好,可没人知道,
时未凝的身体,是顾聿琛皮肤饥渴症唯一的解药。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直到那天,她透过门缝,亲眼看见顾聿琛对着一张照片纾解欲念。
而照片上的女孩,正是刚还俗不久的京圈佛女,温南雪。
……
时未凝呆立在主卧门口,屋内压抑的喘息愈重,她搭在门把上的指尖,便愈发颤抖。
门虚掩着,她忍不住抬眸朝里窥探。
清浅的月色下,顾聿琛斜倚在床头,眼角缀上一点薄红。
雪雪……乖乖……好想你……他哑声呢喃着,在手中紧攥的照片上,印下虔诚一吻。
照片上那道倩影,身着白衣,腕带佛珠,一副温婉清丽的模样。
时未凝双眸发红,手指险些绞碎睡衣的裙摆,
用来讨好顾聿琛的蕾丝款式,这一刻却衬得她像个小丑。
她以为自己对顾聿琛来说是特殊的。
否则向来不近女色的他,怎么会只允许她的靠近隐秘的皮肤饥渴症,又怎么只能靠她一人压抑。
可眼前的一切,让时未凝神思一震。
或许顾聿琛碰她,是发泄,而不碰温南雪,是舍不得。
四年前,她和顾聿琛的初见,是在酒吧庆生那天。
幼稚的真心话大冒险,偏偏轮到她被惩罚。
游戏规则很冒昧,酒瓶转到谁,就去吻谁。
时未凝蹙了蹙眉,正想拒绝,可瓶口不偏不倚,正好转向顾聿琛。
她望向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一下就被晃了眼。
冷白的脸,忧郁的眼,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腰身紧窄,双腿有力修长。
时未凝还在发呆,被人猛推了一把,一下跌入顾聿琛怀中。
众人都屏息凝神,生怕触了这位京圈太子爷的霉头。
可顾聿琛淡漠的瞳孔蓦地震了震,没有推开她,反而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吻住她的唇。
口腔中充斥着清洌气息,时未凝被亲得晕晕乎乎。
后来她才明白,他眼中的复杂,是对不排斥她的惊讶。
那天后,顾聿琛对她展开猛烈的追求。
这座万年冰山,仿佛在一夜之间消融。
他包场整座游乐园,牵着她的手站在摩天轮顶点,点燃只为她一人盛放的烟花宴。
他察觉到她磨红的脚跟,俯下身来,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握住她整个脚踝,轻轻揉着。
而那场求婚,也是在她最爱的普罗旺斯花海,他单膝跪地,亲自为她戴上了琉璃紫钻。
甚至为了让她父母点头,他在时家门前,整整跪了一天一夜。
不出意外,时未凝一头栽进了情网。
她想,没什么能比一个清冷男人的爱意,来得更加热烈。
所以她不顾一切,都要嫁给顾聿琛。
从小到大,父母对她娇宠放纵,这一次更是毫无办法。
只能顶着外界说时家高攀顾家的流言,赔上数以万计的嫁妆,亲自送女儿出嫁。
婚后,顾聿琛像是一头开了荤的饿狼。
牵她的手时,指尖会慢慢摩挲过她的掌心;在书房处理工作,也要将她圈在怀中肌肤相贴;哪怕是在浴室擦肩而过,他也会顺势扣住她的腰,索要一个吻。
时未凝以为自己永远是他的特例,直到结婚纪念日那天,顾聿琛第一次避开她的吻。
怔愣间,朋友给她发来一个视频。
画面里传来一阵戏谑揶揄的声音。
顾少,你在这世上唯二不排斥的女人,除了温南雪,就是时未凝,如今南雪还俗回来,你终于可以不再隐忍,和她修成正果了吧
顾聿琛神色冷淡:雪雪自小与佛结缘,是为了病逝的父母才去寺庙祈福,她刚回来,我怕吓到她。
呦,顾少还真是忠贞不渝,那时未凝怎么办毕竟三年夫妻,总不能说离就离吧,你对她一点真情都没有
顾聿琛摇晃着手中的威士忌,笑意不达眼底:一个发泄工具,谈什么真情我只是怕亵渎雪雪的纯洁,玩玩而已。
一字一顿像刀一样,在时未凝心上凌迟。
她强迫自己清醒,隐匿在楼梯的转角处,拨通了哥哥的电话:哥,你当初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沉默良久,对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凝凝,我会寄给你三样东西,他让你失望一次,你就打开一个。
看完后,你再决定要不要放手,记住,哥哥永远是你的退路。
2.
哥,谢谢你。
时未凝哽咽了,当年她执意要嫁给顾聿琛,家里最反对的,便是亲哥时喻辰。
是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惜伤害自己,才换来时喻辰的妥协。
自那之后,兄妹关系便出现了裂痕。
哥哥总在两家合作中为难顾聿琛,时未凝曾经以为是刁难,可如今看来何尝不是他在替自己撑腰
时喻辰不清楚他们感情破裂的缘由,但他见不得妹妹受一丝委屈:需要我的时候,尽管开口。
一句话,让时未凝有了底气。
挂断电话后,她看着银行卡中多出的一串零,心下只觉凄凉。
嫁给顾聿琛后,她放弃学业,放弃工作,甚至屏蔽掉和外界一切联系,只以取悦他为乐趣。
彻底从明艳动人的玫瑰,变成了宜室宜家的桃蕊。
她因为爱情自以为是的牺牲自我,可落在顾聿琛眼中,反倒成了自甘堕落的玩物。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未凝站在衣帽间中,久久失神。
展柜中,名贵珠宝闪闪发光,奢华礼裙数不胜数。
这些都是顾聿琛买给她的礼物,下一秒被她全部扔进纸箱。
身后脚步声响起,她以为是保姆,轻声嘱咐:这些东西都送去拍卖行,拍卖的钱都捐给莲华寺当香火钱。
可对方半晌没有回应,时未凝转身,却落入男人的怀抱。
他刚洗完澡,大片冷白的胸膛露出,她眼睑微抬,正好撞入他探究的双眸:凝凝,怎么突然想捐香火钱
时未凝垂眸,不着痕迹地挣开他:听说莲华寺的佛女普度众生,我想替你祈福。
闻言,顾聿琛眸光温柔,牵住她的手:心诚则灵,佛女很善良,一定会保佑我们平安。
说着,他叫管家送来一张百万支票,递给时未凝:也算上我的一份心意。
看着他眼底隐秘的欣喜,时未凝攥紧支票,状似无意提起:你怎么在卧室待了那么久
气氛凝滞一瞬,顾聿琛瞳孔微缩,声音却依旧平静:处理工作,最近公司很忙。
听着他拙劣的借口,时未凝没有接话。
平时最为严谨的男人,竟然也会拿工作遮掩自己见不得光的欲念。
顾聿琛怕她不信,大掌箍住她的腰肢,试图用吻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时未凝下意识后退半步,让他一时僵在原地。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他的言语。
看着气喘吁吁跑来的管家,顾聿琛蹙眉:大半夜,吵到凝凝怎么办
管家凑近他:不是您说,有关温小姐的消息,要第一时间传到您这里吗
顾聿琛掩饰般清了清嗓,下意识看向时未凝,见她神色如常,才接过管家手中的请帖。
温小姐的接风宴,邀请了顾总您和……夫人。
我和温小姐不熟悉,就不……
没等时未凝拒绝,顾聿琛便替她做出决定:必须去,她都下帖了。
顾聿琛瞳孔中折射出一抹冷意,从不让她为难的人,此刻也学会了强势的要求。
于他而言,她是玩物;于温南雪而言,她是最好的陪衬品。
时未凝蜷紧指尖,骤然红了眼圈。
顾聿琛牵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雪雪是个好姑娘,她吃了很多苦,就当是帮我,和她好好相处。
时未凝扯了扯唇,只有顺从。
彻夜难眠,便是她唯一的反抗。
次日清晨,顾聿琛作息一向规律,今天却起得比平日更早。
一袭笔挺的灰色西装,发丝细细打理过,时未凝站在他身边,鼻尖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熏香。
踏入大厅前,顾聿琛脚步一顿。
从时未凝的视线看去,恰好对上他紧绷的下颌。
她敛去眼底的自嘲,毕竟和心上人久别重逢,怎么能不紧张
听到响动,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的温南雪转头看向门口。
她的视线下移,望着时未凝搭在顾聿琛臂弯的手,这一幕微微刺痛了她的眼睛。
但很快她就提起裙摆,莞尔一笑,主动上前。
可在听清她走过来说的话后,时未凝霎时白了脸色……
3.
你就是聿琛的……情人温南雪眉眼弯了弯,带着淡淡的嘲弄。
不是妻子,不是朋友,偏偏是最上不得台面的情人。
时未凝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盯着顾聿琛。
可男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温南雪身上,没有分给她半点余光。
时未凝迎上温南雪眼底的敌意,主动伸出手:我是他的妻子,时未凝。
温南雪的笑容渐深,回握住她的手:温南雪。
百闻不如一见。时未凝客套了两句,本想抽回手,却被温南雪紧紧攥住。
她秀眉微蹙,不由加重力道。
没用多少力,却在温南雪莹白的手背留下浅红的月牙痕迹。
温南雪嘶了一声,吃痛收手,眼底瞬间蓄起泪意。
顾聿琛瞬间慌了神,大手笼住她的掌心,放在唇边,轻轻呼气。
亲昵的动作,像是做了成千上万次。
反倒是温南雪怕她误会,歉意一笑:我们从小就这样,你别介意。
而顾聿琛只是质问:南雪身子弱,你别欺负她。
欺负时未凝指甲掐进掌心,你是从没在她面前提过我吗
顾聿琛一怔,如墨的瞳孔中闪过心虚。
时未凝看着他们交叠的双手,闭了闭眼。
原来他的皮肤饥渴症,并非只她一人可解。
而是心上人远在天边,要找她当作随意发泄的玩意罢了。
时未凝转头就要走,与顾聿琛擦身而过时,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她,但温南雪却靠在他的怀中:聿琛,我头晕。
而后,那道灼灼的视线,骤然消失。
觥筹交错间,时未凝只是立在宴会的角落,无人在意。
看着顾聿琛和温南雪并肩而立,男人那双清冷的眸子,倒映着温南雪娇小的身影,翻涌着无数情丝,似要将她绕进眼底。
时未凝不敢细想,温南雪缺席顾聿琛的岁月里,男人到底对着那张照片,亵渎了多少次他心中的神明。
而在床上和她耳鬓厮磨时,总爱捂住她的眼睛,是否又在透过她,想象着温南雪的模样
失神间,她看见顾聿琛将温南雪打横抱起,轻轻放在沙发里。
他半蹲下身,漂亮的指节搭在温南雪脚腕间,替她褪去高跟鞋。
都磨红了。他皱着眉揉捏她发红的脚踝,面露心疼。
话落,助理将一双舒适的平底鞋递到他手边。
只一眼,时未凝便想起,顾聿琛曾对她许下的承诺。
在他身边,永远会留一双属于她的平底鞋,只要她喊一声累,他就会立马出现。
可如今这双鞋不属于她,顾聿琛爱的也不是她。
时未凝闭了闭眼,强行憋回泪意。
没一会儿,顾聿琛又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首饰盒。
打开精致的包装,里面赫然是一条成色顶级的满钻项链。
他小心翼翼撩起温南雪的长发,亲手为她戴上。
不同于温南雪眼底的惊艳,时未凝眼中只剩麻木。
原来那天拍卖会上,和自己点天灯争夺这条项链的不是别人,正是顾聿琛。
难为他后来还要费心安慰她,抱着她说,点天灯的人真该死啊,以后会给她买更贵更好的首饰。
一条短信打断时未凝的思绪。
是时喻辰寄给她的第一件东西,竟然就寄存在这里二楼的房间。
她浑浑噩噩间跑上楼,拆开包裹后,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三年间,她送给顾聿琛的生日礼物,全都在这里。
时未凝从没见他用过,他也只是笑着解释,把礼物珍藏在办公室里。
可她亲手写的情书尚未启封,亲自编的围巾被剪成碎片,连一步一叩首求来的平安符,也早已被灰尘覆盖。
顾聿琛,就是这样践踏着她的真心的
写到酸痛的手腕,指尖密密麻麻的针眼,血肉模糊的膝盖……
一时间,竟都成了笑话!
时未凝颤颤巍巍地将东西收好,剩下的两件东西,她突然很害怕收到。
她蜷缩在角落,抱紧自己。
却听见走廊里传来焦急的声音,似乎是在喊着她的名字……
4.
凝凝!终于找到你了!
门被轰然推开,时未凝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被紧紧摁进怀中。
直到熟悉的松木香彻底将她席卷,顾聿琛才松开她。
他用指腹替她擦去泪珠,眼底满是焦急:怎么随便乱跑,谁欺负你了,老公替你出气。
欺负她的人,分明就是顾聿琛。
可他眼底明晃晃的关心,却又让时未凝分不清真情还是假意。
我只是有点累。她别过头去,推开他的手。
顾聿琛盯着落空的掌心,瞳孔微缩,像是想起什么,又扬起笑意:我有礼物送你。
一条白金满钻手镯套在她的腕间。
冰凉的触感,也让她的心冷若寒冰。
顾聿琛送给温南雪的那条项链,和手镯正是一套,不过价格之间,天差地别。
对啊,温南雪是他的心尖宠,千金难博美人一笑。
可她呢,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随便打发了就好。
时未凝讽刺地弯了弯唇,一言未发。
我有件事想求你。顾聿琛似乎笃定她会答应,雪雪刚回家,她很羡慕你会开赛车,想让你……
想让我教她时未凝突然笑了,眼底却带着悲伤。
顾聿琛向来是这段婚姻中的上位者,求这个字,从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
可为了温南雪,他竟然愿意低下高贵的头颅,不遗余力地去满足她的心愿。
时未凝哑着声音:你不是不同意我再玩赛车吗
顾聿琛却揉了揉她的脑袋:就当是为了我,为了雪雪。
可偏偏不是为了她自己。
他不喜欢她张扬,她就淡妆素裹,他不喜欢她抛头露面,她就彻底和赛车划清界限。
时未凝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难道她引以为豪的一切,都是在给温南雪做铺垫
此刻,腕间的手镯隐约闪着碎光,可时未凝却觉得,它更像一副手铐,让自己无处可逃。
……
赛车场上。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时未凝站在毒辣的太阳下,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直到她的耐心被全然耗尽,正准备离开时,顾聿琛和温南雪才姗姗来迟。
他一边为她打开车门,一边替她撑起遮阳伞,不愿让阳光玷污女孩分毫。
原来顾聿琛说的临时有事,就是亲自接送温南雪。
别开太快,她会害怕。
注意安全,别让她受伤。
你也一样。
他对温南雪的叮嘱,一字一句,剜烂了时未凝的心房。
而最后一句,看似是关心她,却更像是欲盖弥彰。
时未凝默默戴上头盔,掩去眼角晶莹的泪。
她坐进车内,指尖攥紧方向盘。
这辆赛车,还是当年顾聿琛追求她时,特别为她定制的私人专属,全球仅此一辆。
可那个曾经说着爱她的男人,此刻却将另一个女人抱进车中,帮她穿好赛车服,为她调试座椅,甚至亲手替她系上安全带。
顾聿琛始终不肯关上车门,眼里盛满担忧。
直到温南雪嗔怪地抱怨:聿琛,你再这样耽误时间,未凝要是生气,把我抛在半路怎么办!
顾聿琛再三确认她将装备穿戴齐全,这才依依不舍地关上车门。
时未凝坐在主驾上,头盔遮住了她猩红的眼底,却盖不住她颤抖的指尖。
她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赛道上。
赛车如离弦的箭般冲出起跑线,温南雪却突然解开了安全带。
时……小姐。温南雪突然出声,笑得像条阴冷的蛇,佛门不许杀生,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我破戒呢
时未凝来不及阻拦,江南雪便猛扑过来,和她抢夺方向盘。
剧烈的冲击力让他们直接冲下了山坡,赛车连滚了几圈才被石头拦停。
温南雪拉着她挡在身前,头撞击地面的瞬间,时未凝几乎清楚地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雪雪!
顾聿琛几乎是第一瞬间,就将温南雪抱进怀中。
与此同时,破碎的挡风玻璃悬在时未凝头顶,摇摇欲坠。
顾……聿琛……时未凝倒在血泊中。
隐约间,好似看到有人朝她跑来。
5.
时未凝虚弱地抬起手,却抓了个空。
大脑混沌间,她耳边响起救护车急促的呜鸣。
强撑起眼皮,看见的是顾聿琛将温南雪抱进救护车,双眼猩红,满脸疼惜。
刚才她看到的,是三年前,那个满心满眼只有她的顾聿琛。
是日日夜夜陪着她训练、记忆路书、协助她改装的顾聿琛。
而不是眼前那个为了别的女人,弃她性命于不顾的顾聿琛。
血汗泪混杂交织着,越涌越汹。
时未凝浑身都在痛,眼皮仿佛不属于自己,又沉又重。
砰的一声刺响,玻璃像一柄无情的利刃,径直向她砸去。
……
预料中的痛苦没有到来。
碎片如雨点般倾洒,时未凝却被顾聿琛一把捞入怀中。
右手紧扣她的腰,左臂则迅速护住她的头。
她碰到他微颤的脊背。
外套濡湿一片,再收回手,全是淋漓的血迹。
顾聿琛抱着她坐上救护车那刻,时未凝可悲地发现,自己的心居然有一瞬激荡。
她忍不住地想,或许他们这段婚姻还有挽回的可能。
不然,他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下自己
不好!医生惊呼一声,顾总,制氧机发生故障,氧气只能供给一个人了!
闻言,顾聿琛脸色骤白,目光在两个女人间流转,却难以做出抉择。
顾总,快决定吧,否则一个都救不回来!医生催促道。
顾聿琛半蹲下身,握住时未凝的手:凝凝,对不起。
时未凝浑身发寒,好像猜出了他的答案。
因为你的失误,害雪雪身受重伤,他在时未凝眉间落下一吻,这是你欠她的,我要替你赎罪。
一吻毕,却像是一丛荆棘,扎得她千疮百孔。
她为自己刹那的心软感到可悲。
那我呢时未凝声音嘶哑,目光涣散。
顾聿琛偏过头,没有给她回应。
只是牵住她的指尖越攥越紧,而余光中,也全是温南雪的身影。
时未凝嘲笑自己,蠢得天真,输得彻底,倒不如一死了之。
可救护车一路疾驰,她到底没死成。
躺在手术台上,无数管子接到时未凝手上。
冰冷的麻药推入脊椎前,她听到医生慌乱的声音:她怀孕了!
时未凝来不及震惊,眩晕感袭来,彻底昏死过去。
等再睁眼,是在深夜。
她撑起病体,下意识寻找顾聿琛的身影,可病房静得落针可闻,只剩她微弱的呼吸。
房门被推开,她猛地抬头,却发现是护士例行查房。
护士叹了口气,安慰道:你怀孕四周流产,孩子还是个胚胎,别太难过了。
刹那间,时未凝红了眼眶。
似乎想缓解沉重的气氛,护士边换药边转换话题:你哥哥对你嫂子真好,衣不解带地照顾。
时未凝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护士说的是顾聿琛和温南雪。
他三餐都亲自下厨,给你嫂子喂饭洗漱,在病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护士不停说着,眼里满是羡慕。
时未凝没接话,只是手隔着被子抚摸着小腹。
那里空空荡荡,就像她的心一样。
良久后,她才轻轻开口:那是我丈夫。
护士僵在原地,手忙脚乱间按到时未凝好几处伤口。
时未凝没有计较,只是勉强笑笑:孩子的事,麻烦替我保密。
什么孩子门口处,顾聿琛清冽的声音忽然响起。
看着他眼底的血丝,时未凝内心却毫无波澜。
她正想着借口,护士却讪笑着替她遮掩:我在说您和夫人这么好看,生出的孩子肯定也很可爱。
闻言,顾聿琛垂下眼眸,没有接话。
他的沉默,让时未凝心如死灰。
她突然庆幸这场流产。
不被父亲期待的孩子,出生也是悲哀。
结婚三年,顾聿琛总定期去打避孕针。
他说怀孕太苦太痛,他心疼她。
可如今想来,这不过是他为了温南雪,精心编织的谎言。
顾聿琛拿出手中的包裹:时喻辰寄来的。
看到她缠满绷带的小臂,他下意识想替她拆开。
6.
还给我。时未凝望向他,语气冰冷至极。
顾聿琛指尖微震,悬在虚空中。
许是时未凝眼中的冷漠疏离太重,他将包裹放在床头,轻声开口:还在怪我
可南雪是无辜的。顾聿琛视线下移,瞥见她干裂的唇,拿起棉签,想替她湿润,凝凝,犯了错误,理应弥补。
时未凝转过身,只留下单薄的背影。
我哪也不去,他替她掖好被角,放软语气,就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时未凝眼眶发烫,没有回应。
顾聿琛垂下眼眸,静坐在病床边,拿起水果刀,替她削着苹果。
他有些不熟练,手上密密麻麻划满伤痕,可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始终不肯放下。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顾聿琛怕打扰她休息,本想挂断,可看清来电后,瞬间接通。
聿琛,我做了噩梦,好想你。温南雪哽咽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顿了顿,她又苦笑,声音闷闷。
没关系,你去照顾未凝吧,我一个人也可以。
只留下一阵剧烈的咳嗽,便挂断电话。
顾聿琛放下手机,依旧削着苹果,可不知不觉间,指尖的血迹,早已染红了泛白的骨节。
只是听着,时未凝的泪就浸湿了枕头。
凝凝,我……顾聿琛语气中透着犹豫。
去陪她吧,时未凝闭了闭眼,装作困倦,我累了,想睡觉。
话音刚落,他便急切地跑了出去。
从始至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门关上的瞬间,时未凝缓缓起身,拿起那颗坑坑洼洼的苹果,机械地咀嚼着。
口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苦涩得厉害。
手中的苹果,从氧化到变质,不过短短半个小时。
就像她和顾聿琛的感情,表面光鲜,内里腐烂不堪。
将苹果扔进垃圾桶后,时未凝突然想起第二件东西。
打开包裹,里面整齐摆放着几份文件。
明明是单薄的纸页,可看清上面的内容,她却觉得重若千钧。
一份慈善证明。
本是她为了维护顾氏形象,每年以顾聿琛的名义捐款。
可捐赠人却变成了温南雪,只为替她积德行善。
一份药物检测报告。
原来每晚睡前顾聿琛给她端来的安神药,里面都是避孕成分。
他想替温南雪守住清白,于是便剥夺她成为母亲的权利。
顾聿琛,你真是好狠的心……
时未凝半倚在床头,又哭又笑,笑得又疯又恨,哭得直不起身。
顾聿琛离开的三天里,给她送了很多东西。
温南雪喝剩的顶级燕窝,吃不习惯的补品,还有医生替他口头传达的几句关心。
他把金钱和偏爱给了温南雪,而她得到的,只有敷衍。
第四天夜里,顾聿琛突然出现:我来接你出院。
那温南雪怎么办时未凝秀眉紧蹙。
听到名字,顾聿琛依旧直勾勾盯着她:她身子骨弱,要多养养。
说着,他牵起时未凝的手,向外走去:明天是你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难忘的礼物。
难忘两个字咬得格外重,时未凝心底莫名生寒。
她本想挣脱,却被男人强行塞进车里。
顾聿琛将油门踩到底,一路疾驰。
呼啸的冷风吹得时未凝发丝凌乱,胃里翻江倒海。
他带她到山顶驻扎的营地看星星。
天空突然飘起丝丝细雨,顾聿琛沉声道:凝凝,我去车上拿伞。
时未凝被抛在原地。
直到大雨滂沱,帐篷东倒西歪,她也冻得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可顾聿琛始终没有出现。
她打爆了他的电话,发了成百上千条消息。
可他一个没接,一条没回。
手机信号突然中断,时未凝陷入绝境。
雨淋透了身,泪模糊了眼,一颗心变得支离破碎。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顾聿琛发了一张图片,上面是一只扎满银针的布偶:你该忏悔。
7.
时未凝呼吸猛地一滞,心脏险些骤停。
因为布偶上温南雪三个血红的大字,赫然是她的笔迹。
电话那边,顾聿琛声音冷得吓人:你明知道她吃斋念佛,为什么做巫蛊娃娃诅咒她,为什么故意把荤腥送到她面前
凝凝,我对你很失望。
一字一顿,像雪夜的寒冰,冻得她四肢僵硬。
可顾聿琛说的一切,她一无所知。
不是我!
那是谁!顾聿琛极力克制着怒气,你的字是我亲手教的,难道我会认错再三欺负雪雪,你究竟想干什么!
雨水掩饰掉时未凝的泪水和哭泣:先接我回去好不好……
不是爱看星星吗他冷笑着,那这次,就罚你看个够。
电话挂断的刹那,时未凝的手机滑落在地。
暴雨中的山路崎岖不平,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里,寸步难行。
她忽然想起求婚那天,顾聿琛抱着她连转三圈:凝凝,你喜欢星星,那我喜欢你,好不好
可星空被乌云遮蔽,她也被顾聿琛抛弃。
碎石从山上滚落,不远处雷声隐隐,时未凝嗅到了诡异的泥腥。
她转头的同时,泥石流倾泻而下。
土石瞬间将时未凝吞噬,她拼命抱紧树枝,浑身都是斑驳的刮痕。
哆嗦举起手机,疯狂寻找信号。
可没等拨通救援,收到的第一条消息,是来自江南雪的挑衅。
照片中,顾聿琛双手合十,阖眼跪在蒲团上,陪她念经祈福。
时未凝瞬间辨认出他亲手写下的那段佛文: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因为她曾为顾聿琛祈福,将佛经誊抄了成百上千遍。
可他佛文的句末,留下的却是江南雪的名字。
泥沙堵住口鼻,她再也无力挣扎,昏厥在雷雨里。
意识消失前,她却想起某次大雨,顾聿琛向她倾斜的伞和淋湿的肩头。
他信誓旦旦地承诺:从今以后,我会为你遮风挡雨。
可如今的暴雨和痛苦,本不该是她的归宿。
……
噩梦缠身,时未凝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向她索命的孩子,濒临死亡的恐惧,还有顾聿琛冰冷的眼底……
她是被吵醒的。
顾聿琛守在她床边,身边陪着江南雪。
她小声啜泣着,肩膀微微颤抖:都怪我,我不该把未凝害我的事告诉你。
他眼底泛着青黑,却还是柔声安慰:别自责,她没有生命危险,况且,是她有错在先。
时未凝睫毛震颤,泪珠从眼角滑落。
是不是只有她死,一切才会皆大欢喜
她微微一动,顾聿琛瞬间牵住她的手:凝凝,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突然山体滑坡,是我的错……
他声音抖得厉害,连骨节也隐隐泛白。
可时未凝身心俱疲。
带她滚。她抽回手,指向门口,就现在。
凝凝……顾聿琛愣在原地。
时未凝用力一推,针头突然脱落,鲜血狂飙。
可她像察觉不到痛意,望向他时,只剩冷漠。
别逼我去死。
闻言,顾聿琛身形一震。
他从没想过,时未凝会对他以死相逼。
或许是赌气,又或许是男人的自尊心,他牵着江南雪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次日清晨,顾聿琛又破天荒出现。
彼时,时未凝刚收到最后一个包裹,还没来得及打开。
顾聿琛像无事发生一样,笑着替她绾起碎发:最近有寺院法会,我想为你祈福,顺便散散心。
时未凝有些可笑。
她的霉运,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可时未凝还是去了。
因为她好奇,顾聿琛这么做的原因。
直到看见温南雪一袭白衣,主持法会,一切都有了答案。
时未凝鼻头骤然一酸,转身离开。
顾聿琛想拉住她,却不小心碰翻香案上的烛火。
刹那间,火光冲天。
他第一时间护在温南雪身前,独留时未凝被浓烟吞噬。
8.
火势迅速蔓延,时未凝后背被烫出一层血泡。
她狼狈地蜷缩在地上,贝齿咬穿了唇肉,硬是没喊一声痛。
这次,她没再向顾聿琛伸出手。
从她的视线看去,男人疼惜的眸光中,盛满了温南雪的身影。
时未凝强忍泪意,浑身颤栗地爬出室外。
混乱间,她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雪雪,别怕,哪怕我死,也不会抛下你。
那她呢
就活该被抛弃吗
像是心灵感应,顾聿琛猛地转身,就对上时未凝那双悲切的眼睛。
他怔愣间,就看见时未凝要从台阶上栽下去。
顾聿琛脸色煞白,猛扑过去,将她牢牢搂进怀里。
看到她的累累伤痕,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凝凝,没事了……
可身后传来声音。
是温南雪在痛苦呻吟。
他抱着时未凝的手收紧,最终还是松开,将她托付给助理:送夫人回家,请私人医生看病。
他俯身贴上她的额头:乖乖等我,我晚点回去。
话落,抱起温南雪匆匆离去。
回家路上,时未凝倏忽想起最后一个包裹。
她拉开包链,紧盯着那个包裹,徒手拆开。
里面是一支录音笔。
她缓缓将耳畔贴近,耳边传来顾聿琛清洌的声音。
大师,雪雪身弱,您有没有办法让她和凝凝交换命格,获得健康的体魄。
而那位大师叹了口气,无奈道:顾总,命由天定,怎么能随意更改,您别再异想天开了。
录音笔从手中滑落。
时未凝愣在原地,眼底只剩死寂。
她可以接受顾聿琛不爱她,也可以接受他心底另有其人,可她不能接受,他居然把她的性命当作儿戏。
他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轻践自己
她拿出包裹里另一样东西,那是一份离婚协议,最后一栏里,龙飞凤舞签着顾聿琛的名字。
原来哥哥早在她结婚那天,就为她铺好了退路。
时未凝泣不成声,泪在纸上晕开,她颤抖着指尖签好协议。
三件东西,告别三年,真是荒谬。
回到家中,私人医生为她包扎伤口时,动作带着焦急。
你还有别的事她轻声询问。
医生目光闪躲,她瞬间反应过来:顾聿琛叫你去给温南雪看病
得到肯定的答复,时未凝垂眸不语,离开的心却从未如此坚定。
请管家送走医生后,她开始收拾行李。
此时她才惊觉,原来家中的一切,都与温南雪息息相关。
家具是温南雪喜欢的中式风格,熏香是温南雪常用的雪中春信,连茶几上常摆的糕点,也是温南雪爱吃的雪莲酥。
时未凝自嘲一笑,亏她还为顾聿琛亲手学做了这道点心。
叹了口气,她把那份协议轻轻压在案几下。
本想潇洒离去,可她还是最后一次环视了这座别墅。
每一个角落,都曾经充斥着她和顾聿琛缠绵的身影。
时未凝突然想起,顾聿琛在每个和她温存的深夜,总要询问她感受如何。
本以为是爱人亲昵的关心,原来他只是拿自己练手,只为给温南雪最好的体验。
娶她,也只是因为心底仅存的亏欠。
她不愿再想,打车前往机场。
透过飞机舷窗,时未凝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庞。
她忽然想起新婚之夜,顾聿琛情动地抱着她:
凝凝,我恐怕这辈子都离不开你。
顾聿琛,你撒谎。
你离不开的是我的身体,惦念的是你不愿亵渎的佛女。
那这次换我主动离开,成全你们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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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顾聿琛给私人医生提供的地址,是S市最昂贵的江南别墅。
这是他的婚前财产,时未凝并不知情,在温南雪回归京圈那天,便被他当作礼物,转到了她名下。
医生赶到时,顾聿琛正抱着温南雪,动作轻柔地捧住她的脸,用指腹擦拭她眼角的泪痕:雪雪乖,没事了。
可温南雪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打湿了他大半衣襟:聿琛,火真的好大,我爸爸妈妈,也葬身在火海里。
别怕,我在呢。他小心翼翼哄着,声音放软,显然把温南雪视若珍宝。
顾聿琛视线里,是她悲伤的眸,苍白的脸,瘦得可怜。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起温南雪分开的五年。
她被亲戚强行送入寺庙那年,正值十八岁。
一场车祸,轿车被烧成一堆扭曲的金属框架,温南雪的父母当场丧命。
于是她的叔父把她送到寺庙,美其名曰让她为亡父亡母祈福。
虽然温南雪被称作佛女,可顾聿琛觉得,她心里一定藏着委屈。
不然花一样的年纪,她该和时未凝一样,过着千娇万宠的生活。
想到这,顾聿琛眼底的心疼更盛。
温南雪的遭遇太苦,总让他控制不住,想再多弥补她一些。
聿琛,温南雪眼角泛红,凝起水汽,如果没有这场变故,你真正想娶的人,到底是谁
她咬着唇瓣,索性把话说开:你为什么不等我,转头就娶了时未凝
温南雪埋首在他胸前,声音颤抖:那我现在回来了,你又把我当成什么
聿琛,青灯古佛真的好苦,你愿意给我幸福吗
顾聿琛的手不由收紧,握着她瘦削的肩头,有些硌手。
他本该毫不犹豫地答应,可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开口。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时未凝。
她总蹦蹦跳跳地和他牵手,一口一个老公,认真地许下承诺顾聿琛,我想给你幸福。
她总鼓起腮帮说要减肥,却又像一只小松鼠,狡黠地偷吃着夜宵,顾聿琛,我是不是胖一点才好抱。
大家都说她是京圈出了名的小妖精,可顾聿琛亲她时,她生疏的吻技,青涩的回应,还有颤抖的身体,都让他食髓知味。
顾聿琛喉结滚动。
他不敢想,如果时未凝知道他不要她,会不会伤心欲绝。
毕竟他对时未凝的爱,来自身体,是利用,也是欺瞒。
他把对温南雪的想念,全发泄在她身上。
见他不语,温南雪抬起头,又往他怀里缩了缩:聿琛,和她离婚,给我一个名分,好不好
顾聿琛回避着她的眼神,不知为何,无法给出答案。
窒息的沉默将二人缠绕,温南雪的脸色愈发惨白,顾聿琛也有些喘不过气。
此时,私人医生走进,恭敬问好。
顾聿琛点了点头,轻轻把温南雪放回沙发,示意医生给她检查。
温南雪似是伤心,偏过头不看他,处理伤口时,一声没吭,只是眼睫微颤,额间冒出涔涔冷汗。
可顾聿琛想得却是,如果是时未凝,恐怕早哭着要他抱了吧。
她情况怎么样顾聿琛薄唇轻启。
医生一愣,小声回答:温小姐被您及时救了出来,没什么大碍。
闻言,他蹙了蹙眉,我问的是夫人。
医生被吓得一激灵:夫人的伤,有些严重。
这一次,轮到顾聿琛怔住。
他掏出手机,拨通时未凝的电话,可良久没人接听。
他眉头皱得更深,低声呢喃着:在赌气
顾聿琛心烦意乱,索性关掉手机。
那就先晾她几天,正好他也该考虑清楚,这段婚姻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电话突然响起,顾聿琛眼神一亮,却发现是公司的紧急会议。
他叮嘱温南雪照顾好自己后,匆匆离去。
可大门关上,医生也逃似的告辞,那位清冷的佛女像是一下卸了力气。
他根本就不碰我,她解下束腰,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喃喃自语:那我怎么才能让他认下这个孩子
10.
迈巴赫内,顾聿琛状似不经意地摆弄着手机,除了几条新闻通知和垃圾短信,也没有时未凝的一条消息。
他攥紧掌心,没来由地生气。
不知是有意冷落时未凝,还是弥补对温南雪的亏欠。
那天后,他不再过问时未凝任何事,反而把江南别墅当作第二个家。
温南雪习惯晨钟暮鼓,他便早起陪她打坐;她不喜荤腥,他就变着花样给她搭配饮食;她只是微微咳嗽,他便亲自请教中医,为她调理身体。
圈内好友们都啧啧称奇,从顾家太子爷从没对谁这么上心,看来嫂子的人选,迟早换人。
温南雪也这么想。
为了引诱顾聿琛上钩,她使尽浑身解数。
衣衫单薄地跌入他怀中,却被目不斜视地拢起领口,眼含秋波地献上红唇,却被他摇着头推开。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而顾聿琛也讶异于自己下意识地抗拒。
曾经心心念念的人站在眼前,他的身体却无半分杂念。
他眸色渐深,难道一个人的身和心,真的可以分开
可为了不让温南雪难过,他还是找了借口:雪雪,我不想玷污你的圣洁。
但温南雪并没有放弃。
别墅的后山有几十亩空地,顾聿琛让人种满了999棵杨梅树。
因为温南雪爱吃杨梅,而9,正是她的幸运数字。
那天,她非要他陪着去摘杨梅酿酒,下山时却遇到巨蟒,吐着血红的信子猛蹿而来。
电光石火间,顾聿琛伸出结实有力的小臂,挡在她身前,额头上青筋暴起。
啊!
温南雪一声惨叫,蟒蛇尖利的獠牙瞬间捅穿他的臂膀,鲜血狂飙,一脚踩空,险些摔落半山腰。
可他的目光始终紧跟温南雪,没让她离开安全范围。
聿琛!温南雪哭着扑向他,莹白的指尖沾满了他的血,你怎么这么傻……
顾聿琛想安慰她,毒效却即刻发作。
他昏迷前,只听见她绝望的呼唤。
医生为他及时注射血清,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他睁开眼,对上的是温南雪布满血丝的双眸,她似乎守了整整一夜:聿琛,你是想让我愧疚死吗
顾聿琛不懂她眸中的复杂,却心疼她眼底的悲伤,抬手揉揉她的头:你没事就好。
闻言,温南雪的泪夺眶而出:你曾经对我那么好,现在又不惜以命相护,那你为什么不肯和时未凝离婚,为什么不肯接受我!
他脸色白了白。
你说话啊……温南雪哽咽着,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一直默默照顾我……
小时候和我玩过家家,扮作爸爸妈妈,长大后情窦初开,说会娶我为妻。
那年正值盛夏,他递给她一沓情书,整整365封,诉说着少年最真诚的心愿。
还有成人礼那天,你特意去希腊买下千金难求的蓝宝石,只为给我打造一条吊坠。
我们去欧洲研学,街头暴乱,也是你替我挨了一刀,从歹徒手里救回我。
为什么……温南雪眼底揉碎了泪光,为什么不答应我
我……他张了张嘴,却猜不透自己在想什么。
他不知道。
明明在赛车场,在医院,在寺庙,一切危险来临前,他都毫不犹豫地奔向温南雪。
可想起时未凝,他心底总有愧疚作祟。
再给我点时间好吗他抬起眼眸,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温南雪自嘲一笑:我哪有资格拒绝……
话没说完,恶心感涌上她的咽喉。
压制住干呕的欲望,温南雪捂着唇,极快地说了句:我出去一下。
房门关上的瞬间,顾聿琛皱起眉头,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
11.
直到温南雪的背影彻底消失,顾聿琛才垂下眼眸。
他有些唾弃自己,本该关心温南雪的时刻,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时未凝的身影
新婚蜜月,他们在非洲看动物迁徙时,也曾遭遇岩蟒攻击。
他也将时未凝护在身下,被蟒蛇的血盆大口撕裂大腿。
顾聿琛你疯了!时未凝用纤细的脊背将他背起,哽咽着求他别睡,你撑住,别丢下我一个人。
她俯身用嘴帮他吸出蛇毒,通红的眼眶中满是赴死的决绝。
赶往医院途中,医生说他有截肢风险,时未凝险些晕厥在路上。
可她很坚强,语言不通就手忙脚乱地打着手语,血库告急就闭着眼睛为他献血,直到他安然无恙。
下次不许再这样,她红着眼睛认真说,没有你,我绝不独活。
窗外一声鸟鸣,拉回了顾聿琛的思绪。
他敛去嘴角的笑意,恢复漠然。
他们迟早要分开。
而且时未凝很久没有联系自己,她不低头,他也不会妥协。
也是时候了断了,他拿起手机拨通律师发小的电话。
稀客啊顾少,有什么官司需要兄弟帮你对面的声音透着揶揄,顾夫人宝座究竟花落谁家啊
顾聿琛无心调侃: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
发小没想到他来真的,不由拔高声音:我以为你开玩笑的,你还真要跟时未凝离啊!
嗯。顾聿琛感觉胸口有些闷,我S市中心的几套房产,还有名下的几家小型金融公司,全都分给她,财产她七我三,不要让她吃亏。
发小倒吸一口凉气:值得吗你就不害怕她跟你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他不想再等了。
他让温南雪等了五年,拿什么去回报她幼时的陪伴
八岁那年,他意外摔下楼梯,短暂失明。
医院治疗的日子里,是温南雪陪他度过黑暗的煎熬。
分享糖果让他开心,讲童话故事给他解闷,唱童谣哄他入睡……
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他却能摸到女孩毛茸茸的头顶还有羊角辫。
等他恢复视力,入眼第一幕,便是温家拿着礼品看望他。
在他们谄媚的微笑后,正是扎着羊角辫,一脸恬静的温南雪。
他也曾向她求证,她只是笑着,并没有否认。
这些钱,足够买她五年了。尾音落下,顾聿琛的声音渐弱。
或许他也觉得,对时未凝来说,这样的结局太过残忍。
你尽快拟好,我亲自拿给时未凝,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说完,他径直挂断电话。
绷带包扎着的小臂隐隐作痛,他才想起,温南雪已经出去了很久。
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出了什么事
他着急地跑出病房,一把拔掉还在挂着的点滴,手背鲜血直流也浑然不觉。
走廊的转角,闪过一道洁白的衣袂。
他认出那是温南雪,正欲上前,却听到一记熟悉的男声。
温小姐,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顾聿琛眉心一凛,脚步微顿,转身隐匿在角落。
温南雪正被男人抵在墙上,眼底满是被胁迫的恨意:我就差脱光站在他面前了,他不碰我,我能怎么办!
顾聿琛心头猛地一跳。
他谨慎侧身,用余光瞥见那个男人的身影时,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京圈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向来看他不顺眼的死对头,纪宴州。
他拼命压下眼底的震惊,又听见温南雪从牙缝中挤出阴寒的声音。
当初你说陪你一晚,就告诉我父母去世的真相,怀孕后,又逼我让顾聿琛认下孩子。
她面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着:你到底还想怎样!
纪宴州阴恻恻笑着,说出的话,陡然让顾聿琛脸上血色尽失。
12.
我就是要报复顾聿琛啊。纪宴州掐住温南雪的下巴,抢他的女人,让他替我养孩子,听着就很爽。
温南雪咬紧牙关,怒视着他:那你也应该去找时未凝!
谁知纪宴州闻言,竟然噗嗤笑出了声:圈内谁不知道,顾聿琛在婚后把时未凝当眼珠子一样疼,你不会真以为他心里只有你吧
顾聿琛呼吸一滞,来不及抓住心头的异样,就被它瞬间溜走。
我没有多少耐心等你,纪宴州的声音骤然狠厉,如果扳不倒顾聿琛,我一定让大家看看清纯圣洁的佛女,到底是什么不知廉耻的货色。
说着,他从西服内侧的口袋掏出一沓照片,插在温南雪胸前。
指尖颤抖着看完照片,温南雪瞬间如坠冰窖。
因为那沓照片,都是她衣着暴露的私密照,无一例外。
你混蛋!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可纪宴州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恶劣一笑,抬脚准备离开。
温南雪突然开口:必要的时候,我能不能流掉这个孩子,诬陷到时未凝头上
纪宴州脚步一顿,沉声道:随便你。
角落里的顾聿琛几乎要压制不住愤怒,呼吸都粗重几分。
下一秒,耳边传来纪宴州狐疑的声音:谁在那
可等他探头来看,只剩下一片寂静的走廊。
顾聿琛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
他躺在病床上,只感觉浑浑噩噩。
可等温南雪推门而入时,他又强撑出云淡风轻的表情,状似不经意问起:雪雪,还记得我失明那年,你陪我去荡秋千吗
温南雪愣了几秒,随后自然地笑着点头。
当然了,你的事,我怎么会忘记。
或许是心虚,她殷勤地问他想吃什么,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僵硬。
顾聿琛攥紧被角,眼神晦暗不明。
她在撒谎。
当年的他根本看不见,连出行都坐着轮椅,怎么可能去荡秋千
他像是站在迷雾中,越接近真相,不好的预感就越强烈。
出院后,温南雪开始变本加厉地勾引他。
有时是不经意间掉落的浴袍,有时是薄如蝉翼的睡裙。
可那天后,顾聿琛心事重重,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淡疏离。
他们都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人,时未凝。
温南雪是因为希望落空,开始谋划如何诬陷她。
而顾聿琛则是因为害怕,想查清一切后再见她。
手机突然震动。
他以为是时未凝,瞬间接起。
电话那头却传来顾老爷子的声音:聿琛,回老宅一趟,我有事和你商量。
他压下失望,点头答应。
随后便挂断电话,一脚踩下油门。
顾家老宅灯火通明。
顾老爷子站在窗边,负手而立,不知叹了多少口气。
爷爷。顾聿琛心底惴惴不安,却还是向老爷子问了好。
你对温家那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想法顾老爷子双眸深邃,不怒自威,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要分要离,都不要影响顾家声誉。
顾聿琛垂眸不语,羞于启齿他识人不清。
温南雪毕竟是个孤女,对你没有助力,老爷子眼底尽是冷漠,可未凝这么多年也没有孩子,这也是个问题。
说着,他沉下声音:不如我再给你找几个,等生了孩子,记在未凝名下
顾聿琛蹙紧眉心,一口回绝:爷爷,我和凝凝还年轻。
老爷子眯起眼睛:那你还和温南雪不清不楚
您有没有凝凝小时候的照片顾聿琛自知理亏,却没忘记来的目的。
老爷子皱起眉头,却还是吩咐仆人取来相册,翻到一页,交给顾聿琛。
顾时两家的合照上,时未凝被时母抱在怀中,赫然扎着乖巧的羊角辫。
他一下愣住了。
老爷子似是感慨:当年你失明住院,还是未凝推着你的轮椅,陪你玩了很久。
不过……
13.
不过什么顾聿琛声音发紧,有些急切地追问。
顾老爷子捋着胡子,慢慢开口:在你恢复前一天,她就跟父母离开了,倒是温家人带着女儿,第一个出现在你面前。
老爷子的声音传入耳中,却像一道惊雷,将顾聿琛的理智炸得七零八落。
这些年,他因为皮肤饥渴症,唯二能接触的只有两个女人。
他接受江南雪的触碰,是认定她带着自己走出了童年阴霾。
至于不排斥时未凝的原因,他总把那归结于例外。
可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她本来就该是自己记忆中的女孩。
顾聿琛大脑一片空白,慢慢抬眸,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颤动。
他突然想起私人医生的话,时未凝伤得很重。
可他没有关心,没有安慰,甚至连主动发条短信,都觉得是纡尊降贵。
他所执着的真爱,一直就在身边。
可他,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赛车场上先救温南雪,泥石流中故意不接电话,寺庙着火时抛下她独自一人……
顾聿琛不敢再想下去。
愧疚在他眼中化作泪水,比窗外乌云遮盖的月色还黯淡。
他不敢回到和时未凝的家,只是痴痴盯着手机发呆。
屏幕上,备注着凝凝的聊天框杳无音信,可现在的他,甚至没有主动给她打一通电话的勇气。
像是为了逃避现实,他开车去了公司,想借工作麻痹自己。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可策划案一页也没翻开。
次日,招标会上。
京圈有头有脸的企业齐聚一堂,最万众瞩目的,非顾氏莫属。
可顾聿琛血红的双眼和青黑的眼睑,还是让众人大吃一惊。
因为他满脑都是时未凝,从昨晚枯坐到清晨,整宿没有阖眼。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实力。
恭喜顾氏中标!
中标结果一经宣布,所有人纷纷起身向顾聿琛祝贺。
可奉承的话还没说出口,纪宴州便将会议桌一脚踹翻,眼中凶光毕露。
顾聿琛,你明知道纪家早就想开发城北那块地皮,为什么还要和我抢!
他身上带着酒气,情绪异常激动:从小到大,我就处处不如你!父母拿我和你比,朋友背地嘲笑我,连我喜欢的女人,也被你娶走了!
全场哗然!
原来纪家这位纨绔居然痴恋时未凝!
顾聿琛周身晕开一片戾气:我的妻子,你也配觊觎。
谁料纪宴州讥笑声更甚:你装什么深情!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小情人早就被我搞大了肚子,你要喜当爹了。
听到纪宴州口无遮拦,江南雪不知从哪个角落冲了出来,想捂住他的嘴,却被一把推开。
你心疼她他挑衅般看向顾聿琛,真以为她爸妈是什么好东西
看到牵扯温家,温南雪的姑父瞪圆了眼,连忙使眼色让保镖把纪宴州拉下去。
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顾少,您别听他信口雌黄,我们温家绝对没做过亏心事。
可温南雪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胡说!我爸妈的死一定有冤情,不然你们为什么要把我送到寺庙!
顾聿琛眼底也闪过一丝探究:温总,请讲。
短短四个字,却让温姑父冷汗直冒。
他深知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可眼下却不得不揭开当年的秘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怕顾总您笑话,南雪父母之所以会出车祸,是因为他们携款潜逃,差点让温氏资金链断裂,这是报应啊!
外界一直以为是老爷子忧思过度去世,实则是被那两个不肖子孙活活气死的。
他说得痛心疾首,一瞬不瞬地盯着温南雪:我们把南雪送入寺庙,是为了不让父母的因果落在她头上,可这些年,也从没亏待过她。
不然怎么会给她办接风宴呢!
话落的瞬间,一道尖叫声划破天际。
14.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温南雪捂着耳朵,失声尖叫。
这些年,她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结于父母的离世,恨透了亲戚的冷漠。
可现在,她付出身体,付出自尊,苦苦追寻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像是为了证明话中的真实性,温姑父拿出了温南雪父母欠下巨额赌债的欠条,恭敬地递给顾聿琛。
白纸黑字,还带着血红的手印。
顾聿琛攥紧掌心,他还有什么理由不信
温南雪的情绪突然崩溃,她冲向纪宴州,目眦欲裂地质问。
既然你喜欢时未凝,为什么让我拆散她和顾聿琛,还让我去陷害她!
纪宴州挣开保镖,自嘲一笑:谁不知道顾聿琛爱她如命,只有逼她离婚,我才有机会靠近。
可顾聿琛的身形一晃,胸口一阵一阵地抽痛。
谁也不知道,他早就托人拟好了离婚协议。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顾聿琛指尖颤抖,按下接听键,是发小的来电:聿琛,离婚协议拟好了。
可是……他声线紧绷着,像是不知怎么说下去,我民政局的朋友告诉我,时未凝已经提交过离婚申请了。
扑通——
手机滑落在地,屏幕上的斑驳的裂痕似乎在嘲笑顾聿琛的无能。
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家,回到那个属于他和时未凝的家。
他几乎是冲了出去。
可温南雪哭着抱住他:聿琛,他说的都是假话,你不要信,你忘记我们儿时的情谊了吗
顾聿琛推开她,面露厌恶。
假话他冷笑,你又有哪句是真话当年陪伴我的人,根本不是你!
温南雪如坠冰窖:你知道了
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还打算把我蒙在鼓里,让凝凝受一辈子委屈!
顾聿琛不再看她,转向纪宴州:你的野种,留着自行处理,收起你对凝凝肮脏的心思。
温姑父很有眼色,示意保镖架起温南雪,送去医院打胎。
放开!放开我!我不去!
哪怕温南雪反抗得再激烈,顾聿琛也没再施舍她一个眼神。
……
迈巴赫快得开出残影,时速狂飙到200迈。
时隔一周,顾聿琛再次推开家门。
偌大的别墅一片冷清,空无一人,只有管家懒懒地打着哈欠。
夫人呢顾聿琛一把薅住他的衣领。
管家被一下子惊醒:夫……夫人她一周前就离开了,说是您知情。
一周前时未凝不接他电话那天
顾聿琛脸色霎时惨白。
他故意冷落她,结果,是送给她一个离开自己的契机
他忽然想起发小说的话,时未凝先他一步提交了离婚申请。
像是一种心灵感应,他的视线对上案几时,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下面压着一份文件,他伸手拿起,离婚协议书的字眼,顿时闯入眼帘。
顾聿琛根本不记得自己签过这份文件,但无可置否,右下角的名字,的确是他的笔迹。
顾聿琛难以置信地翻了几页,里面夹杂的一张薄纸蓦然飘落。
俯身捡起,流产通知书五个字,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和时未凝,有过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还流产了
通知书上的日期是一个月前。
正是他在赛车场上,抛下时未凝那天。
他当时做了什么
时未凝和温南雪躺在一辆救护车上,明明她伤得更重,唯一的制氧机,却还是逼她拱手相让。
串联起护士无厘头的话语,顾聿琛后知后觉,他甚至没分给时未凝半点关心。
顾聿琛发疯般跑进主卧。
却怔在原地。
时未凝带走了衣物,带走了一切,唯独把他扔在这里。
还有床头上整齐摆放的三个包裹。
他颤抖着指尖,打开那刻,喉中瞬间溢出痛苦的呜咽。
原来他这些年犯下的错,时未凝早就知道。
顾聿琛靠着冰冷的墙壁,颓靡地瘫坐在地上。
他想起自己对纪宴州放的狠话:你也配觊觎凝凝
可他就配吗
认错了人,同情错了人,甚至伤害错了人。
顾聿琛双眼猩红。
他甚至不能原谅自己,又怎么敢奢求她的回头
15.
时未凝走出机场那刻,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有一瞬恍惚。
时家的产业都集中在国外,她又因为顾聿琛,减少了和家人的联系。
仔细算起来,这竟然是她结婚后第一次回家。
出神间,手上的行李突然被人接过。
她抬起头,恰好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眸。
时喻辰站在她面前,穿着一件驼色风衣,显得他身高腿长。
时未凝被他精致的侧颜晃了眼。
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时喻辰是父亲好友托付给她父母的孩子。
他们一起长大,时喻辰在她心里,始终是记忆中温暖的哥哥。
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有五年。
他消瘦很多,眉眼间褪去了青涩生疏,取而代之的是沉稳气质。
许久未见,时喻辰当年又极力劝阻她嫁给顾聿琛,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时未凝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小朋友。
她还清晰记得,因为顾聿琛,她和时喻辰大吵一架,你以为你是谁还真把自己当我哥哥,我不需要你干涉我的生活!
可时喻辰真的一语成谶,顾聿琛真的没能让她幸福。
欢迎回家。清润的声音响起,时喻辰率先打破沉寂。
他俯下身,揉了揉她的头顶
时未凝蓦地有些委屈,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哥,我好想你。
颤抖的声音掺杂着泪意,让时喻辰心头猛地一痛。
没等回应,就又听见她哽咽着:我也好想爸爸妈妈。
他屏住呼吸,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轻拍着时未凝的后背,语气温柔:我也想你。
时喻辰自然地牵上她的手,带着她向车库走去。
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的掌心牢牢紧扣。
时未凝有些发愣,抬起头,正好对上时喻辰幽深的瞳孔。
那是一种带着克制,又极具侵略性的眼神。
不像是哥哥对妹妹,倒像是……男人对女人。
时喻辰蹙了蹙眉,声音低沉:怎么了吗
没事。时未凝眨了眨眼,压下心头的异样,只是近乡情怯罢了。
像是安慰,时喻辰捏了捏她的手,酥酥麻麻的触感,让她有些不自在。
一上车,时未凝就发现他车上放的摆件,是他大学毕业那年,自己送的小狗玩偶。
这么多年,他居然还留着吗
凝凝,时喻辰发动汽车,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你怪我吗
时未凝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
接着,就听到时喻辰低沉的声音:那三样东西,其实我早就寄给过你,可你一概拒收,也从不回我的消息,我不知道你是讨厌我,还是以为我在骗你。
我不该带着情绪,应该亲自交到你手里……
他话中浓郁的自责几乎要将时未凝淹没。
该道歉的人,明明是她才对。
他一次又一次把真相送到她面前,可她却因为顾聿琛,觉得时喻辰在破坏他们夫妻的感情。
时未凝沉默着,大腿被自己掐出浅红的月牙印。
这样的她,和顾聿琛有什么区别
对自己亲近的人,只会埋怨,而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却万般讨好
她的错,没必要让时喻辰替她负罪。
哥,是我的错,是我识人不清。她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哑声道,如果我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听进去你和爸妈的劝告,也不至于沦落至此,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闻言,时喻辰心口处传来绵密似针的疼。
而时未凝尚未痊愈,拖着累累伤痕,脊背剐蹭在椅背上,隐隐作痛。
她蹙着眉忍痛的模样,落在时喻辰眼中,只会加深他的愧疚。
他抿了抿唇:你从前不爱穿黑色的衣服,怎么换了喜好
为了掩饰伤口。
可时未凝没说出真相,低声喃喃道:人总会变的。
时喻辰看出她有意隐瞒,抓着方向盘的手缓缓收紧,眸底郁色更浓。
16.
时未凝怕他多想,赶紧岔开话题。
有一搭没一搭问着家里的近况,亦或是爸妈的身体。
时喻辰没错过她眼底的心不在焉,却每一条都认真回应:爸妈身体很好,就是很担心你,你种下的紫藤萝,我也替你好好养着。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认真,时未凝都不由愣了神。
没关系。时喻辰在等红绿灯的间隙,转头望向她,每个季度,我都会叫人为你添置衣裙,你喜欢什么,就穿什么。
从此以后,你就做你自己,哥哥在你身边,永远为你兜底。
时未凝听着,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没有哭出声。
她想起婚礼开始前,时喻辰拉住她的手,许下最后一个承诺:只要你后悔,哥哥就来接你回家。
如今,他说到做到,而她呢,给他徒添烦恼罢了。
这么想着,时未凝的情绪更加低迷。
看着她眉宇间驱散不去的阴云,时喻辰只觉自责。
他希望时未凝永远都做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而不是一个愁眉苦脸的深闺怨妇。
回到家后,时未凝看到爸妈鬓间的银丝和眼角的细纹,瞬间泪崩。
他们的苍老,有一半都要怪她任性。
时父时母本想板起脸装作生气,可看见女儿泪眼婆娑,再多的气也消得一干二净。
一家人久别重逢,紧紧相拥,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
凝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爸妈为她准备了满满一大桌菜,全是她喜欢的。
家里的氛围异常温馨,她房间的布局,也依旧保持着出嫁前的模样。
吃完饭,爸妈催促她去休息,时未凝伤没好全,只能简单地擦拭几下身体。
换上睡衣,她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感受着久违的放松。
可一转身,就压到了还红肿着的伤口。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好忍痛起身,去翻找医药箱上药。
睡衣刚褪到腰间,房门就被有规律地叩响:凝凝,我能进来吗
时未凝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可动作太慌张,一不留神就栽下了床。
听到卧室传来女孩的哀嚎,时喻辰此刻也顾不上男女大防,径直推门而入。
一入眼,便看到时未凝神情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莹白的后背上疤痕遍布,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时喻辰轻柔将她抱起,喉间像是被沙砾堵住,沙哑得厉害。
他完全不敢想,他百般呵护的女孩,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受尽了怎样的折磨。
我帮你上药。时喻辰语气轻柔,却带着哥哥不容抗拒的威严。
时未凝自知理亏,只是红着眼眶应了声好。
趴在床上,偏过头,一双清冷如月的桃花眼在她面前逐渐放大,让她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男人修长匀称的手拿着棉签,小心替她处理着伤口。
温热的指腹剜下一块微凉的膏药,沿着她结痂的伤口晕开,引起一阵战栗。
弄疼你了他哑声问。
时未凝把脸埋在枕头里,摇了摇头。
那你就允许他这么对你像是惩罚,他加大了按压的力度。
时未凝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顾聿琛,耳尖的薄红逐渐褪去。
哥,别提他了,都过去了。她苦笑着,谁让我眼瞎,算我活该。
可下一秒,滚烫的泪却滴落在她的脊背上。
时喻辰哭了。
泪滴微凉,却顺着脖颈一路烫到了时未凝心底,烫得她心神不宁。
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时喻辰的前半生,只哭过两次。
第一次,是因为时未凝结婚,而另一次,是因为她离婚。
擦完药后,他又如同小时候那般哄她入睡。
讲着幼稚的童话故事,唱着走调的安眠曲,可时未凝睡得很好。
次日,时父时母把这对兄妹叫到客厅,略带深意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
凝凝,我们有事和你商量。
17.
她眼睫轻颤,目光跳到时喻辰身上,向他发去求救信号。
时喻辰安抚般贴了贴她的手背,一触即分。
只听时父轻咳了两声,沉声道:没什么大事,现在凝凝也回家了,我和你妈妈也算了却一桩心事,打算出去旅游散心,公司就全交给喻辰打理。
话落,时未凝狠狠松了口气。
见爸妈语气这么严肃,结果只是出去旅游,吓得她还以为……
她瞥了眼时喻辰,没有说话。
你妈妈想去环游世界,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你一定要乖乖听喻辰的话。时父嘱咐道。
时喻辰眼底溢出促狭的笑意,显然是早就知情:嗯,我会照顾好凝凝的。
父母离开后,时喻辰的确把她照顾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早上她赖床,他就不厌其烦地把早餐热了好几遍,抱着她去洗漱,还亲自为她穿上鞋袜。
中午她想逛街,他就清空N市最豪华的商场,仅供她一人挑选,而他跟在后面为她拎包。
半夜她随口提了一句想看日出,他下一秒就穿上衣服,带她疾驰在海滨公路边等待黎明。
他望向她时,一贯平淡冷漠的眼底,总流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情人节那天,时喻辰特意空出半天时间,亲自接她去米其林餐厅吃饭。
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操纵刀叉,柔光打在他脸上,显得眼睫如鸦羽般,根根分明。
吃吧。时喻辰把切好的牛排递给她,说完后,又继续为她剥虾。
侍者上菜时,还笑着对他说:先生,您对您夫人真好。
时喻辰没有否认,只是眉眼倏忽弯了弯。
年少时,他们就总冒充情侣参加优惠活动,现在被人认错,倒也不足为奇。
时未凝忽然问:哥,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
话落,她却感觉屋内的气温低了好几个度。
我不会找别人的。良久,时喻辰才开口,除非……
除非什么她追问。
时喻辰没有回答,只是望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落寞。
直到那天,时未凝才看懂他眼底的深意。
夜里雷声轰鸣,时未凝做了噩梦,下意识去找时喻辰。
却透过门缝,看到他坐在床沿,垂着眸,睡衣的扣子松开几颗,松垮的落在小臂上,手里攥着一件洁白的衣服,压抑着喘息。
那是她的长裙,昨天随手丢在沙发上的。
时未凝脑子嗡地一声炸开,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时喻辰居然对她存了那种心思。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她发现顾聿琛这么做,结束了失败的婚姻,那发现时喻辰,又要让她失去最亲的家人吗
慌乱之间,她不小心撞到门框,发出一声闷响。
时喻辰猛然抬头,直直撞上她惊愕的目光,没等他开口,时未凝便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随着房门砰的一声巨响,时喻辰浑身一震,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自嘲着喃喃:
时喻辰,你真是个混蛋。
那天过后,时未凝刻意回避着和他的交流,对他的态度愈发冷淡。
见面点头问好,走路保持距离,摒弃一切独处的机会。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忘掉那晚的荒谬。
时喻辰几次叫住她想要解释,可时未凝甚至不肯和他对视:我不想听
一字一顿,如同一把钝刀,把他的心捅得支离破碎。
时未凝也备受煎熬,但她觉得只有冷处理,才能保全兄妹情谊。
气氛僵持了半个月。
时未凝实在无法忍受家里的压抑,索性约上三五好友去喝咖啡。
可刚落座,闺蜜就凑到她身边,放出手机中的照片,调侃道:凝凝,这是你哥吗我刚看到他陪着一个女人在买母婴用品。
看清照片后,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因为那个女人,她异常眼熟。
18.
可想破了头,也没从记忆中找出答案。
闺蜜继续打趣:没想到时喻辰这个宠妹狂魔也名花有主了,我的青春结束咯。
可时未凝却笑不出来。
如果时喻辰结婚生子,她身为妹妹,应该开心才对。
可为什么,心底总盘旋着微妙的难受。
小聚结束时,已经是深夜。
时未凝正想回家,却接到了时喻辰带着醉意的电话:凝凝,能来接我吗
怎么不让那个女人去接他
可时未凝没拒绝他的请求,推开包厢门的刹那,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与喧闹的氛围不同,他就算喝了酒,也依旧清冷持重。
眼尾泛着的薄红,在看到她那一刻,立马晕开一片温柔。
哥,走吧她轻声说。
只一声,时喻辰便乖乖起身,肩膀上传来时未凝搀扶的温热。
他下意识贴近,却又掌控着力度,害怕压得太重。
时未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着他去漱完口,才把他送回卧室。
我错了。许是酒精作祟,他的咬字有些模糊,却透着几分委屈,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时未凝看着他:这么熟练,是不是跟很多人都道过歉
她蓦地又想起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没有,时喻辰说得很认真,一字一顿,只有你一个。
时未凝不信,边替他掖好被角边问:醉鬼,喝这么多,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凝凝,时喻辰眼眸微眯,像是在努力辨认,凝凝是我妹妹……
话落,他又警惕地望向四周,悄悄附在她耳边:其实,我想凝凝变成我的妻子。
一贯淡漠的瞳孔染上醉意,喷洒的呼吸滚烫,打在时未凝的耳垂上,燎起一阵颤意。
她下意识想逃。
起身时却被时喻辰从身后抱住,微硬的胡茬蹭在她锁骨上,带来似有若无的痒。
凝凝,好喜欢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时未凝的脸热得发烫,她转身去捂他的嘴,让他乖乖闭眼睡觉。
她还犯不着和一个酒鬼计较。
时未凝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给他煮醒酒汤。
她舀起一勺试着热度,熟练的动作,连自己都一时愣住。
之前顾聿琛常有应酬,她早就将醒酒汤的配方烂熟于心。
她有些唾弃自己,想那个烂人做什么,破坏心情。
把醒酒汤放在时喻辰卧房的书桌上,想等晾凉喂给他。
等候的间隙,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他书架。
井然有序,一如他的人一样,唯一的装饰品,就是他和时未凝的合照,从出生到成年,全都细心保存着。
她取下相框想细看,却意外碰落一个盒子。
纷飞的信件飘落,时未凝俯身捡起,却在收件人那一栏,看到了自己的姓名。
指尖微顿,她屏住呼吸,揭开了尘封多年的秘密。
无一例外,全是情书,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时喻辰对她的爱意。
她的生理期,他记得一清二楚,她偶像的纪念日,他也会特别标注,更别说她的生日,他恨不得给她最好的一切。
99封信件上,时未凝的泪晕开了墨迹,却让时喻辰的真心更加清晰。
你都看见了醒酒汤还没凉透,时喻辰却早已清醒。
这一次,时未凝不再回避,她抬起头,紧盯他:解释一下,哥哥。
最后两个字的尾音,她咬得格外重。
时喻辰的半张脸隐没在清淡的月色下,眼神晦暗不明: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几秒后,清洌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能确认,我对你的爱,是男人对女人的感情。
我对你的心思,从来就不清白,所以你嫁给顾聿琛那刻,我才会嫉妒到发狂,而听到你离婚的消息,我也会卑劣地欣喜。
时喻辰走近,声线微微颤抖:凝凝,求你别讨厌我。
19.
时未凝努力平复下如潮汹涌的心绪,闷闷开口:你先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什么时喻辰剑眉微蹙,显然不知道她指的是谁。
时未凝冷哼着拿出手机,扔进他怀中:自己看看吧。
待时喻辰看清手中的照片后,却浅笑出声,让时未凝更加烦躁。
你笑什么!嗔怒的语气,让时喻辰更觉可爱。
像炸毛的小猫一样。
你仔细看看,你们长得像不像他重新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时未凝定睛一看,女人的眉眼间,的确和她极为肖似。
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泪水在眼眶不住打转:如果你拿我当替身,就别故作深情演这么一出戏,我就当今晚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闻言,时喻辰又好气又好笑,他伸手捏了捏女孩委屈的脸颊。
傻凝凝,这么多年没回家,连亲小姨都不认识了
这下轮到时未凝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时喻辰,又把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怪不得她总觉得照片上的女人眼熟,原来是闹了乌龙。
见她垂眸不语,似是羞窘,时喻辰接着解释:小姨来这边散心,想让我们陪她去逛逛,那早我想跟你说,可某些小没良心的,连个眼神都不分给我。
毕竟是长辈,还怀着孕,我总不能把人赶回去吧。
时未凝轻轻点头,不敢去看时喻辰。
凝凝,我问你。他低下头,与她视线齐平,你心里,还有没有顾聿琛
时未凝愣了会,摇头说:早没有了。
自从他为了温南雪抛下自己,他们之间早就没有可能了。
更别提那个无辜的胎儿,是顾聿琛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羁绊。
时喻辰又问:那你还愿意接受新的感情吗
给自己一个重新相信爱情的机会。
时未凝望向他,樱唇轻启:愿意,但要分人。
一段失败的婚姻,不值得她赔上一辈子。
可遍体鳞伤的身心,也让她无法立马投入下一段感情。
那我呢时喻辰凑近她,眼眸深邃如潭水,似要勾走她的心魂,我有这个资格吗
时未凝呼吸乱了一瞬:哥哥……爸妈不会同意的。
时喻辰勾了勾唇:那你觉得爸妈为什么会突然旅游
说着,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玉佩,和时未凝颈间的吊坠正好配成一对。
凝凝,其实我们早就定下了娃娃亲,可你说要嫁给顾聿琛,我又不想束缚你的自由,所以从没让爸妈提起。
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时喻辰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一时之间,时未凝的眼中,只剩下那双醉人的眼眸。
好。
轻柔的吻落在她唇上,时未凝怦然心动。
……
确认关系后,时喻辰对她亲亲抱抱的频率更加频繁,对她的宠溺程度也直线飙升。
不过比起把她绑在身边,他更想让她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时未凝喜欢赛车,那他就为她私人投资一座顶级赛车场。
而每天在造价上亿的赛道上驰骋,就是时未凝疗愈自我的时刻。
自从那场事故后,她便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只要踏上赛场半步,就会浑身战栗不停。
是时喻辰的陪伴,才让她渡过难关。
她不由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顾聿琛。
他逼她放弃赛车时说,凝凝,赛车危险系数太高,既然你要嫁给我,那就安心做我的顾夫人,我会替你遮风挡雨。
他逼她让出制氧机时又说,凝凝,是你把南雪害成这副模样,我是在替你赎罪,你不要无理取闹,让我为难。
那一刻,时未凝才幡然醒悟,原来一切向她打来的风雨,都是顾聿琛带来的。
就连她引以为傲的爱情和婚姻,也不过是他和朋友拿来玩笑的谈资。
想到这,她打开车窗,想赶走胸口的无名怒气。
可望向车外,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20.
时未凝就这样,和顾聿琛在异国他乡,不约而遇。
与时未凝对上视线的瞬间,他死死扒住车窗,眼眶红得吓人。
凝凝!
他喊着时未凝的名字,瘦削的身形竟在片刻摇摇欲坠,眼中既有失而复得的狂喜,又有不敢靠近的歉意。
我终于找到你了。
时未凝有些烦躁地摘下头盔,本想打电话叫工作人员把他赶走,却在看清他的脸后,话都堵在喉间。
刚才因为头盔的遮挡,她只隐约观察到他消瘦的侧脸。
可视线暴露在阳光下,他显得愈发憔悴,容颜依旧俊美,却神色恹恹,浑身写满颓唐。
与从前那个在商界翻云覆雨的顾总简直大相径庭。
时未凝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无奈开口:你为什么非要找我
明明她的伤口早已结痂,她重新拥有了新的爱人,新的生活。
他为什么偏偏要在她快把痛苦淡忘的时候,再跑出来碍眼
顾聿琛僵住,脸色白了白:凝凝,你听我解释。
他趴在车窗上,湿漉漉的眼眸透着血红,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是温南雪骗了我,是她隐瞒了当年的真相,才让我把她误认成你,让你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委屈。
凝凝,你还记得吗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压抑着无数情绪,小时候你陪伴着一个失明的小男孩,度过了他人生最煎熬的时刻,那个男孩,就是我。
时未凝瞳孔紧缩。
她怎么可能忘记那个小哥哥。
他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谁也不愿意接近,小小的她就推着他的轮椅,陪他一起散心。
可奶奶出院后,父母便带她回了家,以至于她没来得及做正式告别。
原来……是他吗
时未凝不由苦笑。
顾聿琛见她陷入回忆,以为一切还有转机,哽咽着继续道:凝凝,都是我不好,我调查了赛车场上的监控,知道是她故意解开安全带,还有那个巫蛊娃娃,也是她编造出来诬陷你的,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折磨……
可时未凝只是望着虚空,久久出神。
那些委屈和伤痛,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这段孽缘的开始,竟然比她想得还要早。
她嘴角微弯的弧度,是讥讽,也是自嘲:顾先生,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顾聿琛身形猛地一晃,面露痛苦:那不是我签的字。
哦,不好意思。她恍然大悟一般开口道,忘了告诉你那份协议的来历。
我们结婚第一天,我哥哥就让你签了字,她讥笑着,也许你当时喝醉了,根本没注意吧。
时未凝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前夫先生,麻烦你让让,挡路了。
那一刻,他脸上血色尽失。
顾聿琛固执地挡在车前,就是不肯让开。
他像只鬼魂似的对时未凝如影随形,视线始终黏在她的脸上。
时未凝把赛车喇叭按得响彻云霄,刺耳的噪声也没能将顾聿琛赶走。
她不堪其扰,再次从车窗探出头,不悦道:能不能别碍眼
听清她话中的绝情,顾聿琛唇角紧抿,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意:凝凝,我历经千辛万苦,就是为了找到你,我们三年婚姻,你真的忍心抛下我吗
时未凝蹙眉,眼底像淬着寒冰:顾聿琛,你没资格和我说这些,自从温南雪回来,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抛下我了。
你敢数我身上有多少伤口吗你敢面对那个只有四周大的孩子吗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顾聿琛怔住。
时未凝每说一句,仿佛都在嘲弄他的薄情寡义。
她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如果你没发现这些所谓的真相,恐怕我早就被你抛之脑后了吧。
说完,她摇上车窗。
顾聿琛挡在缝隙处的手被无情夹住,倒吸一口凉气,却执拗地不肯收回。
他喉头哽了哽:我承认当初和你结婚是别有所图,可我现在,真的看清了自己的心。
求你……再给我一个补偿你饿的机会,我做什么都愿意。
是吗时未凝重新戴上头盔,挑唇一笑,那这样呢
21.
你死在我面前怎么样
时未凝缓缓倒车,让顾聿琛正好站在她的正前方。
顾聿琛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站在原地不动。
他想,也许只有赔上这条命,他欠时未凝的东西,才能勉强还清。
那张俊逸的脸惨白得可怕,紧闭双眼,等待着死亡的宣判。
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时未凝加足马力,踩下油门,就要冲向顾聿琛。
赛车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那一秒,时未凝想了很多东西。
她想到顾聿琛情动之时,亲昵地喊着她宝宝,想起他为她擦拭肩头的薄汗,哑着声音说: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可她又想起,这些顾聿琛看似深爱她的瞬间,背后是一场残酷的真相。
他三更半夜不回家,只为陪温南雪在海边漫步,他借口应酬,实际上是带温南雪去罗马旅游,而他用嘴渡给她的温水中,藏着早已溶解的避孕药。
那这些,又让她如何释怀
砰的一声巨响。
顾聿琛缓缓睁眼,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因为时未凝在最后关头,踩下刹车,猛打方向盘,让赛车撞上了路障。
顾聿琛的眼眸亮了亮。
凝凝,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我
可下一秒,时未凝的手高高抬起,重重落下。
霎时,两个巴掌就甩到了他脸上。
那张冷白的面颊上瞬间浮现出鲜红的指印。
时未凝冷笑着,眼底一片冷漠。
我撞死你,还要去吃牢饭,你觉得你配拖累我吗
说着,她倚在车门上,从口袋中掏出一盒香烟,掏出一根夹在指尖。
熟练的动作让顾聿琛心脏猛地一缩:你以前从不抽烟的。
是啊,时未凝也有些恍惚,这个习惯还是她背着时喻辰养成的。
和顾聿琛那段婚姻,比无间地狱还难以忍受,身心的煎熬,只能借酒精和尼古丁舒缓。
指尖刚碰到打火机的边缘,他的手突然伸过来,从时未凝指尖抽走了那根烟。
她皱起眉,语气不耐:装模作样。
她快死的时候,也没见顾聿琛这么惺惺作态。
像是发泄怒火,她又点燃一支香烟,将还冒着红星的烟头按在顾聿琛小臂上,衬衫瞬间被烧出一个窟窿,连皮肉也被烫得渗出血迹。
这点痛,不及我的万分之一。
时未凝扫了他一眼。
轻飘飘的话语,落在顾聿琛心头,却有千万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把她弄丢了。
怔然的片刻,时未凝又坐回了赛车,扬长而去。
赛车尾气喷了顾聿琛满脸。
他眼角的泪,笼罩在烟雾中,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
直到夜幕降临。
顾聿琛背挺得笔直,跪在赛车场上,双腿已经麻木到难以站立。
他用最笨拙的方法,弥补着时未凝被他吞噬的前半生。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
朦胧的雨幕中,顾聿琛被从头到脚淋了个彻底。
他蓦地想起时未凝,她被抛在山顶那天,夜比今天更寒冷,风雨比今天更加猛烈。
他咬紧牙关,把眼泪反刍,想借这场大雨洗清罪孽。
头顶上方突然多出一把嫩黄的伞,伞的面积不大,却有大半都向他倾斜。
可顾聿琛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径直推开。
温南雪的担忧僵在脸上。
你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她都要开车撞死你了,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你回头看看,我还在你身后啊!
顾聿琛摇摇晃晃起身,踉跄了几步。
温南雪想上前扶他,却被他抽出衣袖躲开。
雨和泪交织在一起,模糊了他的双眼,那双忧郁清冷的双眸,多出几分孤独的无助。
聿琛,温南雪环住他的腰际,哽咽道,既然已经错了,不如将错就错,好不好
可顾聿琛低下头,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绝无可能。
22.
如果心碎有程度,那么温南雪的心,一定是支离破碎。
我不信!她歇斯底里地问着,如果你对我没有感情,怎么会对我十几年如一日的好!
痛苦如同暴风雨一般来势汹汹,温南雪拼命躲藏却无处可逃。
别告诉我你爱的只是童年那段回忆,而那个女孩是谁,根本不重要。
顾聿琛静静望向她,挣脱温南雪扯住他那只手,薄唇轻启。
温南雪,你错了,那个女孩对我,比生命还重要。
雨水格外冰冷,却让思绪意外清明。
温南雪盯着眼前的男人,同他爱她的那些瞬间不同,如今的他只剩淡漠。
我的身体,比我先认出凝凝。
温南雪愣了愣,随即又不敢置信地摇着头:那又怎样,你不是一直把她当我的替代品,当作一个最下贱的泄欲工具……
话还没说完,顾聿琛就一把掐住她的咽喉。
猩红的眸底中,涌动着滔天悔恨。
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如果不是你骗了我,我和凝凝的初遇,本应该是久别重逢,我们的婚姻,应该不掺杂任何私心。
顾聿琛眼角微红,冰冷的雨点抽打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显得颓靡不堪。
原来老天曾一次又一次告诉他真相。
甚至把他生命中的那束暖阳亲自送到他身旁。
可他呢像豢养了一只金丝雀,折断她的双翼,逼她乖乖待在自己身边,不惜让她和家人决裂。
如果没有温南雪冒领身份……
那么他现在应该带着温南雪在月色下翩翩起舞,情到深处时吻向她柔软的双唇,她会睁着一双水眸软软地叫他老公,也会因为他动作太重把他脊背抠出一道道红痕。
而他们的孩子也应该在幸福中出生,如果是女孩,会像时未凝一样可爱,如果是男孩,那他就会教他做一个小男子汉,学会不遗余力地去保护妈妈。
可现在,他只能在幻想中沉沦。
可是顾聿琛,她能给你的我也全都能给,我和纪宴州的孩子已经拿掉了,我现在不脏了,你想要的东西,我拼尽全力都会给你!
温南雪像是豁了出去,哪有平日半分温柔娴静。
我已经把自己搞到众叛亲离,我不能再没有你了啊……
她现在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孤立无援,说出这番话,只是在赌顾聿琛对她有过真心的可能。
他就像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只能抛下尊严,牢牢抓住。
不然,只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成为这个圈子人人厌弃的老鼠。
可男人的声音比寒夜寒凉,他的目光只剩淡薄:别这样,我嫌恶心。
一字一顿,彻底让温南雪溃不成军。
原来顾聿琛,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再次垂眸看向温南雪时,他的语气又换回了平静无波。
我已经做错了太多事,但无论如何,我们之间都没有可能。
他曾经欣赏她的清高孤傲,心疼她的坎坷身世,不愿意用半分情欲亵渎这朵圣洁的白莲。
可不承想,撕开伪善的外表,温南雪的内在,早已腐败不堪。
那场雨下了多久,顾聿琛就在街头飘荡多久。
因为那个本该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家,被他亲自破坏得分崩离析。
顾聿琛抬起手覆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滑落,就连一声轻微的呜咽,也在瓢泼大雨中显得微不足道。
……
时未凝和时喻辰订婚的消息,顾聿琛一周后才知道。
或者说,是亲眼见证的。
当初时未凝离开时,曾在家中留下一本计划册,里面的内容,是希望顾聿琛陪她做的一百件小事。
可是方框内只打着寥寥几个勾,生生刺痛了顾聿琛的眼球。
似乎在嘲笑他,看吧,你这个蠢货不仅认错了人,就连做丈夫,也从没合格过。
所以他拿着那本笔记,站在时未凝的故土上,打算替平行世界的他们,弥补这个遗憾。
可偏偏在街头,他看见了十指相扣的时未凝和时喻辰。
23.
顾聿琛的瞳孔划过一丝愕然。
就算是兄妹,也实在不该……这么亲昵。
他远远跟在他们身后,越偷窥他们的幸福,却越感到如坠冰窖。
第一件事,时喻辰一手牵着金毛一手拉着时未凝,一起在湖畔边漫步。
第三件事,时喻辰笑着把虾肉递到时未凝唇边,她却拐了个弯,把唇印在他指尖。
第三十六件事,时喻辰为时未凝包场游乐园,为她点燃一场烟花盛宴,摩天轮升至最顶端时,留下热烈的拥吻。
……
最后一件事,顾聿琛亲眼看到他们走进婚纱店,时未凝换上一袭缀满碎钻的法式婚纱。
圣洁的纱裙细腻如丝,完美贴合着她纤细的腰身,透出一种朦胧的美。
时未凝站在镜前,双手轻轻抚摸着婚纱的边缘,含羞带怯地望向时喻辰。
而男人的指尖顺着她的天鹅颈一路滑到拉链,温热的手指有意无意触碰着她的肌肤,暧昧的氛围就像一对情侣。
情侣
顾聿琛脸色煞白,好像懂了什么。
缓缓向下看去,二人无名指间套着的戒指,赫然是一对婚戒。
他再也压制不住愤怒,猛地上前,一把将时未凝拉回自己怀中。
那具娇小玲珑的身躯,被他箍得极紧。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心脏还在跳动。
凝凝,他是你哥哥啊……他声音嘶哑,眼眶红得可怕,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是不是他骗了你
而下一秒,他的心窝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顾聿琛痛得勉强睁开双眼,撑起身子,却对上时喻辰那双冰冷至极的双眸。
顾聿琛,敢碰凝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将时未凝牢牢护在身后,而女人也信赖地抱住他的手臂,依恋地蹭了蹭。
顾聿琛的脸色更白了。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他擦去唇角的血迹,嗓音低沉,你这个畜生,竟然对妹妹下手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说完,他又看向时未凝,将姿态放到最低:凝凝,跟我走好不好,这种罔顾伦理的人渣,不值得你陪他一起背负骂名。
闻言,时喻辰积攒了五年的怒意达到顶点。
那对眸子,装着时未凝此生见过最阴鸷的眼神。
他上前攥住顾聿琛的衣领,以前清冷如月,对打架不屑一顾的男人,这次却像是泄愤。
一拳接着一拳,打得顾聿琛无力还手。
良久,时喻辰停了下来,脱掉自己的外套裹在时未凝身上,不想让别人觊觎她的姿容。
时未凝叹了口气,安抚般替他顺了顺气,走到顾聿琛面前,轻声道:哥哥只是时家的养子,我们要不要在一起,就不劳你费心了。
她的杏眸中,倒映着顾聿琛狼狈的面容,还有那本有些年头的计划本。
时未凝俯身捡起,翻看了几页,突然笑出了声。
顾聿琛,上面这100件事,我痴缠了你三年也没能完成,可我和哥哥只用了不到一天,几乎把上面的事做了个遍。
有心之人不用教,无心之人教不会。
再浓烈的爱意,也会被时间消磨殆尽。
话落,她缓缓抬头,眉宇间染上讥讽:我已经知道温南雪怀孕的事了,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发现得及时,没再把一条人命归到我头上
顾聿琛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羞于启齿的真相,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她面前,把他的心捅出一道血淋淋的疤痕。
凝凝,我错了……求你不要和他结婚,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他将牙齿紧紧咬着,几乎忍不了喉间哽咽般的震动。
此刻能说的话,不过是一句无力的道歉。
顾聿琛,我很忙,没空陪你胡闹。
时未凝冷冷吐出几个字,就像顾聿琛曾经对她说的那样。
一切爱恨纠葛,都在风中飘散。
只留下失魂落魄的顾聿琛,半跪在地上,整个心脏都沁出酸涩。
24.
那天后,顾聿琛好像彻底消失在了时未凝的生活里。
她听说顾氏的资金链出了什么问题,股价一路暴跌。
顾聿琛忙着处理公司内斗,忙得焦头烂额。
但时未凝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正忙着准备婚礼,根本无暇分心。
再听到顾聿琛的消息,是在她婚礼前一周。
电视中正在播报的新闻让她不禁侧目,因为事件的主人公,正是顾聿琛和温南雪。
顾总惨遭佛女毒手,怒捅三十八刀后,至今仍在抢救。
她下意识念出这条荒谬的标题,时喻辰想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电话声打断。
时未凝看清是医院来电后,和他对视一眼后,按下接听键。
您好,时女士,顾先生的手术需要签字,他在家属栏填了您的名字,麻烦尽快赶来医院。
医生的焦急无法作假,看来顾聿琛伤势不轻。
可时未凝并不接受他的卖惨,抱歉,我不认识什么顾先生。
说完,便挂断电话。
变故突发,她有些心神不宁,连时喻辰唤她几声都没听见。
没过多久,医院的电话再次打来,她的语气染上不耐: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他,怎么还……
可这次,对面传来的是一阵虚弱的喘息。
凝凝,我是顾聿琛……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求求你,能不能来见我一面,自此之后,我绝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愣了良久,攥着手机的手才缓缓垂落。
一时间,时未凝百感交集。
不是因为心疼,只是她觉得,造化弄人。
时喻辰坐在她身边,自然听完了全程,此刻,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去吗
温南雪下手很重,他脾脏破裂,估计活不了几天。
时未凝垂眸唏嘘,可眉间的愁绪却久久不散,抬头求助时喻辰,哥,你想我去吗
时喻辰不语,将手中剥好的荔枝喂到她嘴边,去,我陪你。
不让她去,他害怕顾聿琛会以另一种形式,永远住进她心里。
时未凝和他相视一笑,她知道,哥哥一向是她的后盾。
赶到医院时,顾老爷子恰好踏出病房,看见她,一下就红了眼眶,连忙上前。
未凝啊,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聿琛。
时未凝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点头问好,爷爷,您说笑了,我先进去看看他。
老爷子对她不错,可这个圈子的人,底色都是凉薄。
在涉及利益时,又能给她几分好颜色
他真的知道错了,是我们有眼无珠,让温南雪那种坏女人害惨了!
顾老爷子声泪俱下,曾经就对温南雪看不上眼的他,如今口中充斥着对杀人凶手的痛恨。
你离开顾家后,聿琛天天茶不思饭不想,未凝,我是真心拿你当孙女的,你和他复婚,来年再生几个大胖小子,好不好
孙女是生育机器才对吧。
闻言,时未凝笑了笑,爷爷,不劳您操心,我马上要结婚了。
说完,她取出一封烫金的请帖,越过震惊的老爷子,迈入病房。
刚踏进门口,入眼就是呼吸微弱,苟延残喘的顾聿琛。
输液瓶里的液体缓缓滴落,加速着他生命的倒计时。
未凝,谢谢你来看我。
顾聿琛的身体不时颤抖,看到时未凝那刻,眼角瞬间染上血红。
时未凝无奈叹气,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顾聿琛不是没看见女人紧锁的眉头,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也只想最后倾诉一次衷肠。
温南雪因爱生恨,捅我的时候,还在不断骂我活该。
只是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故意伤害罪,被判了无期徒刑……
她骂得没错,这都是我活该,是我自作自受,原谅我,好吗
近乎哀求的口吻,却让时未凝面无波澜。
顾聿琛掩面痛哭,动作起伏牵扯到伤口,几乎要咳出五脏六腑。
时未凝赶紧抽出纸巾递给他,雪白的纸巾骤然就沾满鲜血。
我不会原谅你,顿了顿,她释怀一笑,我只是,放过自己了。
时喻辰教她,不要自怨自艾,要学会拥抱新生。
本以为走不出的人是她,到头来竟然是顾聿琛深陷其中。
好好遵从医嘱,有机会再来看你。
可两人心知肚明,这个机会不会再有了。
顾聿琛紧盯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却怎么也看不清。
也对,毕竟他的视线早就被泪水模糊,身上又是一阵剧痛。
他恨自己没有守好本心,只能寄希望于某个错位时空,也许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时未凝的自己,才配获得真正的爱情。
空荡的病房里,他阖上双眼,听着呼吸机传来尖锐的警报。
无声呢喃:时未凝,平安顺遂,喜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