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白月光不走灭族剧本 > 亡国公主

一场大雪过后,皇宫上下一片纯白死寂。
人间的年轻帝王,还在为大火之后,被囚禁于长宁宫的废后人间蒸发而怒不可遏。
大殿上,跪了一地的奴仆宫人战战兢兢,无一人敢出声,生怕触了他们这位喜怒无常的陛下霉头。
而反叛亡国的罪公主闻人语蝶,就在这个时候被召见了。
正值寒冬腊月,天气冷得刺骨,闻人语赤脚走在雪地里,身上也只裹紧了两层薄薄的单衣,冻得她止不住地颤抖。
离开长年温暖的双月湾,又失了灵力,曾经那个战无不胜、少年翘楚的灵族小公主,如今,也只是一个孱弱不堪的凡人。
脚上拷着的铁链冰冷而沉重,每走一步便发出沉闷的哗啦声,身体前后各有两个带刀的夜枭卫负责押送她,一时间,闻人语蝶又绝望又好笑。
看守的狱卒告诉她,皇宫发生了一场暴乱,废后趁此逃了出去,陛下勃然大怒,连着几日都在杀人,想必他们这些被关押的老弱病残很快也要遭殃了。
闻人语蝶心底无限悲凉。
她的大王兄狼子野心,为重振灵族,一意孤行起兵造反,誓要做这天下共主,但很快,他就失败了。
于是,上千灵族子民被王室抛弃,人族的铁骑畅通无阻地踏入双月湾,仅余三十旧部的神风卫被尽数拿下,她奋力反抗,却被夏军统领一支锁灵箭射穿了肩胛骨。
当年灵后以娘亲性命相挟逼她结下的血契,便拿走,她一身引以为傲的本领。
后来兵临城下,她空怀一腔孤勇,却再也无法重现,年少时摘星楼弯弓搭箭射杀猛兽独独鸟救下众多族人的一幕。
那种只能亲眼看着家园被毁,族人被俘,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是时至今日,闻人语蝶都无法接受的回忆。
此刻,风雪如刀,正寸寸凌迟着她瘦弱的身体。
可人间的冬日再冷,也冷不过,地牢里族人无望而落的眼泪。
纵使她再弱小,也是一个公主,双月湾的土地和子民培育她成人,她理应担为他们而战。
这次得见昔日故人,无论如何也要从他手里保下族人性命。
这样想着,在夜枭卫的带领下,闻人语蝶强忍着寒冷和恐惧踏进了归麟殿。
“陛下,人带到了。
”为首的夜枭卫停在一道殿门前禀报。
“让她进来。
”只一句话,闻人语蝶便连人带链被推了进去。
眼睛看不清东西,她下意识回头,转身想要离开。
“见月公主,多年不见,你就不想同孤,叙叙旧吗?”青年冰冷而戏谑的声音在身后赫然响起。
是他。
闻人语蝶心中一紧,呼吸急促起来。
“你的样子,看起来真可怜”,青年笑道,“需要孤唤人带你去沐浴更衣吗?”大门紧闭,她出不去。
闻人语蝶只好转过身来,认命回答:“不需要,谢陛下好意。
”“陛下?你我之间何时这么生分了?孤还是喜欢,你唤孤,阿慕。
”闻人语蝶犹豫片刻,还是木着脸说:“小人不敢。
”她救过他不假,曾经亲昵地唤他“阿慕”也是常有的事,非但如此,她胆子最大的时候还偷亲了他,然后被发现,反被亲。
但今非昔比,现在,对方为刀俎,而我为鱼肉。
从没听说过,阶下囚能直呼一朝皇帝其名的。
她活够了大不了一死,却不能任性连累族人,他们还在等着救命。
司北慕冷笑:“这世上还有你闻人语蝶不敢的事。
”闻人语蝶立马滑跪道:“从前是小人年少无知,对陛下多有得罪,还望陛下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司北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哦?得罪过孤?有这种事,孤不记得了,不如请见月公主一件一件讲来,帮孤回忆一下,孤再做定夺。
”闻人语蝶摸不准司北慕如今的脾性,试探地说:“小人,不该在陛下容貌尚未完全恢复的时候,调侃陛下一定会是个大美人。
”守在暗处的夜枭卫统领墨鸢忍不住挑了眉:……公主你,好勇气。
司北慕俊美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一点。
“继续说。
”“不该趁陛下睡着偷亲陛下。
”墨鸢憋笑,不可置信。
司北慕的脸更黑了。
“还有吗?”闻人语蝶想了想,硬着头皮说:“不该无礼回绝陛下当年对小人的情意。
”五年前,司北慕斗败太子成功拿到传位诏书,登基称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传信给灵王宫,求娶见月公主闻人语蝶。
可当时的闻人语蝶身在姑逢秘境的羽蛇族为质,不仅自身难保过得艰难无比,母亲惠妃还被灵后牢牢捏在手上。
面对灵王宫转送的传信,她只能提笔写下,不嫁。
短短两个字,司北慕几乎疯掉。
不嫁?为什么不嫁?如果她对他没有那个意思,当时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吻,又为什么,不拒绝他的回吻?收到回信的司北慕失魂落魄。
在这之前,他竟还傻傻以为,他们之间是,两情相悦。
三个月的时间,数百封传信,少年帝王赔上所有的脸面和尊严,但可惜,无一例外,都被回绝了。
闻人语蝶甚至没有给出一字解释,因为说的多,便会错的多,她并不愿引起别的是非。
如果司北慕要恨要怨,只冲她一人来便好。
一年以后,司北慕不得已继续履行血契约定,娶了灵王的另一个女儿——嫡公主闻人琇瑛为后。
但帝后四载,有名无实,相看两厌。
司北慕从不留宿长宁宫,也甚少与他这位皇后见面,每日不是处理政务就是微服私访,几年下来,解决不少贪官污吏的案子还推行新政,让大夏百姓的生活过得更安稳祥和,因此收获了明君的赞誉。
而闻人琇瑛则是自持灵族公主身份,打心底里瞧不起司北慕这个曾经瞎眼瘸腿一身烧伤的丑八怪人族皇子,哪怕他最后当了皇帝,她也没有高看过一眼。
还认为司北慕和她那个不要脸的庶妹倒真是般配,若不是父王母后相逼,最敬爱的王兄有所需要,她死也不会蹚这一趟浑水。
渐渐的,闻人琇瑛在大夏皇宫日子过得舒坦了,就更加目中无人,竟还把司北慕当成过去那个,躺在床上只能任她羞辱的残疾少年。
明知道闻人语蝶是他的逆鳞,偏偏作死要提。
张口一句小情郎,闻人琇瑛差点没被掐死。
司北慕嫉妒得快要当场吐血。
犹记当初那一夜,他重伤未愈,突发旧疾,一时间头痛欲裂,痛到滚下床去,头撞了不知多久,扯着嗓子无助地喊了一夜的闻人语蝶,然而,少女却是为见小情郎弃他而去,一夜未归。
第二天,他瞎着眼睛,双腿残疾,摸索着从地上艰难爬起时,只等来了闻人琇瑛幸灾乐祸的嘲讽。
回想起这些不堪,司北慕面色越发阴沉。
“闻人语蝶”,司北慕几乎是咬牙切齿:“玩弄孤的感情,你是不是很得意?”闻人语蝶头埋得更低了:“小人不敢。
”又是这一句,不痛不痒。
她总是如此,轻易把别人的心搅得一团乱,自己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眼见场面往不对劲的方向走,墨鸢出声提醒:“陛下…灵族血契。
”司北慕已然情绪上涌,谁来也管不了他。
“孤问你,灵族反叛,可有你的一份功劳?”闻人语蝶沉默。
她没有参与,更不知晓,直到大夏的铁骑踏入双月湾,她都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被捕入狱,她才知道,原来,她和上千灵族子民,成了王室没有利用价值的弃子。
司北慕强压着怒气:“说话。
”“没有,陛下,无论是小人还是和小人一起被关押的那些灵族子民,都没有参与反叛,还请陛下明鉴。
”司北慕:“这么说,你觉得你和你的族人很冤了?”此话一出,闻人语蝶却不敢贸然回答。
她的确不清楚大王兄他们做了何等错事,但毕竟,他们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亲人,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相同的血液。
若脱口冤枉,难保不会惹了眼前年轻帝王的不快。
闻人语蝶斟酌道:“陛下,小人自知理亏,当年签下血契,本意是各得其所,结两族之好,哪里会料到,王兄他狼子野心,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小人身为他的胞妹,自然也罪责难逃,只是,灵族上千子民并未与大夏兵刃相见,他们被王室所蒙蔽抛弃,是真正无辜的。
”司北慕气极反笑,一双点漆黑眸盛着愠怒:“无辜?敢问见月公主,你一句无辜,那坑杀孤一城百姓的神风卫和尸阴兵可有想过,他们的刀剑之下,枉送了多少无辜性命吗?!”闻人语蝶愕然,眼眶瞬间湿润。
怎么会这样……“你的好王兄,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蠢货闻人琇瑛,待有朝一日,孤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丢到护城河里去喂鱼。
”司北慕的厌恶和痛恨溢于言表。
闻人语蝶脸色煞白,终于醒悟,她和司北慕之间,是隔着血海深仇的敌人,而灵族的命运,也早在大王兄造下杀孽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闻人语蝶闭眼,身体瘫软下来,苦涩的泪便落了满脸。
耳边有风,似是隐约响起,多年前,少年坐着木质轮椅,黑衣覆面,以族中圣树歃血起誓——“若伤愈后,我司北慕有朝一日不能取得帝位,护灵族子民百年安稳,便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昔日少年的诺言,已经一一兑现,不曾想,灵族却无视契约,主动挑起了战事,而今,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王室的错误决定,终究连累了整个灵族的子民。
闻人语蝶长长叹息,心中绝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