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镜仙优化 > 第一章

冷雨敲打着玻璃窗,留下蜿蜒的水痕。天空是沉甸甸的铅灰色,才下午四点,屋里已经需要开灯了。我坐在电脑前赶一个急稿,屏幕上线条和色彩乱糟糟地纠缠着,像此刻窗外被风吹得狂舞的树枝。连续几晚的熬夜让眼皮沉重,脑子里也塞满了一团团浆糊。咖啡在马克杯里冷透,只留下苦涩的残渣。
突然,门铃响了,短促又突兀,像一根针,扎破了房间里的沉闷迷雾。
这么个鬼天气,谁会来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拖着步子穿过小小的客厅去开门。
楼道里的光线比屋里还暗。门外站着一个穿深蓝工装快递服的男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眼睛。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帽檐和肩章往下滴答,在他脚边的水泥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暗色的水渍。他手里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用灰色泡膜缠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尺寸不小,他抱得有些吃力。
林晚他的声音闷在口罩里,含糊不清,带着一股湿漉漉的寒气。
是我。我应了一声,有些莫名,什么东西
他没回答,只是把那个湿漉漉、沉甸甸的箱子往前一递,几乎塞到我怀里。一股冰冷的潮气瞬间透过薄薄的居家服渗到皮肤上。我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箱子很重,棱角硌着手臂。
麻烦签收。他递过来一个边缘卷曲、同样湿透的电子签收单。我腾出一只手,胡乱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我的名字。
他立刻收回签收板,动作快得有些突兀,转身就走,湿透的鞋底踩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急促的嗒嗒声,迅速消失在昏暗的楼道拐角。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阵裹着雨水的阴风,卷过就没了。
我抱着箱子退回屋内,用脚带上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哗哗的雨声和楼道里残余的阴冷。房间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暖黄,却驱不散刚才那一瞬间塞在怀里、沉甸甸的寒意和疑惑。
这箱子方方正正,分量压手。我把它放在小小的餐桌上,泡膜裹得很厚,摸上去有种湿冷的弹性。没有运单,没有任何标签,像是被刻意清理过。谁寄来的寄件人信息栏是彻底的空洞。心底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像浅水里漂浮的幽暗水草,搅得人心神不宁。
用美工刀小心地划开厚厚的泡膜。里面是个硬挺的瓦楞纸箱,再打开,填充着大量的白色泡沫粒。拨开这些碍事的颗粒,露出了里面物品的一角——深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铜色。
我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双手探进去,触感冰凉坚硬。用力把它从泡沫的包裹中抱出来,放在桌面上。原来是一面镜子。
一面非常古旧风格的铜镜。直径大概半米,沉甸甸的,压得老旧的木质餐桌都似乎呻吟了一声。镜框是厚重的青铜材质,边缘雕刻着极其繁复、层层叠叠的云雷纹和蟠螭纹样,纹路深邃,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岁月感。云纹之间,还夹杂着一些难以辨认的细小花纹,线条扭曲缠绕,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镜框的表面并非光滑的金属亮色,而像是被一层薄薄的、凝固的油脂包裹着,呈现出一种黯淡的、几乎能吸收光线的乌沉。镜面本身倒是光洁无比,清晰得惊人,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有些怔忪疲惫的脸——略显凌乱的头发,眼下淡淡的乌青,还有瞳仁里那一抹挥之不去的迷惑。
真是矛盾。镜框是古董铺子里才能淘换来的老物件气息,镜面却崭新得不像话,清晰得像一泓寒潭。这组合本身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诞。
它的底座也很特别,同样是厚重的青铜材质,形状像一株盘曲的老树根,稳稳地托举着镜身,底部还有几个小小的、类似防滑垫的黑色硅胶点。
我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镜框上那些繁复冰冷的纹路,触感冰凉刺骨,指尖下那些扭曲的线条仿佛有某种吸力。就在这时,镜框边缘靠近底座连接处,一个极不显眼的小区域,突然无声地亮起了一圈幽蓝色的微光。光很淡,像萤火虫的尾灯,在昏暗的室内几乎难以察觉,但那种冰冷的蓝色,莫名让人心头一跳。紧接着,一个带着明显电子合成质感、毫无温度起伏的女声,毫无预兆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欢迎使用‘鉴真’智能美学镜,我是您的私人美学顾问。
我吓得猛地缩回手,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这声音……是从镜子里发出来的这台看起来像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铜镜,居然内置了智能语音
本镜搭载最先进的生物识别与美学重构系统,那个机械的女声平静地继续叙述,像是在念说明书,可实时捕捉用户面部特征,并结合全球顶尖美学数据库,生成最符合黄金比例与时代审美的优化倒影。
倒影优化我盯着镜中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熬夜后的憔悴一览无余,皮肤有些暗沉,几颗小痘痘顽固地趴在额角,鼻梁不算高,嘴唇偏薄……这镜子意思是能把我照得好看点这功能……未免太诡异了。谁需要一面按照所谓黄金比例来欺骗自己的镜子
初次使用,请确认唤醒词:‘镜仙’。说出此词即可激活智能优化功能。那个毫无情感的声音结束了它的宣介,镜框边缘那圈幽蓝的微光随之熄灭。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我有些紊乱的心跳声。
镜仙
这个词像一小块冰,滑进了我的后颈。好怪的唤醒词。带着一股子故弄玄虚的邪乎劲儿,又混杂着科技产品常见的伪个性化命名。这究竟是哪个奇葩设计师搞出来的产品匿名寄来这么个古怪的东西,还配个这么不吉利的名字
我直起身,下意识地想离这面镜子远一点。它沉默地立在餐桌上,深沉的铜色在灯光下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光。镜面依旧清晰地映着我,也映着我身后小小的、略显逼仄的客厅一角。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如同黏腻的蛛网,丝丝缕缕缠上来,裹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管它呢,可能是哪个追求新奇的同学寄来整蛊的玩意儿。我甩甩头,试图把这莫名的压抑感驱散。稿子还没赶完,没空琢磨这个。我转身回到电脑前,强迫自己重新投入那些杂乱的设计线条里。
时间在雨声和键盘的敲击声中流逝。外面天色完全黑透了,雨下得更密,敲打玻璃的声音连成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席卷而来,脖子僵硬,眼睛酸涩得厉害。我往后一靠,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下意识地掠过桌面,再次落在那面沉默的铜镜上。它像个低调而固执的观察者,静静地待在那里。镜中映出我疲惫不堪的侧影,还有桌上散乱的草稿纸、喝空的咖啡杯。
算了,试试吧。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也许就是个智能玩具试试又不会少块肉。那莫名萦绕的寒意和好奇心交织在一起,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我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对着那面深沉的铜镜,试探着,不太确定地吐出那两个字:
镜……仙
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突兀。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镜框边缘那圈幽蓝色的微光,唰地一下重新亮起!远比之前更亮,更刺眼,蓝得近乎妖异!那光芒像有生命般,瞬间充盈了整个镜框,甚至向外微微晕染开来,映得房间里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冰冷诡异的蓝调。同时,镜面本身也起了变化——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雾被瞬间拂去,原本清晰映照的景物骤然变得更加锐利、更加明亮,亮得几乎失真!
最让我头皮瞬间炸开的,是镜中倒影的脸!
我的脸!就在我说出镜仙两个字之后,镜中那个属于我的倒影,嘴角猛地向两边咧开!向上拉扯!那是一个极其夸张、弧度非人的笑容!整张脸的肌肉都像是被看不见的线强行牵拉着,眼睛瞪得滚圆,瞳孔深处似乎也映着那幽蓝的光,显得空洞而狂热!那笑容根本不属于人类,僵硬、诡异,充满了某种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它死死地盯着镜子外的我,咧开的嘴像是要吞噬什么!
啊——!
一声短促到几乎破音的尖叫从我喉咙里挤出来!我像是被滚烫的开水泼中,身体猛地向后弹开!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扼住了我的咽喉,让我几乎窒息!
镜子里……那是什么东西!
就在我惊魂未定,浑身颤抖地盯着镜面时,那个冰冷刻板的电子合成女声,又一次响了起来,语调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认知优化启动。
检测到用户对自身基础容貌存在显著认知偏差与消极评价。
系统判定:用户面部基础架构存在多处可优化空间。额头宽度需收窄7.3%,颧骨高度建议下调4.1%,下颌角圆润度需提升……
声音毫无波澜地报出一连串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的百分比数字,像在宣读一份冷酷的诊断报告。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在我脸上对应的部位。
优化模型构建中……倒影同步模式激活。
随着这冰冷的宣告,镜框的幽蓝光芒猛地向内一收,凝练到极致,仿佛在镜面深处点燃了一簇蓝色的火焰。紧接着,镜中的那个倒影开始变化!
就在我的眼前!
倒影上的那张脸——那张刚刚还露出诡异笑容的脸——开始自行扭曲、移动!额头两侧的皮肤像是被无形的橡皮擦擦去了一部分,向内徐徐收窄!颧骨的位置,骨骼和皮肉在视觉上被无形地向下、向里压去!下颌角的线条变得柔和圆润……这一切变化并非瞬间完成,而是如同慢镜头般,在我惊恐的注视下,一点点地、精确地发生着!镜子里,那个被修改过的我,皮肤变得光滑无瑕,五官被拉扯、调整,如同照着某种冰冷的黄金标尺重新捏合,精致得如同橱窗里的高级人偶!但那空洞的眼神,那毫无生气的、被强行优化后的面孔,却透出一种非人的冷漠和诡异!
停止!给我停下!我失控地尖叫起来,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利扭曲。我抄起手边一本厚重的硬壳设计图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面妖异的镜子!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
图集厚重坚硬的边角结结实实地撞在冰凉的镜面上。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我手臂发麻。然而,那面镜子,连同它沉重的青铜底座,纹丝不动!连一丝裂纹都没有!图集滑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镜框边缘的幽蓝光芒连闪烁都没有闪烁一下,依旧稳定地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镜中那个被优化过的倒影,也毫无反应,依旧顶着一张精致而空洞的脸,冷冷地注视着镜子外狼狈惊恐的我,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刚才那个诡异笑容的弧度。
它完好无损。
我的攻击,对它毫无作用。
一种深沉的、浸透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这不是科技!这绝不是正常的智能产品!科技产品不会纹丝不动地承受那样的重击!镜子里那个东西……它在动!它在自行其是地改变我的倒影!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进卧室,用最快的速度反锁了房门!背死死抵在冰冷的门板上,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客厅里死寂一片,那面妖异的镜子仿佛化作一个沉默的、散发着恶意的黑洞,盘踞在视线之外,却用无形的力量攥紧了我的呼吸。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卧室。我蜷缩在床角,像一只受惊后缩进壳里的蜗牛,眼睛瞪得酸涩发痛,死死盯着门缝底下那条投进客厅光线的缝隙。耳朵竭力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声响,神经绷紧到了极致。
寂静。只有时钟指针在黑暗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咔哒声,像某种阴险的倒计时。
时间在几乎凝滞的恐惧中一分一秒地爬行。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紧绷的神经因过度疲惫而开始微微颤抖,久到窗外淅沥的雨声都快要成为催眠的白噪音时,一点极其细微的声音,穿透了门板。
哒。哒。哒哒。
像是金属硬物轻轻叩击木质桌面发出的单调声响。缓慢,间隔均匀,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规律性。
是那面镜子!是它的底座还是镜框它在干什么!
我猛地捂住嘴,把即将溢出的惊叫死死堵在喉咙里。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直冲头顶。那声音,一下,又一下,在死寂的客厅里回响,像极了某种耐心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叩门声。它在提醒我,它还在那里。它在等我出去。
这一夜,我几乎未曾合眼。那哒…哒的叩击声时断时续,像一根冰冷的针,不断刺破我试图构筑的心理防线。直到窗外透出灰蒙蒙的、湿淋淋的天光,那声音才终于彻底消失。
客厅重归死寂。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苍白的光带。
我像一尊被恐惧冻僵的雕像,在床角蜷缩着,直到窗外城市的喧嚣声逐渐清晰,才找回一丝行动的能力。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胃里也因为极度的紧张而阵阵抽搐。不行,必须处理掉它。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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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几口气,鼓起全部残留的勇气,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像拆弹专家逼近炸弹一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拧开卧室门锁。
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客厅里空荡荡的。那面铜镜,依旧稳稳地立在餐桌上,沉默如初。清晨的光线斜射进来一部分,镜框那黯淡的铜色吸收着光线,镜面则反射出窗外的灰蒙与对面楼房的轮廓,平静得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我的噩梦。
但那绝不是梦。镜框边缘幽蓝光芒熄灭后残留的视觉印记,那诡异倒影咧开的笑容,还有那一下下冰冷的叩击声,都太过真实。
我强压下翻涌的恐惧和恶心,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墙角堆着搬家时剩下的几个大号黑色垃圾袋。就用这个!
我几乎是踮着脚尖挪过去,动作僵硬地抽出其中一个袋子,哗啦一声抖开。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我走到餐桌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清晰的镜面,双手颤抖着,试图抓住那冰冷的青铜底座,把它塞进黑袋子里。
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凉粗粝的铜质,一种异样的粘稠感突然从指尖传来。
不是冰冷的金属感,而是一种……微温的、带着湿滑感的粘腻。
像刚刚凝固不久的血。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住。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恶心的感觉直冲喉咙口。我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低头看去,指尖沾上了一抹极其黯淡的、近乎黑褐色的污迹。凑近鼻子,一股极其微弱、但绝对无法错辨的、铁锈般的腥气钻了进来。
是血!新鲜的、还带着体温的血!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昨夜那哒…哒的叩击声在脑海里疯狂回响——是它在敲还是有什么东西,在它旁边敲昨晚……在这客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极度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好奇心撕扯着我。这面镜子,这面诡异的、染血的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颤抖着,将沾着污血的手指在裤子上拼命擦拭着,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盯向了那镜框厚重的背面。
之前它立在桌上,背面紧贴着墙。现在被我挪动了一点,背面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那上面,除了同样繁复的古旧纹路,靠近底座的位置,赫然刻着字!
不是机刻的商标或者产品编号。
是极其古老、笔画艰涩繁复的繁体小篆。每一个笔画都深刻入铜胎,带着一种岁月侵蚀的冷硬感,在阴影里透出令人心悸的意味:
**獻祭鮮血,換取容顏**
八个字,像八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眼球,扎进我的脑子!
献祭鲜血换取容颜!
啊!我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惊叫,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餐椅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腔的束缚!这根本不是智能镜子!从一开始就不是!昨天那冰冷的语音、那镜仙的唤醒词、那自行修改的倒影、这染血的背面、这八个字的诅咒……所有碎片瞬间连成一片恐怖的拼图!一个古老而邪恶的契约!它要的是血!是活人的血!
巨大的惊骇和恶心感让我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必须报警!必须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救命的绳索猛地响起,划破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闺蜜苏晓的名字。看到熟悉的名字,那瞬间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仿佛被针戳破了一个口子,巨大的委屈和恐惧猛地涌了上来。我几乎是立刻接通了电话,带着浓重鼻音的哭腔冲口而出:
晓晓!救命!我家里……有……有东西!
晚晚!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样别吓我!苏晓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真切的担心。
那面镜子……那面镜子是活的!它上面有血!它背面刻着字!献祭鲜血!它……它昨晚还在自己动……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我试图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两天的恐怖遭遇塞进短短几句话里,恐惧让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镜子什么镜子你别急,慢点说!谁给你的镜子苏晓的声音也绷紧了。
不知道!匿名快递!一个浑身滴水的快递员送来的!查不到来源!我喘着粗气,晓晓,我……我害怕!我感觉它就在看着我!我……
匿名快递滴水的快递员苏晓的声音陡然变了,带上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等等!晚晚!你说的镜子……是不是青铜的镜框上刻着很多很怪的花纹特别重底座像树根唤醒词……是不是叫‘镜仙’
苏晓一连串精准的描述,像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我瞬间僵住,所有的哭诉和恐惧都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难以置信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蔓延。
……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电话那头,苏晓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几秒钟后,她颤抖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后怕:晚晚……听着,你现在……什么都别碰!尤其是那面镜子!立刻离开你家!离得越远越好!我马上报警!记住!千万别再碰它!那不是镜子!那是……是诅咒!是会要人命的东西!
你……你到底知道什么!我失声追问,恐惧攥紧了我的心脏。
苏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后怕和极度的惊恐:上周!就在上周!我表姐……我表姐她……她疯了!警察发现她的时候……是在她自己家的浴室里……她……她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用玻璃碎片……把自己的脸……剥下来了!血……到处都是……苏晓的声音已经开始破碎不堪,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警察封锁了现场……在她家里……也找到了一个……一个和你描述一模一样的铜镜!就放在卧室桌上!警察说……现场勘查……那镜框背面缝隙里……也……也有血迹……不止我表姐的血!
手机啪嗒一声从无力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板上。
我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苏晓表姐……对着镜子……剥掉了自己的脸……那面一模一样的铜镜……背面有血……不止一个人的血……
那个冰冷的机械音仿佛又在我耳边响起:认知优化启动……存在多处可优化空间……
献祭鲜血,换取容颜……
呕吐感汹涌而至,我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恐惧在胃里翻江倒海。这面镜子……它在优化!它在逼人献祭鲜血!用脸来换!剥掉一张不满意的脸,换取……换取什么!换取镜子里那个完美的、非人的倒影吗!
那个被优化过的、空洞的我……它在镜子里,也在镜框背面刻着血字的地方……它在等着我的血!等着我的脸!
巨大的惊恐如同海啸,瞬间吞没了我残存的理智。跑!离开这里!立刻!
我甚至来不及捡起地上的手机,像被无形的恶鬼追赶,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冲向大门!冰冷的门把手入手,我死命一拧——
纹丝不动!
锁芯发出沉闷的、拒绝转动的咔哒声。无论我用多大的力气,往哪个方向拧,那把手都像焊死了一样!拧不动!也拽不开!
怎么回事!我昨晚明明没有反锁大门!睡前还确认过!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我惊恐地回头,目光扫向客厅窗户。
窗外依旧是灰蒙蒙的天空和湿淋淋的街景,对面楼房的阳台清晰可见。但当我扑到窗边,拼命去推那扇老式的推拉窗时,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死死地顶住了它!窗户纹丝不动!像一堵透明的、冰冷的铁壁!
我被困住了!被这房子!被这面镜子!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我的四肢百骸。就在这时,客厅餐桌的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动静。
咔哒……沙沙……
像是某种接触不良的电流杂音,又像是……手指甲刮过硬物的声音。
我的心脏骤停了一瞬,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转回头。
餐桌上的那面铜镜,在没有任何人触碰的情况下,镜面边缘那圈幽蓝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幽幽地、自行点亮了!
冰蓝的光芒在昏暗的客厅里跳跃,映得整面镜子如同通往幽冥的入口。镜面深处,影像开始扭曲、波动,像投入石子的水面波纹。几秒钟后,波纹平息。
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卧室门板靠近顶部的一小块区域。
那是我的卧室门。就在刚才,我冲出来的时候,它还是原本的棕黄色漆面。
但现在,映在镜子里的那扇门板顶端,赫然出现了一个新鲜的、歪歪扭扭的、用小刀之类硬物刻出的图案——一个极其简陋的圆圈,里面套着一个扭曲的叉!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猛地扭头看向自己紧闭的卧室门!在这个角度,我根本看不到门板顶端的情况!但镜子映出来了!那个叉!它什么时候出现的!谁刻的!
就在我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镜中的影像开始自行变化!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画面聚焦在那刻痕上,然后开始放大!放大!线条被强行拉直、修正!那个歪扭的叉,在镜面中飞快地变得横平竖直,如同工业打印般精准!不仅如此,在十字交叉的中心点,竟凭空浮现出一个细微的、猩红如血的点!像一颗凝固的血珠,又像一只冰冷的眼睛!
紧接着,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满意语调,在死寂的客厅里响起:
局部优化完成。目标瑕疵修正度:100%。视觉协调性提升:显著。
镜子……它在修改现实它在修正那个因为它……或者说因为某个它影响下的东西……刻下的痕迹!它能影响现实!
极度的恐惧如同无数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我每一寸皮肤!我猛地回头,死死盯住我卧室门板那看不到的顶部——那里,是不是真的有一个被它优化过的、冰冷的、带着血点的叉!
那下一个被优化的瑕疵……会是什么!
我的脸!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入脑海,带来灭顶的恐惧!我死死捂住自己的脸,仿佛下一秒它就会被无形的力量撕扯下来!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牙齿咯咯作响。
叮咚——叮咚——
尖锐而急促的门铃声,如同天籁,骤然撕破了房间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警察!一定是警察来了!苏晓报了警!
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瞬间涌上心头,混合着无法言喻的恐惧,让我几乎虚脱。我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扑向大门!手忙脚乱地去拧那刚才还纹丝不动的门把手——
咔哒!
这一次,锁芯竟然顺从地转动了!门,开了!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神情严肃,眼神锐利。一个年纪稍长,国字脸,眉宇间带着沉稳;另一个年轻些,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屋内。楼道里那种寻常的生活气息和光线涌入,瞬间驱散了屋内浓稠如墨的阴冷和恐怖。虽然微弱,却足以让人找回一丝脚踏实地的感觉。
林晚年长的警察确认道,目光在我苍白的脸上扫过,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显然,电话里苏晓的报警内容和我的状态,已经传递了足够的信息。
是!是我!警察同志!那镜子……在客厅!太可怕了!它……我语无伦次,手指发颤地指向餐桌方向,急切地想让他们看到那面妖异的镜子,想让他们立刻把它带走,想让他们相信这一切都不是我的幻觉!
两位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年轻的那个手按在腰间的警械上,年长者则沉稳地迈步进屋,目光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餐桌上的铜镜。
我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仿佛靠近警察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眼睛死死盯着那面镜子。它依旧沉默地立在那里,镜框幽蓝的光芒不知何时早已熄灭,镜面平静地映着走进来的警察身影和客厅景象,像一面再普通不过的、只是有些古旧的镜子。
就是它年长警察走到餐桌前,并未立刻触碰,而是仔细端详着镜子和周围的桌面、地面。他皱着眉,显然对镜子过于复古的外形与苏晓描述的智能特征感到一丝不协调。
是它!它刚才……刚才还在发光!还在自己动!还在说话!我急切地解释,试图重现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它背面有字!还有血!你们看背面!我指着镜框背后,那里刻着那行要命的诅咒。
年长警察神情更加严肃,他谨慎地带上随身携带的取证手套,示意年轻警察警戒。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图将镜子从底座上抬起一点,以便观察背面。
就在他的手指刚刚碰到那冰冷铜框的刹那——
滋——啦——!
一声极其尖锐刺耳、如同指甲刮过黑板的电子噪音,毫无预兆地从镜子内部炸响!声音巨大,带着强烈的电磁干扰音质,瞬间刺穿了耳膜!
年长警察嘶地一声猛地缩回手,像是被强电流打到了一样,脸色瞬间变了。年轻警察也立刻拔枪上前一步,紧张地指向镜子!
尖啸声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就戛然而止。房间里重归寂静。但客厅顶灯的光线,却在刚才那秒突兀地闪烁、变暗了一下。
妈的,什么鬼东西!年长警察甩了甩手,脸色铁青,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凝重。刚才那绝不是静电!那种尖锐的声音和瞬间的麻痹感……
就在这时,那冰冷刻板的电子女声,再次响起!音调依旧毫无起伏,内容却让房间里的温度骤降:
发现非授权接触。启动防御机制。警告:生物信息污染将导致不可逆倒影劣化。
生物信息污染倒影劣化它在说什么鬼话!它在警告警察!我惊恐地看着两位警察铁青的脸色。
老陈年轻警察紧张地看向年长警察。
年长警察——陈队——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凌厉。他再次看向那面镜子,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面对凶残罪犯般的彻骨冰寒。他沉声对我说:林小姐,带上手机,立刻跟我们回局里做详细笔录!这面镜子……是重要物证!小李,通知技术队和痕检,全副武装!最高防护等级!让他们立刻带专业设备过来!这东西……邪门得很!
回警局的路上,我蜷缩在后座,裹着警察递来的毯子,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灯火模糊成一片光晕,却丝毫无法驱散我内心的冰冷。那面镜子被小心地装在一个黑色的硬质物证箱里,放在后备箱。虽然看不见它,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像一块沉重的、散发着寒气的冰,紧贴着我的意识。
陈队坐在副驾驶,通过车载对讲低声而急促地传达着指令。他报出的关键词,每一个都像冰锥扎在我心上:连环、面部剥离、古铜镜、带血刻痕、匿名快递、疑似邪教仪式……还有苏晓表姐的名字。
……对,至少五起了,时间跨度三年多,死法一致……东西都还在现场……技术队必须快!这东西……很不对劲!接触时有强烈异常反应,疑似强生物电或化学腐蚀性……带上最高等级防护和屏蔽设备!陈队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震动和愤怒。
至少五起……五年……同样的死法……同样的镜子……我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我不是第一个。在我之前,已经有至少四个无辜的人,在它的注视下,被优化掉了自己的脸!苏晓表姐只是最新的一个受害者……而我,差一点就成为第六个!
警局里灯火通明,空气凝重。我被带进一间安静的询问室,有女警给我倒了热水。陈队和另一位负责记录的警察坐在我对面,眼神凌厉而专注。
林晚,别怕,我们需要你冷静下来,把从收到快递开始的所有细节,一字不漏地告诉我们。陈队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任何你觉得奇怪的地方,哪怕是最微小的感觉,都不要遗漏。
我捧着温热的水杯,指尖的冰冷稍稍缓解。定了定神,我开始讲述。从那个浑身湿透的诡异快递员,到拆开包裹看到镜子时的异样感,到唤醒词镜仙,到镜中倒影的诡异微笑和自行优化,再到发现镜框背面的血污和那八个刻字……每一个细节,每一次恐惧,我都尽可能清晰地描述出来。
当我说到镜中倒影自行修改我的五官,以及镜框背面刻着献祭鲜血,换取容颜时,陈队和记录的警察脸色都异常难看。尤其是在我描述昨夜那持续不断的哒哒叩击声和今早发现镜框背面血迹时,陈队的眉头紧紧锁死。
匿名快递……湿透的快递员……陈队低声重复着,眼神锐利,我们查过近期的快递记录,包括你小区的监控。没有任何一家快递公司在那段时间有派送记录到你的地址。那个‘快递员’,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小区的监控……非常奇怪,那个时段,大门和单元楼道的几个关键摄像头,画面都出现了短暂的干扰雪花,持续了几分钟。
凭空出现,干扰监控……这完全超出了常理!我打了个寒颤。
林小姐,你说镜框背面刻着字,是繁体小篆负责记录的警察抬头问,语气凝重,‘献祭鲜血,换取容颜’你确定
我确定!我看得很清楚!我用力点头,想起那八个字带来的寒意。
陈队深吸一口气,从随身的文件夹里抽出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推到我面前的桌面上。
这是我们初步调取的,前面几起案件现场发现的那几面铜镜的……背面照片。
照片是近距离的特写。背景是凌乱或带着血迹的现场环境,但焦点都落在那些铜镜古旧的青铜背面边缘。虽然拍摄角度和光线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在靠近底座的位置,都刻着字!
那些字的笔画深浅、位置、磨损程度与我看到的一模一样!正是那八个如同诅咒般的繁体小篆:**獻祭鮮血,換取容顏**!
唯一不同的是……在我看到的那面镜子背面刻字的地方,在照片里,在另外几面镜子上,那八个字的最后那个顏(颜)字的右下方,还多了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辨认的符号!
那是一个单线的、笔锋锐利的繁体字——**鎮**!
镇镇压!
这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进我的脑海!一道被遗忘已久、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闸门,轰然洞开!
镇……镇压……我失神地喃喃,浑身血液仿佛倒流。一些模糊的、黑白色的片段,如同老电影般在眼前闪过:老宅昏暗的阁楼,积满灰尘的角落,一个裹着褪色红布的沉重长条盒子……奶奶布满皱纹的手,小心翼翼地揭开布角,露出一段同样黯淡的青铜边角,上面隐约有繁复的纹路……还有一张泛黄的、带着霉味的旧照片……
照片!那张照片!
照片!我奶奶有张照片!我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变调,是我曾祖母的!她抱着一面镜子!一面铜镜!底座……底座好像也是树根一样的形状!
陈队和记录员瞬间坐直了身体,目光如炬!陈队立刻追问:照片在哪里!
在我父母家!在老家的老宅里!我……我有那个老宅阁楼的钥匙!我急切地说,心脏狂跳,警察同志!那面镜子……它……它可能是我们家祖传的!是我曾祖母的东西!那个‘镇’字……是不是……是不是曾祖母刻上去的为了……为了镇压它!
陈队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站起身,语速飞快:小李,立刻联系林小姐父母所在地的兄弟单位!马上!让他们派一组人,最高优先级,立刻去林小姐老家的老宅阁楼!找那张照片!注意安全!他转头对我,眼神带着令人心惊的决断,林小姐,我们需要你现在立刻动身,跟我们回你的老家!找到那张照片!这可能……是解开这东西索命逻辑的关键!
警车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飞驰。窗外是无边的黑暗和急速倒退的路灯光带,车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陈队坐在副驾驶,一路上都在不断地通过加密通讯设备与各方联络。老家的堂哥接到了电话,会提前去老宅等着开门。兄弟单位的警察已经抵达老宅,正在进行保护性搜查。
陈队,技术队那边紧急检测有初步反馈。年轻警察小李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那镜子……那青铜材料成分完全未知!不是任何已知的合金!光谱分析显示极其异常的能量波动!镜面……那根本不是玻璃!是一种……一种从未见过的晶体结构!能量反应……极高!内部……内部好像有东西!某种……活性组织!像……像活的!
活……活的!
一股寒意猛地从尾椎骨窜到头顶!我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那诡异的倒影、自行移动的优化、染血的背面、刻骨的诅咒……这一切都有了更加恐怖的、非人的解释!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曾祖母为什么要镇压它镜仙那个唤醒词……又是什么!
老家的小城在凌晨时分被警笛惊醒。老宅那条熟悉的老街巷口,已经停了几辆闪烁着红蓝灯光的警车。几位陌生的警察在警戒线旁值守,神情严肃。堂哥林峰焦急地等在老宅门口,看到警车停下,立刻迎了上来。
晚晚!你没事吧堂哥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又看到我身后的警察,眼神充满询问和忧虑。
哥,照片!我来不及解释,声音发紧,阁楼!奶奶放老东西的那个酸枝木箱子!
堂哥立刻点头:在上面!我带你们去!
老宅充满了灰尘和陈旧木头混合的气味。我们踩着吱呀作响的窄木楼梯,爬上光线昏暗的阁楼。在角落里,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暗红色酸枝木箱子被打开。里面塞满了各种用油纸包裹的旧物。
堂哥小心地翻找着,很快,他抽出一个同样用油纸包着的长方形硬物。他小心地剥开已经发脆发黄的油纸,露出了里面一张同样泛黄、边缘有些卷翘的黑白老照片。
照片保存得尚算完好。背景是旧式厅堂,一个穿着深色立领袄裙、梳着传统发髻的年轻女子端坐着,神情宁静温婉,眼神却透着一股坚韧和沉凝。她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上,并没有抱着任何东西。
但她的膝盖上,横放着一个形状熟悉的、被深色绸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体!那大小,那形状轮廓……分明就是我收到的那面铜镜的尺寸!布料的边缘,隐约露出了和我收到的镜子底座一模一样的、盘曲如老树根的青铜底座!
照片背后,用娟秀却有力的毛笔小楷,写着一行字:
民國十七年冬,於家宅以血咒鎮魘鏡仙。後世子孫,切莫解封,切莫喚名。切切。
民国十七年冬……曾祖母……以血咒镇压魘鏡仙……切莫解封!切莫喚名!
喚名!唤醒词!镜仙!
照片从颤抖的手中滑落。我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冰冷。原来……原来那个唤醒词,根本不是什么智能指令!它是曾祖母当年封印这邪物时,最后念出的、将它打入沉眠的法咒!是打开牢笼的钥匙!
那冰冷的机械音,那认知优化,那献祭鲜血换取容颜……都是它扭曲的、诱人堕落的邪恶契约!曾祖母用血咒将它封印,而如今……我亲手念出了解封的咒语,将自己献祭给了它!
陈队!一个年轻警察拿着一个透明的物证袋匆匆跑上阁楼,脸色发白,在……在镜子底下那个青铜底座……树根里面……我们撬开了一个暗格!他喘着气,声音带着惊恐,里面……里面找到一张叠起来的……油纸!还有……还有这个!
他隔着物证袋,将那张泛黄的油纸小心地摊开一角。上面是同样的毛笔小楷,字迹和照片背后的如出一辙,但透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绝望和警告:
此物非鏡,乃上古邪灵‘魘’之寄骸,惑人心智,诱以美色,索命夺颜以饲其身。吾耗尽精血,以祖传‘镇’字符咒将其封于鏡骸,借铜精锁其形,断其外感。然符力终有尽时,封印松动之日,邪灵必循血脉之亲,诱其后裔诵吾封印之真言镜仙二字解封!切记!真言即钥匙!后人若见,万不可诵!立毁其形,灰烬深埋!迟则……悔之晚矣!
油纸的旁边,物证袋里,还有一小撮暗红色的、干结成块的粉末,散发着极其微弱、却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那是……曾祖母的精血所化的符咒残渣!真言即钥匙!镜仙就是解封的钥匙!这邪物,它在被封印前就设下了毒计——它会循着曾祖母的血脉,找到她的后代,引诱我们说出那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解封咒语!我就是它选中的下一个祭品!
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像黑色的潮水,瞬间将我吞没。我感觉自己像坠入了无底的冰窟,连指尖都冻得麻木。毁掉它……曾祖母说……要立刻毁掉它!灰烬深埋!
陈队!技术队那边……另一个警察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脸色煞白如纸,那镜子……那镜子!就在刚才!检测设备全部……失灵了!监控画面……全黑了!他们……他们听到里面……有声音!是……是林小姐的声音!在……在笑!在说……‘优化……继续’!
快!立刻联系局里技术队!动用一切手段!物理摧毁!激光切割!液氮冷冻!必须立刻销毁那东西!陈队对着通讯器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青筋暴起,立刻转向我和堂哥,你们俩,立刻跟我们走!去最近的局里安全屋!绝对不能让它再靠近你!
安全屋的门厚重冰冷,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液压闭锁声。这里像一座金属堡垒,隔绝着外面的一切。但我心中的寒意,却比这坚固的合金墙壁更深、更沉。
那个东西……它知道我在这里吗它能找到我吗
手机屏幕在死寂中骤然亮起!苏晓的名字在跳动!
喂晓晓我声音发颤地接通。
晚晚!你还好吗!你在哪里警察在你身边吗苏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出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你说!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你老家!你老家老宅!失火了!大火烧起来了!天还没亮就烧起来了!苏晓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消防车去了好多辆!可……可那火……那火烧得太怪了!冲天的绿火苗!消防员根本靠近不了!整片老宅区……全烧起来了!火势根本控制不住!
老家……老宅……烧了!冲天的绿火!
一股冰冷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绝望感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曾祖母镇压它的地方!存放着它秘密和最后警告的地方!被烧了!还是那种诡异的绿火!是它!一定是它干的!它在毁灭所有的痕迹!它在切断我所有的后路!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背心。安全屋……真的安全吗那邪物……它到底是什么东西!那绿火……是它的力量吗
更……更可怕的是……苏晓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哭音,我……我刚收到一个视频……匿名号码发来的……是……是我表姐……她出事前……最后对着镜子……录的……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视频里……她一直在对着镜子哭……说镜子里的人不是她……说她好丑……说镜子里的倒影在教她……教她怎么让自己变得完美……苏晓泣不成声,最后……最后她说了一句话……她说:‘只有献祭……才能获得新生……镜仙……优化我……’然后……然后她就……
视频戛然而止。苏晓的哭声撕心裂肺地传来。
献祭……才能获得新生……镜仙……优化……
表姐最后的声音,那冰冷的、带着蛊惑意味的电子音优化完成,还有曾祖母血书上的警告索命夺颜以饲其身……所有线索瞬间连成一条冰冷刺骨的锁链!
它不是要脸皮!它要的是通过献祭获得力量!脸皮是祭品!而最终的目的……是彻底的取代!是优化掉宿主,占据那具身体!成为完美的、行走在人间的镜仙!
安全屋冰冷厚重的合金墙壁,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意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它要的不是我的脸。它要的是我的一切!我的存在!它要成为我!
就在这时——
滋啦…滋…
头顶的日光灯管,毫无预兆地开始疯狂闪烁!刺眼的白光伴随着尖锐的电流噪音,在狭小的安全屋内忽明忽灭,制造出鬼魅般的光影!
怎么回事!守在门口的年轻警察厉声喝道,手瞬间按在了腰间枪套上,警惕地扫视四周。陈队也猛地站起身,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安全屋的应急照明系统立刻启动,发出柔和的红色光芒。但刺耳的电流噪音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响,像是无数金属在摩擦!同时,一阵极其微弱的、仿佛从墙壁内部传来的哒…哒…哒声,如同昨夜的叩击再现,有规律地响了起来!
嘀嘀嘀——嘀嘀嘀——
放置在一旁、负责信号屏蔽和监控的设备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蜂鸣!屏幕上剧烈的红色警报疯狂闪烁!
陈队!检测到超高强度异常生物电信号!源头……就在这房间内!强度……还在飙升!超过安全阈值了!操作设备的警察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就在这警报轰鸣、灯光狂闪的混乱中心,我随身携带的手机屏幕,自己亮了起来!
没有来电显示,没有信息通知。
屏幕中央,只有一个冰冷、纯黑的背景。
在那片漆黑之中,一个窗口无声地弹出、放大,占据了整个屏幕。
那是一个前置摄像头的实时拍摄画面!
画面里,清晰地映出了我此刻写满惊恐的脸!我的头发因奔跑而凌乱,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极大,瞳孔在闪烁的灯光下收缩着。
然而……
镜头里的那个我,嘴角却挂着一抹完全不属于我的、诡异而满意的微笑!
那笑容平静、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悲悯和洞察一切的了然。它无声地在手机屏幕里绽放,与现实中我惊恐扭曲的表情形成了地狱般诡异的对比!
认知优化……即将完成。
冰冷的、熟悉的电子合成女声,清晰地、毫无阻碍地从我自己的手机扬声器里传了出来!穿过刺耳的警报声和电流噪音,如同寒冰凝结的针,扎进每一个人的耳膜!
不——!!!我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猛地将手机狠狠摔向坚硬的合金墙壁!
啪嚓!
手机屏幕撞击墙壁,瞬间碎裂!玻璃渣飞溅!那诡异的微笑画面在破碎的屏幕上定格了一瞬,然后彻底黑了下去。
但那个冰冷的声音,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性的力量,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更加空灵地回荡在安全屋的每一个角落,如同无处不在的诅咒:
容器已准备就绪。
镜仙……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