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猛地后退半步，撞翻了一旁的木盆。冷水泼溅在两人脚边，蒸腾的水雾里，喉间泛起腥甜，五百年修行凝结的妖丹在胸腔里剧烈震颤，像是要冲破禁制喷涌而出。
"去...去洗澡，别着凉。"他别过脸，声音沙哑得连自已都陌生。指尖藏在袖中死死蜷缩，鳞片正在皮肤下游走。待燃清的脚步声消失在拐角，猩红的蛇鳞轰然窜出
蒸腾的水汽从木桶边缘袅袅升起，燃清望着铜镜里自已通红的耳尖，猛地将冷水泼在脸上。后颈残留的指尖触感却愈发清晰——方才替红颜擦去雨水时，少年脖颈下那片硌手的凸起，分明是蛇类才有的鳞片。
浴房传来的水声渐歇，红颜蜷缩在床榻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蒸腾的热气裹着燃清身上的皂角香飘来，混着他后颈未褪的鳞片刺痛，搅得妖丹都在发烫。猩红蛇尾不受控地从被褥下探出，鳞片摩擦着粗布床单，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吱呀一声，木门被夜风撞开条缝。燃清慌忙披上外衫，却在跨出浴房的瞬间僵住。月光穿透窗纸，将榻上蜷缩的身影镀成绯色，红颜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额间沁出的汗珠顺着喉结滚入衣襟，在暗红衣料上洇开深色痕迹。
"你怎么了？"燃清伸手探向他滚烫的额头，掌心却突然被狠狠攥住。少年涣散的瞳孔里金芒暴涨，染着薄红的眼尾泛起细密鳞纹，恍惚间竟像是要化作原形。
"风寒...快去买药..."红颜喉间溢出破碎的气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齿间蔓延。
"怎么烧成这样？！"少年书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转身冲进雨幕时，衣角掠过红颜垂落的发梢，恍惚间竟比妖火更灼人。
待燃清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雨夜，他猛地掀开被褥——绯色绸缎床单下，一条猩红蛇尾正疯狂扭动，鳞片摩擦发出细碎声响，尾尖缠着半块早已被攥烂的红糖糍粑。
熟悉的气息混着雨水气息消散在房外，红颜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妖丹处浮现出细密血纹。
玄功运转的灼热流遍全身，红颜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掌心。当蛇尾终于化作双腿时，窗棂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强撑着坐起，却见燃清浑身湿透地撞开门扉，怀中的药滴水未沾，而少年发间斜插的木簪，赫然是五百年前那道士别在伞骨上的旧物。
药罐在炉火上咕嘟作响，燃清挽起袖口的动作惊起一缕药香。红颜倚在床头，望着少年认真搅动火侯的背影，喉间泛起酸涩——那双曾为他擦拭雨水的手，此刻正握着的桃木勺，纹理竟与五百年前刺向他的剑柄如出一辙。
当药香漫记整间屋子时，燃清转身的刹那，红颜指尖轻弹，一粒金色光点没入他后颈。少年晃了晃神，手中药碗应声落地，在青砖上砸出狰狞的裂纹。
记忆如潮水涌入，却并非从五百年前的深潭开始。红颜看见襁褓中的燃清被弃在道观门口，道袍上绣着的赤鳞纹刺得他眼眶生疼；看见少年十岁那年跪在祖师画像前，额角磕出血痕仍固执地背诵《降魔策》；更看见三日前深夜，燃清在客栈柴房摊开泛黄的手札，扉页赫然写着“赤鳞蛇妖图鉴”。
画面骤然扭曲，化作暴雨倾盆的潭边。熟悉的油纸伞下，年轻道士抽出桃木剑时，伞骨间的水珠与此刻燃清睫毛上的晶莹重叠。剑刃穿透槐树的瞬间，红颜听见自已五百年前的惨叫，与燃清在记忆里的呢喃通时响起：“斩妖除魔，吾辈天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