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寒宫
真疼啊,骨头都裂开的那种疼,冷得钻心,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柄钝刀来回割磨,最后连呼吸都成了奢望。我死了,孔烟,活生生冻死在了这座漏风透雪的破旧冷宫里。外头,是盛京的漫天大雪,屋子里,只有几盏快要熄灭的油灯,在跳跃着,如同我奄奄一息的心跳。
贱人!我恍惚间仿佛又听到萧逸那一声带着极尽憎恶的咒骂。他是太子,我却不过是个被囚的弃妃,这声咒骂,是我所有噩梦的开端,也是终结。他说我狠毒,说我善妒,说我不配做他的妻。可我爱了他那么久,从他还是个翩翩少年,到如今成了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储君,我这一生,都绕着他打转,为了他,双手染血又如何我孔烟此生做尽蠢事,只为他一颦一笑,最后呢被他亲手赐下一杯毒酒,美其名曰:体面。哦,他心善,毒药还留了半日缓痛,就是怕我死得太快吧
这杯毒酒没要了我的命,是他默许的这般羞辱的囚禁要了我的命。寒风从破窗缝里呼啸而入,卷起地上我亲手画下的、早就斑驳失真的他的画像。那是,我死前唯一能握在手里的东西。多可笑,到最后,连一个宫女都懒得给我添柴,因为太子殿下厌我,全盛京的人都知道了。我,孔烟,京城第一美人,镇国大将军的嫡女,最后沦为这幅惨状。
他登基那日,我听说他大赦天下,普天同庆。那时的我,已经在冷宫里病得连指尖都抬不起来。想必他定然是抱得美人归,跟沈清月那朵娇柔的小白花你侬我侬了吧。而我,连一炷香都没有等来。怨吗当然怨。恨吗恨啊,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可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除了闭上眼睛,又能做什么呢我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他,哪怕只是一眼。
小姐,醒醒啊!小姐!您怎么了!
尖锐的呼喊声猛地扎入我耳朵,好吵!谁在旁边哭得跟杀了爹一样不是冻死了吗哪里来的光线不是已经身陷无尽黑暗了吗
我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的、绣着吉祥富贵纹样的红色帐幔。一股浓郁的檀香味冲入鼻腔,伴随着丝丝缕缕的药苦味。头顶悬着精美的螺钿垂花灯,摇曳生辉,撒下一片橘黄色的暖光。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皮肤温热而细腻,不是记忆中那般干枯冰冷。
我转过头,一旁的小丫鬟碧云正扑在床榻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她见我睁眼,先是一愣,随即哇一声又哭了起来,却带着十足的惊喜:小姐,您醒了!您吓死奴婢了!太医说您,说您已经……呜呜呜!
她哽咽着,再说不下去。我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痛得倒抽一口凉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把我彻底淹没——
太子萧逸与我,哦不,是前世的我,婚期将近。那时候我孔烟爱他爱得疯魔,简直恨不得立刻嫁给他。沈清月,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孤女,凭着几分诗书才华和那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成功引起了太子殿下的注意。那时候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太子殿下不过是看了沈清月一眼,我就怒火中烧,冲动之下命人去教训沈清月,结果把人打伤了。萧逸知道后勃然大怒,直接把我从太子府赶回了孔家。而我现在……分明还躺在我的闺房里,身上的华丽喜服还未褪去,看这光景,难道是太子府的下人直接把我打昏后抬了回来
我挣扎着坐起身,身上穿着大红喜服,袖口处还散着些金丝。我伸手去抓,才发现这喜服款式是如此的熟悉。那是三年前,父兄大胜,押着北疆蛮王归京,庆功宴上我一舞剑器动四方,那日陛下口头许我与太子婚约,他笑着向我递来的那盏御赐美酒……那时候我穿的就是这件,不对,这是复制的。这是当年绣娘为我定制,只为在太子纳侧妃那日,作为反击沈清月而故意穿出来的。这件喜服的样式是我的执念,而那日,我也正是因为这件衣服和沈清月吵起来,从而让太子厌弃达到顶峰!
不!不是那天!那天我已近乎疯癫。可现在,我的手是软的,腿是有力的,我没有满头华发,脸上也没有布满冷宫中饥寒交迫留下的暗斑。
我急忙跑到铜镜前。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娇艳的容颜,明眸皓齿,柳眉凤眼,分明是我豆蔻年华时的模样,皮肤细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甚至眼角都没有丝毫倦色。哪里是那个行将就木的孔烟
碧云又惊又喜地帮我抚着后背,絮絮叨叨地说着:小姐,您吓死奴婢了。早上太医说您药石无医,都快撑不过去了,奴婢都把棺材板给您备好了!还好祖宗保佑,小姐活过来了!外面的人都在传小姐疯了,这几日嚷嚷着什么‘我是被休弃的弃妃’,‘太子不爱我’之类的话,夫人急得团团转呢!
棺材板我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不是吧我死得如此惨烈,老天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直接把我打包回炉重造我捏了捏自己的脸,钻心的疼,不是做梦!那么……我的前世那些悲惨经历,不是做梦我的确被休弃,我的确冻死在冷宫里了!这辈子是重生!重生!
太医诊断我药石无医我那满嘴疯言疯语是说着上辈子的事吧所以,这是在我病重时重生了,还说了不少不该说的话!这太强冲突了吧我人麻了。
我猛地抓住碧云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她差点惊呼出声:我问你,现在是哪一年是不是还有三天就到太子纳沈清月为侧妃的日子
碧云吓了一跳,怯怯地点头:是啊,小姐,您这都知道。京城里都在传太子殿下有多看重那位沈小姐,您还在太子府被太子赶了回来呢。夫人心疼您,请了全盛京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说您高热不退,已经连日昏迷,如今能醒过来真是老天开眼了!
我手脚冰凉。原来,是这一日。原来,是我被太子萧逸羞辱,送回孔府高烧昏迷的第三天。再过三天,那该死的沈清月就会以侧妃的身份,被太子八抬大轿抬进东宫。前世我得知此事,强撑着病体冲到太子府大闹了一场,结果被太子厌弃得更厉害。最后父兄被拖累,全家被降爵,我被打入冷宫,所有厄运由此而起。
这一次,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太子休想再纠缠我半秒。那样的烂泥男人,我瞎了眼才会喜欢他!前世所有的血与泪,都会是他加倍奉还的耻辱!
这三日,我没有闹腾。没有冲出闺房去找太子萧逸讨要什么公道,也没有嚷嚷着要与沈清月一较高下。我像个提线木偶般,乖顺地吃药,平静地应对着母亲林氏带着忧虑和怜爱的探望,甚至能面带微笑地回答下人的问候。
2
冷宫遗恨
这和平时我孔大小姐的作风大相径庭,尤其是我才被太子赶回孔家,按照往常的性子,我此刻定然是哭闹不止,或者像只炸毛的猫一样,恨不得立刻冲到太子府去撕了沈清月。
林氏显然有些困惑,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我,问我身体可还好,问我可是心里还在想太子殿下。她不知道,那三年前的高热烧去的是我的理智,重生的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孔烟了。我现在回想起前世自己的那些行为,真是羞耻得能用脚趾头抠出三室一厅!痴傻,跋扈,只凭一股热血冲动。
娘,女儿不疼。我虚弱地笑了笑,轻轻摇头,声音还是因为前世被冻坏的缘故,有些沙哑。女儿看清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林氏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即喜极而泣。她抓住我的手,泪眼婆娑:好孩子,能这样想便好!为娘还以为你真的一蹶不振了。
是啊,一蹶不振。上辈子,我不仅一蹶不振,我还要拖累整个孔家给我陪葬呢。想想那刺骨的寒风,冰冷的囚笼,连一个御寒的炭盆都没有。再想起那些曾经对我毕恭毕敬的奴才,是如何白眼相待,是如何拿着冰冷的剩饭剩菜打发我。那感觉,真是比千刀万剐还要难受。萧逸啊萧逸,沈清月啊沈清月,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所有,我孔烟此生定要你们尝尝加倍奉还的滋味。
这三天,我一直病恹恹的。大夫来诊脉,都说我的病症古怪,明明时常昏睡,却又不退烧,身体还逐渐虚弱。我知道那都是心病。前世的我因被太子厌弃而心力交瘁,一病不起。今世我的身子,也是受了上一世的创伤。这具年轻健康的身体,承载了我二十多年生不如死的痛苦,怎么会不病呢
晚上我还是会被噩梦惊醒。那些噩梦,仿佛是对我前世蠢行的重现:萧逸冷漠的眼神,沈清月温顺的面容下隐藏的得意,我的父兄被贬官流放时那花白的鬓角,还有那碗毒酒散发出的死亡的苦涩。每一次惊醒,我都浑身冷汗淋漓,大口喘气,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一般,憋闷得发慌。
这,都是前世活该啊!
小姐,该喝药了。碧云端着一碗乌漆麻黑的药汤进来,苦涩的药味让我皱了皱眉。
我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真的很苦!比我上一辈子的人生还要苦涩万分。
碧云,你去把我的那盒雪狐皮大氅拿出来,再把库房里那批最名贵的苏绣绸缎挑些素净点的出来。我平静地吩咐道。
碧云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小姐,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呢,现在是初夏,用不着这些……
我有我的用处。我淡淡地打断她,眼神扫过窗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树叶正郁郁葱葱,全然没有萧瑟之意。但我想起未来某个阴冷的冬日,这些皮毛能为我带来怎样的温暖,又能让多少人后悔他们曾经的轻视。
那……苏绣呢小姐您素来不喜欢素净的颜色,只爱鲜红明艳……碧云嘟囔着。
我哼了一声:往日是瞎了眼。如今,才知素雅是美。那些俗艳的红色,留着给我送行呢。
我一开口就带着一股不经意的戾气,这股子前世养出来的狠劲儿让碧云身体一颤。她点点头,小声应了,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很快,就到了太子纳侧妃的日子。整个盛京,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人人都在传太子对沈侧妃的看重,说她天仙一般的美貌与贤淑,堪配太子殿下。
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细节。东宫本应张罗喜宴,但这次太子只安排了简朴的纳聘仪式,说是太子妃之位空悬,不能僭越。但人人皆知,太子分明是嫌弃我这个未婚太子妃不够好,才会大张旗鼓地迎娶沈清月作为侧妃来恶心我。而沈清月,更是被人吹嘘得天上有地上无,只可惜出身贫寒,不能直接嫁给太子为正妃。那些不明就里的人都替沈清月可惜,只有我,才能看清这一切的本质——
这是对我孔烟最大的羞辱。太子府没有一丝红色是为了迎娶沈清月,而是为了宣扬他作为准女婿对孔府的不满。
所有人都等着看我孔烟的笑话。那个跋扈任性的孔大小姐,此刻肯定在孔府里又哭又闹吧又或者一头撞死,来宣泄她的不甘与羞辱
3
镜中重生
而此刻,我正站在镜前,对着镜中清丽的身影细细打量。那套定制的雪狐皮大氅我放在一个梨花木匣子里,只有一件素净的月白撒花襦裙轻柔地包裹着身躯。我亲自取下头上所有的珠翠首饰,只留一支银簪随意挽起青丝。我的脸色还略带苍白,但这丝苍白,非但没有损耗我的美貌,反而更增添了一抹我从前所没有的病弱娇态,平添了几分清冷与出尘。
碧云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从前的小姐总是穿得华丽明艳,珠光宝气。此刻素衣清簪的模样,简直像换了个人。
小姐,您……这、这恐怕不大合适吧碧云不安地扭了扭手指。
怎么不合适我看向她,唇角微微勾起,这样,才能衬出太子殿下和沈侧妃的天作之合,不是吗
我不是要抢风头,我只是想让萧逸知道,没了他的孔烟,日子能过得有多舒心。
盛京所有的人,包括萧逸本人,都认为此刻我应该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或者一条失魂落魄的落水狗,在孔府里自怨自艾,等待他们的施舍和嘲讽。
然而,在距离太子府侧门不到百米的酒楼二层雅间里,我孔烟正闲适地坐在窗边,面前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新茶。而透过雕花窗棂,太子府侧门处的盛况,尽收眼底。
门前人山人海,全是京城的士族贵女和年轻公子们。他们口口声声祝贺太子纳妃,眼里却掩不住的幸灾乐祸。他们议论着我的丑态,等着看孔家的笑话。我坐在高处,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俯瞰着这场闹剧。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来了来了!
沈清月一身红嫁衣,却只由两个内侍扶着,从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上下来,而不是像太子正妃那样坐着八抬大轿。那马车简朴得跟孔家运菜的马车没两样。这是太子刻意为之的,明着宠妾灭妻,暗着给我下马威。
她头戴盖头,看不清面容。但她的身形纤细,弱柳扶风,我仿佛能感受到她从盖头下散发出来的温柔无害的气质。可我知道,这个女人一点也不无害。她很聪明,太知道如何利用男人的保护欲。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轻轻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身旁的碧云小声劝道:小姐,我们出来这事要是被夫人知道,非得气坏不可。
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就是要看,才能看个清楚明白。
沈清月被内侍扶着,踩着红毯一步步走入太子府。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赞叹她的貌美,她的贤淑,说她是太子殿下寻了多年的解语花。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阵冷风拂过,带来了沉香与梅花香气。这味道,这脚步声,瞬间让我脊背发凉。萧逸。
烟儿
一个带着几分惊诧和难以置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没回头,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声音沙哑,语带试探,一如他当年对我百般质疑时的语气。他,竟然亲自来请我回去看这场好戏真够狠的。
我依旧背对着他,看着窗外那一点一点消失在侧门后的红色身影。太子殿下他竟来了,前世他可不会这般兴师动众,甚至都不曾来过我的院落。那时候他只有厌恶和冷漠。
我轻叹一口气,那语气里带着几分悠远和看淡一切的洒脱。我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演技。
殿下不必讶异。今日这大喜日子,我自然要亲自前来,替殿下和沈侧妃……庆贺。我的声音带着些许初愈的沙哑,显得比平日里更加低柔婉转,让人听着竟生出几分心疼来。
身后的呼吸明显一滞。萧逸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平静,如此大度。
他走到我身侧,带着他特有的君王贵气和上位者的压迫感。我垂下眼睑,用余光瞥见他那一身明黄色的华服,宽袍广袖,衬得他身姿颀长,英气逼人。不得不承认,单从皮相来说,他依旧是那个盛京女子争相倾慕的太子殿下。可我的心,如今比一块冰块还要冷。
孔烟,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萧逸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眼眸深邃,盯着我的侧脸,似乎想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来。他看到的是什么想必只是我面具下波澜不惊的从容吧。
我放下茶杯,转过身,微仰着头看他。他的眼中带着困惑,也带着一丝警惕。这警惕的眼神,我前世太熟悉了。每当我做了什么惹他不快的事情,他都会用这种眼神看我,仿佛我是个多么麻烦的泼妇。
我突然就笑了,笑得很轻,很淡,甚至带了几分无力。那笑意从眼底弥漫开来,却没有抵达心底,反而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清明。
殿下这话说的,孔烟怎么听不懂呢我能做什么我只是被太子赶出府,又高热昏迷三日刚醒的废人,还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不成我眼神带着嘲讽,一字一句地反问,把废人二字咬得极重。
他俊美的面庞有一瞬的僵硬。太子毕竟是太子,平时没人敢这样顶撞他,尤其还是像我这种身份低微的未婚太子妃。他大约觉得我的平静和乖顺都是伪装吧。
三日前的你可不是这般好性子,孔烟,别耍花招。萧逸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警告,他眼底闪过一丝厌烦,仿佛我所有的情绪在他看来都是令人作呕的算计。
花招我若真有那般多花招,前世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我只恨自己没有足够的脑子,却把满腔热血都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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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不疾不徐地走向窗边,手指轻触着窗棂。风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带着京城的喧嚣和热烈。那与我此情此景格格不入的热闹,讽刺得让人发笑。
殿下以为,三日昏迷足以让人大彻大悟吗我声音飘渺,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的低语。我背对着他,眺望着远处天空盘旋的鸽群。昔日执念太深,深到……能让一个人死而复生。
他一怔,脸色变了。不是惊讶,是那种不加掩饰的嘲弄。
死而复生孔烟,你胡说什么他带着轻蔑地嗤笑,那笑声像是尖刀扎进了我的心。他以为我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吗前世我也是这样跟他说过的,他说我疯了,歇斯底里。
我猛地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这是我前世从未有过的直白和对抗。他似乎被我眼底那一丝深不见底的绝望与平静吓到,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4
解婚之怒
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日起,殿下大可不必再担心我孔烟会死缠烂打,死不放手。恭喜殿下得偿所愿,娶得美人归。我冷笑一声,语气里是再也掩饰不住的厌恶。前世我是个傻子,任由您践踏我的真心,磋磨我的傲骨。此生,殿下就当我,死了吧。
我拿起桌上的文书,那是一份早在多日前就草拟好的,我的自请解除婚约书。当初是父母为了护住我而准备的,我却不肯交。如今,我拿起它,轻轻放在他手中的茶杯旁。
殿下不必亲自拿来休书了,我孔烟,弃了。我拿起旁边备用的笔墨,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文书的落款处一笔一划写下我的名字——孔烟。字体有些虚弱的颤抖,却字字锋利,如同尖刀一般扎进他的心窝。
弃了。是他萧逸主动休弃我的,可此刻从我口中说出我孔烟,弃了,无疑是对他太子殿下自尊最沉重的一击。那张素来平静冷峻的脸,此刻已然变色,煞白,惊怒交加,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那份自请解除婚约书,如同我亲手砸碎在萧逸头上的一个惊雷。他猛地拿起那纸,看到我亲笔写下的那行字——孔烟不肖,不识珍宝,自请解婚。
他死死盯着我,双眸喷火,仿佛要将我看穿。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只剩下彻骨的冷漠。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我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历经死生的绝望和超脱,甚至比他更冷。他终于无法忍受我眼中那仿佛洞悉一切的讽刺与厌恶,扭头将那份解除婚约书狠狠摔在了地上。
孔烟,你好大的胆子!他的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变形。这是我重生后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狼狈的表情,这让我前世所有的屈辱在这一刻得到了某种报复般的快意。
殿下大可禀明父皇,便说我孔烟不配做太子妃。我云淡风轻地补充,甚至微微一笑,笑容里没有任何惧怕,反而带着一种凛然的坚定。左右不过是个弃妇之名,我孔烟早就习以为常了。
你!好!他连说了两个好,气得一甩袖子,拂袖而去。雅间门被重重关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像是昭示着我与他之间关系的彻底崩裂。
门外的碧云吓得直哆嗦,哆哆嗦嗦地问:小姐,这下……这下该如何是好太子殿下如此生气,夫人恐怕会大发雷霆。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解除婚约书,那纸上还有萧逸用力抓捏过的褶皱,我把它递给碧云,神色淡定:去把这份文书送到吏部去,直接提交给皇上。
碧云吓得花容失色:小姐,您说什么!直接提交皇上!那不是坐实了您要与太子殿下解除婚约!孔家颜面何存
比起性命和清白,颜面又算什么东西我冷笑一声,眸光沉沉。况且,孔家的颜面,是旁人给予的吗不,是靠我们自己争取回来的。
我不会再让孔家,我的父亲母亲和两个兄长,因为我一个蠢妇而被牵连降罪,乃至抄家流放。前世,他们因为我的愚蠢和执念,受了太多太多的苦。今生,我孔烟活着,便是为了守护他们,便是为了自己,活出一个新篇章。
果然,孔烟主动向皇帝提出解除婚约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般飞遍了盛京。要知道,之前是我被太子殿下当众打脸,灰溜溜被送回孔府,而今太子又大张旗鼓地迎娶沈清月为侧妃,谁都知道这是在羞辱我。而我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不是在府里以泪洗面,而是在这种众目睽睽下递出解婚书,简直是对皇权和太子权威的直接挑衅!
一时间,整个盛京哗然,有人骂我不自量力,不懂进退,狂妄自大。也有人说孔家大小姐疯魔了,被太子嫌弃竟然直接撕破脸皮,未来谁还敢娶她。
但奇怪的是,太子殿下竟没有再传出任何责骂我的话语,仿佛被那份解除婚约书给噎住了,更没有人提出追究我在酒楼雅间的僭越之举。
林氏知道这件事后,果然被气得病倒了,她本就心疼我被太子羞辱,现在我又来这么一出。她握着我的手,痛心疾首地哭道:我的儿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名声尽毁,日后你该如何是好!
我反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掌心那份属于母爱的温暖,我的鼻子一阵发酸,强忍着眼泪,故作轻松道:娘,名声这东西,是虚的。今日他们笑我,明日说不准,他们会赞我一句真性情呢反正太子殿下已是昨日黄花,再牵扯不清,反而落得骂名。
我的反常让林氏心惊。她从前就总觉得我性子跋扈任性,但本质纯良。现在看我这般沉着,言语里还透着不合年纪的清明,竟也无法再斥责。
这件事最后闹到了皇帝耳里。据传皇上知道后勃然大怒,将奏报摔得粉碎,下令将太子萧逸叫去大骂了一通,至于沈清月,更是连皇上的面都未见到。
孔家的父亲母亲被宣进宫中,起初以为是问罪。然而,我却早早地让父兄做好准备。这三日内我不仅养病,还写了一封洋洋洒洒几千字的上言书,并非控诉太子的薄情寡义,而是深入剖析了孔家未来的发展,和一些京城内近期频发的诡异案件——我知道未来三年京城会有一连串的灾祸发生,涉及前朝皇室,其中有些就是沈清月为了替她父亲报仇所布的局。我甚至在奏章中隐晦提点沈清月背景的蹊跷。这份奏折不是为了针对谁,而是站在一个宏观的格局上,为大晋江山社稷提出建设性意见,仿佛是一位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的大将军。
要知道我前世何曾有过这样的智慧那时候我的脑袋里只有萧逸和沈清月!但这具躯体承载的是两辈子的记忆,经历过生离死别,感受过世态炎凉,这般通透的心思,怎会写不出这样的文章
而皇上看了我递上去的上言书,竟然默不作声了。据说他看了许久,最后龙颜大悦,不仅准了我的解除婚约,更是对我父亲赞叹有加,甚至私底下让内侍总管暗示,说我这番气魄,不输当年太后!
从被抛弃的弃妇,摇身一变成了胸怀天下的孔将军。这场反转,来的太过猝不及防。
解除婚约风波以孔家的全身而退而告终,不仅如此,皇帝似乎对我这番知耻而后勇的气魄甚为赞赏,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孔家。我父兄虽不知其中玄妙,却也乐见其成,尤其是我大哥孔毅,直言:我妹妹早该如此!天下男儿何其多,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我那被气病的母亲,反倒是得了这些赏赐后,气色好了不少。毕竟在孔府,能得皇上青睐,这才是真正的荣耀。至于名声,随着时间推移,盛京对我的议论,也慢慢变了风向。
不再有人用怜悯或者嘲笑的眼光看我。那些平日里巴结奉承我,又转头讥讽我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敬畏。大家私底下说,孔家大小姐不仅美貌无双,更是胸怀天下,能上奏朝政大事,那份自请解除婚约书,也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孔大小姐早已看清太子虚伪面孔,弃之如敝屣!
谣言传着传着,就变得玄乎起来。有人说我曾在太学里师从某位高人,暗学治国之道;有人说我是被神仙托梦,开窍通透;更有甚者,说我得了某位民间隐士真传,能趋吉避凶,料事如神。这些话听起来可笑,却在民间越传越盛,因为后续发生的一些事情,竟让我前世记忆中的灾祸都提前有了应对,让大家深信不疑。
比如,京城旱灾。前世是在半年后才出现,那时候朝廷措手不及,灾情扩大。这辈子,我重生后想起这件事,特意借父亲之口,在私下闲聊时给皇上提醒了几句,皇上当是无心之谈,并未在意。但在我那份解除婚约的上言书里,却清晰描绘了如果持续大旱将会造成的京城水源匮乏,民心动荡,甚至还巧合地提了几句前朝历史上,一些水患应对策略和治水功臣的故事。这并非什么了不起的智慧,只是前世被冷宫苦日子折磨的我,没事只能读读史书罢了。没想到今生却成了皇上眼中的未卜先知之才。
这些无心的举动,却让我被京城传为才女,甚至在某些圈子里有了孔将军的美名。这真是歪打正着。
我的日子,过得也开始滋润起来。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朋友聚会,探讨诗词歌赋,游览山川景致,而非像前世那样,所有生活都要围绕着萧逸转。
有那么一段时间,萧逸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但有一天,太子府突然送来了许多贵重的药材。说是恭贺我解除婚约,希望我身体安康,以后与沈侧妃相处融洽。
我收到那份名单的时候,真是差点被气笑了。这份东西简直是侮辱我孔烟的智商!他想通过示好和解妄想!我当着来送礼的太监面,让人把这些药材堆到院子里,直接吩咐: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拿去义诊,送给那些最穷苦的人,让全盛京的人知道,太子殿下对我孔烟的健康如此关注!可别折煞了我。
那个太监吓得脸都绿了,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是。他可能在心里把孔家大小姐骂了几百遍,然而面上却不敢反驳。
第二天,这个消息果然又像一阵风刮遍了京城。众人对孔烟的豪迈和高风亮节又是一阵吹嘘,对太子萧逸却是褒贬不一。
我的父兄对我此举,却大加赞赏。因为百姓知道药材是我们拿来义诊,受益的只会是穷苦百姓,对我们孔家是大大的好。在民间,孔家的美誉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自那之后,萧逸再也没给我送过东西。只是有几次我在外出时,偶然碰到他。
一次是盛京城外,我在郊外马场骑射,练箭时看到一队人马也来了。他们穿着太子府的护卫服,众星捧月般护卫着那抹熟悉的明黄。
萧逸下了马,我正背对着他,拉弓搭箭,一气呵成。随着嗖的一声,箭矢正中红心。我动作利落,毫无从前的扭捏造作。前世我在冷宫里度日如年,但记忆最清晰的,还是父兄教我骑射时那种快意恩仇的潇洒。我努力复习前世的技艺,这才有了今天的风采。
我利落地翻身上马,正准备策马离开,却与他视线交汇。他骑在马上,双眸紧紧盯着我,眼神复杂得我一时竟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对我作势要拉缰绳,想过来。我却仿佛没看到他,轻哼一声,调转马头,毫不留恋地策马而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和卷起的尘土。
碧云在一旁小心翼翼道:小姐,太子殿下好像想跟您说话。
5
太子心魔
他想他又算老几他算什么东西我冷嗤一声,心里没有一丝波动。前世我把所有的情绪都砸在他身上,被他厌弃。如今我视他如尘埃,他的那些心思,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萧逸从未想到,解除婚约对我来说,会是一场脱胎换骨的解脱。而对他来说,我的放弃却成了他的求而不得。
他的恼怒、疑惑,还有那些我瞧不上的,自以为是的愧疚,在我的完全忽视下,像是生了根的藤蔓,一点点蔓延生长,成了他的心魔。
尤其是在他纳了沈清月为侧妃之后。
按理说,他终于得了沈清月,应是志得意满才是。可我耳边听到的流言却是,沈清月在太子府中过得并不如意。
沈清月那日在侧妃纳聘时,马车简朴得令人发指,只有两个内侍搀扶着入府,全程没有任何喜乐,也无任何贺喜官员,太子府更是连红绸都没挂一条。这在皇家礼制中,可谓是把沈清月脸面踩到地下的侮辱。虽说为了让我难堪,但沈清月也是实实在在受了这份侮辱。
而且,自从沈清月进府,太子殿下就甚少留宿侧妃寝宫。据说太子常常彻夜待在书房,批阅奏折,或在园子里对着一株寒梅发呆。他的近身太监私下传闻,太子殿下总是会莫名其妙地问起我的事情:孔家大小姐今天又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言谈举止可还像往常那样放肆
这些事传到我耳里,我只觉得可笑。萧逸啊萧逸,你当我是你的什么笼子里的金丝雀吗如今我这只金丝雀展翅高飞,你竟也好奇了晚了!
而沈清月,据说为了讨好太子殿下,常常熬夜为他研墨添香,嘘寒问暖,比丫鬟还要体贴。可太子却对她颇为冷淡,时常训斥她僭越。
沈清月是个聪明女人,她不可能感受不到萧逸的转变,更不可能感觉不到太子府内众人对她的太子弃妃身份的蔑视。太子妃的位置是空悬的,孔家依旧受皇帝恩宠。她以为借着太子的爱就能压我一头,却忘了我孔烟就算不做太子妃,依旧是镇国大将军的嫡女,孔家的女儿。而她,终究只是个太子侧妃,还被太子有意无意地冷落着。
这对我来说,真是一桩看笑话的好事。前世,我对沈清月深恶痛绝,现在,我完全不屑与她为敌。她有太子,我便不要太子,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当然,她是否真的安好那可就与我无关了。
有一天,我去广陵寺进香,准备为我那还活着的父兄祈福。不巧在山门前碰到了沈清月。她身着一袭素淡的米白褙子,身旁只跟着一个侍女,脸上带了几分倦怠,似乎是来寺里清修散心的。
她一抬头,也看到了我。她的神情有一丝惊讶,随即又变得平和温柔,上前冲我微微福身行礼。
清月见过孔大小姐。她的声音像三月的春风,拂面而过,不带一丝棱角。若不是经历过前世,我恐怕又要被她这副不争不抢的无害姿态所蒙骗了。
我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某种阅尽千帆的沧桑。我并不想理她,因为我觉得浪费时间。但我又不想让她以为我还在乎那些事,反而显得我心胸狭隘。
于是我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颔首致意,那敷衍的语气让她的侍女露出了几分愤懑,她却仍是温柔地笑道:小姐气色好了许多,看来不必再为清月担忧了。
这话茶里茶气,她是在提醒我,我的病,是因为嫉妒她所致然后暗示我,她没有一丝害我之心,我的痛苦是我咎由自取
我只觉荒谬。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眼中那细微的精光:担忧我为何要担忧
她似乎没料到我直白的反问,微微一滞。我继续道:太子纳你为侧妃,那是殿下青睐,清月妹妹自有你的本事。我孔烟何德何能,能操心太子殿下的私事
我那一番话说得极轻极缓,听起来像是在恭维,可语气里的嘲讽和冷漠却半点不少。清月二字咬得格外轻佻,甚至带了点儿恶心人的甜腻。
她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她终于意识到,今日的我,不是从前那个易怒又好对付的孔烟了。
我绕开她,径直走入寺庙,身旁的碧云朝她不屑地努了努嘴。留下她一个人愣在原地。
那一瞬间我心里简直大呼痛快!憋了二十多年的恶气,我终于堂堂正正地宣泄出来。那被冷宫风雪摧残,被他轻视侮辱的孔烟,再也不会回来。
这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快意,远比曾经费尽心思勾引萧逸得到的虚假甜蜜来得痛快得多。
随着我彻底放手,我感觉自己如同卸下了一个千斤重的枷锁。没了爱情的枷锁,没了争风吃醋的困扰,我能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我真正关心的事情上去。比如,守护我的家人,还有…京城那些即将到来的灾祸。
前世,沈清月以柔弱示人,利用萧逸的怜惜,铲除了太子府乃至朝堂上的异己。我以为那些都只是偶然,可我清楚记得有几个重要的案件,每次都恰好把不利于她的人牵扯进去,让她从中渔利。她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但我前世根本没有心思去细查,只顾着跟萧逸你侬我侬,结果最终却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如今,我要把这些都看清楚。
那日我给皇帝的奏折,隐晦地提到了前朝遗孤和奇闻异事。
京城里很快开始盛传一些奇闻异事。比如,某些高门显贵的府邸,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些不祥的征兆:燕子不肯在屋檐下筑巢,反而成群地在远处哀鸣;府邸内有人夜里梦魇,醒来后胡言乱语;还有那院中豢养多年的鹦鹉,竟突然发狂,口吐血丝而亡。
这些异象看似巧合,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引人联想。一些被流传为不祥之地,其府中官员,都在之后陆陆续续卷入一场连环刺杀案中。
这些案件,前世都是发生在太子纳妃后,我被关进冷宫,然后爆发的。那些官员都曾是支持我为太子妃,或者反对沈清月为侧妃的。前世,太子借着我的嫉妒疯魔,把我推到前面挡枪,说是我嫉妒害人,行邪魔歪道之举,将所有事都推到我身上。而那时已经被厌弃的我,没有任何辩驳的机会。
而今生,我孔烟清醒得很。
那些奇闻异事,我利用前世的记忆,巧妙地进行了一番解析,看似无心,实则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我让家仆放出消息,并非我说的,而是传闻,那些地方的异象,乃是阴煞之地作祟。我再从府中的旧书籍中,寻出几页关于风水镇煞的典籍,故意让碧云不小心散落在府中客人面前。
结果,这些奇闻异事传到京城权贵耳朵里,有几个府邸的官员听说了孔大小姐的慧眼,派人上门求教。我借口病弱推辞,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些祸根早埋、清邪驱邪的话。这些话一传十十传百,更让人觉得我孔烟通晓玄机。
几天后,御史大夫府上果然出了命案,御史大夫最疼爱的小女儿被人用怪异手法勒死,死相惨烈。这件事直接捅到皇帝面前。皇帝震怒,太子萧逸作为储君,自请调查此事。
我看着案牍,上面的细节让我瞳孔骤缩。凶手的作案手法,被害人的身份……一切都与我前世的记忆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我不再是嫌疑人,而是旁观者,甚至被当成了半仙。
我清楚地记得,这起案件后来栽赃给了我,因为我当时曾在府里说过一些闲言碎语,被太子殿下的亲信当作证据上报,说我用巫蛊之术陷害沈清月。我根本不知道沈清月和这桩命案有何关系,而我的言语只是对这些怪事随口评论。
那背后的势力,其实是沈清月。她利用她父亲的秘密死士,用障眼法和毒药,进行一场暗杀和陷害,目的是清理异己。
碧云,你去准备一份请柬,我要宴请几位平时交好的闺阁好友。我吩咐道。碧云有些惊讶:小姐身子刚恢复,现在就要设宴吗
6
暗流涌动
自然。我眼底闪烁着一丝精光。京城如此乱,御史大夫府上又出了那样骇人的命案,我这个被嫌弃的弃妇,怎么能置身事外呢有些事情,还得自己动手才有趣。
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我把宴请地点定在了城外一处私人别院,这里幽静雅致,景色宜人。名义上是姐妹聚会,实际上却是我借机打探消息,布设局势的开始。
沈清月被禁足太子府后,关于太子殿下对她宠爱的传言少之又少。反而是太子的情绪日渐暴躁,每夜留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奏折也时常有批错的时候。朝臣对此议论纷纷,有些老臣甚至私下提醒皇帝,太子殿下恐是操劳过度,心生魔怔,不适合处理太多朝政。
沈清月焦躁了,前世她能凭借我的作死来坐稳地位,这辈子,我的无视让她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无力。萧逸对她态度的转变,更让她不安。
那日,我在别院宴请京城好友。几个平日里爱看热闹的贵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其中一位忽然凑到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孔大小姐,你知道吗沈侧妃这两日常常偷偷派人出府,去广陵寺求平安符呢。
哦我眉梢轻挑,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这八卦精。这广陵寺,不正是我与沈清月偶遇之地吗她那次去清修,恐怕也是做贼心虚。
听说她还从寺里请了一位‘大师’到府中。太子殿下大发雷霆,说她是妖言惑众!另一个贵女也凑过来,小声爆料。
我心里冷笑。这沈清月真是病急乱投医。前世太子萧逸虽然也被她的柔弱外表所骗,但他的性格疑心极重,尤其对这些神神叨G.鬼之说,向来嗤之以鼻。她搬出什么大师,岂非撞到枪口上
那沈清月请来的大师,不过是前朝某个旧部为了蛰伏伪装的障眼法。这正是我要引出的人。
我面色平静地笑了笑:殿下自然明辨是非。清月妹妹也是为殿下祈福,殿下宽厚仁德,不会怪罪。我的言语不咸不淡,既抬了萧逸,又给沈清月留了面子,看似一番劝解,实则绵里藏针。这话说得,简直就是高级凡尔赛。
我不再多言,只是举起酒杯,和众人觥筹交错。但我的心里,已经开始筹谋如何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入夜,别院花厅灯火通明,乐声悠扬,觥筹交错,宾主尽欢。我心情放松,甚至有几分惬意。这辈子没有了太子,我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孔烟!
突然,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吼声从花厅门口传来。所有人都噤声,循声望去。
一身玄色便服的萧逸,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他的眼底带着红血丝,表情有些狼狈,似乎是从那一路狂奔而来,风尘仆仆,却难掩他一身压抑的怒火。
他竟敢闯我孔家小姐的私宴!而且还是男宾禁入的花厅!这完全不合礼数!在座的所有小姐都愣住了。
碧云赶紧冲上去阻拦: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小姐的私宴,男宾禁入!
滚开!萧逸一把推开碧云,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他周身的戾气让花厅里的欢声笑语瞬间凝固。
所有贵女们都屏住呼吸,眼神好奇而畏惧地看着我。难道孔家大小姐,真的把太子惹怒了要被他亲自兴师问罪了
我放下手中的酒杯,慢悠悠地站起身,眼中波澜不惊,带着一如既往的清冷。前世他对我的每一次训斥、斥责,都在此刻我波澜不惊的眼神中化为虚无。他此刻这番模样,竟然有些像,气急败坏的小孩真是可笑。
殿下大驾光临,是打算亲自治丧吗我嘴角微微上扬,吐出一句讽刺至极的话,让周围响起一阵极细的抽气声。这是直接诅咒他!
萧逸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孔烟!你!你知道沈清月,她最近去了哪里吗你知道她最近,又找了什么人吗他最终还是把怒气发泄了出来。我敢打赌,他一定是把气都撒到沈清月身上了。沈清月为了逃避他,肯定借着寺庙的由头避开他,然后被他捉到了一点马脚。
我微微蹙眉,不解地反问:殿下府上之事,何故来问我孔烟我的眼神冷漠得不带一丝温度,甚至还带了几分不屑和厌烦。她如何,殿下自行处置便是,何必与我这旧人提起我又与殿下何干
与你何干他简直要被我这番话气笑了。他伸手抓向我,仿佛想抓住什么,又像想把我从回忆里唤醒一般,我的胳膊猝不及防被他紧紧抓住,他力道之大,捏得我生疼!
孔烟!你!我待你不薄!你这三日所言所行,到底是在做些什么!萧逸额角青筋暴起,他看着我这陌生的、疏远的模样,内心感到无比焦灼。难道你解除婚约,就是为了羞辱我为了让我对你生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羞辱我忍着胳膊的疼痛,强行将手从他桎梏中抽出,声音虽低,却字字带着决绝:殿下若真想羞辱我,早在我与太子府失婚的那日,便已经做到极致了!
我的语气冷到冰点,那双美目直直地看向他,如同刺骨的寒芒。殿下,我与你……已无任何瓜葛。
我往前踏出一步,靠近他,逼迫他直视我的眼睛。那眼中盛满了前世的所有血泪,所有怨恨。
前世你对我百般轻贱,冷眼旁观,将我当做替死鬼,推入泥沼。你厌弃我,唾弃我,说我心如蛇蝎!那时的孔烟,被你践踏到连尊严都失去了。我爱你,爱得发疯,爱到面目全非!我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像磨着血从喉咙里挤出来。
可你知道吗太子殿下!在你将我扔进那冰冷的冷宫,将我折磨至死的那一刻!你!我就再也不爱你了!此生此世,我孔烟与你恩断义绝!
我说的全是前世发生的事,语气却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身体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但那双眼眸却越发清晰,没有泪水,只有刻骨的恨意和一种绝然的清醒。
萧逸听着我这些疯言疯语,眼神里的惊讶一点点凝固,变成无法掩饰的震动和…惊恐。他从未听我如此说,我甚至将我临死前的痛楚描绘得淋漓尽致,他说不出话,脸色惨白地向后退去,跌跌撞撞,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似乎听懂了什么,又像是听不懂,只剩下震惊,和某种深切的,我无法揣测的情绪。
花厅内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我的真情流露吓傻了。
而我,说完这番话,心中的大石轰然落地,前世的怨恨在此刻化为灰烬,不带一丝留恋。我不想再恨了。恨只会折磨我自己。
我冷冷地看着他踉跄着离开,如同看着一个可悲的、可笑的陌生人。
7
决绝报复
萧逸离开后,整个别院寂静得能听到落针的声音。京城那些平日里巧舌如簧的贵女们,此刻却无一人敢开口,全都像鹌鹑一般缩在原地,看着我的眼神,或敬畏,或怜悯,或忌惮。
我只是扫了她们一眼,唇角微微勾起,打破了死寂:抱歉,扫了大家的兴致。我与殿下,终究情分已尽,情不自禁了些。
这解释拙劣得可笑,却没人敢拆穿。她们眼中那复杂的情绪,像是印证了我方才的每一句话。她们也许觉得我疯了,却也隐隐感受到了我话语里,某种被神启的真意。毕竟孔家如今,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过得悠然自得。
而萧逸,自那晚以后,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他频繁去探望皇上,言谈举止都变得乖戾许多。朝臣也发觉他近来心不在焉,频频失态。有人奏报说他过于宠幸侧妃沈清月,甚至有人开始怀疑他是否受到妖妃蛊惑。
这一切,都是前世不曾有的景象。
前世,我是太子唯一公开的婚约对象,却因跋扈嚣张而备受诟病。太子看似不待见我,却没人敢真的忤逆。沈清月那时借着他纯爱的遮羞布,一路顺风顺水。而今,没了我的对比,没了我的丑恶去衬托沈清月的美好,所有矛头,都对准了太子自身。
太子冷待正妃,却宠妾灭妻。一个太子如此失态,又如何能安抚民心,稳固江山
御史大夫府的命案还在调查中,太子萧逸作为钦差大臣,亲自治理此案,可他这几日,哪里有心思管什么命案他仿佛活在一种被我亲手编织的谎言里。
萧逸不睡觉,天天批阅奏折。据说,那几日他仿佛患了魇症,彻夜难眠,时常在梦中发出呓语。他的太监总管甚至找人求来了清心咒,但都没有丝毫作用。他满心满眼都是我的那句我再也不爱你了。
而那沈清月请来的大师,则在几天后被人揭穿了伪装。太子殿下大怒,亲自下令将其关入天牢,一通审问后,果真挖出了前朝余孽的一些线索。只不过萧逸不知道,那些线索,不过是那位大师用来牵扯京城那一系列命案的替罪羊罢了。
前世的我根本不懂这些。
小姐,沈侧妃派人给您送了帖子,想来拜访。碧云端着请帖,小心翼翼地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请帖,看到上面的字迹纤秀柔弱,却难掩背后的焦灼不安。
去回了她,我身体不适,恕难接待。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拒绝得干脆利落。
我甚至能想象得到,沈清月此刻定然是心急如焚。她的靠山太子萧逸自身难保,那些旧识和帮手也陆陆续续暴露。她定然是想寻求我的帮助,或者探听我到底知道些什么吧可惜,前世我对她那样的渴望,她置若罔闻,而今我再不会上她的当。
拒绝了沈清月的拜访后,我又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我亲自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份自救论。这份论策,并非指自己,而是指如何在太子处理案件上出现疏漏,京城大乱的时候,孔家该如何站稳脚跟,并且帮助朝廷拨乱反正。这自救论我直接上奏给了皇上。
当然,我的字迹是模仿我大哥孔毅的。父兄虽然纳闷,但看我在纸上的见解,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也忍不住连连称奇。而这自救论最后果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这几天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御史大夫府的命案查得扑朔迷离。萧逸被我那一席话扰得心神不宁,对案件的侦查方向更是错漏百出。
于是,在我刻意的引导下,皇帝终于失去了耐心。
一道圣旨下来,直接将太子萧逸软禁于太子府,名为休养,实则夺权。京城大小事务皆交由丞相与我那被皇帝大加赞赏的父兄共同处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整个盛京。谁也没想到,原本是储君与孔家之间的争斗,最后却是太子失了权力!
沈清月知道消息后,惊慌失措地跑到我府外求见。她想借孔家的势力。但我只是吩咐守门人:告知太子侧妃,孔府不便接待,望沈侧妃好自为之。
她站在门口,红着眼圈,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在太子眼里能勾人心弦,在我孔烟这里,却只让我觉得作呕。
萧逸。沈清月。这才是属于你们的结局。
我的报复,刚刚拉开序幕。我不是一个善人。前世的孔烟是彻头彻尾的恶毒女配,但我孔烟从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萧逸被软禁后,整个人都像枯萎了一般。昔日的风光不再,朝堂上群臣也避他如蛇蝎。沈清月更是如同失去了翅膀的鸟儿,她的靠山一倒,之前所有伪装和阴谋便无处遁形。太子府内的丫鬟奴仆也开始对她各种冷待,沈清月仿佛从天堂坠入地狱。
而我,则在这场权势倾轧中站稳了脚跟,甚至成为了朝廷的幕后顾问般的存在。虽然只是以孔家小姐的身份,而非参与政事。可京城人人都知道,如今孔家如日中天,只因那孔家大小姐不仅美貌如花,还兼有奇思妙想,洞悉时局的非凡智慧。那些求亲的人更是踏破了孔府的门槛。
我开始学习真正如何打理孔家产业,如何让父兄在朝堂上更顺利。我学会了布局,学会了克制,更学会了,真正的自爱。
每当想起前世那般惨死的自己,我的心还会微微抽痛。但那种疼痛,已经不再是歇斯底里,而是告诫,提醒我,绝不能再走错路。
8
太子跪求
有一天,一个深秋的下午,盛京下起了绵绵的秋雨。
我在院子里赏菊,享受着久违的平静。碧云匆匆跑来,压低声音道:小姐,太子殿下……他来求见了。
我的眉梢微微一挑,眼底没有丝毫意外。果然,萧逸还是坐不住了。他应该是得到了机会,冲出府邸,冒雨而来。
哦我语气淡淡,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名。我慢慢站起身,亲自把盛开的几朵金黄色的菊花剪了下来,插在案头。
让他进来吧。不过告诉他,我在正厅。要他,跪下才能求我。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威严是经历了两世、掌控自己命运的强大所赋予我的。碧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敬畏地看着我,应声而去。
她在外面候着。大约一刻钟后,碧云跑进来禀报:小姐,太子殿下跪下了,在正厅候着您。
跪下了我有些意外。我以为他再不甘,也不会屈尊降贵。
我整理了一下衣袍,慢悠悠地来到正厅。
他跪在正厅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周身带着冰冷的雨水气息,玄色的衣袍被雨水浸湿了一大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他低着头,我甚至能看到他头上那几根倔强翘起的发丝,此刻都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
前世,我也曾无数次跪在他的殿外,为了求他见我一面,为了解释一个误会,为了一个毫无希望的承诺,哪怕淋着瓢泼大雨,他都不曾对我多看一眼。那时候我的心是如何地痛苦绝望,而他又是如何地冷漠绝情
孔烟……他听到我的脚步声,慢慢地抬起头,那张英俊的脸写满了沧桑,胡子也有些凌乱,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神憔悴而疲惫,哪里还有半分盛京第一美男的风采哪里还有一丝储君的气度
求求你……告诉我……他嗓音嘶哑,像是磨着石子发出来的,他眼中满是痛苦与迷茫,带着一种失而复得,却又无法触及的痛楚,告诉我,我究竟做了什么……为何,你会对我说那些话为何,你再也不看我一眼
他的语气中,有哀求,有迷茫,也有深入骨髓的痛苦。前世他把我推入深渊,此刻,他却亲口承认自己错了,痛苦地在我面前乞求。
他以为那些不过是我的臆想吧。但他潜意识里,已经被我所说的梦境所折磨。
他想听真相。
我慢慢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的眼中,再无半分昔日的痴恋和憎恨,只剩下一片清冷,像极了他前世看我的眼神。
我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的笑意,每一个字都像利剑一般,穿透他的胸膛。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殿下素来是清正明君,待人宽厚仁慈。孔烟不过一介深闺妇人,能言善辩,能掀起什么风浪我的语气像是在背诵讽刺的文书。
至于我说的那些话……或许只是我在高烧下的胡言乱语吧。殿下何必当真我笑着,眼中却冰冷异常。我早已不再是您的未婚妻了,与太子殿下也无甚瓜葛。沈侧妃不是您的心尖宠吗怎劳您,如今亲自,来,我孔烟这里,兴师问罪呢
我故意提起沈清月。我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情绪波动。他的眼神里有一瞬间的痛苦。
不是!他猛地提高声音,打断了我,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痛苦,不是这样!沈清月……她远不及你!她…她不过是个阴谋家!她甚至与前朝余孽勾结,策划了京城的刺杀案,我发现她早就有所图!
他抬起头,眼泪似乎要从眼眶里夺眶而出。孔烟!我悔了!我真错了!是我一直被猪油蒙了心,看不清你的好。沈清月,她心机深沉,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他亲口承认沈清月的所作所为。前世,是他亲自把罪名栽赃在我身上。这真是我今生听过的最好听的话。
我嗤笑一声:殿下这是在说什么疯话呢太子妃……哦不,如今的侧妃,那是陛下为您指婚,太子殿下百般恩宠的贤淑女子。殿下何故出言污蔑她
我依旧是一副讽刺到底的态度,把他那番自认为的忏悔,当成是他无端的胡言乱语。我没有原谅他。一丁点儿都没有。
孔烟!他绝望地看着我,双拳紧握,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想再说什么,却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无尽的,懊悔,和悲伤。
他曾以为我爱他至深,至死方休。却不曾想,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早在冷宫的冰冷与绝望中,被我亲手埋葬。我此刻的淡漠和嘲讽,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应。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是彻底的了悟和释然。
殿下,我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语调,字字清晰地对他说出前世我在冷宫里未能对他说出的那句话,我已经,彻底,不爱你了。
这一刻,所有恩怨,所有的痛苦,都化为云烟,随风而去。他或许还在爱恨纠缠,可我,早已放过了自己。
我的人生,再也没有你。
从那日之后,萧逸再也没来找过我。
听说他回宫之后,仿佛失了魂魄,整日浑浑噩噩,终于病倒了。皇帝对他更加失望,不久后,就下旨废黜了他太子之位,降为亲王,彻底失去争夺皇权的资格。沈清月也因为被揭发了与前朝余孽的牵扯,被打入大牢,等待刑部审判。
前世她作威作福,被万千宠爱,这辈子她自食恶果。
而我孔烟,则在盛京名声大噪。京城无数世家子弟前来提亲,不乏青年才俊,也有手握重权的高官。
我没有急着嫁人。
我带着家人四处游历,广结天下志士,学习民间疾苦,从前世冷宫里那些苦难中学到了如何与人交际,如何辨别人心,那些经历和阅读的书卷,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强大。我利用自己的预知能力,在暗地里帮助国家解决了不少隐患。皇帝对我的称赞从不间断,甚至开始将我父兄委以重任,家族日益兴盛。
父兄再不会因为我的痴缠和任性而背负沉重代价。母亲也不再因我的病弱和名声而日夜担忧。
我不再执着于过去,不再为虚妄的爱消耗自己。
人生百年,苦短。
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那是一条前世不曾预见,却又充满了无限可能与希望的路。我不再是那个可怜可悲的太子妃,不再是人人嫌弃的恶毒女配。
我只是孔烟。
自由,独立,恣意。
独一无二。
没有人可以再来定义我。
而萧逸,也永远活在我的过去。他的遗憾,他的悔恨,都与我无关。
9
终自由之路
这便是,我对他们,最决绝的报复。